资治通鉴全译





唐纪二十七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中开元二年(甲寅、714)

唐纪二十七唐玄宗开元二年(甲寅,公元714年) 春,正月,壬申,制:“选京官有才识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迹者除京官,使出入常均,永为恒式。” 春季,正月壬申(十三日),唐玄宗颁布制命:“要选拔那些有才能见识的京官担任都督、刺史,选择政绩显著的都督、刺史担任京官,使官员的外放和入朝任职保持均衡,并永远以此为常规。” 己卯,以卢怀慎检校黄门监。 己卯(二十日),唐玄宗任命卢怀慎为检校黄门监。 旧制,雅俗之乐,皆隶太常。 上精晓音律,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之使。 又选乐工数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弟子”。 又教宫中使习之。 又选伎女,置宜春院,给赐其家。 礼部侍郎张廷、酸枣尉袁楚客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上虽不能用,咸嘉赏之。 依旧制规定,凡属音乐,不论雅俗,统归太常寺管辖。 唐玄宗精晓音律,他认为太常寺是朝廷掌管礼乐的部门,不应当兼管歌舞杂技艺人和各种游戏杂耍;于是他下诏另设左右教坊来专门教授俗乐,并任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主管官。 此外,唐玄宗还挑选了数百名乐工,亲自在梨园教他们演奏法曲,这些人在当时被称为“皇帝梨园弟子”。 唐玄宗还教宫中的人学习法曲。 唐玄宗又挑选了一些歌伎和舞女,安置在宜春院,由官府各赐给她们家中财物。 礼部侍郎张廷、酸枣尉袁楚客二人都为此而上疏,认为:“陛下年纪轻轻,应当尊崇经学儒术,亲近方正之士,崇尚朴素。 臣以为陛下应当以喜欢靡靡之音、好巡游狩猎为戒。”唐玄宗虽然未能采纳他们的建议,但都对他们表示赞赏。 中宗以来,贵戚争营佛寺,奏度人为僧,兼以伪妄;富户强丁多削发以避徭役,所在充满。 姚崇上言:“佛图澄不能存赵,鸠摩罗什不能存秦,齐襄、梁武,未免祸殃。 但使苍生安乐,即是福身;何用妄度奸人,使坏正法!”上从之。 丙寅,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以伪妄还俗者万二千余人。 自唐中宗即位以来,皇亲国戚竞相营建佛寺,奏请度人出家为和尚,其中有不少弄虚作假的;富裕人家的子弟以及身强力壮的男子纷纷削发为僧以逃避徭役,这种人简直到处都是。 姚崇向唐玄宗建议道:“佛图澄未能使后赵国运长久,鸠摩罗什也无法使后秦免于覆亡,齐襄帝、梁武帝同样未能免于国破家亡。 只要陛下能够使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有福之身,哪里用得着剃度奸诈之徒为僧,让他们败坏佛法呢!”唐玄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丙寅(疑误),唐玄宗命令有关部门筛选淘汰全国的和尚尼姑,因弄虚作假被勒令还俗的僧尼共计一万二千余人。 初,营州都督治柳城以镇抚奚、契丹,则天之世,都督赵文失政,奚、契丹攻陷之,是后寄治幽州东渔阳城。 或言:“、奚、大欲降唐,正以唐不建营州,无所依投,为默啜所侵扰,故且附之;若唐复建营州,则相帅归化矣。”并州长史、和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信之,奏请击契丹,复置营州;上亦以冷陉之役,欲讨契丹。 群臣姚崇等多谏。 甲申,以讷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群臣乃不敢言。 当初营州都督治所设在柳城,以镇抚奚和契丹,武则天时期,营州都督赵文执行政策失当,柳城被奚、契丹攻陷,此后营州治所就寄居在幽州东部的渔阳城。 当地有人传说:“、奚、等部落很想归降大唐,只是由于大唐不在柳城设立营州,所以无所依附投靠,再加上被突厥可汗默啜侵扰,故而暂时依附突厥;假如大唐又在柳城设立营州,那么这些部落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前来归附。”并州长史兼和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听信了这种传闻,上奏请求进攻契丹,重建营州;唐玄宗也因唐军在冷泾一役中大败的缘故而一直想出兵讨伐契丹。 姚崇等大臣们纷纷谏阻。 甲申(二十五日),唐玄宗任命薛讷为同紫微黄门三品,率兵攻讨契丹,群臣于是不敢再向玄宗谏阻这件事。 薛王业之舅王仙童,侵暴百姓,御史弹奏;业为之请,敕紫微、黄门覆按。 姚崇、卢怀慎等奏:“仙童罪状明白,御史所言无所枉,不可纵舍。”上从之 。 由是贵戚束手。 薛王李业的舅父王仙童侵夺欺凌百姓,被御史上奏弹劾;李业为他求情,唐玄宗于是让紫微、黄门复审此案。 姚崇、卢怀慎等人奏称道:“王仙童的罪状清楚明白,御史对他的弹劾也并无冤枉之处,不能对他放纵宽宥。”唐玄宗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从此皇亲国戚们收敛了一些。 二月,庚寅朔,太史奏太阳应亏不亏。 姚崇表贺,请书之史册;从之。 二月,庚寅朔(疑误),太史上奏说是太阳应当亏食却没有亏食。 姚崇向玄宗上表致贺,并请求将这件事载入史册,玄宗对此表示同意。 乙未,突厥可汗默啜遣其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将兵围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击破之。 同俄单骑逼城下,虔伏壮士于道侧,突起斩之。 突厥请悉军中资粮以赎同俄,闻其已死,恸哭而去。 乙未(初七),突厥可汗默啜派他的儿子同俄特勒、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率兵围攻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将突厥兵击败。 同俄特勒单枪匹马逼近城下,被郭虔事先埋伏在路旁的勇士跃起斩首。 突厥人请求用军中的所有物资换回同俄特勒,后得知他已被杀死,恸哭而去。 丁未,敕:“自今所在毋得创建佛寺;旧寺颓坏应葺者,诣有司陈牒检视,然后听之。” 丁未(十九日),唐玄宗发布敕命:“从今以后各地均不得新建佛寺;原有的佛寺已毁坏应修缮的,一律到有关部门申报,经检查属实,才允许动工修缮。” 闰月,以鸿胪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王兼安北大都护、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令丰安、定远、三受降城及旁侧诸军皆受节度。 徙大都护府于中受降城,置兵屯田。 闰二月,唐玄宗任命鸿胪寺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王兼任安北大都护、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命令丰安、定远、三受降城以及周围各军统归王指挥调度,并且将安北大都护府迁到中受降城,在那里驻扎军队,实行屯田。 丁卯,复置十道按察使,以益州长史陆象先等为之。 丁卯(初九),唐玄宗下诏恢复十道按察使的建置,派益州长史陆象先等人充任按察使。 上思徐有功用法平直,乙亥,以其子大理司直为恭陵令。 窦孝谌之子光禄卿豳公希等请以己官爵让以报其德,由是累迁申王府司马。 唐玄宗考虑到徐有功执法公平正直,便于乙亥日(十七日)任命他的儿子、大理司直徐为恭陵令。 窦孝谌之子、光禄卿、豳公窦希等人请求将自己的官爵让给徐以报答徐有功的恩德,所以徐得以从大理司直连续升迁为申王府司马。 丙子,申王成义请以其府录事阎楚为其府参军,上许之。 姚崇、卢怀慎上言,“先尝得旨,云王公、驸马有所奏请,非墨敕皆勿行。 臣窃以量材授官,当归有司;若缘亲故之恩,得以官爵为惠,踵习近事,实紊纪纲。”事遂寝。 由是请谒不行。 丙子(十八日),申王李成义请求唐玄宗同意将自己的王府录事闫楚任命为王府参军,唐玄宗表示同意。 姚崇和卢怀慎向玄宗进谏道:“臣等在此之前曾得到陛下的旨意,说凡王公、驸马有所奏请,如果没有陛下亲笔书写的墨敕,均不能生效。 臣认为根据才能授予官职,是有关部门的职权;倘若由于有亲朋故旧的恩情,就可以以朝廷的官爵相赠,那就是继承中宗皇帝的弊政,这样做实际会紊乱朝廷的法度。”于是这件事便搁置下来。 从此请托之风不再流行。 突厥石阿失毕既失同俄,不敢归;癸未,与其妻来奔,以为右卫大将军,封燕北郡王。 命其妻曰金山公主。 突厥石阿失毕因损折了可汗之子同俄特勒,不敢回到突厥;癸未(二十五日),石阿失毕携其妻子投奔唐朝,被唐玄宗任命为右卫大将军,封燕北郡王,其妻被册封为金山公主。 或告太子少保刘幽求、太子詹事钟绍京有怨望语,下紫微省按问,幽求等不服。 姚崇、卢怀慎、薛讷言于上曰:“幽求等皆功臣,乍就闲职,微有沮丧,人情或然。 功业既大,荣宠亦深,一朝下狱,恐惊远听。”戊子,贬幽求为睦州刺史,绍京为果州刺史。 紫微侍郎王琚行边军未还,亦坐幽求党贬泽州刺史。 有人告发太子少保刘幽求、太子詹事钟绍京有不满言论,玄宗下令将此二人交由紫微省审讯,刘幽求等人表示不服。 姚崇、卢怀慎、薛讷对玄宗进谏道:“刘幽求等人都是功臣,现在突然担任没有实权的闲职,心中稍微有点沮丧,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立下的功勋既大,获得的恩宠也深,一旦因一点小事就被逮捕下狱,恐怕会使天下人感到震惊。”戊子(疑误),唐玄宗将刘幽求贬为睦州刺史,将钟绍京贬为果州刺史。 奉旨巡视边防部队尚未回朝的紫微侍郎王琚,也因是刘幽求的同党而获罪,被贬为泽州刺史。 敕:“涪州刺史周利贞等十三人,皆天后时酷吏,比周兴等情状差轻,宜放归草泽,终身勿齿。” 唐玄宗颁下敕命:“涪州刺史周利贞等十三人,都是则天大圣皇后时期的酷吏,只不过是比起周兴等人罪状稍微轻一些,应当削夺这些人的官爵,将他们放归民间,终身不予录用。” 西突厥十姓酋长都担叛。 三月,己亥,碛西节度使阿史那献克碎叶等镇,擒斩都担,降其部落二万余帐。 西突厥十姓酋长都担反叛朝廷。 三月,己亥(十二日),碛西节度使阿史那献攻克碎叶等镇,活捉都担并将其斩首,招降了他的部落共二万余帐。 御史中丞姜晦以宗楚客等改中宗遗诏,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韦嗣立、刑部尚书赵彦昭、特进致仕李峤,于时同为宰相,不能匡正,令监察御史郭震弹之;且言彦昭拜巫赵氏为姑,蒙妇人服,与妻乘车诣其家。 甲辰,贬安石为沔州别驾,嗣立为岳州别驾,彦昭为袁州别驾,峤为滁州别驾。 安石至沔州,晦又奏安石尝检校定陵,盗隐官物,下州征赃。 安石叹曰:“此祗应须我死耳。”愤恚而卒。 晦,皎之弟也。 御史中丞姜晦认为宗楚客等人篡改中宗皇帝的遗诏时,现任的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韦嗣立、刑部尚书赵彦昭、以特进资格退休的李峤四人都在朝为相,却不能对这种行为加以匡正,便指使监察御史郭震上疏弹劾他们;并且还提到了赵彦昭拜女巫赵氏为姑,身披妇人衣装,和自己的妻子一起乘车到赵氏家中去等事。 甲辰(十七日),唐玄宗将韦安石贬为沔州别驾,将韦嗣立贬为岳州别驾,将赵彦昭贬为袁州别驾,将李峤贬为滁州别驾。 韦安石抵达沔州后,姜晦又向玄宗上奏说韦安石曾在督察中宗定陵的建造时盗窃隐藏官府财物,并且发文书到沔州向韦安石要赃物。 韦安石感叹道:“这只不过是想要我死罢了。”终于愤愤而死。 姜晦是姜皎的弟弟。 毁天枢,发匠熔其铁钱,历月不尽。 先是,韦后亦于天街作石台,高数丈,以颂功德,至是并毁之。 唐玄宗下令捣毁天枢,并调工匠熔化天枢上的铜铁,历时一月之久仍未熔完。 此前韦后为歌颂自己的功德也在西京长安朱雀街上建造了一个高达数丈的石台,这次也被唐玄宗下令一起捣毁。 夏,四月,辛巳,突厥可汗默啜复遣使求婚,自称“乾和永清太驸马、天上得果报天男、突厥圣天骨咄禄可汗。” 夏季,四月,辛巳(二十五日),突厥可汗默啜又派遣使者入朝求婚,他自称为“乾和永清太驸马、天上得果报天男、突厥圣天骨咄禄可汗”。 五月,己丑,以岁饥,悉罢员外、试、检校官,自今非有战功及别敕,毋得注拟。 五月,己丑(初三),由于粮食歉收的缘故,唐玄宗下诏罢除所有员外官、试官、检校官,并且规定以后这三种官,除非是立有战功或者是由皇帝降下别敕特行录用,吏部和兵部一律不得注拟。 己酉,吐蕃相坌达延,遗宰相书,请先遣解琬至河源正二国封疆,然后结盟。 琬尝为朔方大总管,故吐蕃请之。 前此琬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复召拜左散骑常侍而遣之。 又命宰相复坌达延书,招怀之。 琬上言,吐蕃必阴怀叛计,请预屯兵十万于秦、渭等州以备之。 己酉(二十三日),吐蕃宰相坌达延写给唐朝宰相一封信,信中要求朝廷先派解琬到河源划定两国的边界,然后两国再订立盟约。 解琬曾经担任朔方大总管,所以吐蕃特意要求朝廷派他前往。 由于在这之前解琬已经以金紫光禄大夫之职退休,所以唐玄宗又将他召入朝中,任命他为左散骑常侍并派他前往河源。 此外玄宗还让宰相给坌达延回信以便对他进行招抚怀柔。 解琬对唐玄宗进言,认为吐蕃一定心怀鬼胎,准备反叛,请玄宗预先在秦、渭等州屯兵十万以防意外事变的发生。 黄门监魏知古,本起小吏,因姚崇引荐,以至同为相。 崇意轻之,请知古摄吏部尚书、知东都选事,遣吏部尚书宋于门下过官;知古衔之。 黄门监魏知古本是小吏出身,凭借着姚崇的引荐,才与姚崇同朝为相。 姚崇内心里有些轻视他,所以让他代理吏部尚书职务,负责主持东都洛阳的官吏铨选之事,另派吏部尚书宋在门下省负责审定吏部、兵部注拟的六品以下职事官。 魏知古因此对姚崇十分不满。 崇二子分司东都,恃其父有德于知古,颇招权请托;知古归,悉以闻。 他日,上从容问崇:“卿子才性何如?今何官也?”崇揣知上意,对曰:“臣有三子,两在东都,为人多欲而不谨;是必以事干魏知古,臣未及问之耳。”上始以崇必为其子隐,及闻崇奏,喜问:“卿安从知之?”对曰:“知古微时,臣卵而翼之。 臣子愚,以为知古必德臣,容其为非,故敢干之耳。”上于是以崇为无私,而薄知古负崇,欲斥之。 崇固请曰:“臣子无状,挠陛下法,陛下赦其罪,已幸矣;苟因臣逐知古,天下必以陛下为私于臣,累圣政矣。”上久乃许之。 辛亥,知古罢为工部尚书。 姚崇的两个儿子在分设于东都洛阳的中央官署任职,倚仗其父对魏知古有恩,大肆揽权,为他人私下向魏知古求官;魏知古回到长安后,把这些事全都告诉了玄宗皇帝。 过了几天,玄宗漫不经心地向姚崇问道:“您的儿子才干品性怎么样?现在担任什么官职啊?”姚崇揣摸到了玄宗的心思,便回答说:“臣有三个儿子,其中有两个在东都任职,他们为人欲望很大,行为也很不检点;现在他们一定是有事私下嘱托魏知古,只不过是臣没有来得及去讯问他们而已。”唐玄宗原先以为姚崇一定会为他的儿子隐瞒,在听了他的这番回答之后,高兴地问道:“您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姚崇回答说:“在魏知古地位卑微之时,臣曾经多方关照他。 臣的儿子非常愚鲁,认为魏知古一定会因此而感激臣,从而会容忍他们为非作歹,所以才敢于向他干求请托。”唐玄宗因此而认为姚崇忠正无私,而看不起魏知古的忘恩负义,想要罢黜他的职务。 姚崇坚决地请求玄宗不要这样做,他说:“此事乃是臣的两个儿子有罪,破坏了陛下的法度,陛下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臣已经是感到万幸了;如果由于臣的缘故而斥逐魏知古,天下的人们一定会认为陛下是在偏袒臣,这样会累及圣朝的声誉。”唐玄宗沉吟了很久才答应了他的请求。 辛亥(二十五日),魏知古被免去相职,改任工部尚书。 宋王成器,申王成义,于上兄也;岐王范,薛王业,上之弟也;豳王守礼,上之从兄也。 上素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 诸王每旦朝于侧门,退则相从宴饮,斗鸡,击,或猎于近郊,游赏别墅,中使存问相望于道。 上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 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 或讲论赋诗,间以饮酒、博弈、游猎,或自执丝竹;成器善笛,范善琵琶,与上更奏之。 诸王或有疾,上为之终日不食,终夜不寝。 业尝疾,上方临朝,须臾之间,使者十返。 上亲为业煮药,回飙吹火,误上须,左右惊救之。 上曰:“但使王饮此药而愈,须何足惜?”成器尤恭慎,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上愈信重之,故谗间之言无自而入。 然专以声色畜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 群臣以成器等地逼,请循故事出刺外州。 六月,丁巳,以宋王成器兼岐州刺史,申王成义兼豳州刺史,豳王守礼兼虢州刺史,令到官但领大纲,自余州务,皆委上佐主之。 是后诸王为都护、都督、刺史者并准此。 宋王李成器和申王李成义是玄宗的兄长;岐王李范和薛王李业是玄宗的弟弟;豳王李守礼是玄宗的堂兄。 唐玄宗一向对兄弟十分友爱,这一点是近世帝王比不上的;玄宗刚刚即皇帝位时,特意让人做了一套长长的枕头和一床特别宽大的被子,以便他能够与兄弟们同床共寝。 诸王每天早上在侧门朝见天子,退下后便聚在一起进膳饮酒、斗鸡、击;或者是到京城近郊去狩猎,或者是到别墅里观赏游玩,奉命前去问候的宦官络绎不绝。 唐玄宗在每天临朝听政之后,经常与诸王在一起游乐,兄弟们在宫中相处时,彼此跪拜都依照家人的礼节,饮食起居也无分别。 玄宗还下令在宫中设置五座帐幕,自己与诸王轮流在里面住宿。 他们有时在一起谈论、一起赋诗,有时饮酒,有时玩博戏下围棋,有时策马纵犬外出打猎,有时手持丝竹乐器吹拉弹唱;李成器擅长吹奏笛子,李范擅长弹奏琵琶,他们都曾和玄宗在一起轮流演奏。 诸王中倘若有哪一位生了病,玄宗甚至急得终日吃不下饭、终夜睡不着觉。 有一次薛王李业生了病,当时玄宗正在临朝听政,一会儿功夫就十次派使者前往问候。 唐玄宗还亲手为李业熬制汤药,旋风吹来,燃着玄宗的胡须,左右侍从赶忙上前帮他扑火。 唐玄宗说道:“只要薛王服下这碗药以后病能痊愈,朕的胡须有什么值得可惜呢?”宋王李成器平日尤其恭敬谨慎,从不谈起有关朝政的事,也从不与他人结交;玄宗也因此而越发信任他,所以破坏和离间兄弟感情的话也无从进入。 即使如此,玄宗也只是一味用声色犬马、衣食器玩等来尽量使他们得到快乐,而从不任命他们什么具体的职务。 群臣认为宋王李成器等人地位逼近皇帝,便请玄宗按照历朝的惯例放他们到地方任刺史。 六月,丁巳(初二),唐玄宗任命宋王李成器兼任岐州刺史,申王李成义兼任豳州刺史,豳王李守礼兼任虢州刺史,要他们到任之后只管重要事条,其他的行政事务都委托长史、司马负责处理。 从此以后诸王任都护、都督、刺史的也都照此办理。 丙寅,吐蕃使其宰相尚钦藏来献盟书。 丙寅(十一日),吐蕃赞普派遣宰相尚钦藏入朝进献两国的盟书。 上以风俗奢靡,秋,七月,乙未,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锦绣。”戊戌,敕:“百官所服带及酒器、马衔、镫,三品以上,听饰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银,自余皆禁之;妇人服饰从其夫、子。 其旧成锦绣,听染为皂。 自今天下更毋得采珠玉,织绵绣等物,违者杖一百,工人减一等。”罢两京织锦坊。 唐玄宗认为社会风俗日益趋于奢侈腐化。 秋季,七月,乙未(初十),玄宗颁布制命:“天子使用的金银器物,都应由有关部门负责销熔,以供军国财政支出的需要;凡属珠宝玉器、锦绣织物,均在殿前焚毁;宫中自后妃以下,一律不得使用以珠玉锦绣制成的物品。”戊戌(十三日),唐玄宗又发布敕命:“文武百官所使用的腰带、酒器、马嚼子、马蹬,三品以上的,可以用玉来装饰;四品官,可以用金来装饰;五品官,可以用银来装饰;其余官员一律禁止使用任何饰物;妇女使用的饰物随从其丈夫或儿子。 至于过去织成的锦绣,可以染成黑色使用。 从今以后全国各地均不得采集珠玉,纺织锦绣织物,违犯这项禁令的处以杖刑一百,工匠违反禁令的减一等治罪。”玄宗还下令撤消了设于东西两京的织锦坊。 臣光曰:明皇之始欲为治,能自刻厉节俭如此,晚节获以奢败;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可不慎哉! 臣司马光曰:“唐明皇即位之初,励精图治,能这样严格要求自己、这样节俭,可到晚年仍然由于奢侈导致国家败落;奢靡之风对于人的腐蚀实在是太厉害了!《诗经》上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对此怎么可以不慎之又慎呢! 薛讷与左监门卫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将兵六万出檀州击契丹。 宾客以为“士卒盛夏负戈甲,赍资粮,深入寇境,难以成功。”讷曰:“盛夏草肥,羔犊孳息,因粮于敌,正得天时,一举灭虏,不可失也。”行至滦水山峡中,契丹伏兵遮其前后,从山上击之,唐兵大败,死者什八九。 讷与数十骑突围,得免,虏中嗤之,谓之“薛婆”。 薛宣道将后军,闻讷败,亦走。 讷归罪于宣道及胡将李思敬等八人,制悉斩之于幽州。 庚子,敕免讷死,削除其官爵;独赦杜宾客之罪。 薛讷与左监门卫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人率领六万人马自檀州出击契丹。 杜宾客认为:“在此盛夏时节,兵士身穿铠甲手执兵器,还要携带军需粮草,孤军深入敌境,恐怕难以取胜。”薛讷道:“盛夏时节草木茂盛,牛羊大量生长繁殖,我们可以就敌取粮,正得天时,这是一举消灭敌人的时机,不可失去呀。”当大军走到滦河流经的峡谷时,遭到了契丹伏兵的前后堵截,契丹兵又从山上发动进攻,唐军因此而一败涂地,阵亡的将士达到全军总数的十分之八、九。 薛讷仅带着几十名骑兵突出重围,幸免于难,契丹兵嘲笑他,称他为“薛婆”。 崔宣道负责指挥后续部队,听说薛讷已经战败,便也掉头逃走。 薛讷将此次失败的责任全部推到崔宣道和胡将李思敬等八人的身上,唐玄宗下令将这八个人全部斩首于幽州。 庚子(十五日),唐玄宗发布敕命,免去薛讷的死罪,削除他的官爵,只有杜宾客一人得到赦免。 壬寅,以北庭都护郭虔为凉州剌史、河西诸军州节度使。 壬寅(十七日),唐玄宗任命北庭都护郭虔为凉州刺史、河西诸军州节度使。 果州刺史钟绍京心怨望,数上疏妄陈休咎;乙巳,贬溱州刺史。 果州刺史钟绍京对朝廷心怀不满,屡次上疏玄宗妄谈吉凶;乙巳(二十日),唐玄宗将钟绍京贬为溱州刺史。 丁未,房州刺史襄王重茂薨,辍朝三日,追谥曰殇皇帝。 丁未(二十二日),房州刺史襄王李重茂去世,唐玄宗为此而停止朝会三天,并将他追谥为殇皇帝。 戊申,禁百官家毋得与僧、尼、道士往还。 壬子,禁人间铸佛、写经。 戊申(二十三日),玄宗下令禁止文武百官及其家属与和尚、尼姑、道士互相往来。 壬子(二十七日),玄宗又下令禁止民间铸造佛象和抄写佛经。 宋王成器等请献兴庆坊宅为离宫;甲寅,制许之,始作兴庆宫,仍各赐成器等宅,环于宫侧。 又于宫西南置楼,题其西曰:“花萼相辉之楼”,南曰“勤政务本之楼”。 上或登楼,闻王奏乐,则召升楼同宴,或幸其所居尽欢,赏赉优渥。 宋王李成器等人请求将兴庆坊的宅第贡献出来作为供皇帝用的离宫;甲寅(二十九日),唐玄宗发布制命,接受了他们的请求,同时开始了兴庆宫的修建工程,并将环绕兴庆宫的宅第分别赐予李成器等人。 唐玄宗又下令在兴庆宫的西南边建造两座楼,西边的楼题名为“花萼相辉之楼”,南边的楼题名为“勤政务本之楼”。 有时玄宗在楼上听到诸王在自己的宅第里奏乐的声音,便将他们全都召到楼上与自己一起吃饭,有时玄宗则亲临诸王家中与大家同乐,对诸王的赏赐也十分优厚。 乙卯,以岐王范兼绛州刺史,薛王业兼同州刺史。 仍敕宋王以下每季二人入朝,周而复始。 乙卯(三十日),唐玄宗任命岐王李范兼任绛州刺史,薛王李业兼任同州刺史,并规定自宋王李成器以下各王,每季度有两人入朝,周而复始。 民间讹言,上采择女子以充掖庭,上闻之,八月,乙丑,令有司具车牛于崇明门,自选后宫无用者载还其家;敕曰:“燕寝之内,尚令罢遣;闾阎之间,足可知悉。” 民间纷纷谣传唐玄宗将挑选美女以充实后宫,玄宗听到了这种传闻后,八月,乙丑(初十),下令有关部门在崇明门准备好车辆和牛马,然后亲自从后宫中选出多余的宫女,让他们坐车回家,并且发布敕命说:“朕对于后宫中的宫女,尚且要遣返回家,对于民间女子会怎么样,应当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乙亥,吐蕃将坌达延、乞力徐帅众十万寇临洮,军兰州,至于渭源,掠取牧马;命薛讷白衣摄左羽林将军,为陇右防御使,以右骁卫将军常乐郭知运为副使,与太仆少卿王帅兵击之。 辛巳,大募勇士,诣河、陇就讷教习。 乙亥(二十日),吐蕃将领坌达延、乞力徐率领十万人马进犯临洮,敌军大队人马驻扎在兰州,还派兵进入渭源地区掠取牧马;唐玄宗命令薛讷以布衣之身代理左羽林将军职务,出任陇右防御使,任命右骁卫将军、常乐县人郭知运为陇右防御副使,与太仆寺少卿王一起率军迎击吐蕃军队。 辛巳(二十六日),唐玄宗下令大量招募勇士,并派他们前往河、陇地区接受薛讷的训练。 初,鄯州都督杨矩以九曲之地与吐蕃,其地肥饶,吐蕃就之畜牧,因以入寇。 矩悔惧自杀。 起初,唐鄯州都督杨矩,怂勇唐睿宗同意将河西九曲之地送给吐蕃作金城公主的汤沐邑。 这里土地肥沃,牧草鲜美,吐蕃在这里大量放养牛马,并且以它为依托进犯大唐。 杨矩对自己当初的行为追悔莫及,再加上担心朝廷降罪,自杀身死。 乙酉,太子宾客薛谦光献武后所制《豫州鼎铭》,其末云:“上玄降鉴,方建隆基。”以为上受命之符。 姚崇表贺,且请宣示史官,颁告中外。 乙酉(疑误),太子宾客薛谦光向玄宗进献了武则天所制的《豫州鼎铭》,铭文的最后有这样的话:“上玄降鉴,方建隆基。”薛谦光认为这就是玄宗受命于天的符瑞。 姚崇为此上表唐玄宗表示祝贺,请求玄宗下诏将这段铭文向史官宣示,并颁告朝廷内外。 臣光曰:日食不验,太史之过也;而君臣相贺,是诬天也。 采偶然之文以为符命,小臣之谄也;而宰相因而实之,是侮其君也。 上诬于天,下侮其君,以明皇之明,姚崇之贤,犹不免于是,岂不惜哉! 臣司马光曰:日食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是太史工作的失误;而君臣为此而相互称贺,则是诬蔑上天。 搜求偶然出现的文辞作为帝王受命于天的符瑞,是小臣对君主的阿谀奉承;而宰相接着将它坐实,则是亵渎了他的君主。 以唐明皇的英明,姚崇的德才兼备,仍然不能免于出现这种诬蔑上天、亵渎君王的行为,岂不令人感到可惜! 九月,戊申,上幸骊山温汤。 九月,戊申(二十四日),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 敕以岁稔伤农,令诸州修常平仓法;江、岭、淮、浙、剑南地下湿,不堪贮积,不在此例。 鉴于这一年粮食丰收,为防止谷贱伤农,唐玄宗发布敕命,让地方各州重立常平仓法;惟独江、岭、淮、浙、剑南等地因地势低洼潮湿,不利于粮食的储藏,不在此例。 突厥可汗默啜衰老,昏虐愈甚;壬子,葛逻禄等部落诣凉州降。 突厥可汗默啜衰老,更加昏聩残暴。 壬子(二十八日),葛逻禄等部落到凉州投降大唐。 冬,十月,吐蕃复寇渭源。 丙辰,上下诏欲亲征,发兵十余万人,马四万匹。 冬季,十月,吐蕃军队再次进犯渭源。 丙辰(初二),唐玄宗下诏表示要亲自率兵前去征讨,并调集军士十余万人,战马四万匹。 戊午,上还宫。 戊午(初四),唐玄宗回到宫中。 甲子,薛讷与吐蕃战于武街,大破之。 时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王帅所部二千人与讷会击吐蕃。 坌达延将吐蕃兵十万屯大来谷,选勇士七百,衣胡服,夜袭之,多置鼓角于其后五里,前军遇敌大呼,后人鸣鼓角以应之。 虏以为大军至,惊惧,自相杀伤,死者万计。 讷时在武街,去大来谷二十里,虏军塞其中间;复夜出袭之,虏大溃,始得与讷军合。 追奔至洮水,复战于长城堡,又败之,前后杀获数万人。 丰安军使王海宾战死。 甲子(初十),薛讷与吐蕃军队在武街作战,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当时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王率领属下二千人马与薛讷合击吐蕃军队。 坌达延率十万吐蕃兵驻扎在大来谷。 王选拔了七百名勇士,身着胡人的服装,夜间袭击吐蕃军队,又在这七百人后面五里远的地方安排了很多战鼓和号角。 先锋部队与敌军相遇后即大声呼喊,后面的人击鼓吹角与之呼应,吐蕃兵误以为唐军大部队袭来,惊慌失措,以至于自相残杀,死的人以万计算。 薛讷的部队这时还驻扎在距大谷二十里的武街,在这两地之间挤满了溃败的吐蕃兵。 王又一次率军乘夜出击,吐蕃兵一败涂地,王这才得以与薛讷的部队会师。 唐军乘胜追击溃败的吐蕃兵,一直追到洮水,两军又在长城堡展开激战,吐蕃军队再次大败,先后被杀被俘的达数万人之多。 在这次战役中,丰安军使王海宾阵亡。 戊辰,姚崇、卢怀慎等奏:“顷者吐蕃以河为境,神龙中尚公主,遂逾河筑城,置独山、九曲两军,去积石三百里,又于河上造桥。 今吐蕃既叛,宜毁桥拔城。”从之。 戊辰(十四日),姚崇、卢怀慎等上奏道:“以往吐蕃与我大唐一向以黄河为界,中宗神龙年间娶了大唐公主,于是越过黄河到大唐境内修筑城池,设置了独山、九曲两军,两军距离积石军三百里,又在黄河之上架起了桥梁。 现在吐蕃既已背叛了朝廷,我们就应该拆毁他们的桥梁拔掉他们的城池。”唐玄宗对此表示同意。 以王海宾之子忠嗣为朝散大夫、尚辇奉御,养之宫中。 唐玄宗任命王海宾之子王忠嗣为朝散大夫、尚辇奉御,并且下令将他接到宫中抚养。 己巳,突厥可汗默啜又遣使求婚,上许以来岁迎公主。 己巳(十五日),突厥可汗默啜又派遣使者入朝,请求与大唐通婚,唐玄宗答应他明年来迎娶公主。 突厥十姓胡禄屋等诸部诣北庭请降,命都护郭虔抚存之。 突厥十姓胡禄屋等部落来到北庭都护府请求归降,玄宗命令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抚恤慰问他们。 乙酉,命左骁卫郎将尉迟使于吐蕃,宣慰金城公主。 吐蕃遣其大臣宗俄因矛至洮水请和,用敌国礼;上不许。 自是连岁犯边。 乙酉(疑误),唐玄宗派遣左骁卫郎将尉迟出使吐蕃,慰问金城公主。 吐蕃派遣大臣宗俄因矛到洮水请求和解,并且要求两国用对等的礼节,唐玄宗不同意。 从此吐蕃连年侵犯边境。 十一月,辛卯,葬殇皇帝。 十一月,辛卯(初七),安葬殇皇帝李重茂。 丙申,遣左散骑常侍解琬诣北庭宣尉突厥降者,随便宜区处。 丙申(十二日),唐玄宗派左散骑常侍解琬前往北庭都护府安抚归降的突厥胡禄屋等部落,允许他遇事因利乘便,自行决断处置。 十二月,壬戌,沙陀金山入朝。 十二月,壬戌(初九),沙陀金山入朝谒见玄宗。 甲子,置陇右节度大使,须嗣鄯、奉、河、渭、兰、临、武、洮、岷、郭、叠、宕十二州,以陇右防御副使郭知运为之。 甲子(十一日),唐玄宗下令设置陇右节度大使,管辖鄯、秦、河、渭、兰、临、武、洮、岷、廓、叠、宕十二州,任命陇右防御副使郭知运为陇右节度大使。 乙丑,立皇子嗣真为王,嗣初为鄂王,嗣主为鄄王。 辛巳,立郢王嗣谦为皇太子。 嗣真,上之长子,母曰刘华妃。 嗣谦,次子也,母曰赵丽妃;丽妃以倡进,有宠于上,故立之。 乙丑(十二日),唐玄宗封皇子李嗣真为王,李嗣初为鄂王,李嗣主为鄄王。 辛巳(二十八日),唐玄宗将郢王李嗣谦立为皇太子。 李嗣真是玄宗的长子,他的母亲是刘华妃。 李嗣谦是玄宗的次子,他的母亲是赵丽妃;赵丽妃本是歌舞妓出身,受到唐玄宗的宠爱,所以她的儿子李嗣谦被立为皇太子。 是岁,置幽州节度、经略、镇守大使,领幽、易、平、檀、妫、燕六州。 唐玄宗在这一年设置了幽州节度、经略镇守大使,管辖幽、易、平、檀、妫、燕六州。 突骑施可汗守忠之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于其兄,遂叛入突厥,请为乡导,以伐守忠。 默啜遣兵二万击守忠,虏之而还。 谓遮弩曰:“汝叛其兄,何有于我!”遂并杀之。 突骑施可汗守忠的弟弟遮弩对于自己所分得的部落少于其兄极为不满,于是背叛守忠,逃入突厥,并请求作突厥兵的响导,以讨伐守忠。 突厥可汗默啜派二万人马进攻守忠,将他俘获之后带到突厥。 默啜对遮弩说:“你背叛了你的兄长,对我还有什么用处呢!”于是将这兄弟二人一起杀死。 三年(乙卯、715) 三年(乙卯、公元715年 春,正月,癸卯,以卢怀慎检校吏部尚书兼黄门监。 怀慎清谨俭素,不营资产,虽贵为卿相,所得俸赐,随散亲旧,妻子不免饥寒,所居不蔽风雨。 春季,正月,癸卯(二十日),唐玄宗任命卢怀慎为检校吏部尚书兼黄门监。 卢怀慎为官清廉谨慎,生活节俭朴素,从不谋求资财产业。 虽然作了卿相的高官,但常将得到的俸禄和赏赐随手周济亲朋故旧,因而他自己的妻子儿女的生活不能免于饥寒,他所住的房子也因长期失修而难以遮风挡雨。 姚崇尝有子丧,谒告十余日,政事季积,怀慎不能决,惶恐,入谢于上。 上曰:“朕以天下事委姚崇,以卿坐镇雅俗耳。”崇既出,须臾,裁决俱尽,颇有得色,顾谓紫微舍人齐浣曰:“余为相,可比何人?”浣未对。 崇曰:“何如管、晏?”浣曰:“管、晏之法虽不能施于后,犹能没身。 公所为法,随复更之,似不及也。”崇曰:“然则竟如何?”浣曰:“公可谓救时之相耳。”崇喜,投笔曰:“救时之相,岂易得乎!” 姚崇曾有一次为儿子办丧事请了十几天的假,从而使得应当处理的政务堆积成山,卢怀慎无法决断,感到十分惶恐,入朝向玄宗谢罪。 唐玄宗对他说:“朕把天下之事委托给姚崇,只是想让您安坐而对雅士俗人起镇抚作用罢了。”姚崇假满复出之后,只用了一会儿功夫便将未决之事处理完毕,不禁面有得意之色,回头对紫微舍人齐浣道:“我作宰相,可以与历史上那些宰相相比?”齐浣没有回答。 姚崇继续问道:“我与管仲、晏婴相比,谁更好些?”齐浣回答说:“管仲、晏婴所奉行的法度虽然未能传之后世,起码也做到终身实施。 您所制定的法度则随时更改,似乎比不上他们。”姚崇又问道:“那么到底我是什么样的宰相呢?”齐浣回答说:“您可以说是一位救时之相。”姚崇听后十分高兴,将手中的笔扔在桌案上说:“一位救时宰相,也是不容易找到的呀!” 怀慎与崇同为相,自以才不及崇,每事推之,时人谓之“伴食宰相”。 卢怀慎与姚崇同时担任宰相,自认为才能不及姚崇,所以每遇到一件事,都要请姚崇处理,当时的人将他称为“伴食宰相”。 臣光曰:昔鲍叔之于管仲,子皮之于子产,皆位居其上,能知其贤而下之,授以国政;孔子美之。 曹参自谓不及萧何,一遵其法,无所变更;汉业以成。 夫不肖用事,为其僚者,爱身保禄而从之,不顾国家之安危,是诚罪人也。 贤智用事,为其僚者,愚惑以乱其治,专固以分其权,嫉以毁其功,愎戾以窃其名,是亦罪人也。 崇,唐之贤相,怀慎与之同心戮力,以济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怀慎之谓矣。 臣司马光曰:春秋时期齐国的鲍叔牙对于管仲,郑国的子皮对于子产,都是前者职位在后者之上,因为了解后者的贤能而甘居其下,将治理国家的大权交给他们,这种做法受到了孔子的赞赏。 汉朝丞相曹参自认为才能不及萧何,因而完全奉行萧何制定的法度,不加任何修改,汉家的功业即因此而得以成就。 如果不贤的人当权,作为他的僚属,为了苟全性命保有禄位,无原则地秉承上司的旨意行事,不顾国家的安危得失,这种人真是国家的罪人。 如果贤良明智的人当权,作为他的僚属,用欺诈蛊惑来扰乱他的布署,用独断固执来削弱他的权力,用百般嫉妒来诋毁他的功绩,用执拗乖僻来窃取他的名望,这种人也是国家的罪人。 姚崇是唐朝的贤相,卢怀慎与他齐心协力,以成就唐明皇太平盛世的基业,对他有什么可以责备的呢!《尚书·秦誓》上说:“如果有一位臣子,一心守善而没有什么其他的本领,他的心地宽广休美,能够容人容物。 别人有了本事,就好像是他自己的本事一样;别人才能出众,他能做到不仅口中常常加以称道,而且真正能从内心里喜欢上这个人。 这是能容人的人,用他安定我的子孙臣民,则我的子孙臣民是能得到好处的啊。”这段话所说的就是象卢怀慎这样的人。 御史大夫宋坐监朝堂杖人杖轻,贬睦州刺史。 御史大夫宋因在朝堂上监督杖刑时处刑轻于罪人应得之刑,被唐玄宗贬为睦州刺史。 突厥十姓降者前后万余帐。 高丽莫离支文简,十姓之婿也,二月,与跌都督思泰等亦自突厥帅众来降;制皆以河南地处之。 突厥十姓中先后归降大唐的达一万余帐。 高丽族的莫离支文简是突厥十姓的女婿,二月,也与跌都督思泰等人率众从突厥前来归降。 唐玄宗下令用黄河以南的区域来安置所有前来归降的突厥部众。 三月,胡禄屋酋长支匐忌等入朝。 上以十姓降者浸多,夏,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军〕大总管,赤水等军并受节度,居凉州;右卫大将军郭虔为朔州镇〔军〕大总管,和戎等军并受节度,居并州,勒兵以备默啜。 三月,突厥十姓中的胡禄屋酋长支匐忌等入朝谒见唐玄宗。 夏季,四月,庚申(初九),由于突厥十姓归降朝廷的越来越多,唐玄宗任命右羽林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大总管,驻凉州,赤水等军都受他指挥调度;又任命左卫大将军郭虔为朔州镇大总管,驻并州,和戎等军都受他调度指挥,负责领兵防备突厥可汗默啜的进犯。 默啜发兵击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屡破之;敕北庭都护汤嘉惠、左散骑常侍解琬等发兵救之。 五月,壬辰,敕嘉惠等与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及定边道大总管阿史那献互相应援。 突厥可汗默啜发兵征讨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部落,连战皆捷。 唐玄宗命令北庭都护汤嘉惠、左散骑常侍解琬等人出兵相救。 五月,壬辰(十二日),唐玄宗又命令汤嘉惠等人与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以及定边道大总管阿史那献的军兵互相策应。 山东大蝗,民或于田旁焚香膜拜设祭而下不敢杀,姚崇奏遣御史督州县捕而瘗之。 议者以为蝗众多,除不可尽;上亦疑之。 崇曰:“今蝗满山东,河南、北之人,流亡殆尽,岂可坐视食苗,曾不救乎!借使除之不尽,犹胜养以成灾。”上乃从之。 卢怀慎以为杀蝗太多,恐伤和气。 崇曰:“昔楚庄吞蛭而愈疾,孙叔杀蛇而致福,奈何不忍于蝗而忍人之饥死乎!若使杀蝗有祸,崇请当之。” 山东出现特大蝗虫灾害,有些灾民在受灾田地的旁边焚香膜拜设祭祈福,却不敢下手捕杀蝗虫。 姚崇奏请派遣御史督促各州县捕杀埋葬蝗虫。 有些人认为蝗虫数量太多,无法尽行除灭,玄宗也对此举能否奏效感到疑惑。 姚崇说;“现在山东蝗虫漫山遍野,黄河南北两岸百姓逃亡略尽,岂可坐视蝗虫吞噬禾苗,却不动手灭蝗救灾呢!即使这样做没能将蝗虫全部杀死,也要比养蝗虫造成灾害强。”唐玄宗于是同意按他的意见去办。 卢怀慎认为如果杀灭的蝗虫太多,恐怕会对天地阴阳之气的调和造成妨害。 姚崇道:“当年楚庄王吞吃了水蛭,他的病就痊愈了;孙叔敖杀死了两头蛇,上天降福给他。 为什么不忍心看到蝗虫被杀死却忍心看着百姓被饿死呢!倘若杀死蝗虫会招来灾祸,那么我姚崇请求一人承当责任!” 秋,七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庚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上谓宰相曰:“朕每读书有所疑滞,无从质问;可选儒学之士,日使入内侍读。”卢怀慎荐太常卿马怀素,九月,戊寅,以怀素为左散骑常侍,使与右散骑常侍褚无量更日侍读。 每至阁门,令乘肩舆以进;或在别馆道远,听于宫中乘马。 亲送迎之,待以师傅之礼。 以无量羸老,特为之造腰舆,在内殿令内侍舁之。 唐玄宗对宰相们说:“每当朕读书遇到疑难问题的时候,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请教的人;你们可以挑选儒学之士,每天入宫侍读。”卢怀慎推荐了太常寺卿马怀素。 九月戊寅(疑误),玄宗任命马怀素为左散骑常侍,让他与右散骑常侍褚无量每人一天地轮流入宫侍读。 每次他们到宫门,玄宗都让人用肩舆将他们抬进宫内;有时因为在别馆道远,就允许他们在宫中骑马。 玄宗还亲自迎送,用对待师傅的礼节侍奉他们。 由于褚无量年老体衰,玄宗特意让人为他做了一顶腰舆,褚无量在内殿时,玄宗就让内侍们用腰舆抬着他走。 九姓思结都督磨散等来降;己未,悉除官遣还。 九姓思结都督磨散等人前来归降,己未(疑误),唐玄宗全部委以官职,将他们遣还。 西南蛮寇边,遣右骁卫将军李玄道发戎、泸、夔、巴、梁、凤等州兵三万人并旧屯兵讨之。 西南诸蛮进犯边界,唐玄宗派右骁卫将军李玄道调集戎、泸、夔、巴、梁、凤等州兵马三万人,会同边地原有驻屯兵马前往征讨。 壬戌,以凉州大总管薛讷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宾客副之,以讨突厥。 壬戌(疑误),唐玄宗任命凉州大总管薛讷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任命太仆寺卿吕延祚和灵州刺史杜宾客为朔方道行军副总管,率兵征讨突厥。 甲子,上幸凤泉汤;十一月,乙卯,还京师。 甲子(疑误),唐玄宗来到岐州县境内的凤泉汤;十一月乙卯(疑误),玄宗回到京师。 刘幽求自杭州刺史徙郴州刺史,愤恚,甲申,卒于道。 刘幽求自杭州刺史改任彬州刺史,心中愤愤不平。 甲申(初六),刘幽求在赴任的路上去世。 丁酉,以左羽林大将军郭虔兼安西大都护、四镇经略大使。 虔请自募关中兵万人诣安西讨击,皆给递驮及熟食;敕许之。 将作大匠韦凑上疏,以为:“今西域服从,虽或时有小盗窃,旧镇兵足以制之。 关中常宜充实,以强干弱枝。 自顷西北二虏寇边,凡在丁壮,征行略尽,岂宜更募骁勇,远资荒服!又,一万征人行六千余里,咸给递驮熟食,道次州县,将何以供!秦、陇之西,户口渐少,凉州已往,沙碛悠然,遣彼居人,如何取济?纵令必克,其获几何?倘稽天诛,无乃甚损!请计所用、所得,校其多少,则知利害。 昔唐尧之代,兼爱夷、夏,中外义安;汉武穷兵远征,虽多克获,而中国疲耗。 今论帝王之盛德者,皆归唐尧,不归汉武;况邀功不成者,复何足比议乎!”时姚崇亦以虔之策为不然。 既而虔卒无功。 丁酉(十九日),唐玄宗任命左羽林大将军郭虔兼任安西大都护、安西四镇经略大使。 郭虔请求自行招募关中士卒一万人到安西讨击胡人,并且要求由官府负责向这些人提供运输工具和做好的干粮。 唐玄宗批准了他的请求。 将作大匠韦凑上疏认为:“现在西域各族均已臣服朝廷,虽然有时也常出现一些轻微的盗窃现象,但当地原有的官军就完全能够控制局势。 相反,为了做到强干弱枝,关中地区的军事防务倒是应该大大加强。 自近年西北两大敌人侵犯边境以来,关中各地壮丁,几乎被征发殆尽,怎么能够再次招募骁勇之士派遣到那么边远的地方去呢!再说,一万名丁壮长途跋涉六千余里,还要全部由官府提供运输工具和熟食,沿途经过的州县又怎么支付得了这样庞大的开支!秦、陇以西,户口逐渐减少,过了凉州以后,到处都是戈壁沙漠,把这么多人派到那样的地方去驻守,又从哪里去筹措军需呢!纵然此次发兵有十足的取胜把握,能得到的东西又有多少呢?倘若征伐计划受到延误,岂不是所失更大!陛下只要认真计算一下此行的所用与所得,两相比较,就可以知道其中的利害与得失。 上古唐尧之时,仁爱兼及华夏、夷狄,中外太平无事;汉武帝穷兵黩武,远征异域,虽然多次取胜,但中国却因此而民穷财尽。 现今论及有德之主,都向往唐尧,不向往汉武帝;何况那些邀功不成的,就更不能相提并论了。”当时姚崇也对郭虔的计划不以为然。 后来郭虔终于无功而返。 初,监察御史张孝嵩奉使廓州,还,陈碛西利害,请往察其形势;上许之,听以便宜从事。 当初,监察御史张孝嵩奉命出使廓州,回朝之后力陈大漠以西地区的利害,请求再次前往该地考察军事情势;唐玄宗同意了他的请求,并允许他相机行事,不必等待上奏。 拔汗那者,古乌孙也,内附岁久。 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王,发兵攻之,拔汗那王兵败,奔安西求救。 孝嵩谓都护吕休曰:“不救则无以号令西域。”遂帅旁侧戎落兵万余人,出龟兹西数千里,下数百城,长驱而进。 是月,攻阿了达于连城。 孝嵩自擐甲督士卒急攻,自巳至酉,屠其三城,俘斩千余级,阿了达与数骑逃入山谷。 孝嵩传檄诸国,威振西域,大食、康居、大宛、宾等八国皆遣使请降。 会有言其赃污者,坐系凉州狱,贬灵州兵曹参军。 拔汗那国是古代乌孙国的后裔,归附大唐朝廷的岁月很久了。 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拔汗那王,调集军队进攻拔汗那,原来的拔汗那王兵败之后,奔往唐安西都护府求救。 张孝嵩对都护吕休说:“如果不发兵相救,今后我们就没有资格向西域诸国发号施令了。”于是率领附近各戎族部落兵马一万余人,出龟兹镇向西挺进数千里,攻占了数百座城池,长驱直入敌境。 在这个月,张孝嵩率部在连城进攻阿了达。 张孝嵩亲自披甲上阵,督率士卒快速攻城,从巳时开始直至酉时,连屠了阿了达三座城堡,俘获、斩首共计一千余人,阿了达只带了几名骑兵逃入山谷之中。 张孝嵩传檄诸国,唐军声威震动西域,大食、唐居、大宛、宾等八国全都派遣使者请求归降。 这时恰好有人控告张孝嵩贪污,张孝嵩因此被关进凉州的监狱,后来,又被贬为灵州兵曹参军。 京兆尹崔日知贪暴不法,御史大夫李杰将纠之,日知反构杰罪。 十二月,侍御史杨廷奏曰:“若纠弹之司,使奸人得而恐,则御史台可废矣。”上遽命杰视事如故,贬日知为歙县丞。 京兆尹崔日知贪婪残暴,不守法度,御史大夫李杰准备检举他的恶行,崔日知却反诬李杰有罪。 十二月,侍御史杨在朝廷上上奏玄宗说:“假如负责检举弹劾的部门,可以让奸邪之徒随意恐吓威胁,那么御史台也就应该撤销了”。 唐玄宗马上下令李杰照常处理政务,并且将崔日知贬为歙县县丞。 或上言:“按察使徒烦扰公私,请精简刺史、县令,停按察使。”上命召尚书省官议之。 姚崇以为:“今止择十使,犹患未尽得人,况天下三百余州,县多数倍,安得刺史县令皆称其职乎!”乃止。 有人进言说:“各道按察使只会给官府和百姓添麻烦,请陛下精简各地的刺史、县令,停止向各道派遣按察使。”唐玄宗下令召集尚书省官员讨论这件事。 姚崇认为:“现在只不过是选派了十道按察使,尚且担心未必都找到合适的人选,何况全国共有三百多个州,至于县的数量则又超过好几倍,每一位刺史县令怎么能都称职呢!”玄宗于是没有停派按察使。 尚书左丞韦玢奏:“郎官多不举职,请沙汰,改授他官。”玢寻出为刺史,宰相奏拟冀州,敕改小州。 姚崇奏言:“台郎宽怠及不称职,玢请沙汰,乃是奉公。 台郎甫尔改官,玢即贬黜于外,议者皆谓郎官谤伤;臣恐后来左右丞指以为戒,则省事何从而举矣!伏望圣慈详察,使当官者无所疑惧。”乃除冀州刺史。 尚书左丞韦玢上奏道:“各部郎官大多无事可做,请陛下裁汰郎官,改授他职。”不久韦玢就被外放为州刺史,宰相打算任命他为冀州刺史,玄宗下令改派他到一个小州去作刺史。 姚崇上奏道:“各部郎官松散懈怠,还有不称职的,韦玢请求裁汰郎官,正是奉公的表现。 现在郎官刚刚被改任他职,韦玢就被贬黜外放,街谈苍议都说这是受到郎官的诽谤所致;臣担心今后尚书左右丞以韦玢为戒,那么尚书省的日常事务又怎么能够办好呢!臣希望陛下对此事全面考察,以便使为官者无所疑惧。”唐玄宗于是将韦玢任命为冀州刺史。 突骑施守忠既死,默啜兵还,守忠部将苏禄鸠集余众,为之酋长。 苏禄颇善绥抚,十姓部落稍稍归之,有众二十万,遂据有西方,寻遣使入见。 是岁,以苏禄为左羽林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 突骑施酋长守忠被杀以后,突厥可汗默啜的兵马撤走,守忠的部将苏禄聚集余众,自己作了酋长。 苏禄很善于安抚部下,十姓部落便逐渐归附到他的麾下,使他的部众达到了二十万,并占据了西方的大片土地。 不久,苏禄便派遣使者入朝谒见玄宗。 在这一年,玄宗任命苏禄为左羽林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 皇后妹夫尚衣奉御长孙昕以细故与御史大夫李杰不协。 王皇后的妹夫、尚衣奉御长孙昕因一些小事与御史大夫李杰关系不睦。 四年(丙辰、716) 四年(丙辰,公元716年) 春,正月,昕与其妹夫杨仙玉于里巷伺杰而殴之。 杰上表自诉曰:“发肤见毁,虽则痛身,冠冕被陵,诚为辱国。”上大怒,命于朝堂杖杀,以谢百僚。 仍以敕书慰杰曰:“昕等朕之密戚,不能训导,使陵犯衣冠,虽置以极刑,未足谢罪。 卿宜以刚肠疾恶,勿以凶人介意。” 春季,正月,长孙昕和他的妹夫杨仙玉在小巷里等候李杰将他痛打了一顿。 李杰上表自诉道:“臣的头发皮肤被毁伤,只不过是受了皮肉之苦,臣的朝服衣冠受侵凌,则使国家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唐玄宗听了勃然大怒,下令在朝堂将长孙昕和杨仙玉用刑杖活活打死,以向文武臣僚谢罪。 玄宗还专门降敕安慰李杰道:“长孙昕等人是朕的近亲,朕平日训导不力,致使他们敢侵犯朝廷大臣。 现在虽已将他们处以极刑,恐怕仍不足以谢罪。 还望您仍以刚正之心,憎恨坏人坏事,千万不要把这样的恶人放在心上。” 丁亥,宋王成器更名宪,申王成义更名。 丁亥(初十),宋玉李成器改名为李宪,申王李成义改名为李。 乙酉,陇右节度使郭虔奏,奴石良才等八人皆有战功,请除游击将军。 敕下,卢怀慎等奏曰:“郭虔恃其微效,辄侮彝章,为奴请五品,实乱纲纪,不可许。”上从之。 乙酉(初八),陇右节度使郭虔上奏,以石良才等八个奴仆均立有战功为由,请玄宗任命他们为游击将军。 任命这些人为官的敕令下达后,卢怀慎等人奏道:“郭虔依仗自己的尺寸之功,动辄亵渎常法,居然要为奴仆请授五品之职,这实际上是拢乱朝廷纲纪。 陛下不应答应这种要求。”唐玄宗采纳了卢怀慎等人的建议。 丙午,以王嗣真为安北大都护、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以安北大都护张知运为之副。 陕王嗣为安西大都护、安抚河西四镇诸蕃大使,以安西都护郭虔为之副。 二王皆不出阁。 诸王遥领节度自此始。 丙午(二十九日),唐玄宗任命王李嗣真为安北大都护和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任命安北大都护张知运作他的副职。 又任命陕王李嗣为安西大都护、安抚河西四镇诸蕃大使,任命安西都护郭虔作他的副职。 王和陕王均不出朝赴任。 诸王遥领节度之制即从这时开始。 二月,丙辰,上幸骊山温汤。 二月,丙辰(初九),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 吐蕃围松州。 吐蕃军队包围了松州。 丁卯,上还宫。 丁卯(二十日),唐玄宗回到宫中。 辛未,以尚书右丞倪若水为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访使。 辛未(二十四日),唐玄宗任命尚书右丞倪若水为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访使。 上虽欲重都督、刺史,选京官才望者为之,然当时士大夫犹轻外任。 扬州采访使班景倩入为大理少卿,过大梁,若水饯之行,立望其行尘,久之乃返,谓宫属曰:“班生此行,何异登仙!” 唐玄宗虽想重视都督、刺史,选拔有才能名望的京官担任这些职务,但当时的士大夫却还是轻视地方官。 扬州采访使班景倩入朝任大理寺少卿,途中经过大梁,倪若水为他饯行,分手后站在原地遥望他的车马所扬起的尘土,许久之后才返回衙门,并对他属下的官员们说:“班生此次入朝为官,真是无异于登仙哪!” 癸酉,松州都督孙仁献袭击吐蕃于城下,大破之。 癸酉(二十六日),松州都督孙仁献向包围该城的吐蕃军队发动了一次出其不意的进攻,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上尝遣宦官诣江南取、等,欲置苑中,使者所至烦扰。 道过汴州,倪若水上言:“今农桑方急,而罗捕禽鸟以供园池之玩,远自江、岭,水陆传送,食以梁肉。 道路观者,岂不以陛下贱人而贵鸟乎!陛下方当以凤凰为凡鸟,麒麟为凡兽,况、,曷足贵也!”上手敕谢若水,赐帛四十段,纵散其鸟。 唐玄宗曾派遣宦官到江南捕捉、等水鸟,准备在禁苑中放养。 使者所到之处,地方鸡犬不宁。 在他们路过汴州时,倪若水进言道:“眼下正是农忙时节,陛下为满足园林赏玩的需要,不惜派人到处网罗捕捉飞禽。 远自长江、五岭捉来,再由水陆两路传送到京,路上还要用最好的食物饲养它们。 道路上的人们看到,岂不认为陛下把人看得轻贱把鸟看到贵重吗!陛下应当把凤凰当作普通的飞禽,把麒麟当作普通的走兽,何况是、这样的水鸟,又有什么可珍贵的呢!”唐玄宗亲手书写敕书向倪若水致谢,赏赐了他绢帛四十段,并下令将捉来的鸟全部放掉。 山东蝗复大起,姚崇又命捕之。 倪若水谓:“蝗乃天灾,非人力所及,宜修德以禳之。 刘聪时,常捕埋之,为害益甚。”拒御史,不从其命。 崇牒若水曰:“刘聪伪主,德不胜妖;今日圣朝,妖不胜德。 古之良守,蝗不入境。 若其修德可免,彼岂无德致然!”若水乃不敢违。 夏,五月,甲辰,敕委使者详察州县捕蝗勤惰者,各以名闻。 由是连岁蝗灾,不至大饥。 山东的蝗灾又起,姚崇又下令各州组织人力捕杀蝗虫。 倪若水说:“蝗虫是上天降下的灾祸,并非人力可以扭转的,朝廷应当通过修德行善来消除蝗灾。 十六国时期前赵的刘聪就常捕杀埋掉蝗虫,但蝗虫所造成的灾害却反而更为严重。”于是抵制前去督促捕蝗的御史,不服从他的命令。 姚崇写信给他说:“刘聪乃僭越称帝,因此德不胜邪;当今乃圣朝明君,所以邪不胜德。 自古郡守贤良,蝗虫不入其境。 倘若修德可以免除蝗灾,岂不等于说蝗灾是因为无德而招致的吗!”倪若水这才不敢坚持违抗捕杀蝗虫的命令。 夏季,五月,甲辰(二十九日),唐玄宗颁布敕命,委派使者分赴山东受灾各州仔细考察地方官捕杀蝗虫的情况,并将勤勉者和懒惰者的姓名记录下来回奏。 也正是因为这样,连年发生的蝗灾才没有引起严重的饥荒。 或言于上曰:“今岁选叙大滥,县令非才。”及入谢,上悉召县令于宣政殿庭,试以理人策。 惟鄄城令韦济词理第一,擢为醴泉令。 余二百余人不入第,且令之官;四十五人放归学问。 吏部侍郎卢从愿左迁豫州刺史,李朝隐左迁滑州刺史。 从愿典选六年,与朝隐皆名称职。 初,高宗之世,马载、裴行俭在吏部最有名,时人称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 济,嗣立之子也。 有人对唐玄宗说:“今年选官太滥,所任命的县令大多数不称职。”所以等到新任命的官员入朝拜谢的时候,玄宗便召集所有的县令到宣政殿殿庭上,以如何治民为题命他们各作策文一篇。 其中只有鄄城县令韦济词理最佳,玄宗特意将他提升为醴泉县令。 其余有二百多人没有达到要求,暂且让他们上任;又有四五十个人被放回家中继续学习。 吏部侍郎卢从愿被降职为豫州刺史,李朝隐被降职为滑州刺史。 卢从愿共主持选官事务达六年之久,与李朝隐都是公认的称职官员。 当初在高宗朝,马载和裴行俭二人在吏部最有名,人们都说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 韦济是韦嗣立的儿子。 有胡人上言海南多珠翠奇宝,可往营致,因言市舶之利;又欲往师子国求灵药及善医之妪,置之宫掖。 上命监察御史杨范臣与胡人偕往求之,范臣从容奏曰:“陛下前年焚珠玉、锦绣,示不复用。 今所求者何以异于所焚者乎!彼市舶与商贾争利,殆非王者之体。 胡药之性,中国多不能知;况于胡妪,岂宜置之宫掖!夫御史,天子耳目之官,必有军国大事,臣虽触冒炎瘴,死不敢辞。 此特胡人眩惑求媚,无益圣德,窃恐非陛下之意,愿熟思之。”上遽自引咎,慰谕而罢之。 有个胡人进言,说海南盛产珠翠奇宝,可以派人前去采购,并且趁机大讲对外贸易的利益;还建议去师子国寻访灵丹妙药和精于医术的女子带回宫中。 唐玄宗命令监察御史杨范臣跟着这位胡人一起前去访求。 杨范臣不慌不忙地向玄宗奏道:“陛下前年焚毁了珠宝玉器和锦绣织物,表示再也不用这些东西。 现在陛下想要的东西与前年焚毁的东西有什么区别呢!那海上贸易与商贾之人争利,恐怕与帝王的规矩不符。 再说胡药的药性,我们中国人多无法了解;况且胡人的女子,哪里适合安排在皇宫之内呢!作为监察御史,乃是天子的耳目,如果真是军国大事所需,即使是赴汤蹈火,臣万死不辞。 但这只是胡人扰乱视听的阿谀奉承之言,对陛下的圣德没有丝毫益处,臣担心这并非出自陛下的本意,还望陛下仔细斟酌。”唐玄宗急忙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对杨范臣好言慰问,并取消了这一命令。 六月,癸亥,上皇崩于百福殿。 己巳,以上女万安公主为女官,欲以追福。 六月,癸亥(十九日),太上皇唐睿宗在百福殿驾崩。 己巳(二十五日),唐玄宗将自己的女儿万安公主度为女道士,以便为太上皇祈求冥福。 癸酉,拔曳固斩突厥可汗默啜首来献。 时默啜北击拔曳固,大破之于独乐水,恃胜轻归,不复设备,遇拔曳固迸卒颉质略,自柳林突出,斩之。 时大武军子将郝灵荃奉使在突厥,颉质略以其首归之,与偕诣阙,悬其首于广街。 拔曳固、回纥、同罗、、仆固五部皆来降,置于大武军北。 癸酉(二十九日),拔曳固部落将突厥可汗默啜斩首,并入朝来献默啜的首级。 当时默啜率兵攻打北部的拔曳固部落,在独乐水将拔曳固的部众击溃,恃胜撤军,途中未加防范,在柳林遇到突然出现的拔曳固溃兵颉质略,被颉质略斩首。 这时大武军小将郝灵荃正好奉命出使突厥,颉质略便将默啜的首级交给他,两人一起到朝中,朝廷将默啜的首级悬挂在大街上示众。 拔曳固、回纥、同罗、、仆固五个部族都归降唐朝,玄宗将他们统统安置在大武军以北地区。 默啜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禄之子阙特勒击杀之,及默啜诸子、亲信略尽;立其兄左贤王默棘连,是为毗伽可汗,国人谓之“小杀”。 毗伽以国固让阙特勒,阙特勒不受;乃以为左贤王,专典兵马。 默啜的儿子小可汗继立,默啜之兄骨咄禄的儿子阙特勒将其击杀,默啜的其他儿子和亲信也被诛戮殆尽。 阙特勒将其兄左贤王默棘连立为可汗,这就是毗伽可汗,国人都称他为“小杀”,毗伽坚决要把可汗的位置让给阙特勒,阙特勒没有接受,毗伽可汗便任命阙特勒为左贤王,专门统领突厥的军队。 秋,七月,壬辰,太常博士陈贞节、苏献以太庙七室已满,请迁中宗神主于别庙,奉睿宗神主太庙;从之。 又奏迁昭成皇后睿宗室,肃明皇后留祀于仪坤庙。 八月,乙巳,立中宗庙于太庙之西。 秋季,七月,壬辰(十八日),太常博士陈贞节、苏献认为太庙里的七座殿都有了神主,请求将唐中宗的神主迁到另外的庙里去,奉睿宗皇帝的神主进入太庙,唐玄宗表示同意。 陈贞节和苏献又上奏请求将玄宗生母昭成皇后的神主迁入太庙中睿宗的殿里受祭,而将睿宗的嫡妻肃明皇后的神主仍然留在仪坤庙受祀。 八月,乙巳(初二),在太庙西面设立了中宗庙。 辛未,契丹李失活、奚李大帅所部来降。 制以失活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将军兼松漠都督,因其八部落酋长,拜为刺史;又以将军薛泰督军镇抚之。 大为饶乐郡王、行右金吾大将军兼饶乐都督。 失活,尽忠之从父弟也。 辛未(二十八日),契丹族首领李失活和奚族首领李大各率部下归顺唐朝。 唐玄宗颁布制命,封李失活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将军兼松漠都督,任命他手下的八个部落酋长为刺史,又派将军薛泰督率军队安抚这一地区。 李大同时受封为饶乐郡王、行右金吾大将军兼饶乐都督。 李失活是李尽忠的堂弟。 吐蕃复请和;上许之。 吐蕃请求两国和解,唐玄宗表示同意。 突厥默啜既死,奚、契丹、拔曳固等诸部皆内附,突骑施苏禄复自立为可汗。 突厥部落多离散,毗伽可汗患之,乃召默啜时牙官暾欲谷,以为谋主。 暾欲谷年七十余,多智略,国人信服之。 突厥降户处河曲者,闻毗伽立,多复叛归之。 突厥可汗默啜被杀之后,奚、契丹、拔曳固等部落纷纷归附唐朝,突骑施酋长苏禄又自立为可汗。 由于突厥各部落已四分五裂,毗伽可汗很是忧虑,便找来默啜可汗在位时的牙官暾欲谷,用为谋主。 暾欲谷已年逾七旬,足智多谋,为突厥人所信服。 被安置在河曲之地的突厥降户,听说毗伽可汗自立以后,大多又背叛朝廷,归附毗伽可汗。 并州长史王上言:“此属徒以其国丧乱,故相帅来降;若彼安宁,必复叛去。 今置之河曲,此属桀黠,实难制御,往往不受军州约束,兴兵剽掠;闻其逃者已多与虏声问往来,通传委曲。 乃是畜养此属使为间谍,日月滋久,奸诈逾深,窥伺边隙,将成大患。 虏骑南牧,必为内应,来逼军州,表里受敌,虽有韩、彭,不能取胜矣。 愿以秋、冬之交,大集兵众,谕以利害,给其资粮,徙之内地。 二十年外,渐变旧俗,皆成劲兵;虽一时暂劳,然永久安靖。 比者守边将吏及出境使人,多为谀辞,皆非事实,或云北虏破灭,或云降户妥帖,皆欲自炫其功,非能尽忠徇国。 愿察斯利口,勿忘远虑。 议者必曰:‘国家时已尝置降户于河曲,皆获安宁,今何所疑!’此则事同时异,不可不察。 向者,颉利既亡,降者无复异心,故得久安无变。 今北虏尚存,此属或畏其威,或怀其惠,或其亲属,岂乐南来!较之彼时,固不侔矣。 以臣愚虑,徙之内地,上也;多屯士马,大为之备,华、夷相参,人劳费广,次也;正如令日,下也。 愿审兹三策,择利而行,纵使因徙逃亡,得者皆为唐有;若留至河冰,恐必有变。” 并州长史王进言道:“这些胡人只不过是由于他们的国家丧乱才一个接一个地归降朝廷,一旦他们国内趋于安定,必将再次叛离。 由于这些人凶暴狡诈,所以如果将他们安置在河曲一带,必然难以控制,他们往往不服从当地军、州等地方官府的约束,动辄举兵杀掠百姓。 现在听说很多逃走的胡人与敌人频繁往来,通风报信。 这等于是畜养这些胡人让他们充当间谍,时间越久,奸邪狡诈的行为会越多,万一他们窥探到边疆防务的疏漏而有所图谋,必然会带来极大的祸患。 等到突厥军队南犯之时,这些人必定会成为内应,前来逼迫军州,使之内外受敌,那时就算有韩信、彭越这样的名将,也万难取胜。 希望陛下能在秋冬之交,大规模集结军队,向这些人晓以利害,供给他们一些钱财和口粮,将他们迁往内地。 这样的话,经过二十年以后,他们旧有的习俗风尚就会逐渐改变,并且可以变成战斗力很强的军队;虽然需要暂时付出一些辛劳,却可以换来长期的安宁。 近来一些戍边将吏以及奉命出使的官员所说的大多是阿谀奉承之辞,并不符合事实,他们有的说北部胡人部落破灭殆尽,有的声称归降的人户稳定、守法,都不过是想要吹嘘自己的功劳,并非出于尽忠为国。 希望陛下明察这些花言巧语,不要忘记长远的考虑。 或许有些人一定会说:‘朝廷在贞观年间就曾经将归降的胡人安置在河曲之地,并且都相安无事,现在对这种作法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事情虽然与贞观时期相同,但具体的形势却早已发生了变化,陛下对此不可不多加考虑。 贞观时期颉利可汗灭亡之后,归降的胡人便不再有异心,因而局势得以长期稳定,没有非常之变发生。 现在北方毗伽可汗尚存,在这些归降的胡人中间,有人害怕他的威势,有人不忘他的恩惠,有人是他的亲属,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归降朝廷呢!所以现在的形势与太宗贞观时期根本不一样。 依臣愚见,将他们迁徙到内地去,乃是上策;在河曲多驻军队,严密监视防备他们,使汉人和胡人彼此安居,虽然百姓疲弊、耗资巨大,却也仍不失为中策;像现在这样将他们安置在河曲之地,乃是下策。 希望陛下仔细研究这上中下三策,选择最为有利的计策去实施,纵使这些人中有人因不愿迁徙而逃亡,但服从迁徙命令的人都可以成为我大唐的子民;倘若迁延不决,拖到黄河结冰的季节,臣担心会发生非常之变。” 疏奏,未报;降户跌思泰、阿悉烂等果叛。 冬,十月,甲辰,命朔方大总管薛讷发兵追讨之。 王引并州兵西济河,昼夜兼行,追击叛者,破之,斩获三千级。 这篇奏疏呈上之后,玄宗未作答复;归降的胡人跌思泰、阿悉烂等人果然发动了叛乱。 冬季,十月,甲辰(初二),唐玄宗命令朔方道大总管薛讷调集军队追击叛逃的胡人。 王也率领并州的官军西渡黄河,昼夜兼程,追击叛逃的胡人并打败了他们,共斩敌首三千级。 先是,单于副都护张知运悉收降户兵仗,令渡河而南,降户怨怒。 御史中丞姜晦为巡边使,降户诉无弓矢,不得射猎,晦悉还之;降户得之,遂叛。 张知运不设备,与之战于青刚岭,为虏所擒,欲送突厥;至绥州境,将军郭知运以朔方兵邀击之,大破其众于黑山呼延谷,虏释张知运而去。 上以张知运丧师,斩之以徇。 在此之前,单于副都护张知运收缴了归降胡人的所有兵器,命令他们南渡黄河,胡人对此非常不满。 御史中丞姜晦正好担任巡边使的职务,胡人便向他诉说因没有弓箭而无法狞猎,姜晦便下令将收缴的武器尽数归还他们。 胡人得到了武器之后便发动了叛乱。 张知运事先没有防备,与叛军在青刚岭仓猝交战,兵败被俘,叛军打算将他交给突厥。 胡人行至绥州境内时,将军郭知运率领朔方军截击胡人,在黑山呼延谷大破胡人,胡人丢下张知运,仓皇而逃。 唐玄宗认为张知运损兵折将,便下令将他斩首示众。 毗伽可汗既得思泰等,欲南入为冠。 暾欲谷曰:“唐主英武,民和年丰,未有间隙,不可动也。 我众新集,力尚疲羸,且当息养数年,始可观变而举。”毗伽又欲筑城,并立寺观,暾欲谷曰:“不可。 突厥人徒稀少,不及唐家百分之一,所以能与为敌者,正以逐水草,居处无常,射猎为业,人皆习武,强则进兵抄掠,弱则窜伏山林,唐兵虽多,无所施用。 若筑城而居,变更旧俗,一朝失利,必为所灭。 释、老之法,教人仁弱,非用武争胜之术,不可崇也。”毗伽乃止。 突厥毗伽可汗收编了跌思泰等人之后,便打算南侵唐朝。 暾欲谷谏阻道:“当今唐朝皇帝英明勇武,百姓和睦,粮食收成也很好,尚未出现任何破绽,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再说我们的部众刚刚聚集到一起,国力还很衰弱,暂且需要用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方可观察唐朝的变化,伺机举兵南进。”毗伽可汗又想修筑城池,并且还要建造佛寺道观,暾欲谷又谏阻道:“不可如此行事。 突厥人口稀少,比不上唐朝的百分之一,我们之所以能够与他们抗衡,正是由于我们长年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住处,部众均以射猎为职业,人人都谙习武艺,势力强了就发兵南下抢掠财物,势力弱了就逃窜到山林之中,所以唐兵虽多,却无用武之地。 倘若我们变更固有的习俗,筑城而居,那么万一作战失利,整个国家就会被唐朝灭亡。 况且佛道教义,都教人们仁慈柔弱,而非要人们以武力争夺胜利,因此不能尊崇它们。”毗伽于是打消了这些念头。 庚午,葬大圣皇帝于桥陵,庙号睿宗。 御史大夫李杰护桥陵作,判官王旭犯赃,杰按之,反为所构,左迁衢州刺史。 庚午(二十八日),将大圣皇帝安葬在桥陵,庙号为睿宗。 御史大夫李杰总领桥陵的修建工程,判官王旭贪污工程费用,李杰审查他,反为王旭所诬陷,被玄宗降职为衢州刺史。 十一月,己卯,黄门监卢怀慎疾亟,上表荐宋、李杰、李朝隐、卢从愿并明时重器,所坐者小,所弃者大,望垂矜录;上深纳之。 乙未,薨。 家无余蓄,惟一老苍头,请自鬻以办丧事。 十一月,己卯(初七),黄门监卢怀慎病情危急,向玄宗上表推荐宋、李杰、李朝隐、卢从愿四人,称赞他们都是太平盛世不可多得的杰出人才,认为他们所犯的过错小,贬黜他们,使朝廷受到的损失大,恳求玄宗对他们给予爱惜和重用。 唐玄宗很同意这一建议并予以采纳。 乙未(二十三日),卢怀慎去世,家中没有任何余财,只有一位老仆人,请求将自己卖掉换钱为他办丧事。 丙申,以尚书左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丙申(二十四日),唐玄宗任命尚书左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姚崇无居第,寓居罔极寺,以病谒告,上遣使问饮食起居状,日数十辈。 源乾曜奏事或称旨,上辄曰:“此必姚崇之谋也。”或不称旨,辄曰:“何不与姚崇议之!”乾曜常谢实然。 每有大事,上常令乾曜就寺问崇。 癸卯,乾曜请迁崇于四方馆,仍听家人入侍疾;上许之。 崇以四方馆有簿书,非病者所宜处,固辞。 上曰:“设四方馆,为官吏也;使卿居之,为社稷也。 恨不可使卿居禁中耳,此何足辞!” 姚崇自己没有住宅,寓居在罔极寺中,因身患疟疾向玄宗请假,玄宗屡次派使者询问他的日常饮食起居状况,每日竟达数十次之多。 源乾曜上奏言事时,每当他的回答符合玄宗的旨意,玄宗总是说:“这一定是姚崇的主意。”如果有时的回答不符合玄宗的旨意,玄宗就说:“你为什么不事先与姚崇商量一下呢!”源乾曜也常常向玄宗道歉,承认确实是如此。 朝中一有大事,玄宗就要让源乾曜到罔极寺询问姚崇的意见。 癸卯(疑误),源乾曜请求将姚崇从罔极寺搬到四方馆居住,并准许他的家属入馆照料他的病,玄宗答应了这个要求。 姚崇认为四方馆内存有官署的文书,不是病人应当居住的地方,因此坚决推辞。 唐玄宗对他说:“设置四方馆本来就是为官员服务的;朕安排您住进来,是为国家考虑。 朕恨不得让您住到宫里,您还有什么可推辞的呢!” 崇子光禄少卿彝、宗正少卿异,广通宾客,颇受馈遗,为时所讥。 主书赵诲为崇所亲信,受胡人赂,事觉,上亲鞫问,下狱当死,崇复营救,上由是不悦。 会曲赦京城,敕特标诲名,杖之一百,流岭南。 崇由是忧惧,数请避相位,荐广州都督宋自代。 姚崇的两个儿子光禄少卿姚彝和宗正少卿姚异,平日广交宾客,收受了许多礼物,受到当时人们的非议。 主书赵诲受到姚崇的亲近信任,他接受胡人的贿赂被发觉,玄宗亲自审讯,罪当处以死刑,姚崇出面营救,唐玄宗因此不高兴。 恰巧赶上因特殊情况赦免京城的在押罪犯,唐玄宗在赦免敕书中专门标出赵诲的名字,另处以杖刑一百,并流放岭南。 姚崇因此而感到担心和恐惧,便屡次请求辞去宰相职务,推荐广州都督宋代替自己为相。 十二月,上将幸东都,以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令驰驿诣阙,遣内侍、将军杨思勖迎之。 风度凝远,人莫测其际,在途竟不与思勖交言。 思勖素贵幸,归,诉于上,上嗟叹良久,益重。 十二月,唐玄宗将要到东都洛阳,任命宋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他日夜兼程赶赴京城,并派内侍、将军杨思勖前去迎接。 宋风度凝重深沉,令人难测,在赴京途中居然没有与杨思勖交谈。 杨思勖一向深得玄宗宠幸,回京后便向玄宗诉说,唐玄宗慨叹了好长时间,越发敬重宋。 丙辰,上幸骊山温汤;乙丑,还宫。 丙辰(十四日),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乙丑(二十三日),唐玄宗回到宫中。 闰月,己亥,姚崇罢为开府仪同三司,源乾曜罢为京兆尹、西京留守,以刑部尚书宋守吏部尚书兼黄门监,紫微侍郎苏同平章事。 闰十二月,己亥(二十八日),姚崇被罢免为开府仪同三司;源乾曜被罢免为京兆尹、西京留守。 唐玄宗任命刑部尚书宋守吏部尚书兼黄门监,还任命紫微侍郎苏为同平章事。 为相,务在择人,随材授任,使百官各称其职;刑赏无私,敢犯颜直谏。 上甚敬惮之,虽不合意,亦曲从之。 宋作宰相,致力于选拔人才,根据才能的不同授予相应的官职,使文武百官人人称职;宋行赏施罚不徇私情,对皇帝也敢于犯颜直谏。 玄宗对他也十分敬畏,有时他奏对不合己意,玄宗也往往曲意听从。 突厥默啜自则天世为中国患,朝廷旰食,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灵荃得其首,自谓不世之功。 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竞生心徼幸,痛抑其赏,逾年始授郎将;灵荃恸哭而死。 突厥可汗默啜自武则天时期开始,就对唐朝构成极大威胁,朝廷为此废寝忘食,用尽了全国的人力物力,却始终不能制服他;所以大武军小将郝灵荃得到了默啜的首级,便自认为立下了盖世奇功。 宋认为天子好武功,担心好事之徒存侥幸之心刻意邀功,便极力阻抑对郝灵荃的封赏,事过一年才给了他一个郎将的官,郝灵荃极度伤心,痛哭而死。 与苏相得甚厚,遇事多让于,每论事则为之助。 尝谓人曰:“吾与苏氏父子皆同居相府,仆射宽厚,诚为国器,然献可替否,吏事精敏,则黄门过其父矣。” 宋与苏相处得很好,苏遇事多谦让宋,宋每提出什么意见,苏也尽力襄助。 宋曾对人说:“我与苏父子都一起担任过宰相,苏仆射为人宽厚,实在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在对朝政提出建议以及处理政务的精敏程度方面,苏则超过他的父亲。” 姚、宋相继为相,崇善应变成务,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协心辅佐,使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庶。 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 二人每进见,上辄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 及李林甫为相,虽宠任过于姚、宋,然礼遇殊卑薄矣。 紫微舍人高仲舒博通典籍,齐浣练习时务,姚、宋每坐二人以质所疑,既而叹曰:“欲知古,问高君,欲知今,问齐君,可以无阙政矣。” 姚崇和宋相继为相,姚崇擅长随机应变以圆满地完成任务,宋则擅长遵守成法坚持正道;两个人的志向操守不同,却能同心协力辅佐玄宗,使得这个时期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庶。 在唐一代的贤相中,前有贞观朝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后有开元朝的姚崇和宋,其他的人,则无法与此四人相提并论。 姚崇与宋进见时,唐玄宗常常要站起来迎接,他们离开时,唐玄宗便要在殿前相送。 等到李林甫作宰相时,虽然受到的宠信超过了姚崇和宋,但得到的礼遇就太微薄了。 这一时期的紫微舍人高仲舒博通典籍,齐浣则通达时务,姚崇和宋每有疑难问题,都要向高仲舒和齐浣征求意见,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感叹道:“想了解往古之制,可以向高君请教,想知道当今之事,可以向齐君请教,这样,处理政事就不会出现差错了!” 辛丑,罢十道按察使。 辛丑(三十日),唐玄宗下诏废除十道按察使。 旧制,六品以下官皆委尚书省奏拟,是岁,始制员外郎、御史、起居、遗、补不拟。 朝廷旧制规定:六品以下职事官的任命,均由尚书省拟出具体意见上奏皇帝,从这一年开始,玄宗下令将六品以下职事官中的员外郎、御史、起居郎、拾遗、补阙的任命改由皇帝亲自负责,不再由尚书省奏拟。 五年(丁巳、717) 五年(丁巳,公元717年 春,正月,癸卯,太庙四室坏,上素服避正殿。 时上将幸东都,以问宋、苏,对曰:“陛下三年之制未终,遽尔行幸,恐未契天心,灾异为戒;愿且停车驾。”又问姚崇,对曰:“太庙屋材,皆苻坚时物,岁久朽腐而坏,适与行期相会,何足异也!且王者以四海为家,陛下以关中不稔幸东都,百司供拟已备,不可失信;但应迁神主于太极殿,更修太庙,如期自行耳。”上大喜,从之。 赐崇绢二百匹。 己酉,上行享礼于太极殿,命姚崇五日一朝,仍入阁供奉,恩礼更厚,有大政辄访焉。 右散骑常侍褚无量上言:“隋文帝富有天下,迁都之日,岂取苻氏旧材以立太庙乎!此特谀臣之言耳。 愿陛下克谨天戒,讷忠谏,远谄谀。”上弗听。 春季,正月,癸卯(初二),太庙中有四室倒塌,唐玄宗为此身着丧服,离开正殿,到别的殿堂办公。 当时玄宗正准备到东都洛阳去,便向宋和苏征求意见,两人回答说:“陛下的三年之丧尚未守完,就急忙前往东都,恐怕与天意不符,因此上天才用灾异来示戒;希望陛下取消巡幸东都的计划。”玄宗听后又去征求姚崇的意见,姚崇回答道:“太庙的木料,还都是三百多年以前前秦皇帝苻坚时候的旧物,只不过是因年代久远而腐朽倒塌,碰巧与陛下的行期偶合罢了,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再说王者以四海为家,陛下因关中粮食歉收而要到东都去,有关部门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陛下不能失信;不过倒是应当将祖宗神主迁到太极殿中,并且重修太庙,车驾还是要如期东行。”玄宗听了十分高兴,便采纳了姚崇的意见,并赏赐了他绢帛二百匹。 己酉(初八),唐玄宗在太极殿行祭祀大礼,并命令姚崇五日朝见一次,仍然像以往一样入内殿供奉,对姚崇的礼遇也更加隆重,朝廷每有重大政事便专门向他征询意见。 右散骑常侍褚无量进言道:“隋文帝富有天下,迁都时难道要用几百年前苻坚时的旧木料修建太庙吗!这种说法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臣的托词罢了。 希望陛下能够谨慎对待上天的训诫,采纳忠臣的谏言,疏远谄谀之臣。”玄宗没有理会他的意见。 辛亥,行幸东都。 过崤谷,道隘不治;上欲免河南尹及知顿使官,宋谏曰:“陛下方事巡幸,今以此罪二臣,臣恐将来民受其弊。”上遽命释之。 曰:“陛下罪之,以臣言而免之,是臣代陛下受德也;请令待罪朝堂而后赦之。”上从之。 辛亥(初十),玄宗启程前往东都,东驾经过崤谷时,发现那里道路狭窄没有得到很好的维护,玄宗便要撤销河南尹和知顿使的职务。 宋谏道:“陛下正在巡行境内,如果只凭道路没修好就罢免这两位官员,臣担心将来百姓会深受其害。”玄宗听了马上下令免去他们的罪。 宋又说道:陛下怪罪他们,又因臣一句话而免除了对他们的处罚,这是让臣代替陛下领受他的感激之情;臣希望陛下让他们在朝堂听候治罪,然后再行赦免。”玄宗对此表示同意。 二月,甲戌,至东都,赦天下。 二月,甲戌(初三),玄宗抵达东都,下诏大赦天下。 奚、契丹既内附,贝州刺史宋庆礼建议,请复营州。 三月,庚戌,制复置营州都督于柳城,兼平卢军使,管内州县镇戍皆如其旧;以太子詹事姜师度为营田、支度使,与庆礼等筑之,三旬而毕。 庆礼清勤严肃,开屯田八十余所,招安流散,数年之间,仓廪充实,市里浸繁。 奚、契丹二族归附朝廷之后,贝州刺史宋庆礼建议玄宗重设营州。 三月,庚戌(初十),唐玄宗颁布制命,重新在柳城设置营州都督,兼平卢军使,境内所辖州县戍所均与过去相同;又指派太子詹事姜师度为营田、支度使,与宋庆礼等共同负责修筑营州城,经三旬峻工。 宋庆礼为官严肃,清正勤勉,共开屯田八十余处,招抚安置境内流民,仅几年时间,就使府库充实,市镇里巷逐渐繁荣。 夏,四月,甲戌,赐奚王李大妃辛氏号固安公主。 夏季,四月,甲戌(初五),唐玄宗将奚王李大之妃辛氏赐号为固安公主。 己丑,皇子嗣一卒,追立为夏王,谥曰悼。 嗣一母武惠妃,攸止之女也。 己丑(二十日),玄宗之子李嗣一去世,玄宗下诏追立他为夏王,赠谥号为悼。 李嗣一之母武惠妃是武攸止的女儿。 突骑施酋长左羽林大将军苏禄部众浸强,虽职贡不乏,阴有窥边之志。 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献欲发葛逻禄兵击之,上不许。 突骑施酋长左羽林大将军苏禄的部众日益强大,虽然仍按时纳贡,并无怠慢之处,但内心里已经萌发了入侵大唐边地的志向。 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献请求调集葛逻禄部落的军队进攻苏禄,唐玄宗没有允许。 初,上微时,与太常卿姜皎亲善,及诛窦怀贞等,皎预有功,由是宠遇群臣莫及,常出入卧内,与后妃连榻宴饮,赏赐不可胜纪。 弟晦,亦以皎故累迁吏部侍郎。 宋言皎兄弟权宠太盛,非所以安之,上亦以为然。 秋,七月,庚子,以晦为宗正卿,因下制曰:“西汉诸将,以权贵不全;南阳故人,以优闲自保。 皎宜放归田园,散官、勋、封皆如故。” 当初,唐玄宗地位尚低,就与太常卿姜皎过从甚密,等到诛杀窦怀贞等人时,姜皎也参与谋划立有功勋,因此所受到的恩宠礼遇超过群臣,他可以常常出入玄宗的卧室,与后妃也可以同席饮酒,所受到的赏赐数不胜数。 姜皎的弟弟姜晦,也因姜皎的缘故而得以连续升迁为吏部侍郎。 守认为姜皎兄弟的权势太大,长此以往难以自全,玄宗也认为这种说法很有道理。 秋季,七月,庚子(初三),唐玄宗任命姜晦为宗正卿,并颁布制命说:“西汉高祖时的开国将领,皆因权力太重而无法保全身家性命;东汉光武帝时的南阳故友,则因优闲无事而长保福禄。 姜皎应放弃职务,回到自家的田园中去,他原有的散官、勋官和封爵均保持不变。” 壬寅,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大破吐蕃于九曲。 壬寅(初五),唐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在九曲之地大败吐蕃军队。 安西副大都护汤嘉惠奏突骑施引大食、吐蕃,谋取四镇,围钵换及大石城,已发三姓葛逻禄兵与阿史那献击之。 唐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汤嘉惠上奏玄宋,说突骑施勾结大食、吐蕃,策划袭取安西四镇,并包围了钵换和大石城,现已调集三姓葛逻禄的军队与十姓可汗阿史那献一同抗击来犯之敌。 并州长史张嘉贞上言:“突厥九姓新降者,散居太原以北,请宿重兵以镇之。”辛酉,置天兵军于并州,集兵八万;以嘉贞为天兵军大使。 并州长史张嘉贞进言道:“新近归降的突厥九姓部众,均散居在太原以北地区,请朝廷在这一带驻扎重兵以便震慑他们。”辛酉(二十四日),玄宗下令在并州设置天兵军,共集结了八万人马;任命张嘉贞为天兵军大使。 太常少卿王仁惠奏则天立明堂不合古制;又,明堂尚质,而穷极奢侈,密迩宫掖,人神杂扰。 甲子,制复以明堂为乾元殿,冬至、元日受朝贺,季秋大享,复就圜丘。 太常寺少卿王仁惠奏称武则天所立明堂不符合古制,还说明堂所崇尚的是古朴典雅,现在却穷奢极侈,而且靠近宫殿,神明与俗人互相混杂干扰。 甲子(二十七日),玄宗颁布制命,又将明堂改为乾元殿,皇帝每年冬至和正月初一在此接受群臣朝贺,每年农历九月的祭祀大典又到圜丘举行。 九月,中书,门下省及侍中皆复旧名。 九月,玄宗决定恢复中书省、门下省及侍中等官的旧称。 贞观之制,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谏官、史官随之,有失则匡正,美恶必记之;诸司皆于正牙奏事,御史弹百官,服豸冠,对仗读弹文;故大臣不得专君而小臣不得为谗慝。 及许敬宗、李义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于御坐前屏左右密奏,监奏御史及待制官远立以俟其退;谏官、御史皆随仗出,仗下后事,不复预闻。 武后以法制群下,谏官、御史得以风闻言事,自御史大夫至监察得互相弹奏,率以险相倾覆。 及宋为相,欲复贞观之政,戊申,制:“自今事非的须秘密者,皆令对仗奏闻,史官自依故事。” 贞观时期曾规定:中书省、门下省以及三品官入朝奏事,须有谏官、史官随同,如有过失则及时匡正,无论善恶均记录在册;诸司奏事均在正衙,御史弹劾百官时,必须头戴獬豸冠,对着皇帝的仪仗朗读弹劾的奏表;所以大臣无法独自控制和蒙蔽君主,小臣也无从进谗行恶。 到了许敬宗、李义府执政时期,朝政多隐秘策划、邪僻不正,官员奏事大多是等仪仗撤下后,屏退左右,在皇帝御坐之前秘密进行的,监察御史和待制官只是远远侍立以等候奏事的大臣退下;谏官和史官也是随皇帝仪仗一同退出的,至于仪仗撤下以后发生的事,则无从得知。 武则天以刑法控制臣下,谏官和御史可以仅凭传闻奏事,自御史大夫至监察御史可以互相弹奏,致使臣下大多以邪谄不正的手段相互陷害。 宋作宰相以后,想恢复贞观时期的制度。 戊申(十二日),唐玄宗发布制命:“从今以后,凡事如果不是必须保密的,一律对仗奏闻,史官也要按贞观时的旧例加以记录。” 冬,十月,癸酉,伊阙人孙平子上言:“《春秋》讥鲁跻僖公;今迁中宗于别庙而祀睿宗,正与鲁同。 兄臣于弟,犹不可跻,况弟臣于兄,可跻之于兄上乎!若以兄弟同昭,则不应出兄置于别庙。 愿下群臣博议,迁中宗入庙。”事下礼官,太常博士陈贞节、冯宗、苏献议,以为:“七代之庙,不数兄弟。 殷代或兄弟四人相继为君,若数以为代,则无祖祢之祭矣。 今睿宗之室当亚高宗,故为中宗特立别庙。 中宗既升新庙,睿宗乃高宗,何尝跻居中宗之上?而平子引跻僖公为证,诬罔圣朝,渐不可长。”时论多是平子,上亦以为然,故议久不决。 苏献,之从祖兄也,故右之,卒从礼官议。 平子论之不已,谪为康州都城尉。 冬季,十月,癸酉(初七),伊阙人孙平子进言道:“《春秋》曾讽刺鲁文公将其父鲁僖公之位升到闵公之上为非礼;现在陛下为了在太庙中供奉睿宗而将中宗的神主迁到别的庙里,实际上与鲁国的情形完全相同。 哥哥鲁僖公作过弟弟鲁闵公的臣子,尚且不应把地位升到闵公之上,何况弟弟睿宗曾作过哥哥中宗的臣子,又怎么可以位居中宗之上呢?如果说这是因为中宗、睿宗兄弟二人均属昭位的缘故,那么也不应将兄长的神位迁到别的庙里供奉。 希望陛下能够将这个问题交给群臣广泛讨论,将中宗的神主迁回太庙。”玄宗将这个议题交给执掌礼仪的官员详议,太常博士陈贞节、冯宗、苏献的议论认为:“在共有七代祖先神位的太庙中,是数不上兄弟的。 商朝有时兄弟四人相继为君,如果每个人算作一代,也就不能在太庙里祭祀祖先了。 现在睿宗的神位应当比高宗之位低一代,所以为中宗另外立庙供奉。 睿宗神位是在中宗神位升入新庙之后才迁入太庙的,哪里曾升居于中宗之上呢?而孙平子却引春秋时鲁僖公之位升居于闵公之上的事例为证,以不实之辞欺骗圣朝,此风不可不刹。”当时人们的意见大多倾向于孙平子,玄宗也是这样看的,所以争论迁延不决。 苏献是苏同曾祖的哥哥,所以苏帮助苏献。 最终玄宗还是采纳了苏献等礼官的意见。 孙平子老是提出这个问题,终于被贬为康州都城尉。 新庙成。 戊寅,神主庙。 新的太庙落成。 戊寅(十二日),将祖先的神位迁入太庙。 上命宋、苏为诸皇子制名及国邑之号,又令别制一佳名及佳号进之。 等上言:“七子均养,著于《国风》。 今臣等所制名号各三十余,辄混同以进,以彰陛下覆焘无偏之德。”上甚善之。 唐玄宗让宋和苏为各位皇子及其所受封的国邑拟定名号,又让他们二人另外再拟定一个佳名和佳邑号进献。 宋等人说:“对所生七子平等供养,是见于《国风》的善行。 现在臣等所拟定的名号各有三十余个,一概混同进献,以彰明陛下对诸子不偏不倚,一视同仁的美德。”玄宗认为这样做很好。 十一月,丙申,契丹王李失活入朝。 十二月,壬午,以东平王外孙杨氏为永乐公主,妻之。 十一月,丙申(疑误),契丹王李失活入朝谒见玄宗。 十二月,壬午(十七日),玄宗封东平王李续的外孙女杨氏为永乐公主,将她许配给李失活为妻。 秘书监马怀素奏:“省中书散乱讹缺,请选学术之士二十人整比校补。”从之。 于是搜访逸书,选吏缮写,命国子博士尹知章、桑泉尉韦述等二十人同刊正,以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为之使,于乾元殿前编校群书。 秘书监马怀素向玄宗上奏道:“秘书省所藏文献典籍散乱缺误的现象十分严重,希望陛下挑选二十位精于学术的士人加以整理、排比、校正、补遗。”玄宗表示同意。 于是下令搜求寻访散佚的文献典籍,并挑选书吏一一缮写,命国子博士尹知章、桑泉尉韦述等二十人共同校正错误,并任命了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主持此事,在乾元殿殿前进行这项大规模编校群书的工作。

唐纪二十八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下开元六年(戊午,718)

唐纪二十八唐玄宗开元六年(戊午,公元718年) 春,正月,辛丑,突阙毗伽可汗来请和;许之。 春季,正月,辛丑(初六),突阙毗伽可汗前来请求与唐和解;玄宗表示同意。 广州吏民为宋立遗爱碑。 上言:“臣在州无他异迹,今以臣光宠,成彼谄谀;欲革此风,望自臣始,请敕下禁止。”上从之。 于是他州皆不敢立。 广州的官吏百姓为宋修建遗爱碑。 宋向玄宗进言说:“臣任广州都督期间并无优异的政绩,现在由于臣地位显耀,才造成那些人的阿谀奉承;要革除这种恶劣的风气,希望从臣这儿开始,请陛下降敕禁止为臣立碑。”玄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于是其他各州都不敢再干立碑的事。 辛酉,敕禁恶钱,重二铢四分以上乃得行。 敛人间恶钱熔之,更铸如式钱。 于是京城纷然,卖买殆绝。 宋、苏请出太府钱二万缗置南北市,以平价买百姓不售之物可充官用者,及听两京百官豫假俸钱,庶使良钱流布人间,从之。 辛酉(二十六日),玄宗颁布敕命禁止质料低劣的私钱流通,规定只有重量在二铢四分以上的官钱才可以流通使用。 又下令收缴民间的私钱,经熔炼之后铸成符合规格的钱。 于是京师人心浮动,各项交易几乎停止。 宋、苏请求让太府拿出二万缗钱来设立南北两市,用于以平价收购百姓手中的那些可供官府使用的滞销物品,同时允许东西两京文武百官预支官俸,以便使质量优良的官钱能够流通到民间去。 唐玄宗采纳了他们的建议。 二月,戊子,移蔚州横野军于山北,屯兵三万,为九姓之援;以拔曳固都督颉质略、同罗都督毗伽末啜、都督比言、回纥都督夷健颉利发、仆固都督曳勒歌等各出骑兵为前、后、左、右军讨击大使,皆受天兵军节度。 有所讨捕,量宜追集;无事各归部落营生,仍常加存抚。 二月,戊子(二十三日),玄宗下令将蔚州横野军移往山北,在此屯兵三万作为铁勒九姓的后援;任命拔曳固都督颉质略、同罗都督毗伽末啜、都督比言、回纥都督夷健颉利发、仆固都督曳勒歌等各率本部骑兵为前、后、左、右军讨击大使,均受天兵军调度指挥。 遇有征讨追捕之事时,则根据需要征调集结;平安无事时,则散回各部落从事生产,并让官府经常安抚他们。 三月,乙巳,征嵩山处士卢鸿入见,拜谏议大夫;鸿固辞。 三月,乙巳(初十),唐玄宗征召嵩山处士卢鸿入朝并任命他为谏议大夫;卢鸿坚决推辞。 天兵军使张嘉贞入朝,有告其在军奢僭及赃贿者,按验无状;上欲反坐告者,嘉贞奏曰:“今若罪之,恐塞言路,使天下之事无由上达,愿特赦之。”其人遂得减死。 上由是以嘉贞为忠,有大用之意。 天兵军使张嘉贞入朝参见皇帝,有人告发他在军中有奢侈僭越行为以及贪污受贿的现象,但经过调查之后发现纯属捏造。 玄宗打算将诬告者反坐治罪,张嘉贞向玄宗上奏道:“如果陛下现在将告发我的人治罪,恐怕会堵住向朝廷进言的渠道,使各地的下情无法上达,因此臣希望陛下对此人特予赦免。”这个人于是被免除死罪。 玄宗由此认为张嘉贞对朝廷忠心耿耿,内心里打算重用他。 有荐山人范知璇文学者,并献其所为文,宋判之曰:“观其《良宰论》,颇涉佞谀。 山人当极言谠议,岂宜偷合苟容!文章若高,自宜从选举求试,不可别奏。” 有人推荐隐士范知精于文章之学,并且进献了他所作的文章。 宋对他的文章评论道:“从他所作的《良宰论》来看,此人颇有佞谀之嫌。 隐士应当尽情说出公正无私的议论,怎么能苟且迎合以求容身呢!假如他的文章真作得好,自然应该通过科举出仕,因此不可为他单独上奏。” 夏,四月,戊子,河南参军郑铣、朱阳丞郭仙舟投匦献诗,敕曰:“观其文理,乃崇道法;至于时用,不切事情。 宜各从所好。”并罢官,度为道士。 夏季,四月,戊子(二十四日),河南府参军郑铣、朱阳丞郭仙舟投匦献诗,玄宗颁布敕书道:“从他们所献诗文的文理来看,可知他们尊崇道家的法度;至于说到在当代的用处,则与实际事务不相切合。 应当让他们各从所好。”于是将二人一起免官,度为道士。 五月,辛亥,以突骑施都督苏禄为左羽林大将军、顺国公,充金方道经略大使。 五月,辛亥(十八日),唐玄宗任命突骑施都督苏禄为左羽林大将军、封为顺国公,派他出任金方道经略大使。 契丹王李失活卒,癸巳,以其弟娑固代之。 契丹王李失活去世,癸巳(疑误),唐玄宗指定他的弟弟娑固继任为契丹王。 秋,八月,颁乡饮酒礼于州县,令每岁十二月行之。 秋季,八月,玄宗下令在地方各州县颁布乡饮酒礼,决定在每年的十二月份举行。 唐初,州县官俸,皆令富户掌钱,出息以给之;息至倍称,多破产者。 秘书少监崔沔上言,请计州县官所得俸,于百姓常赋之外,微有所加以给之。 从之。 唐初州县官的官俸,都是让当地富户掌管公廨本金而后出利息支付,由于利息高至借一还二,故而有很多人倾家荡产。 秘书少监崔沔建议根据州县官吏应得俸禄的总数,在百姓正常赋税之外稍微多收一些,以此来支付州县官的俸禄。 玄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冬,十一月,辛卯,车驾至西京。 冬季,十一月,辛卯(初一),唐玄宗抵达西京长安。 戊辰,吐蕃奉表请和,乞舅甥亲署誓文;又令彼此宰相皆著名于其上。 戊辰(疑误),吐蕃赞普进表求和,希望两国君主亲自签署誓文,并且要求两国宰相也在誓文上签名。 宋奏:“括州员外司马李邕、仪州司马郑勉,并有才略文词,但性多异端,好是非改变;若全引进,则咎悔必至,若长弃捐,则才用可惜,请除渝、硖二州刺史。”又奏:“大理卿元行冲素称才行,初用之时,实允佥议;当事之后,颇非称职,请复以为左散骑常侍,以李朝隐代之。 陆象先闲于政体,宽不容非,请以为河南尹。”从之。 宋上奏道:“括州员外司马李邕和仪州司马郑勉均有才能和谋略,又擅长文章,但两人思想中又多异端邪念,好改变公认的是非准则。 假如完全提拔重用,则必定会招来祸害,若是将他们长期弃置不用,则才干被埋没又很可惜。 请陛下将他们分别任命为渝、硖二州刺史。”宋还上奏道:“大理寺卿元行冲一向被认为才行俱佳,上任初期也确实与大家的议论一致,但在具体处理了一些问题之后,却发现并不称职,请求陛下仍让他任左散骑常侍,任命李朝陷代任大理寺卿之职。 陆象先熟悉施政的要领,为政宽厚而不能容忍失误,,请陛下将他任命为河南尹。”唐玄宗对这些建议都一一采纳。 七年(己未、719) 七年(己未、公元719年) 春,二月,俱密王那罗延、康王乌勒伽、安王笃萨波提皆上表言为大食所侵掠,乞兵救援。 春季,二月,西域的俱密王那罗延、康王乌勒伽、安王笃萨波提均上表玄宗,告知受到大食军队的侵掠,请求唐朝派兵救援。 敕太府及府县出粟十万石粜之,以敛人间恶钱,送少府销毁。 唐玄宗敕令太符和京兆府以及京府所辖各县拿出十万石粟出售,以便收回民间私铸的劣质钱,交少府监销毁。 三月,乙卯,以左武卫大将军、检校内外闲厩使、苑内营田使王毛仲行太仆卿。 毛仲严察有干力,万骑功臣、闲厩官吏皆惮之,苑内所收常丰溢。 上以为能,故有宠。 虽有外第,常居闲厩侧内宅,上或时不见,则悄然若有所失;宦官杨思勖、高力士皆畏避之。 三月,乙卯(二十六日),唐玄宗任命左武卫大将军、检校内外闲厩使、苑 内营田使王毛仲担任太仆寺卿。 王毛仲谨严精明,有才干能力,万骑军中的有功之臣和闲厩官吏都俱怕他,苑中的收入一般很丰盛。 唐玄宗认为他很有才干,因此受到了玄宗的宠爱。 王毛仲虽然在外面有宅第,却常常住在宫内闲厩旁边的宅中,有时玄见宗不到他,就会感到若有所失。 宦官杨思勖和高力士都对他十分敬畏。 勃海王大祚荣卒;丙辰,命其子武艺袭位。 勃海王大祚荣去世;丙辰(二十七日),玄宗敕命其子大武艺继位。 夏,四月,壬午,开府仪同三司祁公王仁皎薨。 其子驸马都尉守一请用窦孝谌例,筑坟高五丈二尺;上许之。 宋、苏固争,以为:“淮令,一品坟高一丈九尺,其陪陵者高出三丈而已。 窦太尉坟,议者颇讥其高大,当时无人极言其失,岂可今日复踵而为之!昔太宗嫁女,资送过于长公主,魏徵进谏,太宗既用其言,文德皇后亦赏之,岂若韦庶人崇其父坟,号曰酆陵,以自速其祸乎!夫以后父之尊,欲高大其坟,何足为难!而臣等再三进言者,盖欲成中宫之美耳。 况今日所为,当传无穷,永以为法,可不慎乎!”上悦曰:“朕每欲正身率下,况于妻子,何敢私之!然此乃人所难言,卿能固守典礼,以成朕美,垂法将来,诚所望也。”赐、帛四百匹。 夏季,四月,壬午(二十四日),开府仪同三司祈公王仁皎去世。 其子驸马都尉王守一请求援用窦孝谌的先例,修筑五丈二尺高的坟墓,玄宗答应了他的请求。 宋、苏对此坚决反对,他们认为:“根据令的规定,一品官坟墓的高度为一丈九尺,埋葬在皇帝陵墓附近的陪陵也不过高出三丈而已。 窦太尉的坟修好后,街谈巷议多指责它过于高大,只是当时无人坚持指出它的过失罢了,现在怎能又重犯这样的错误呢!当初太宗皇帝送女儿长乐公主出嫁,所送嫁妆超过了长公主,魏徵加以谏阻,太宗采纳了他的意见,文德皇后也请求太宗赏赐魏徵,哪里像韦庶人尊崇其父的坟莹,称为酆陵,以致于自己加快祸患的到来呢!以皇帝之父的尊贵身分,如果想要将坟墓修得高大一些,又有什么困难呢!臣等对此之所以再三进谏阻止,不过是想成就王皇后的美名罢了。 况且陛下今日所行之事,当传之无穷,永远为子孙所效法,怎么可以不谨慎从事呢!”玄宗听罢高兴地说:“朕一直想要以自身的正确行动,为下面的人作表率,哪里敢对自己的妻子儿女有所偏爱呢!但这事是一般人难以说出口的,您能够严格按照典法礼仪的规定办事,从而成就朕的美德并为后代子孙留下榜样,这正是朕所希望的。”赐给宋、苏绢帛四百匹。 五月,己丑朔,日有食之。 上素服以俟变,彻乐减膳,命中书、门下察系囚,赈饥乏,劝农功。 辛卯,宋等奏曰:“陛下勤恤人隐,此诚苍生之福。 然臣闻日食修德,月食修刑;亲君子,远小人,绝女谒,除谗慝,所谓修德也。 君子耻言浮于行,苟推至诚而行之,不必数下制书也。” 五月,己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唐玄宗身着素服,以等待太阳恢复常态,并让人撤去悬挂着的乐器,降低膳食的规格,又责成中书、门下两省复查被拘押的囚犯,开仓赈济饥民,勉励百姓勤于农事。 辛卯(初三),宋等人上奏道:“陛下勤于抚恤百姓的痛苦,这实在是天下苍生的福分。 但是臣还听说天子在出现日食时应当修德,在出现月食时则应当整饬刑罚;亲近君子,疏远小人,堵塞后宫请托之途,斥退邪恶之人,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修德,君子以说得多做得少为耻,倘若陛下诚心修德,就不必屡降制书加以强调了。” 六月,戊辰,吐蕃复遣使请上亲署誓文;上不许,曰:“昔岁誓约已定,苟信不由衷,亟誓何益!” 六月,戊辰(十一日),吐蕃又派遣使者入朝,请求唐玄宗亲笔签署两国和解的誓文,玄宗没有同意,说:“两国和解的盟誓在去年就已签订了,倘若守信并非出自内心,多次立誓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秋,闰七月,右补阙卢履冰上言:“礼,父在为母服周年,则天皇后改服齐衰三年,请复其旧。”上下其议。 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以履冰议为是;诸人争论,连年不决。 八月,辛卯,敕自今五服并依《丧服传》文,然士大夫议论犹不息,行之各从其意。 无量叹曰:“圣人岂不知母恩之厚乎?厌降之礼,所以明尊卑、异戎狄也。 俗情肤浅,不知圣人之心,一紊其制,谁能正之!” 秋季,闰七月,右补阙卢履冰进言:“依礼的规定,父在,子为亡母服一年丧,则天皇后却将这改为服三年丧,希望陛下能恢复原有的规定。”玄宗将他的建议交给群臣讨论。 左散骑常侍褚无量认为履冰的建议正确;但对这一问题的争议,持续了一年多也没有定论。 八月,辛卯(初六),玄宗颁布敕令,决定从今以后五服均以《丧服传》的规定为准,但士大夫们仍然议论纷纷,执行时则各行其是。 褚无量深有感慨地说:“圣人哪里是不清楚慈母恩情的深厚呢?之所以又定下减少服丧期的礼节,是为了表明尊卑地位的不同,并以此与戎狄区别开来,世俗的感情肤浅,未能了解圣人制礼的用心,这种定制一经打破,谁还能加以匡正呢!” 九月,甲寅,徙宋王宪为宁王。 上尝从复道中见卫士食毕,弃余食于窦中,怒,欲杖杀之;左右莫敢言。 宪从容谏曰:“陛下从复道中窥人过失而杀之,臣恐人人不自安。 且陛下恶弃食于地者,为食可以养人也;今以余食杀人,无乃失其本乎!”上大悟,蹶然起曰:“微兄,几至滥刑。”遽释卫士。 是日,上宴饮极欢,自解红玉带,并所乘马以赐宪。 九月,甲寅(疑误),玄宗将宋王李宪改封为宁王。 有一次玄宗在楼阁之间的天桥上发现卫士将吃剩的饭菜倒在坑穴中,感到非常生气,想要将这个卫士用刑杖活活打死。 玄宗身边的人没有敢说话的。 李宪不慌不忙地规劝道:“陛下从天桥上偷偷地发现他人的过失,就要将其处死,臣担心这样做会使得人人自危。 再说陛下憎恶他人将饭菜倒在地上,是因为饭菜能够养活人,如果现在因为一点点剩饭剩菜就要杀人,恐怕与陛下的本意不符吧!”玄宗恍然大悟,急忙站起来回答说:“幸亏有了皇兄的规谏,否则几乎要滥用刑罚了。”说完赶忙将卫士释放。 在这一天的宴席上,玄宗极为高兴,亲自解下自己的红玉带,连同自己所乘的坐骑一起赏赐给李宪。 冬,十月,辛卯,上幸骊山温汤;癸卯,还宫。 冬季,十月,辛卯(初七),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癸卯(十九日),玄宗返回宫中。 壬子,册拜突骑施苏禄为忠顺可汗。 壬子(二十八日),唐玄宗册拜突骑施酋长苏禄为忠顺可汗。 十一月,壬申。 上以岐山令王仁琛,藩邸故吏,墨敕令与五品官。 宋奏:“故旧恩私,则有大例,除官资历,非无公道。 仁琛缘旧恩,已获优改,今若再蒙超奖,遂于诸人不类;又是后族,须杜舆言。 乞下吏部检勘,苟无负犯,于格应留,请依资稍优注拟。”从之。 十一月,壬申(十八日),唐玄宗未与外廷朝臣商议,便直接用墨敕将岐山县县令王仁琛擢升为五品官,原因是王仁琛原来是玄宗作藩王时的王府故吏。 宋向玄宗上奏道,陛下对亲朋故旧所能给予的私情和恩惠,有一些基本的规矩,授官的资历,也不是没有一些公正的准则。 过去王仁琛已经由于陛下的私恩得到了优于他人的任命,现在如果再次得到破格提拔,就会和那些与他资历相当的人相差太远;况且王仁琛又是皇后的同族,陛下行事时尤其应当考虑到公众的舆论。 臣请求陛下将此事交由吏部核查勘验,如果王仁琛没有什么失误欠缺,按规定应予任命,臣请求根据他的资历略从优授给官职。”唐玄宗对此表示同意。 选人宋元超于吏部自言侍中之叔父,冀得优假。 闻之,牒吏部云:“元超,之三从叔,常在洛城,不多参见。 既不敢缘尊辄隐,又不愿以私害公。 向者无言,自依大例,既有声听,事须矫枉;请放。” 候选的官员宋元超在吏部自称是侍中宋的叔父,希望因此能得到关照。 宋得知此事后,发文书给吏部说:“宋元超是我同高祖的叔父,由于他定居在洛城,因而未能经常前去参见。 我既不敢因为他是长辈就为之隐瞒,又不愿以私害公。 以往他没有提出这层关系,吏部自然可以照章办事,现在他既然已把我们的关系声张出去,那么就必须矫枉过正了,请不要录用他。” 宁王宪奏选人薛嗣先请授微官,事下中书、门下。 奏:“嗣先两选斋郎,虽非灼然应留,以懿亲之故,固应微假官资。 在景龙中,常有墨敕处分,谓之斜封。 自大明临御,兹事杜绝,行一赏,命一官,必是缘功与才,皆历中书、门下。 至公之道,唯圣能行。 嗣先幸预姻戚,不为屈法,许臣等商量,望付吏部知,不出正敕。”从之。 宁王李宪奏请授给候选官员薛嗣先一个小官。 玄宗将此事交给中书省和门下省处理。 宋上奏道:“薛嗣先曾两次被任命为斋郎,虽说他并非明显应该留任,但考虑到是至亲的缘故,本来应当大小任命一个职位。 景龙年间,皇帝经常用墨敕直接除授官职,这些人被称为斜封官。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所有这些弊端均已革除,朝廷每颁布行一次封赏,每任命一个官职,全都是由于这些人立下了功劳,或者是由于才能出众,而且都必须通过中书、门下二省。 像这样的至公之道,唯有圣明君主才能真正实施。 薛嗣先是陛下的姻亲,陛下并未法外施恩,而是将这个问题交由臣等商量,臣请求将此事交由吏部具体处理,不要直接正式降敕任命。”唐玄宗对此表示同意。 先是,朝集使往往赍货入京师,及春将还,多迁官;宋奏一切勒还以革其弊。 在此之前,来自各州的朝集使们往往携带很多礼物进京打点,等到来年开春即将返回时,大多得到升迁;宋奏请玄宗将这些人一律原职遣还以便革除这一弊端。 是岁,置剑南节度使,领益、彭等二十五州。 在这一年,朝廷设置了剑南节度使,统辖益州、彭州等二十五州。 八年(庚申、720) 八年(庚申、公元720年) 春,正月,丙辰,左散骑常侍褚无量卒。 辛酉,命右散骑常侍元行冲整比群书。 春季,正月,丙辰(初三),左散骑常侍褚无量去世。 辛酉(初八),唐玄宗委派右散骑常侍元行冲主持整理文献典籍工作。 侍中宋疾负罪而妄诉不已者,悉付御史台治之。 谓中丞李谨度曰:“服不更诉者出之,尚诉未已者且系。”由是人多怨者。 会天旱有,优人作状戏于上前,问:“何为出?”对曰:“奉相公处分。”又问:“何故?”曰:“负冤者三百余人,相公悉以系狱抑之,故不得不出。”上心以为然。 侍中宋很厌恶那些明明有罪却没完没了地四处告状的人,便将这些人全都交付御史台治罪。 他对御史中丞李谨度说:“你应当将那些已认罪不再上诉的人释放,把那些还在不停地申诉的人先关起来。”所以很多人怨恨他。 正赶上旱神作怪,天下大旱,宫中演滑稽戏的俳优在玄宗面前扮作旱神模样演戏,其中一个演员问“旱神”道:“你为什么到人间来降灾呢?”“旱神”回答说:“我是奉了丞相的命令降临人间的。”又问:“这是为什么?”“旱神”接着回答:“蒙冤者达三百余人,丞相将他们全都关进监狱,借此压制他们,所以我不得不到人间降灾以示警告。”唐玄宗心中对此也有同感。 时与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苏建议严禁恶钱,江、淮间恶钱尤甚,以监察御史萧隐之充使括恶钱。 隐之严急烦扰,怨嗟盈路,上于是贬隐之官。 辛巳,罢为开府仪同三司,为礼部尚书。 以京兆尹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并州长史张嘉贞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 于是弛钱禁,恶钱复行矣。 这时宋又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苏一起建议严厉禁止私铸的劣质钱流通,鉴于江、淮之间劣质钱尤其泛滥,宋派监察御史萧隐之作为使者前往该地搜查劣质钱。 萧隐之执法严酷,所到之处鸡犬不宁,百姓怨声载道,玄宗因此将萧隐之贬官。 辛巳(二十八日),玄宗将宋罢免为开府仪同三司,苏罢免为礼部尚书,任命京兆尹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并州长史张嘉贞为中书侍郎,二人都担任同平章事。 于是朝廷对劣质钱的查禁大为放松,劣质钱再次泛滥。 二月,戊戌,皇子敏卒,追立为怀王,谥曰哀。 二月,戊戌(十五日),皇子李敏去世,玄宗将他追立为怀王,赠谥号为“哀”。 壬子,敕以役莫重于军府,一为卫士,六十乃免,宜促其岁限,使百姓更迭为之。 壬子(二十九日),唐玄宗发布敕令,认为在百姓所负担的各种劳役之中,没有哪一种比兵役更为繁重,一旦被征为卫士,就只有到六十岁才能解脱,因此规定缩短兵役年限,让百姓轮流当兵。 夏,四月,丙午,遣使赐乌长王、骨咄王、俱位王册命。 三国皆在大食之西。 大食欲诱之叛唐,三国不从,故褒之。 夏季,四月,丙午(二十四日),唐玄宗派使者向乌长王、骨咄王、俱位王颁发册命。 上述三国均在大食以西之地。 大食曾引诱他们背叛唐朝,三国均未同意,所以玄宗特加褒赏。 五月,辛酉,复置十道按察使。 五月,辛酉(初九),朝廷又一次设置十道按察使。 丁卯,以源乾曜为侍中,张嘉贞为中书令。 丁卯(十五日),唐玄宗任命源乾曜为侍中,任命张嘉贞为中书令。 乾曜上言:“形要之家多任京官,使俊义之士沉废于外。 臣三子皆在京,请出其二人。”上从之。 因下制称乾曜之公,命文武官效之,于是出者百余人。 源乾曜进言:“现在出身于权贵之家的人大多在京师任官,德高望重之士反在京外任职。 臣有三个儿子,均在京城任官,请陛下将其中两个外放任职。”玄宗答应了他的请求,并颁下制命称赞源乾曜公正无私,命令文武百官向他学习,于是到京外任职的达一百余人。 张嘉贞吏事强敏,而刚躁自用。 中书舍人苗延嗣、吕太一、考功员外郎员嘉静、殿中侍御史崔训皆嘉贞所引进,常与之议政事。 四人颇招权,时人语曰:“令公四俊,苗、吕、崔、员。” 张嘉贞处理公务精明强干,只是性情急躁刚愎自用。 中书舍人苗延嗣、吕太一、考功员外郎员嘉静和殿中侍御史崔训都是张嘉贞提拔任用的,张嘉贞也常与这四个人商议朝政大事。 这四个人处处揽权,当时的人这样流传说:“中书令张公的四位俊才,是苗延嗣、吕太一、崔训和员嘉静。 六月,、涨溢,漂溺几二千人。 六月,河和河发大水,淹死了将近二千人。 突阙降户仆固都督勺磨及跌部落散居受降城侧,朔方大使王言其阴引突阙,谋陷军城,密奏请诛之。 诱勺磨等宴于受降城,伏兵悉杀之,河曲降户殆尽。 拔曳固、同罗诸部在大同、横野军之侧者,闻之皆俱。 秋,并州长史、天兵节度大使张说引二十骑,持节即其部落慰抚之,因宿其帐下;副使李宪以虏情难信,驰书止之。 说复书曰:“吾肉非黄羊,必不胃食;血非野马,必不畏刺。 士见危致命,此吾效死之秋也。”拔曳固、同罗由是遂安。 归降的突阙仆固都督勺磨以及跌部落人众散居在受降城周围,朔方大使王说他们暗地里勾结突阙,阴谋夺占唐军驻守的受降城,便密奏玄宗,请求将这些人诛杀。 王诱使勺磨等人来到受降城内赴宴,下令预先埋伏好的士兵将这些人全部杀死,河曲之地的突阙降户也被诛戮殆尽。 散居在大同、横野军附近的拔曳固、同罗等部落得知此讯,都非常恐惧。 秋季,并州长史、天兵军节度大使张说仅带二十名骑兵,手执皇帝赐给的符节到拔曳固等部落慰问安抚,并在其牙帐之中过夜。 天兵军节度副使李宪认为胡虏难以相信,派飞骑送信阻止。 张说在给李宪的回信中说:“我身上长的并非黄羊之内,不怕他们会吃了我;我身上流的也不是野马的血,不怕他们会刺血而饮。 士大夫临危当舍命报效,此刻正是我为陛下尽忠的时候。”拔曳固、同罗等部落因此而安下心来。 冬,十月,辛巳,上行幸长春宫;壬午,畋于下。 冬季,十月,辛巳(初二),唐玄宗到长春宫;壬午(初三),唐玄宗在下围猎。 上禁约诸王,不使与群臣交结。 光禄少卿驸马都尉裴虚己与岐王范游宴,仍私挟谶纬;戊子,流虚己于新州,离其公主。 万年尉刘庭琦、太祝张谔数与范饮酒赋诗,贬庭琦雅州司户,谔山茌丞。 然待范如故,谓左右曰:“吾兄弟自无间,但趋竞之徒强相托附耳。 吾终不以此责兄弟也。”上尝不豫,薛王业妃弟内直郎韦宾与殿中监皇甫恂私议休咎;事觉,宾杖死,恂贬锦州刺史。 业与妃惶惧待罪,上降阶执业手曰:“吾若有心猜兄弟者,天地实殛之。”即与之宴饮,仍慰谕妃,令复位。 唐玄宗禁止诸王与群臣交结。 光禄少卿驸马都尉裴虚己与岐 王李范一起游观宴饮,并且私自挟带谶纬之书;戊子(初九),唐玄宗将裴虚己流放到新州,并让霍国公主与他离婚。 万年县尉刘庭琦和太常寺太祝张谔也因屡次与李范在一起饮酒赋诗而分别被贬为雅州司户和山茌县丞。 但玄宗仍然像以往那样善待李范,他对左右侍臣说:“朕的兄弟自然没有问题,不过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极力巴结而已。 朕决不会因此而责怪自己的兄弟。”有一次玄宗生了病,薛王李业之妃的弟弟、内直郎韦宾与殿中监皇甫恂私议吉凶之事;事发后,韦宾被用刑杖打死,皇甫恂被贬为锦州刺史。 李业与其妃子十分惶恐,只等着玄宗治罪了,唐玄宗走下台阶拉着李业的手说:“我如果有猜忌兄弟之心,天地不容。”并且与他一同入席饮酒,此外还好言安慰李业之妃,让他仍当王妃。 十一月,乙卯,上还京师。 十一月,乙卯(初七),玄宗回到京师。 辛未,突阙寇甘、凉等州,败河西节度使杨敬述,掠契部落而去。 辛未(二十三日),突阙进犯甘、凉等州,击败了唐河西节度使杨敬述,大肆掳掠了契部落之后撤走。 先是,朔方大总管王奏请西发拔悉密,东发奚、契丹,期以今秋掩毗伽牙帐于稽落水上;毗伽闻之,大惧。 暾欲谷曰:“不足畏也。 拔悉密在北庭,与奚、契丹相去绝远,势不相及;朔方兵计亦不能来此。 若必能来,俟其垂至,徙牙帐北行三日,唐兵食尽自去矣。 且拔悉密轻而好利,得王之约,必喜而先至。 与张嘉贞不相悦,奏请多不相应,必不敢出兵。 兵不出,拔悉密独至,击而取之,势甚易耳。” 在此之前,唐朔方道大总管王奏请西调拔悉密部落兵马,东发奚、契丹兵马,约定在这一年的秋季掩袭突阙毗伽可汗设在稽落水附近的牙帐;毗伽可汗得知此讯后非常害怕。 暾欲谷道:“这没什么可怕的。 拔悉密尚在北庭,与奚、契丹相距太远,双方无法合兵相应;估计大唐朔方兵也无法抵达此地。 即使唐军真的能来,等他们快要到时,只要我们迁徙牙帐向北走三天的路程,唐军粮尽自会退兵。 再说拔悉密人轻浮而好利,这次又得到了王的允诺,一定会得意忘形,先行抵达此地。 王与张嘉贞关系不好,他向朝廷提建议多数得不到响应,所以这次他必不敢出兵。 既然王的唐军不来,只有拔悉密的军队前来,我们打败他也就易如反掌了。” 既而拔悉密果发兵逼突阙牙帐,而朔方及奚、契丹兵不至,拔悉密惧,引退。 毗伽欲击之,暾欲谷曰:“此属去家千里,将死战,未可击也。 不如以兵蹑之。”去北庭二百里,暾欲谷分兵间道先围北庭,因纵兵击拔悉密,大破之。 拔悉密众溃走,趋北庭,不得入,尽为突厥所虏。 不久拔悉密果然发兵前来进逼突阙毗伽的牙帐,而且朔方以及奚、契丹的兵马并未如约抵达,拔悉密人心中掠惧,赶忙撤军。 毗伽可汗打算派兵攻打他们,暾欲谷道:“这些人离家千里,一定会拼死战斗的,我们不能在这时就进攻他们。 我们不如派兵紧随其后。”在拔悉人撤至离北庭二百里左右的时候,暾欲谷才分兵抄小路先包围了北庭,然后纵兵相攻,打败了拔悉密的军队。 拔悉密人被击溃后逃往北庭,又因无法入城而全部被突阙俘虏。 暾欲谷引兵还,出赤亭,掠凉州羊马,杨敬述遣裨将卢公利、判官元澄将兵邀击之。 暾欲谷谓其众曰:“吾乘胜而来,敬述出兵,破之必矣。”公利等至册丹,与暾欲谷遇,唐兵大败,公利、澄脱身走。 毗伽由是大振,尽有默啜之众。 暾欲谷率军回撤,由赤亭出兵,抢掠凉州的羊群马匹,杨敬述派裨将卢公利和判官元澄率兵拦击突厥。 暾欲谷对他的部队说:“我们乘胜来到这里,倘若杨敬述出兵挑战,就一定能够击败他们。”卢公利等人在删丹县与暾欲谷相遇,交战后唐军一败涂地,卢公利和元澄脱身逃回。 毗伽的势力因此而大振,控制了默啜可汗的所有人马。 契丹牙官可突干骁勇得众心,李娑固猜畏,欲去之。 是岁,可突干举兵击娑固,娑固败奔营州。 营州都督许钦澹遣安东都护薛泰帅骁勇五百与奚王李大奉娑固以讨之,战败,娑固、李大皆为可突干所杀,生擒薛泰,营州震恐。 许钦澹移军入渝关,可突干立娑固从父弟郁干为主,遣使请罪。 上赦可突干之罪,以郁干为松漠都督,以李大之弟鲁苏为饶乐都督。 契丹牙官可突干骁勇善战,深得属下信赖,李娑固对他既猜忌又害怕,试图将他铲除。 在这一年,可突干率兵进攻李娑固,李娑固作战失利,逃往营州。 营州都督许钦澹派安东都护薛泰率五百精兵与奚王李大一起辅助李娑固回兵征讨可突干,又被可突干击败,李婆固、李大二人均被可突干杀死,薛泰被俘,营州军民对此大为震惊。 许钦澹被迫率部撤入渝关,可突干拥立李娑固的堂弟李郁干为王,并派遣使者入朝请罪。 唐玄宗赦免了可突干的罪,任命李郁干为松漠都督,任命李大的弟弟李鲁苏为饶乐都督。 九年(辛酉、721) 九年(辛酉、公元721年) 春,正月,制削杨敬述官爵,以白衣检校凉州都督,仍充诸使。 春季,正月,唐玄宗发布制命,削夺了杨敬述的官爵,让他以布衣身分任检校凉州都督,并且依旧让他充任节度、支度、营田等使。 丙辰,改蒲州为河中府,置中都官僚,一准京兆、河南。 丙辰(初七),唐玄宗下诏将蒲州改为河中府,设置中都官僚,员数、品级与京兆府和河南府相同。 丙寅,上幸骊山温汤;乙亥,还宫。 丙寅(十七日),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乙亥(二十六日)。 玄宗回到宫中。 监察御史宇文融上言,天下户口逃移,巧伪甚众,请加检括。 融,之玄孙也,源乾曜素爱其才,赞成之。 二月,乙酉,敕有司议招集流移、按诘巧伪之法以闻。 监察御史宇文融进言,认为全国各地民户人口流散逃移,弄虚作假现象十分普遍,希望加以核查。 宇文融是宇文的玄孙,源乾曜向来喜欢他的才能,故而极为赞成他的建议。 二月,乙酉(初八),玄宗敕令有关部门研究一下招集流散人口以及追查弄虚作假现象的办法,并将研究结果上奏。 丙戌,突厥毗伽复使来求和。 上赐书,谕以“曩昔国家与突阙和亲,华、夷安逸,甲兵休息;国家买突厥羊马,突厥受国家缯帛,彼此丰给。 自数十年来,不复如旧,正由默啜无信,口和心叛,数出盗兵,寇抄边鄙,人怨神怒,陨身丧元,吉凶之验,皆可汗所见。 今复蹈前迹,掩袭甘、凉,随遣使人,更来求好。 国家如天之覆,如海之容,但取来情,不追往咎。 可汗果有诚心,则共保遐福;不然,无烦使者徒尔往来。 若其侵边,亦有以待。 可汗其审图之!” 丙戌(初九),突厥可汗毗伽又派遣使者入朝请求和解。 唐玄宗写给毗伽一封信,信中说:“过去大唐与突阙和亲,华夏人和突阙人安居乐业,两国军队也相安无事;大唐买进突厥的牛羊马匹,突厥则接受大唐的各种丝织品,双方都丰衣足食。 最近几十年来,两国关系之所以不如往常,完全是由于默啜可汗言而无信,嘴里讲的是和亲,心里无时不想叛离,屡次派兵入侵,掠夺边疆地区百姓的财产,终致人怨神怒,自己被人杀死。 善恶吉凶的报应,都是可汗亲眼所见。 现在可汗又走上默啜的老路,先是入侵甘、凉二州,随后又派使者前来求和修好。 我大唐如上天无不覆盖,如大海容纳一切,只看今后的情况,不追究从前的过错。 可汗如果真有求和的诚意,则我们两国就能保持长久之福;否则就不必麻烦使者白白地往来走动。 倘若突厥兵再次入侵,我大唐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何去何从,请可汗仔细考虑!” 丁亥,制:“州县逃亡户口听百日自首,或于所在附籍,或牒归故乡,各从所欲。 过期不首,即加检括,谪徙边州;公私敢容庇者抵罪。”以宇文融充使,括逃移户口及籍外田,所获巧伪甚众。 迁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 融奏置劝农判官十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 其新附客户,免六年赋调。 使者竞为刻急,州县承风劳扰,百姓苦之。 阳翟尉皇甫憬上疏言其状;上方任融,贬憬盈川尉。 州县希旨,务于获多,虚张其数,或以实户为客,凡得户八十余万,田亦称是。 丁亥(初十),唐玄宗颁下制命:“各州县逃亡的户口,允许在百日内自己主动申报,或在现在的住地编入户籍,或发文书回原籍申报户口,都可按自己的心愿办理。 凡过期不报者,一经官府查出,一律迁徙到边远州县安置。 官民人等如有隐藏包庇者,也照此处治。”任命宇文融充任朝廷使者,负责搜求逃亡流失的户口及清查隐瞒不服的田地,查出的弄虚作假现象非常多。 宇文融因此被擢升为兵部员外兼侍御史。 宇文融还奏请唐玄宗设置了十位劝农判官,都兼任代理御史,分头巡行全国各地。 凡新近编入户籍的客户,均免除六年的赋调。 各路使者在执法上竞相追求严峻苟刻,所在州县官吏又一味迎合使者,变本加厉地骚扰百姓,致使百姓苦不堪言。 阳翟县尉皇甫憬上疏反映这一情况,由于玄宗正信任宇文融,所以皇甫憬反被贬职为盈川尉。 州县官吏迎合上司的旨意,务求多得逃户,为此不惜虚报数量,甚至有的把户籍中原有的户也当作新增的客户呈报上去。 此次共查出流失的民户八十余万,查出的被隐瞒土地的数目也与此基本相当。 兰池州胡康待宾诱诸降户同反,夏,四月,攻陷六胡州,有众七万,进逼夏州;命朔方大总管王、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共讨之。 兰池州的胡人康待宾诱使当地所有归降的人一同叛唐。 夏季,四月,康待宾率部攻陷了六胡州,麾下已聚集了七万之众,并乘胜进逼夏州。 唐玄宗命朔方大总管王和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共同讨伐康待宾。 戊戌,敕:“京官五品以上,外官刺史、四府上佐,各举县令一人,视其政善恶,为举者赏罚。” 戊戌(二十日),唐玄宗发布敕命:“五品以上的京官,各州刺史及京兆、河南、河中、太原四府的府尹、少尹,每人向朝廷推荐一位县令,朝廷将根据其政绩的好坏对举荐者进行赏罚。” 以太仆卿王毛仲为朔方道防御讨击大使,与王及天兵军节度大使张说相知讨康待宾。 唐玄宗任命太仆寺卿王毛仲为朔方道防御讨击大使,与王及天兵军节度大使张说一同征讨康待宾。 六月,己卯,罢中都,复为蒲州。 六月,己卯(初三),唐玄宗废除中都,又改名为蒲州。 蒲州刺史陆象先政尚宽简,吏民有罪,多晓谕遣之。 州录事言于象先曰:“明公不施棰挞,何以示威!”象先曰:“人情不远,此属岂不解吾言邪!必欲棰挞以示威,当从汝始!”录事惭而退。 象先尝谓人曰:“天下本无事,但庸人扰之耳。 苟清其源,何忧不治!” 蒲州刺史陆象先为政崇尚宽厚简约,属下官吏百姓有罪,多当面用好言劝诫,然后让他们离开。 蒲州录事对陆象先说:“明公不用刑杖,怎么能显示威风呢!”陆象先回答说:“人心都是相通的,难道这些人不理解我的话吗!如果你一定要我用刑杖来显示威风,那就应当从你开始!”录事十分惭愧,赶忙退出。 陆象先曾对人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为政若能正本清源,何忧天下不治!” 秋,七月,己酉,王大破康待宾,生擒之,杀叛胡万五千人。 辛酉,集四夷酋长,腰斩康待宾于西市。 秋季,七月,己酉(初四),王大败康待宾率领的叛军,生擒康待宾本人,击杀反叛的胡众一万五千人。 辛酉(十六日),唐玄宗召集了四夷各部酋长,在西市将康待宾腰斩。 先是,叛胡潜与党项通谋,攻银城、连谷,据其仓庾,张说将步骑万人出合河关掩击,大破之。 追至骆驼堰,党项乃更与胡战,胡众溃,西走入铁建山。 说安集党项,使复其居业。 讨击使阿史那献以党项翻覆,请并诛之,说曰:“王者之师,当伐叛柔服,岂可杀已降邪!”因奏置鳞州,以镇抚党项余众。 在这以前,叛军暗中与党项族合谋,准备攻打银城、连谷,占据该地的粮仓,张说率领一万名步兵和骑兵自合河关出其不意地向叛军发起攻击,叛军大败。 张说又乘胜追击,一直追到骆驼堰。 这时党项人反而攻击叛军,叛军溃不成军,向西逃入了铁建山。 张说安抚党项人,让他们像过去一样地生产和生活。 讨击使阿史那献认为党项人反复无常,请求将他们一起杀死,张说说:“圣王的仁义之师,应当讨伐叛逆,安抚归服之众,怎么能杀死已归降的人呢!”并上奏玄宗设置鳞州,以镇抚党项族余众。 九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九月,乙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康待宾之反也,诏郭知运与王相知讨之;上言,朔方兵自有余力,请敕知运还本军。 未报,知运已至,由是与不协。 所招降者,知运复纵兵击之;虏以为卖己,由是复叛。 上以不能遂定群胡,丙午,贬为梓州刺史。 康待宾发动叛乱的时候,唐玄宗命令郭知运与王联合出兵征讨;王告诉玄宗,朔方军的兵力足够平叛之用,请玄宗命令郭知运撤回陇右。 尚未等到回音,郭知运已率部抵达,因此两人关系出现裂痕。 对那些已被王招降的胡人,郭知运也纵兵袭击;胡人认为王出卖了自己,因此纷纷重新叛唐。 唐玄宗认为王未能平定胡人的叛乱,丙午(初二),将他贬为梓州刺史。 丁未,梁文献公姚崇薨,遗令:“佛以清净慈悲为本,而愚者写经造像,翼以求福。 昔周、齐分据天下,周则毁经像而修甲兵,齐则崇塔庙而弛刑政,一朝合战,齐灭周兴。 近者诸武、诸韦,造寺度人,不可胜纪,无救族诛。 汝曹勿效儿女子终身不寤,追荐冥福!道士见僧获利,效其所为,尤不可延之于家。 当永为后法!” 丁未(初三),梁文献公姚崇去世,临死留下这样的遗嘱:“佛教以清静慈悲为本,愚昧的人却希望通过抄写经文、建造佛像来求得来世之福。 过去的北齐与北周两国对峙,北周毁弃佛经佛像而整治军队,北齐却开丢开刑罚与政令,大量建造佛寺,等到两国一交战,结果是北齐灭亡,北周勃兴。 近代的武氏成员和韦氏诸人,所建之寺与所度之僧数不胜数,却并未免除其宗族被夷灭的后果。 在我死后,你们不要像凡夫俗女那样愚昧无知。 为我诵经超度以求死后之福!道士们见僧尼因此而获利,也效法僧尼,更不能将他们请进家门。 这条家训,子孙后代必须永远遵守。 癸亥,以张说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癸亥(十九日),唐玄宗任命张说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冬,二月,河西、陇右节度大使郭知运卒。 知运与同县右卫副率王君,皆以骁勇善骑射著名西陲,为虏所惮。 时下谓之王、郭。 遂自知运麾下代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判凉州都督。 冬季,十月,河西、陇右节度大使郭知运去世。 郭知运与担任右卫副率职务的同县老乡王君两人都因骁勇善战精于骑射而闻名于西部边陲,为西域胡虏所忌惮,被当时人称为王、郭。 郭知运死后,王君便由知运的部下继任河西、陇右节度使,并兼领凉州都督。 十一月,丙辰,国子祭酒元行冲上《群书四录》,凡书四万八千一百六十九卷。 十一月,丙辰(十三日),国子祭酒元行冲向玄宗进上《群书四录》,其中共收书四万八千一百六十九卷。 庚午,赦天下。 庚午(二十七日),唐玄宗大赦天下。 十二月,乙酉,上幸骊山温汤;壬辰,还宫。 十二月,乙酉(十三日),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壬辰(二十日),又回到宫中。 是岁,诸王为都督、刺史者,悉召还京师。 在这一年,唐玄宗将外放为都督、刺史的李唐诸王全部召回京师。 新作蒲津桥,熔铁为牛以系。 官府新修建了蒲津桥,在两岸桥头熔铸了八头铁牛用来拴系索桥上的大绳。 安州别驾刘子玄卒。 子玄即知几也,避上嫌名,以字行。 安州别驾刘子玄去世。 刘子玄即刘知几,为避玄宗皇帝李隆基姓名的同音字而以字行于世。 著作郎吴兢撰《则天实录》,言宋激张说使证魏元忠事。 说修史见之,知兢所为,谬曰:“刘五殊不相借!”兢起对曰:“此乃兢所为,史草具在,不可使明公枉怨死者。”同僚皆失色。 其后说阴祈兢改数字,兢终不许,曰:“若徇公请,则此史不为直笔,何以取信于后!” 著作郎吴兢撰修了《则天实录》,其中记载了宋激励张说为魏元忠作证的真实经过。 张说在修史时见到了这段记载,心里知道是吴兢所写,嘴里却故意说道:“刘五(即刘知几)在修史时对我一点都不帮忙!”吴兢马上站起来回答说:“这一段是我吴兢写的,所有的草稿都还在,我不能让明公您错怪了已经死去的刘子玄。”在座的同僚听了这话全都大惊失色。 后来张说私下里请求吴兢将这段记载略改几字,吴兢始终没有答应,他说:“我要是曲从您的要求,《则天实录》就不再是秉笔直书的信史,将何以取信于后人呢!” 太史上言,《鳞德历》浸疏,日食屡不效。 上命僧一行更造新历,率府兵曹梁令瓒造黄道游仪以测候七政。 太史向唐玄宗进言,告知《鳞德历》越来越不准确,对日食的预测屡次有误。 唐玄宗指派僧人一行重修新的历法,又让率府兵曹梁令瓒设计制造黄道游仪来观测日、月、金、木、水、火、土星的位置和运行状况。 置朔方节度使,领单于都护府,夏、盐等六州,定远、丰安二军,三受降城。 唐玄宗设置朔方节度使,统辖单于都护府和夏、盐等六州以及定远、丰安二军和三受降城。 十年(壬戌、722) 十年(壬戌、公元722年) 春,正月,丁巳,上行幸东都,以刑部尚书王志为西京留守。 春季,正月,丁巳(十五日),唐玄宗行幸东都洛阳,任命刑部尚书王志为西京留守。 癸亥,命有司收公廨钱,以税钱充百官俸。 癸亥(二十一日),唐玄宗下令有关部门征收公廨钱,用这笔税收支付文武百官俸禄。 乙丑,收职田。 亩率给仓粟二斗。 乙丑(二十三日),唐玄宗下令收回文武百官的职分田,每亩每年大致给予粟米二斗。 二月,戊寅,上至东都。 二月,戊寅(初七),唐玄宗抵达东都。 夏,四月,己亥,以张说兼知朔方军节度使。 夏季,四月,己亥(二十九日),唐玄宗任命张说兼任朔方军节度使。 五月,伊、汝水溢,漂溺数千家。 五月,伊水和汝水暴涨,溢出河岸,淹没居民数千家。 闰月,壬申,张说如朔方巡边。 闰五月,壬申(初二),张说前往朔方巡察边境。 己丑,以余姚县主女慕容氏为燕郡公主,妻契丹王郁干。 己丑(十九日)。 唐玄宗封余姚县主之女慕容氏为燕郡公主,将她嫁给契丹王郁干。 六月,丁巳,博州河决,命按察使萧嵩等治之。 嵩,梁明帝之孙也。 六月,丁巳(十八日),博州境内黄河决口,唐玄宗派按察使萧嵩等人前往救灾治河。 萧嵩是南朝后梁明帝萧岿的孙子。 己巳,制增太庙为九室,迁中宗主还太庙。 己巳(三十日),唐玄宗发布制命,将太庙由七室增至九室,将中宗皇帝的神主迁回太庙。 秋,八月,癸卯,武强令裴景仙,坐赃五千匹,事觉,亡命;上怒,命集众斩之。 大理卿李朝隐奏景仙赃皆乞取,罪不至死;又,其曾祖寂有建义大功,载初中以非罪破家,惟景仙独存,今为承嫡,宜宥其死,投之荒远。 其辞略曰:“十代宥贤,功实宜录;一门绝祀,情或可哀。”制令杖杀。 朝隐又奏曰:“生杀之柄,人主得专;轻重有条,臣下当守。 今若乞取得罪,便处斩刑;后有枉法当科,欲加何辟?所以为国惜法,期守律文;非敢以法随人,曲矜仙命。”又曰:“若寂勋都弃,仙罪特加,则叔向之贤,何足称者;若敖之鬼,不其馁而!”上乃许之。 杖景仙一百,流岭南恶处。 秋季,八月,癸卯(初四),武强县县令裴景仙贪赃五千匹,事发,弃官逃走;唐玄宗大怒,下令召集人众,将其斩首。 大理寺卿李朝隐向玄宗上奏,认为裴景仙所有赃物均乞取而得,依律罪不至死;此外,裴景仙的曾祖裴寂反隋,有树立义旗的大功,武后载初年间裴氏无罪而家破人亡,至今只剩裴景仙一人,现在为了使裴氏延续香火,也应宽宥他所犯下的死罪,将他流放到边远之地,李朝隐奏疏的大意是:“贤者十世子孙所犯罪均应宽宥,因为贤者的功劳实在应当记取;因诛杀罪犯而使得一个家族断子绝孙,在情理上亦有可怜之处。”唐玄宗还是下令将裴景仙用杖打死。 李朝隐又向玄宗奏道:“生杀大权应操在君主的手中,但用刑的轻重自有条规,臣下应当遵守。 现在如果因乞取赃物得罪便处斩刑,那么日后如有贪赃枉法者需要论罪判刑,又当加重到哪一种刑罚呢?臣屡次谏阻,是顾惜国家的法度,希望律令条文得到遵守,并不敢因人施法,曲法以求饶怒景仙一命。”他还说:“倘若裴寂的功勋一概不论,裴景仙所犯之罪特别加重处刑,那么叔向因贤明得以不受其弟株连,也就不值得称道了;若敖氏家族的祖先也就会因断子绝孙而陷于饥饿了。”唐玄宗这才同意了他的请求,改为将裴景仙处杖刑一百,流放到岭南的荒僻之地。 安南贼帅梅叔焉等攻围州县,遣骠骑将军兼内侍杨思勖讨之。 思勖募群蛮子弟,得兵十余万,袭击,大破之,斩叔焉,积尸为京观而还。 安南反贼首领梅叔焉等人率众围攻所在州县,唐玄宗派遣骠骑将军兼内侍杨思勖前往讨伐。 杨思勖在当地召募了十余万蛮族子弟从军,率领这支军队向梅叔焉等人大举进攻并大获全胜,将梅叔焉斩首,为炫耀武功,又将敌人的死尸收集在一起,加土筑成一座高大的坟莹,然后返回京城。 初,上之诛韦氏也,王皇后颇预密谋,及即位数年,色衰爱弛。 武惠妃有宠,阴怀倾夺之志,后心不平,时对上有不逊语。 上愈不悦,密与秘书监姜皎谋以后无子废子,皎泄其言。 嗣腾王峤,后之妹夫也,奏之。 上怒,张嘉贞希旨构成其罪,云:“皎妄谈休咎。”甲戌,杖皎六十,流钦州,弟吏部侍郎晦贬春州司马;亲党坐流、死者数人,皎卒于道。 起初,在唐玄宗定诛除韦后之计的时候,王皇后参与了很多秘密的策划,到了玄宗即位几年以后,皇后姿色渐衰,玄宗对她的宠幸也大不如前。 此时武惠妃颇受玄宗宠爱,内心里便有了夺取皇后之位的企图,王皇后对此心中不平,常常对玄宗出言不逊。 玄宗对皇后越发不满,暗地里与秘书监姜皎商议,打算以皇后无子为借口将其废黜,姜皎将玄宗这番话泄露了出去。 继任的濮王李峤是王皇后的妹夫,便将此事上奏给玄宗。 唐玄宗很生气,宰相张嘉贞迎合玄宗的旨意,便罗织而成姜皎的罪名,声称:“姜皎妄谈吉凶之事。”甲戌(疑误),姜皎被处以杖刑六十,流放钦州,姜皎之弟吏部侍郎姜晦也被贬为春州司马;姜氏家族的亲属党羽之中还有几个被处以流刑或死刑的,姜皎在赴钦州的途中死去。 己亥,敕:“宗室、外戚、驸马,非至亲毋得往还;其卜相占候之人,皆不得出入百官之家。” 己亥(疑误),唐玄宗发布敕命:“宗室、外戚、驸马若非骨肉至亲,一律不得相互往来交结;所有占卜看相和观察天象预测吉凶的术士,一律不得出入文武百官之家。” 乙卯夜,左领军兵曹权楚璧与其党李齐损等作乱,立楚璧兄子梁山为光帝,诈称襄王之子,拥左屯营兵数百人入宫城,求留守王志,不获。 比晓,屯营兵自溃,斩楚璧等,传首东都。 志惊怖而薨。 楚璧,怀恩之侄;齐损,迥秀之子也。 壬午,遣河南尹王怡如京师,按问宣尉。 己卯(十一日)夜间,左领军兵曹权楚璧伙同其党羽李齐损等人发动叛乱,拥立权楚璧兄长之子权梁山为光帝,诡称其为襄王李重茂之子,蒙蔽左屯营兵数百人闯入宫城,寻找西京留守王志,但没有找到。 天快亮时,闯入宫城的屯营兵却不攻自溃,将权楚璧等人斩首,并将这些人的首级送给住在东都洛阳的玄宗皇帝。 西京留守王志被惊吓而死。 权楚璧是权怀恩的侄儿,齐损是李迥秀的儿子。 壬午(十四日),唐玄宗派河南尹王怡前往京师调查此事并安抚京师士民。 癸未,吐蕃围小勃律王没谨忙,谨忙求救于北庭节度使张嵩曰:“勃律,唐之西门,勃律亡则西域皆为吐蕃矣。”嵩乃遣疏勒副使张思礼将蕃、汉步骑四千救之,昼夜倍道,与谨忙合击吐蕃,大破之,斩获数万。 自是累岁,吐蕃不敢犯边。 癸未(十五日),吐蕃军队围攻小勃律王没谨忙,没谨忙向唐北庭节度使张嵩求救说:“勃律是大唐西域的门户,勃律如果灭亡,那么整个西域也就会落入吐蕃之手了。”张嵩于是派疏勒副使张思礼率领汉、胡步骑兵四千人前去救援。 张思礼昼夜兼程,与没谨忙夹击吐蕃军队,大获全胜,斩杀和俘获敌兵数万。 从这以后几年内,吐蕃一直未敢进犯大唐边境。 王怡治权楚璧狱,连逮甚众,久之不决;上乃以开府仪同三司宋为西京留守。 至,止诛同谋数人,余皆奏原之。 王怡审理权楚璧等人作乱的案子,很多人受到牵连,案子久拖不决。 唐玄宗于是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宋为西京留守。 宋上任后,只将权楚璧的几个同谋者处死,其他的人均上奏玄宗予以赦免。 康待宾余党康愿子反,自称可汗;张说发兵追讨擒之,其党悉平。 徙河曲六州残胡五万余口于许、汝、唐、邓、仙、豫等州,空河南、朔方千里之地。 康待宾的余党康愿子又发动了叛乱,自称为可汗;张说派出军队追击讨伐,生擒康愿子,叛乱遂被平定。 然后又将河曲六州残余的五万多胡人迁徙到许、汝、唐、邓、仙、豫等州安置,黄河以南及朔方各州的千里之地遂无人居住。 先是,缘边戍兵常六十余万,说以时无强寇,奏罢二十余万使还农。 上以为疑,说曰:“臣久在疆易,具知其情,将帅苟以自卫及役使营私而已。 若御敌制胜,不必多拥冗卒以妨农务。 陛下若以为疑,臣请以阖门百口保之。”上乃从之。 在这之前,沿边境镇守戍卫的士卒常达六十余万人,张说认为当时没有强寇入侵,上奏请求削减二十万戍兵,让这些人回乡务农。 唐玄宗对此表示怀疑,张说说“臣久在边界驱驰,对这里的情形全都了如指掌,这不过是将帅试图拥兵自保以及役使兵众谋取私利而已。 如果说是为了御敌制胜的话,完全不必集结这么多的冗兵从而耽误了农事。 陛下如果对臣的话尚有怀疑,臣请求用臣全家百口的性命来担保。”唐玄宗这才同意照他说的去做。 初,诸卫府兵,自成丁从军,六十而免,其家又不免杂徭,浸以贫弱,逃亡略尽,百姓苦之。 张说建议,请召募壮士充宿卫,不问色役,优为之制,逋逃者必争出应募;上从之。 旬日,得精兵十三万,分隶诸卫,更番上下。 兵农之分,从此始矣。 起初,各卫的府兵,自成丁之年开始从军,至六十岁时方可免役,府兵家中又须负担各种杂役,长此以往便逐渐贫弱,所以各卫的府兵逃亡殆尽,百姓也深以从军为苦。 张说向玄宗提出一个建议,请求召募壮丁充任禁兵,应募入伍的状丁不须负担各种劳役,再制定一些优待他们的条规,这样逃避兵役的人就会争相出来应募。 唐玄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十天之内,即募得精兵十三万,分别隶属于各卫,并轮番值班。 唐代兵、农的分离,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冬,十月,癸丑,复以乾元殿为明堂。 冬季,十月,癸丑(十五日),唐玄宗又将乾元殿改为明堂。 甲寅,上幸寿安兴泰宫,猎于上宜川;庚申,还宫。 甲寅(十六日),唐玄宗来到寿安县境内的兴泰宫,在上宜川打猎;庚申(二十二日),唐玄宗返回宫中。 上欲耀兵北边,丁卯,以秦州都督张守洁等为诸卫将军。 唐玄宗想要在北部边境地区显示军威。 丁卯(二十九日),任命秦州都督张守洁等人为各卫将军。 十一月,乙未,初令宰相共食实封三百户。 十一月,乙未(二十八日),唐玄宗开始让宰相共享三百个封户的租赋。 前广州都督裴先下狱,上与宰相仪其罪。 张嘉贞请杖之,张说曰:“臣闻刑不上大夫,为其近于君,且所以养廉耻也。 故士可杀不可辱。 臣巡北边,闻杖姜皎于朝堂。 皎官登三品,亦有微功,有罪应死则死,应流则流,奈何轻加笞辱,以皂隶待之!姜皎事往,不可复追,先据状当流,岂可复蹈前失!”上深然之。 嘉贞不悦,退谓说曰:“何论事之深也!”说曰:“宰相,时来则为之。 若国之大臣皆可笞辱,但恐行及吾辈。 吾此言非为先,乃为天下士君子也。”嘉贞无以应。 前任广州都督裴先被捕下狱,唐玄宗与宰相们一起商量对他如何处罚的问题。 张嘉贞提出对他处以杖刑,张说说:“臣听说刑不上大夫,因为他们接近君主,而且这样做还可以培养他们的廉耻心。 所以说士可杀不可辱。 以前臣在北部边境巡视时,听说陛下在朝堂上对姜皎使用了杖刑。 姜皎的官阶已达三品,也曾为朝廷立下一点功劳,如有罪应当处死就处死,应当流放就流放,为什么随便以当众抽打来羞辱他,拿他当仆役一样对待呢!现在姜皎的事已成为过去,无法再补救,但据裴先所犯之罪应处流刑,陛下哪能重犯在姜皎一案上所犯的错误呢!”唐玄宗认为他说得很对。 张嘉贞听了张说这番话后很不高兴,退朝之后对他说:“您何必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呢!”张说回答说:“宰相是运气一来就可以作的,倘若对朝廷大臣都能随意抽打羞辱,只恐怕我们这些人也会有受辱的那一天。 我今天的话并非只为了裴先,而是为天下的士君子们着想的。”张嘉贞无言以对。 十二月,庚子,以十姓可汗阿史那怀道女为交河公主,嫁突骑施可汗苏禄。 十二月,庚子(初三),唐玄宗将十姓可汗阿史那怀道的女儿封为交河公主,并将她嫁给了突骑施可汗苏禄。 上将幸晋阳,因还长安。 张说言于上曰:“汾阴上有汉家后土祠,其礼久废;陛下宜因巡幸修之,为农祈谷。”上从之。 唐玄宗准备赴晋阳,而后回长安。 张说向玄宗进言道:“汾阴丘上有汉朝所立的后土祠,这里的祭祀大礼长期废弛;陛下应当趁巡幸之机重修此礼,以便为农事祈求丰年。”唐玄宗表示同意。 上女永穆公主将下嫁,敕资送如太平公主故事。 僧一行谏曰:“武后惟太平一女,故资送特厚,卒以骄败,奈何为法!”上遽止之。 唐玄宗之女永穆公主即将出嫁,玄宗下令依照太平公主出嫁时的规格为他置办嫁妆。 僧人一行谏阻道:“武后只生了太平公主一个女儿,因而所送嫁妆特别丰厚,但他最终因骄横而败亡,为什么要效法她呢!”玄宗听罢立即下令停止这样做。 十一年(癸亥、723) 十一年(癸亥,公元723年) 春,正月,己巳,车驾自东都北巡;庚辰,至潞州,给复五年;辛卯,至并州,置北都,以并州为太原府,刺史为尹;二月,戊申,还至晋州。 春季,正月,己巳(初三),唐玄宗自东都洛阳启程北上;庚辰(十四日),玄宗抵达潞州,下令免除当地百姓五年徭役;辛卯(二十五日),玄宗来到并州,下令在这里设置北都,将并州改为太原府,州刺史改称府尹;二月,戊申(十二日),玄宗回到晋州。 张说与张嘉贞不平,会嘉贞弟金吾将军嘉赃发,说劝嘉贞素服待罪于外。 己酉,左迁嘉贞幽州刺史。 张说与张嘉贞不和,恰好张嘉贞之弟金吾将军张嘉犯贪赃罪事发,张说便劝张嘉贞身着素服在外等候皇帝治罪。 己酉(十三日),玄宗张嘉贞降职为幽州刺史。 壬子,祭后土于汾阴。 乙卯,贬平遥令王同庆为赣尉,坐广为储,烦扰百姓也。 壬子(十六日),唐玄宗在汾阴祭祀土神。 乙卯(十九日),玄宗将平遥县县令王同庆贬职为赣县尉,原因是他为迎接天子巡幸,存储了许许多多东西,搅扰了百姓。 癸亥,以张说兼中书令。 癸亥(二十七日),唐玄宗任命张说兼任中书令。 己巳,罢天兵、大武等军,以大同军为太原以北节度使,领太原、辽、石、岚、汾、代、忻、朔、蔚、云十州。 己巳(疑误),唐玄宗下令撤销天兵、大武等军,将大同军改为太原以北节度使,统辖太原、辽、石、岚、汾、代、忻、朔、蔚、云十州。 三月,庚午,车驾至京师。 三月,庚午(初五),唐玄宗抵达京师。 夏,四月,甲子,以吏部尚书王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夏季,四月,甲子(三十日),唐玄宗任命吏部尚书王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五月,己丑,以王兼朔方军节度大使,巡河西、陇右、河东、河北诸军。 五月,己丑(二十五日),唐玄宗指派王兼任朔方军节度大使,巡察河西、陇石、河东、河北诸军。 上置丽正书院,聚文学之士秘书监徐坚、太常博士会稽贺知章、监察御使鼓城赵冬曦等,或修书,或侍讲;以张说为修书使以总之。 有司供给优厚。 中书舍人洛阳陆坚以为此属无益于国,徒为糜费,欲悉奏罢之。 张说曰:“自古帝王于国家无事之时,莫不崇宫室,广声色,今天子独延礼文儒,发挥典籍,所益者大,所损者微。 陆子之言,何不达也!”上闻之,重说而薄坚。 唐玄宗设立丽正书院,招纳了秘书监徐坚、太常博士会稽人贺知章、监察御史彭城人赵冬曦等文学之士,这些人有的著书立说,有的给皇帝讲论文史;玄宗还任命张说为修书使主持其事,有关部门给予这些人的供应十分优厚。 中书舍人洛阳人陆坚认为这些人所干的事对国家没有什么益处,只是白白地耗费钱财,打算奏请皇帝将他们全部罢免。 张说道:“自古以来的帝王在国家安定时期,无不大建宫室,增广耳目声色之好,唯独当今天子延纳和礼遇博学的儒者,阐发和弘杨先圣所遗留下来的文献典籍,这样做对国家大有好处,并且耗费的钱财也极为有限。 陆子所说的话,怎么如此不明事理!”玄宗得知此事后,愈发推重张说而鄙视陆坚。 秋,八月,癸卯,敕“前令检括逃人,虑成烦扰,天下大同,宜各从所乐,令所在州县安集,遂其生业。 秋季,八月,癸卯(初十),唐玄宗发布敕令:“以前朝廷曾下令清查流失的户口,朕担心此举会搅扰百姓。 当今天下大同,应当让百姓各干自己高兴干的事,今后所在州县应当对这些人加以安抚,使他们各有谋生的职业。” 戊申,追尊宣皇帝庙号献祖,光皇帝庙号懿祖,于太庙九室。 戊申(十五日),唐玄宗下诏将宣皇帝的庙号追尊为献祖,将光皇帝的庙号追尊为懿祖,将两人的神主迁入太庙九室中受祭。 先是,吐谷浑畏吐蕃之强,附之者数年;九月,壬申,帅众诣沙州降,河西节度使张敬忠抚纳之。 在这以前,吐谷浑畏惧吐蕃势力强大,依附它达数年之久;九月,壬申(初十),吐谷浑酋长率领部众来到沙州投降唐朝,唐河西节度使张敬忠对他们予以安抚和接纳。 冬,十月,丁酉,上幸骊山,作温泉宫;甲寅,还宫。 冬季,十月,丁酉(初五),唐玄宗到骊山温泉,下令改建温泉宫。 甲寅(二十二日),玄宗返回宫中。 十一月,礼仪使张说等奏,以高祖配昊天上帝,罢三祖并配之礼。 戊寅,上祀南郊,赦天下。 十一月,礼仪使张说等人向玄宗上奏,请求以唐高祖配享昊天上帝,停止实行高祖、太宗、高宗三祖同时配享的礼节。 戊寅(十六日),唐玄宗到南郊祭天,下诏大赦天下。 戊子,命尚书左丞萧嵩与京兆、蒲、同、岐、华州长官选府兵及白丁一十二万,谓之“长从宿卫,”一年两番,州县毋得杂役使。 戊子(二十六日),唐玄宗命令尚书左丞萧嵩与京兆、蒲、同、岐、华州长官负责选拔府兵以及未入兵籍的状丁共一十二万人,称为“长从宿卫”,每年分为两班,轮流值勤,并且明令地方州县不得再向这些人征发任何其他徭役。 十二月,甲午,上幸凤泉汤;戊申,还宫。 十二月,甲午(初三),唐玄宗到了凤泉汤;戊申(十七日),玄宗返回宫中。 庚申,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王坐党引疏族,贬蕲州刺史。 庚申(二十九日),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王因偏袒、提拔远亲而获罪,被贬为蕲州刺史。 是岁,张说奏改政事堂曰中书门下,列五房于其后,分掌庶政。 在这一年,张说奏请玄宗批准将政事堂改名为中书门下,在中书门下之下分设吏房、枢机房、兵房、户房、刑礼房等五房管理日常事务。 初,监察御史濮阳杜暹因按事至突骑施,突起骑施馈之金,暹固辞。 左右曰:“君寄身异域,不宜逆其情。”乃受之,埋于幕下,出境,移牒令取之。 虏大惊,度碛追之,不及。 及安西都护阙,或荐暹往使安西,人服其清慎。 时暹自给事中居母忧。 当初,监察御史濮阳人杜暹曾因查验某事到了突骑施,突骑施人向他馈赠黄金,他坚决推辞不受。 他左右的随从对他说:“您现在身在异域,不应拂了他们的盛情。”这样他才接受下来,让人将黄金埋在自己所住的账篷下面,等到完成使命离开突骑施辖区之后,才写信告诉他们,并且让他们自己取出来。 突骑施人见信后十分惊异,立即穿越沙漠前来追赶,只是未能追上。 后来安西都护一职出缺,有人推荐杜暹前去安西担任这一职务,说当地百姓无不叹服他的清廉谨慎。 这时杜暹正因母亲去世由给事中任上辞官回家守制。 十二年(甲子、724) 十二年(甲子,公元724年) 春,三月,甲子,起暹为安西副大都护、碛西节度等使。 春季,三月,甲子(初五),唐玄宗征召正在为母亲服丧的杜暹出任安西副大都护和碛西节度、支度、营田等使。 神龙初,追复泽王上金官爵,求得庶子义于岭南,绍其故封。 许王素节之子,利其爵邑,与弟谋,使人告义非上金子,妄冒袭封,复流岭南,以继上金后为嗣泽王。 至是,玉真公主表义实上金子,为兄弟所摈。 夏,四月,庚子,夏立义为嗣泽王;削爵,贬鄂州别驾。 壬寅,敕宗室旁继为嗣王者并令归宗。 神龙初年,曾下令恢复泽王李上金的官爵,并在岭南找到了他的庶子李义来承袭其爵位。 许王李素节之子李凯觎李义的爵位和封户,便与自己的弟弟李策划,指使他人控告李义不是李上金的儿子,说他是假冒袭封,于是唐中宗又将李义流放到岭南,转而让李当李上金的后嗣并封其为嗣泽王。 至此时,玉真公主向玄宗皇帝上表说明李义的确是李上金的儿子,只是受到了李兄弟的诬告和排挤。 夏季,四月,庚子(十一日),唐玄宗又将李义立为嗣泽王,削去李的爵位,将李贬为鄂州别驾。 壬寅(十三日),唐玄宗颁下敕令,让宗室中以旁系亲属身分继立为嗣王的一律回归本宗。 壬子,命太史监南宫说等于河南、北平地测日晷及极星,夏至日中立八尺之表,同时候之。 阳城晷长一尺四寸八分弱,夜视北极出地高三十四度十分度之四;浚仪岳台晷长一尺五寸微强,极高三十四度八分;南至郎州晷长七寸七分,极高二十九度半;北至蔚州,晷长二尺二寸九分,极高四十度。 南北相距三千六百八十八里九十步,晷差一尺五寸二分,极差十度半。 又南至交州,晷出表南三寸三分;八月,海中南望老人星下,众星粲然,皆古所未名,大率去南极二十度以上星皆见。 壬子(二十三日)。 唐玄宗命令太史监南宫说等人在黄河南、北两岸的平地上观测太阳的影子和北极星的位置,于夏至这一天中午在不同地方各树起一支八尺长的标杆,在同一时间测量不同标杆影子的长度。 阳城县日影的长度为一尺四寸八分弱,晚上看到的北极星高出地面三十四度又十分度之四;在汴州浚仪岳台日影的长度为一尺五寸微强,晚上北极星高出地面三十四度八分;南部的郎州日影长度为七寸七分,晚上北极星高出地面二十九度半;北部的蔚州日影长度为二尺二寸九分,晚上北极星高出地面四十度。 位于南部的郎州和位于北部的蔚州两地之间相距三千六百八十八里九十步,两地日影长度相差一尺五寸二分,晚上北极星高出地面的角度相差十度半。 再往南到交州,日影伸至标杆南面三寸三分处;八月,在海中南望南极星下,群星清晰明亮,全都是以往未曾命名的,大约离南极星二十度角范围内的所有星星均可看到。 五月,丁亥,停诸道按察使。 五月,丁亥(二十九日),唐玄宗下令停止设置各道按察使。 六月,壬辰,制听逃户自首,辟所在闲田,随宜收税,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 仍以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为劝农使,巡行州县,与吏民议定赋役。 六月,壬辰(初五),唐玄宗发布制命,允许没有户籍的民户自动申报,辟出各地闲置的土地供他们耕种,由官府根据具体情况征收赋税,但不得征派徭役,租庸也一律蠲免。 玄宗又任命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为劝农使,到各州县巡视,与当地吏民商定应出赋税徭役的具体数量。 上以山东旱,命台阁名臣以补刺史;壬午,以黄门侍郎王丘、中书侍郎长安崔沔、礼部侍郎·知制诰韩休等五人出为刺史。 丘、同皎之从父兄子,休、大敏之孙也。 由于山东各州旱情严重,唐玄宗命令台省名臣出任州刺史;壬午(疑误),玄宗任命黄门侍郎王丘、中书侍郎长安人崔沔和礼部侍郎、知制诰韩休等五人出任刺史。 王丘是王同皎堂兄的儿子,韩休是韩大敏的孙子。 初,张说引崔沔为中书侍郎,故事,承宣制皆出宰相,侍郎署位而已。 沔曰:“设官分职,上下相维,各申所见,事乃无失。 侍郎,令之贰也,岂得供默而已!”由是遇事多所异同,说不悦,故因是出之。 当初张说举荐崔沔任中书侍郎,依照惯例,接受皇帝制命以及传达皇帝旨意均由宰相负责,中书侍郎形同虚设。 崔沔认为:“朝廷设官分职,上下之间应相互维系,只有在位者各抒己见,朝廷大政才能减少失误。 中书侍郎是中书令的副职,岂可供手沉默无所事事呢!”因此遇事经常表示不同意见,张说对此感到不快,便趁此机会将他外放为刺史。 秋,七月,突厥可汗遣其臣哥解颉利发来求婚。 秋季,七月,突厥可汗派他的臣下哥解颉利发前来求婚。 溪州蛮覃行璋反。 以监门卫大将军杨思勖为黔中道招讨使,将兵击之。 癸亥,思勖生擒行璋,斩首三万级而归。 加思勖辅国大将军,俸禄、防阁皆依品给。 赦行璋以为洵水府别驾。 溪州蛮族人覃行璋反叛唐朝,唐玄宗任命监门卫大将军杨思勖为黔中道招讨使,率军进剿。 癸亥(初六),杨思勖生擒了覃行璋,斩敌首级三万颗,得胜而回。 唐玄宗为杨思勖加辅国大将军衔,并规定他的俸禄和卫兵数目均按辅国大将军的品级供给。 玄宗又下诏赦免了覃行璋之罪,任命他为洵水府别驾。 姜皎既得罪,王皇后愈忧畏不安,然待下有恩,故无随而谮之者,上犹豫不决者累岁。 后兄太子少保守一,以后无子,使僧明悟为后祭南北斗,剖霹雳木,书天地字及上名,合而佩之,祝曰:“佩此有子,当如则天皇后。”事觉,己卯,废为庶人,移别室安置;贬守一潭州别驾,中路赐死。 户部尚书张嘉贞坐与守一交通,贬台州刺史。 姜皎被流放之后,王皇后心中越发忧惧不安,但由于平日对手下人多有恩惠,因而没有人乘机到玄宗那里去诬陷她,唐玄宗在几年之间也一直对是否废掉皇后一事犹豫不决。 由于王皇后没有生儿子,他的哥哥太子少保王守一便指使僧人明悟为皇后祭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并剖开霹雳木,在上面写下天地二字和玄宗的姓名,然后将两个半片合在一起,让皇后佩戴在身上,又向神祈祷道:“佩戴上这个东西,就会生儿子,就像则天皇后那样。”此事被发觉,己卯(二十二日),玄宗将王皇后废为庶人,迁到别的房间中安置;又将王守一贬为潭州别驾,并在赴任途中将他赐死。 户部尚书张嘉贞因与王守一互相交结而获罪,被贬为台州刺史。 八月,丙申,突厥哥解颉利发还其国;以其使者轻,礼数不备,未许婚。 八月,丙申(初九),唐玄宗打发突阙使者哥解颉利发回国,由于这次对方使者的规格太低,礼数又不完备,所以玄宗没有答应与其通婚。 己亥,以宇文融为御史中丞。 己亥(十二日),唐玄宗任命宇文融为御史中丞。 融乘驿周流天下,事无大小,诸州先牒上劝农使,后申中书;省司亦待融指伪,然后处决。 时上将大攘四夷,急于用度,州县畏融,多张虚数,凡得客户八十余万,田亦称是。 岁终,增珉钱数百万,悉进入宫;由是有宠。 议者多言烦扰,不利百姓,上亦令集百寮于尚书省议之。 公卿已下,畏融恩势,不敢立异。 惟户部侍郎杨独抗议,以为:“括客免税,不利居人;徵籍外田税,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补所失。”未几,出为华州刺史。 宇文融乘着驿车周游天下,事情不论大小,各州都要先向他这个劝农使汇报,然后再呈报给中书省;尚书省左右司长官也都是在看到宇文融提出的意见之后,才对具体问题作出处理决定。 当时唐玄宗正准备对四方异族大事征伐,急需钱用,地方州县官惧怕宇文融,多虚报清查出的户口和土地的数量,所以总共得到无户籍的客户八十余万,查出的隐匿土地数量也与此相当。 到年终决算时,共增加财政收入达数百万缗,宇文融将这些收入全部上缴宫中,因而深得唐玄宗的宠爱。 群臣大多认为他这样做冗杂繁乱,对百姓不利,唐玄宗也曾将文武百官召集到尚书省共同讨论此事。 但公卿以下官员大多忌惮宇文融的恩宠、权势,所以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只有户部侍郎杨例外,他认为:“清查隐漏的户口,对自首的人免除租庸徭役,对在籍的百姓不利;征收不在籍的隐漏户的田税,会使得百姓生计困苦,所失大于所得。”过了不久,杨便被外放为华州刺史。 壬寅,以开府仪同三司宋为西京留守。 壬寅(十五日),唐玄宗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宋为西京留守。 冬,十月,丁酉,谢王特勒遣使入奏,称“去年五月,金城公主遣使诣失密国,云欲走归汝。 失密王从臣国王借兵,共拒吐蕃。 王遣臣入取进止。”上以为然,赐帛遣之。 冬季,十月,丁酉(十一日),谢国国王特勒派使者入朝上奏,称:“去年五月,金城公主派使者到失密国,说是想逃归大唐。 失密国王向我们的国王借兵,要合两国之力抗击吐蕃。 国王派臣前来听取陛下的旨意。”玄宗认为他们这样做很对,于是赐给使者绢帛而后送他回国。 废后王氏卒,后宫思慕后不已,上亦悔之。 被废黜的前皇后王氏去世,宫中的人非常怀念她,唐玄宗对自己当初的做法也感到后悔。 十一月,庚午,上幸东都;戊寅,至东都。 十一月,庚午(十四日),玄宗启程前往东都;戊寅(二十二日),玄宗抵达东都。 辛巳,司徒申薨,赠谥惠庄太子。 辛巳(二十五日),司徒申王李去世,玄宗赠给他惠庄太子的谥号。 群臣屡上表封禅,闰月,丁卯,制以明年十一月十日有事于泰山。 时张说首建封禅之议,而源乾曜不欲为之,由是与说不平。 群臣屡次向玄宗上表请求到泰山祭祀天地,闰十二月,丁卯(十二日),唐玄宗颁布制命,决定在下一年的十一月十日到泰山举行封禅大典。 当时张说首先提出封禅的建议,而源乾曜不愿意玄宗这么做,因此两人关系不睦。 是岁,契丹王李郁干卒,弟吐干袭位。 在这一年,契丹王李郁干去世,他的弟弟李吐干继位。 十三年(乙卯、725) 十三年(乙丑,公元725年) 春,二月,庚申,以御史中丞宇文融兼户部侍郎。 制以所得客户税钱均充所在常平仓本;又委使司与州县议作劝农社,使贫富相恤,耕耘以时。 春季,二月,庚申(初六),唐玄宗任命御史中丞宇文融兼任户部侍郎。 唐玄宗又颁布敕命,规定将所征得的客户税金一律充作所在州县的常平仓本钱。 又委托劝农使司与各州县协商筹建劝农社,以便使百姓之间贫富相济,按时耕种田地。 乙亥,更命长从宿卫之士曰:“骑”,分隶十二卫,总十二万人为六番。 乙亥(二十一日),玄宗将“长从宿卫”之士改名为“骑”,分别隶属于十二卫,总兵员为十二万人,分为六番,轮流值勤。 上自选诸司长官有声望者大理卿源光裕、尚书左丞杨承令、兵部侍郎寇等十一人为刺史,命宰相、诸王及诸司长官、台郎、御史饯于洛滨,供张甚盛。 赐以御膳,太常具乐,内坊歌妓;上自书十韵诗赐之。 光裕,乾曜之从孙也。 唐玄宗亲自选拔大理寺卿源光裕、尚书左丞杨承令、兵部侍郎寇等十一位素有声望的诸司长官出任刺史,又命令宰相、诸王及诸司长官、尚书郎、御史在洛水之滨为他们饯行,张设了很多帷帐。 饯别的宴会由皇帝赐给饮食,太常安排乐队,又叫来了宜春院内教坊中的歌妓助兴,唐玄宗还亲笔书写了自己所作的十韵诗相赠。 源光裕是源乾曜兄弟的孙子。 三月,甲午,太子嗣谦更名鸿;徙郯王嗣真为庆王,更名潭;陕王嗣升为忠王,更名浚;王嗣真为棣王,更为洽;鄂王嗣初更名涓;鄄王嗣玄为荣王,更名。 又立子琚为光王,潍为仪王,为颍王,泽为永王,清为寿王,洄为延王,沭为盛王,溢为济王。 三月,甲午(初十),玄宗将太子李嗣谦改名为李鸿;将郯王李嗣真改封为庆王,改名为李潭;将陕王李嗣改封为忠王,改名为李浚;将王李嗣真改封为棣王,改名为李洽;将鄂王李嗣初改名为李涓;将鄄王李嗣玄改封为荣王,改名为李。 唐玄宗又封其子李琚为光王,李潍为仪王,李为颍王,李泽为永王,李清为寿王,李洄为延王,李沭为盛王,李溢为济王。 丙申,御史大夫程行湛奏:“周朝酷吏来俊臣等二十三人,情状尤重,子孙请皆禁锢;傅游艺等四人差轻,子孙不听近任。”从之。 丙申(十二日),御史大夫程行湛上奏道:“武周朝的酷吏,来俊臣等二十三人罪状特别严重,请陛下明令禁止这些人的子孙为官;傅游艺等四人罪状略轻,其子孙也不许在京畿之地任官。”唐玄宗对此表示同意。 汾州刺史杨承令不欲外补,意怏怏,自言“吾出守有由。”上闻之,怒,壬寅,贬睦州别驾。 汾州刺史杨承令不愿就任外职,心中不快,自称:“我被外放,事出有因。”玄宗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壬寅(十八日),将他贬为睦州别驾。 张说草封禅仪献之。 夏,四月,丙辰,上与中书门下及礼官、学士宴於集仙殿。 上曰:“仙者凭虚之论,朕所不取。 贤者济理之具,朕今与卿曹合宴,宜更名曰集贤殿。”其书院官五品以上为学士,六品以下为直学士;以张说知院事,右散骑常侍徐坚副之。 上欲以说为大学士;说固辞而止。 张说草拟了封禅仪并将其进献给玄宗。 夏季,四月,丙辰(初三),唐玄宗与中书门下及礼官、学士们一起在集仙殿聚饮。 玄宗说:“神仙是凭空虚构的,朕并不认为可取。 贤才则是治理国家的工具,朕今天与诸位一起会餐,应当将集仙殿改名为集贤殿。”规定凡在书院中供职的官员,五品以上均为学士,六品以下均为直学士;又任命张说为知院事,任命右散骑常侍徐坚作他的副职。 唐玄宗还打算请张说任大学士,因张说极力推辞而作罢。 说以大驾东巡,恐突阙乘间入寇,议加兵守边,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谋之。 光庭曰:“封禅者,告成功也。 今将升中于天,而戎狄是惧,非所以昭盛德也。”说曰:“然则若之何?”光庭曰:“四夷之中,突厥为大,比屡求和亲,而朝廷羁縻,未决许也。 今遣一使,征其大臣从封泰山,彼必欣然承命;突厥来,则戎狄君长无不皆来。 可以偃旗卧鼓,高枕有余矣。”说曰:“善,说所不及。”即奏行之。 光庭,行俭之子也。 张说因为皇帝大驾将东至泰山封禅,担心突阙会乘机入侵,因而想增兵守卫边疆,于是召来兵部郎中裴光庭商议此事。 裴光庭说:“封禅,乃是天子将已成就的功业上报皇天的大典。 现在皇帝正要登上泰山祭告上天,却惧怕起戎狄,这不是用来显示天子盛德的办法。”张说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裴光庭回答说:“在四夷之中,要数突厥最为强大,近年来他们屡次请求和亲,而朝廷只是维系关系,并没有答应。 现在如果朝廷派出一位使臣,到突厥征召其大臣陪同皇帝前往泰山封禅,他们一定会欣然从命;突阙一来,则戎狄君长无不都来。 这样就可以偃旗息鼓,高枕无忧了。”张说称赞他道:“太好了,我张说比不上你。”便立即将这一计策上奏玄宗批准并付诸施行。 裴光庭是裴行俭的儿子。 上遣中书直省袁振摄鸿胪卿,谕旨於突厥,小杀与阙特勒、暾欲谷环坐帐中,置酒,谓振曰:“吐蕃,狗种;奚、契丹,本突厥奴也;皆得尚主。 突阙前后求婚独不许,何也?且吾亦知入蕃公主皆非天子女,今岂问真伪!但屡请不获,愧见诸蕃耳。”振许为之奏请。 小杀乃使其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贡,因扈从东巡。 唐玄宗派中书直省袁振任代理鸿胪寺卿出使突厥,传达自己的旨意,突厥可汗小杀(毗伽)与阙特勒、暾欲谷环坐在牙帐之中,设宴款待袁振,在席间向袁振问道:“吐蕃乃是狗种,奚、契丹本来就是突厥的奴隶,他们却都能娶大唐公主为妻。 只有我们突阙前后多次向大唐求婚未能获准,这究竟是为什么?况且我们也知道远嫁番国的公主都不是皇帝的女儿,现在我们也不管真假!”只是屡次求婚未能获准,使我们在各番国人面前感到脸上无光罢了。”袁振答应替他们向玄宗皇帝上奏求婚。 小杀可汗便派其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朝纳贡,并顺便扈从玄宗东行封禅。 五月,庚寅,妖贼刘定高帅众夜犯通洛门;悉捕斩之。 五月,庚寅(初八),妖贼刘定高率众乘夜进犯通洛门;有关部门将这些人全部抓获处斩。 秋,八月,张说议封禅仪,请以睿宗配皇地祗;从之。 秋季,八月,张说在讨论封禅仪时,请求用睿宗配享皇地祗,唐玄宗表示同意。 九月,丙戌,上谓宰臣曰:“《春秋》不书祥瑞,惟记有年。”敕自今州县毋得更奏祥瑞。 九月,丙戌(初六),唐玄宗对宰臣说:“《春秋》上不记载祥瑞,只是载年景。”同时发布敕命,规定从今后以各州县不得将祥瑞上奏。 冬,十月,癸丑,作水运浑天成,上具列宿,注水激轮,令其自转,昼夜一周。 别置二轮,络在天外,缀以日月,逆天而行,淹速合度。 置木匮为地平,令仪半在地下,又立二木人,每刻击鼓,每辰击钟,机械皆藏匮中。 冬季,十月,癸丑(初三),僧一行与梁令瓒制成了水运浑天铜仪。 铜仪形如圆天,上列置各星宿,灌水后发动起轮子,使它自转,每昼夜转完一圈。 另设计两个轮子,安置在“圆天”之外,上面分别镶嵌着太阳和月亮,两个轮子的运行方向与“圆天”相反,运行的快慢速度符合规定,非常准确。 另置一个木柜子作为地面,将铜仪的一半安在“地”面以下,又在地面上安两个木人,其中一个每一刻时间击一次鼓,另一个每一个时辰撞一次钟,所有的机械都藏在木柜之内。 辛酉,车驾发东都,百官、贵戚、四夷酋长从行。 每置顿,数十里中人畜被野,有司辇载供具之物,数百里不绝。 辛酉(十一日),玄宗从东都出发,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和各族酋长扈从东行。 车队每次打尖休息时,数十里长的大路上人畜蔽野,有关部门安排的满载各种供给用具的车辆,数百里络绎不绝。 十一月,丙戌,至泰山下,御马登山。 留从官于谷口,独与宰相及祠官惧登,仪卫环列于山下百余里。 上问礼部侍郎贺知章曰:“前代玉牒之文,何故秘之?”对曰:“或密求神仙,故不欲人见。 上曰:“吾为苍生祈福耳。”乃出玉牒,宣示群臣。 庚寅,上祀昊天上帝于山上,群臣祀五帝百神于山下之坛;其余仿乾封故事。 辛卯,祭皇地祗于社首。 壬辰,上御帐殿,受朝觐,赦天下,封泰山神为天齐王。 礼秩加三公一等。 十一月,丙戌(初六),唐玄宗抵达泰山脚下,玄宗骑马登上泰山,将随从官员留在谷口,只带了宰相以及祠官一同上山,环列在山下的仪仗侍卫绵延达百余里。 唐玄宗向礼部侍郎贺知章问道:“前代帝王封禅所用的玉册,为什么总是秘而不宣?”贺知章回答说:“有时帝王秘密地向神仙求福,所以不希望别人见到。”玄宗说:“我这可是只为天下苍生祈福啊!”于是拿出玉册,向群臣宣示。 庚寅(初十),玄宗在泰山之上祭祀了昊天上帝,群臣则在山下的祭坛上祭祀了五方帝和百神;其他则一律仿效乾封年间封禅的先例。 辛卯(十一日),唐玄宗在社首山祭祀了皇地祗。 壬辰(十二日),玄宗在帐殿接受群臣朝觐,下诏大赦天下,并封泰山神为天齐王,他所享用的礼秩加三公一等。 张说多引两省吏及以所亲摄官登山。 礼毕推恩,往往加阶超入五品而不及百官;中书舍人张九龄谏,不听。 又,扈从士卒,但加勋而无赐物,由是中外怨之。 张说多推荐中书省、门下省吏员和自己亲近的人任代理官职随从玄宗登山。 封禅大典结束后玄宗推恩颁赏时,这些人往往可以被破格地提拔为五品官,但这种皇恩却与其他文武百官无缘;中书舍人张九龄向张说谏阻这种做法,但张说拒绝采纳。 还有,扈从车驾的士卒,均只加勋而不赐物,因此朝廷内外均对张说极为不满。 初,隋末国马皆为盗贼及戎狄所惊,唐初才得牝牡三千匹于赤岸泽,徙之陇右,命太仆张万岁掌之。 万岁善于其职,自贞观至鳞德,马蕃息及七十万匹,分为八坊、四十八监,各置使以领之。 是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 垂拱以后,马潜耗太半。 上初即位,牧马有二十四万匹,以太仆卿王毛仲为内外闲厩使,少卿张景顺副之。 至是有马四十三万匹,牛羊称是。 上之东封,以牧马数万匹从,色别为群,望之如云锦。 上嘉毛仲之功,癸巳,加毛仲开府仪同三司。 当初,隋朝末年国有马匹均为盗贼以及戎狄惊走,唐朝开国之初,只在赤岸泽得到雌雄马匹共三千匹,然后将这些马匹迁徙到陇右放养,任命太仆张万岁主持养马之事。 张万岁非常称职,自贞观至鳞德年间,官马不断繁殖,数目达到七十多万匹,共分设八坊、四十八监,朝廷分别委任坊、监使具体负责养马事宜。 这时在市场上用一匹细绢就可以买到一匹马。 垂拱年间以后,官马数量逐渐减少了一半以上。 唐玄宗即位的初期,官马总数只有二十四万匹,所以他任命太仆寺卿王毛仲为内外闲厩使,任命太仆寺少卿张景顺为他的副职。 到这时官马数量又增加到四十三万匹,官府饲养的牛羊的数量也大致有这么多。 唐玄宗东至泰山封禅时,带去了数万匹牧马,根据马的毛色分为不同的马群,看上去就像是天上的彩云在移动。 唐玄宗为了嘉奖王毛仲的功劳,癸巳(十三日),特意加王毛仲开府仪同三司衔。 甲午,车驾发泰山;庚申,幸孔子宅致祭。 甲午(十四日),玄宗从泰山出发,丙申(十六日),来到孔子旧宅祭祀孔子。 上还,至宋州,宴从官于楼上,刺史寇预焉。 酒酣,上谓张说曰:“者屡遣使臣分巡诸道,察吏善恶,今因封禅历诸州,乃知使臣负我多矣。 怀州刺史王丘,饩牵之外,一无他献。 魏州刺史崔沔,供张无锦绣,示我以俭。 济州刺史裴耀卿,表数百言,莫非归谏。 且曰:‘人或重扰,则不足以告成。 ’朕常置之坐隅,且以戒左右。 如三人者,不劳人以市恩,真良吏矣。”顾谓寇曰:“比亦屡有以酒馔不丰诉于朕者,知卿不借誉于左右也。”自举酒赐之。 宰臣帅群臣起贺,楼上皆称万岁。 由是以丘为尚书左丞,沔为散骑侍郎,耀卿为定州刺史。 耀卿,叔业之七世孙也。 唐玄宗在返京途中来到宋州,在楼上设宴款待随行官员,宋州刺史寇也出席了宴会。 酒酣之际,玄宗对张说说:“朕以往曾多次派使臣分巡各道考察地方官的善恶,这次由于封禅而得以亲自到各州走一走,才发现使臣们辜负朕的地方太多了。 怀州刺史王丘,除了牛羊猪等活的牲畜之外,没有进献任何其他物品。 魏州刺史崔沔,所供给的帷帐没有一件是用绵绣织物做成的,这是告诉我应当一切从俭。 济州刺史裴耀卿,向朕上了一篇数百字的表章,其中没有一句不含有规谏之意。 而且说:‘如果因此严重搅扰百姓,那么陛下封禅就无从向天上报成功了。 ’朕常以此言为座右铭,并且用它来告诫身边的侍臣。 像这三位官员,都不侵扰百姓以邀恩求宠,真是朝廷的良吏呀!”说到这里,玄宗又回头对寇说:“近来也常有人向朕诉说你所供给的酒席太不丰盛,朕因此明白你没有买通朕左右的人为你说好话。”说完亲自举杯向寇赐酒。 宰相率群臣起立称贺,楼上所有人都山呼万岁。 唐玄宗因此又任命王丘为尚书省左丞,崔沔为散骑侍郎,裴耀卿为宜州刺史。 裴耀卿是裴叔业的七世孙。 十二月,乙巳,还东都。 十二月,乙巳(疑误),唐玄宗返回东都。 突厥颉利发辞归,上厚赐而遣之,竟不许婚。 突厥使者阿史德颉利发请求回国,唐玄宗给了他丰厚的赏赐之后送他回国,但终于还是没有答应与突厥通婚。 王毛仲有宠于上,百官附之者辐凑。 毛仲嫁女,上问何须。 毛仲顿首对曰:“臣万事已备,但未得客。”上曰:“张说、源乾曜辈岂不可呼邪?”对曰:“此则得之,”上曰:“知汝所不能致者一人耳,必宋也。”对曰:“然。”上笑曰:“朕明日为汝召客。”明日,上谓宰相:“朕奴毛仲有婚事,卿等宜与诸达官悉诣其第。”既而日中,众客未敢举箸,待,久之,方至,先执酒西向拜谢,饮不尽,遽称腹痛而归。 之刚直,老而弥笃。 王毛仲深得唐玄宗的宠幸,巴结他的文武官员数不胜数。 王毛仲的女儿将要出嫁,玄宗问他还缺什么东西。 王毛仲叩头回答道:“臣万事均已齐备,只是没有请到客人。”玄宗问道:“张说、源乾曜这类人难道喊不来吗?”王毛仲回答说:“这些已经请到了。”唐玄宗说:“朕知道你请不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宋。”王毛仲说:“正是。”玄宗笑着说:“朕明天亲自替你请客人。”第二天,玄宗对宰相说:“朕的奴才王毛仲为女儿办喜事,你们应当与各位朝廷要员一起去他家贺喜。”直到正午时分,所有的来宾还都不敢动筷子,只等宋一人,过了很久,宋才到,他先端起酒杯向西行礼拜谢君命,然后未等喝完这一杯酒,便忽然说腹中疼痛难忍而退席回家。 宋为人刚直,老而更甚。 先是,契丹王李吐干与可突干复相猜忌,携公主来奔,不敢复还,更封辽阳王,留宿卫;可突干立李尽忠之弟邵固为主。 车驾东巡,邵固诣行在,因从至泰山,拜左羽林大将军、静折军经略大使。 在此以前,契丹王李吐干因与可突干相互猜忌,便带着公主逃入唐朝,不敢再回契丹,玄宗将他改封为辽阳王,留在京师当天子的侍卫;可突干则立李尽忠之弟邵固为契丹王。 玄宗东行封禅时,邵固也赶来觐见并随从玄宗到了泰山,玄宗任命他为左羽林大将军、静折军经略大使。 上疑吏部选试不公,时选期已迫,御史中丞宇文融密奏,请分吏部为十铨。 甲戌,以礼部尚书苏等十人掌吏部选,试判将毕,遽召入禁中决定,吏部尚书、侍郎皆不得预。 左庶子吴兢上表,以为:“陛下曲受谗言,不信有司,非居上临人推诚感物之道。 昔陈平、邴吉,汉之宰相,尚不对钱谷之数,不问斗死之人;况大唐万乘之君,岂得下行铨选之事乎!凡选人书判,并请委之有司,停此十铨。”上虽不即从,明年复故。 唐玄宗怀疑吏部选授官吏有失公允,当时铨选的日期已经迫近,御史中丞宇文融向玄宗秘密上奏,请求将吏部的官吏选授事务分为十铨。 甲戌(二十五日),唐玄宗派礼部尚书苏等十人主持吏部铨选,在试判将要结束时,突然将这十人召进宫中论定官吏选授之事,吏部尚书和侍郎都不能参与。 左庶子吴兢向玄宗上表,认为:“陛下曲意听信谗言:不相信主管铨选工作的吏部,这不是居上位者君临天下以诚意感动人心的做法。 从前陈平、邴吉是汉朝的宰相,尚且不去回答天子关于每年钱谷出入数目的提问,不去过问因斗殴而致死人命的案子,何况陛下乃大唐皇帝,怎么可以亲自下掌铨选之事呢!凡候选官员所写的字和判词,请陛下都交给吏部评阅处理,停止实施所谓十铨之法。”唐玄宗虽然没有立即采纳,但在第二年时就恢复采用原来的铨选之法。 是岁,东都斗米十五钱,青、齐五钱,粟三钱。 在这一年,东都每斗米值十五钱,青州、齐州每斗米值五钱,每斗粟仅值三钱。 于阗王尉迟眺阴结突厥及诸胡谋叛,安西副大都护杜暹发兵捕斩之,更为立王。 于阗王尉迟眺暗中勾结突厥以及胡人各部阴谋反叛,安西副大都护杜暹发兵将其捕杀,又另立了一位于阗王。

唐纪二十九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上开元十四年(丙寅、726)

唐纪二十九唐玄宗开元十四年(丙寅,公元726年) 春,正月,癸未,更立契丹松漠王李邵固为广化王,奚饶乐王李鲁苏为奉诚王。 以上从甥陈氏为东华公主,妻邵固;以成安公主之女韦氏为东光公主,妻鲁苏。 春季,正月,癸未(初四),唐玄宗将契丹松漠王李邵固改立为广化王,将奚族饶乐王李鲁苏改立为奉诚王;封自己姐妹的女儿陈氏为东华公主,嫁给李邵固为妻,封中宗之女成安公主的女儿韦氏为东光公主,嫁给李鲁苏为妻。 张说奏:“今之五礼,贞观、显庆两曾修纂,前后颇有不同,其中或未折衷。 望与学士等讨论古今,删改施行。”制从之。 张说奏道:“如今的五礼,经过贞观、显庆年间两次编撰修改,前后有很多不同之处,其中有些尚有所偏颇。 希望允许我和学士等人对古今的礼仪进行讨论研究,酌情对五礼作适当的增删修改,然后颂布施行。”唐玄宗采纳了张说的建议。 邕州封陵獠梁大海等据宾、横州反;二月,己酉,遣内侍杨思勖发兵讨之。 邕州封陵县獠人梁大海等人占据宾州和横州造反。 二月,己酉(疑误),唐玄宗派内侍杨思勖调兵前去讨伐。 上召河南尹崔隐甫,欲用之,中书令张说薄其无文,奏拟金吾大将军;前殿中监崔日知素与说善,说荐为御史大夫;上不从。 丙辰,以日知为左羽林大将军,丁巳,以隐甫为御史大夫。 隐甫由是与说有隙。 唐玄宗召见河南尹崔隐甫,准备重用他。 中书令张说鄙薄崔隐甫没有文采,就向唐玄宗提议让他当金吾大将军;前殿中监崔日知一向与张说关系好,张说就举荐他当御史大夫。 但唐玄宗没有听从张说的建议。 丙辰(初七),唐玄宗任命崔日知为左羽林大将军;丁巳(初八),任命崔隐甫为御史大夫。 崔隐甫从此与张说有了矛盾。 说有才智而好贿,百官白事有不合者,好面折之,至于叱骂。 恶御史中丞宇文融之为人,且患其权重,融所建白,多抑之。 中书舍人张九龄言于说曰:“宇文融承恩用事,辩给多权数,不可不备。”说曰:“鼠辈何能为!”夏,四月,壬子,隐甫、融及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奏弹说“引术士占星,徇私僭侈,受纳贿赂。”敕源乾曜及刑部尚书韦抗、大理少卿明与隐甫等同于御史台鞫之。 林甫,叔良之曾孙;抗,安石之从父兄子也。 张说很有才学智谋,但贪财,百官陈述事情有不符合他心意的地方,他喜欢当面驳斥,甚至大声呵斥谩骂。 他厌恶御史中丞宇文融的为人,而且还担心宇文融的权力上升,因此对宇文融所提出的建议,大多加以压制。 中书舍人张九龄对张说说:“宇文融蒙受恩宠掌握大权,又能言善辩,很会耍弄权术,您对他不能不有所防备。”张说轻蔑地说:“鼠辈能有什么作为!”夏季,四月,壬子(初四),崔隐甫、宇文融和御史中丞李林甫一起向唐玄宗上书,弹劾张说:“请来术士观星象以测吉凶,还徇私舞弊,收受贿赂,过份奢侈”。 唐玄宗命令源乾曜和刑部尚书韦抗、大理少卿明与崔隐甫等人一起在御史台审讯张说。 李林甫是李叔良的曾孙,韦抗是韦安石堂兄的儿子。 丁巳,以户部侍郎李元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元以清俭著,故上用为相。 丁巳(初九),唐玄宗任命户部侍郎李元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李元一向以清廉俭朴著称,因此唐玄宗任用他当宰相。 源乾曜等鞫张说,事颇有状,上使高力士视说,力士还奏:“说蓬首垢面,席藁,食以瓦器,惶惧待罪。”上意怜之。 力士因言说有功于国,上以为然。 庚申,但罢说中书令,余如故。 源乾曜等人审问张说,事情颇有眉目。 唐玄宗派高力士探视张说,高力士回来对唐玄宗说:“张说头发散乱,满脸污垢,坐卧在稻草垫子上,用瓦盆吃饭,惊慌恐惧地等候处分。”唐玄宗心里很怜悯张说。 高力士趁机说张说对国家有过功劳,唐玄宗认为他讲得很对。 庚申(十二日),唐玄宗只罢免了张说的中书令职务,其余的官职不变。 丁卯,太子太傅岐王范薨,赠谥惠文太子。 上为之撤膳累旬,百官上表固请,然后复常。 丁卯(十九日),太子太傅岐王李范去世,唐玄宗赠给他惠文太子的谥号。 由于李范去世,唐玄宗连续撤去御膳几十天,百官上书再三恳求,才恢复常规。 丁亥,太原尹张孝嵩奏,“有李子峤者,自称皇子,云生于潞州,母曰赵妃。”上命杖杀之。 丁亥(初十),太原尹张孝嵩向唐玄宗上书说:“有个叫李子峤的人,自称是皇子,说生在潞州,母亲叫赵妃。”唐玄宗命令张孝嵩用杖刑将此人打死。 辛丑,于定、恒、莫、易、沧五州置军以备突厥。 辛丑(二十四日),朝廷在定州、恒州、莫州、易州、沧州分别建置北平军、恒阳军、唐兴军、高阳军、横海军,以防备突厥的侵犯。 上欲以武惠妃为皇后,或上言:“武氏乃不戴天之仇,岂可以为国母!人间盛言张说欲取立后之功,更图入相之计。 且太子非惠妃所生,惠妃复自有子,若登宸极,太子必危。”上乃止。 然宫中礼秩,一如皇后。 唐玄宗想立武惠妃为皇后,有人上书说:“您与武氏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能立她为国母?民间盛传张说想谋取册立皇后之功,进而再作担任宰相的打算。 况且太子不是武惠妃所生,她自己又有儿子,如果她登上皇后之位,太子必然很危险。”唐玄宗听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武惠妃在宫中的礼仪级别,一切都如同皇后。 五月,癸卯,户部奏今岁户七百六万九千五百六十五,口四千一百四十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二。 五月,癸卯(二十六日),户部向唐玄宗报告,今年全国共有七百零六万九千五百六十五户,共四千一百四十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二人。 秋,七月,河南、北大水,溺死者以千计。 秋季,七月,黄河南北地区发大水,数以千计的人被淹死。 八月,丙午朔,魏州言河溢。 八月,丙午朔(初一),魏州报告黄河泛滥。 九月,己丑,以安西副大都护、碛西节度使杜暹同平章事。 九月,己丑(十五日),唐玄宗任命安西副大都护、碛西节度使杜暹为同平章事。 自王孝杰克复四镇,复于龟兹置安西都护府,以唐兵三万戍之,百姓苦其役;为都护者,惟田杨名、郭元振、张嵩及暹皆有善政,为人所称。 自从王孝杰收复龟兹、疏勒、于阗、焉耆四镇后,朝廷又在龟兹设置安西都护府,派遣三万军队驻守这个地区,老百姓深受远戍安西的兵、徭役之苦。 在历任安西都护中,只有田杨名、郭元振、张嵩和杜暹都有一些好的政绩,因而被人们所称颂。 冬,十月,庚申,上幸汝州广成汤,己酉,还宫。 冬季,十月,庚申(十六日),唐玄宗来到汝州广成汤;十二月,己酉(初六),回皇宫。 十二月,丁巳,上幸寿安,猎于方秀川;壬戌,还宫。 十二月,丁巳(十四日),唐玄宗到寿安,在方秀川狩猎;壬戌(十九日),回皇宫。 杨思勖讨反獠,生擒梁大海等三千余人,斩首二万级而还。 杨思勖讨伐反叛的獠人,活捉梁大海等三千余人,斩首两万级,得胜而回。 是岁,黑水遣使入见;上以其国为黑水州,仍为置长史以镇之。 这一年,黑水派使节到长安晋见唐玄宗。 唐玄宗在黑水国设立黑水州,并为它设置长史以镇守这个地区。 勃海王武艺曰:“黑水入唐,道由我境。 往者请吐屯于突厥,先告我与我偕行;今不告我而请吏于唐,是必与唐合谋,欲腹背攻我也。”遣其母弟门艺与其舅任雅将兵击黑水。 门艺尝为质子于唐,谏曰:“黑水请吏于唐,而我以其故击之,是叛唐也。 唐,大国也。 昔高丽全盛之时,强兵三十余万,不遵唐命,扫地无遗。 况我兵不及高丽什之一二,一旦与唐为怨,此亡国之势也。”武艺不从,强遣之。 门艺至境上,复以书力谏。 武艺怒,遣其从兄大壹夏代之将兵,召,欲杀之。 门艺弃众,间道来奔,制以为左骁卫将军。 武艺遣使上表罪状门艺,请杀之。 上密遣门艺诣安西;留其使者,别遣报云,已流门艺于岭南。 武艺知之,上表称“大国当示人以信,岂得为此欺诳?”固请杀门艺。 上以鸿胪少卿李道邃、源复不能督察官属,致有漏泄,皆坐左迁。 暂遣门艺诣岭南以报之。 勃海王大武艺认为:“由黑水前往唐朝,要路经我的辖境。 过去他们向突厥请求派吐屯时,都事先告诉我并且和我一起行动;如今他们不告诉我就请求唐朝派官员,这必定是与唐朝一起谋划,想从腹背两面来夹攻我。”于是,大武艺派他的同母弟弟大门艺和舅父任雅率军进攻黑水。 大门艺曾经在唐朝当过质子,他规劝大武艺说:“黑水向唐朝请求派官员,而我们因为这个原因而进攻它,这分明是反叛唐朝。 唐朝是个强大的国家,过去高丽国在全盛时期,有三十万精兵,不遵从唐朝的命令,最后落得个亡国的下场。 何况我们的军队还不到高丽国的十分之一二,一旦与唐朝结下怨仇,那面临的就是亡国的结局了。”大武艺没有听从他的话,强行派大门艺去进攻黑水国。 大门艺到了边境,又送书信竭力劝谏大武艺。 大武艺大怒,派他的堂兄大壹夏代替大门艺率领军队,并召大门艺回去,想杀死他。 大门艺抛下军队,走偏僻小路投奔唐朝,唐玄宗下令任命他为左骁卫将军。 大武艺派使节上表,列数大门艺的罪状,请唐玄宗杀了大门艺。 唐玄宗秘密地派大门艺到安西去,同时设法留住了大武艺的使节,另外又派人对大武艺说已将大门艺流放到岭南。 大武艺知道实情,又上表声称:“大国理当向人显示信用,怎么能做这种欺诈骗人的事?”坚持请求唐玄宗杀掉大门艺。 唐玄宗认为鸿胪少卿李道邃和源复没能监督好下属官员,导致将有关大门艺的情况泄漏出去,于是把他们都降了职,又派大门艺暂时到岭南去,以便于答复大武艺。 臣光曰:王者所以服四夷,威信而已。 门艺以忠获罪,自归天子;天子当察其枉直,赏门艺而罚武艺,为政之体也。 纵不能讨,犹当正以门艺之无罪告之。 今明皇威不能服武艺,恩不能庇门艺,顾效小人为欺诳之语以取困于小国,乃罪鸿胪之漏泄,不亦可羞哉! 臣司马光曰:帝王之所以能使四方小国敬服,靠的是威望和信誉。 大门艺因为忠诚而获罪,只好独自归附大唐天子;唐天子理应明察事情的曲直,奖赏大门艺,惩罚大武艺,这是治理政事的根本原则。 对大武艺纵然不能讨伐,也应当严正地告诉他大门艺无罪。 如今,唐玄宗的威望不能使大武艺降服,恩泽又不能庇护大门艺,只是效法小人说一些欺诈骗人的话,以至在小国面前陷入窘困的境地,却怪罪鸿胪寺的官员泄漏秘密,这不也应该感到羞耻吗! 杜暹为安西都护,突骑施交河公主遣牙官以马千匹诣安西互市。 使者宣公主教,暹怒曰:“阿史那女何得宣教于我!”杖其使者,留不遣;马经雪死尽。 突骑施可汗苏禄大怒,发兵寇四镇。 会暹入朝,赵颐贞代为安西都护,婴城自守;四镇人畜储积,皆为苏禄所掠,安西仅存。 既而苏禄闻暹入相,稍引退,寻遣使入贡。 杜暹任安西都护时,突骑施交河公主派牙官赶着一千多匹马到安西去出售,又派使者向杜暹宣读交河公主的命令,杜暹恼怒地说:“阿史那怀道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向我宣读命令!”他命令杖打使者,将他扣留;马匹经过一场大雪全部被冻死。 突骑施可汗苏禄勃然大怒,就派军队进犯安西四镇。 这时杜暹恰好到长安朝见天子,由赵颐贞代任安西都护,他环城自守;四镇的老百姓、牲畜和储存的东西,全部被苏禄抢劫一空,只剩下一座安西城。 不久,苏禄听说杜暹当了宰相,才逐渐地将军队撤走,随即又派使者向唐朝进献贡品。 十五年(丁卯、727) 十五年(丁卯,公元727年) 春,正月,辛丑,凉州都督王君破吐蕃于青海之西。 春季,正月,辛丑,(二十八日),凉州都督王君在青海西边打败了吐蕃。 初,吐蕃自恃其强,致书用敌国礼,辞指悖慢,上意常怒之。 返自东封,张说言于上曰:“吐蕃无礼,诚宜诛夷,但连兵十余年,甘、凉、河、鄯,不胜其弊,虽师屡捷,所得不偿所亡。 闻其悔过求和,愿听其款服,以纾边人。”上曰:“俟吾与王君议之。”说退,谓源乾曜曰:“君勇而无谋,常思侥幸,若二国和亲,何以为功!吾言必不用矣。”及君入朝,果请深入讨之。 当初,吐蕃自恃强大,向唐朝致书采用两国对等的礼节,言词违逆傲慢,唐玄宗常常为此而愤怒。 唐玄宗从泰山封禅返回后,张说对他说:“吐蕃对我国无礼,确实应该讨伐平定它,但十余年接连打仗,甘、凉、河、鄯等地再也承受不住战争的祸害了,虽然出师屡屡获胜,但是得不偿失。 听说吐蕃想悔过求和,希望您能接受他们的诚心归服,以解除边境人民的困苦。”唐玄宗说:“等我和王君商量后再说。”张说退朝后,对源乾曜说:“王君有勇无谋,常想着侥幸取胜。 如果两国和亲,他拿什么作为自己的功劳呢?我的话一定不会被皇上采纳。”等到王君进朝,果然请求唐玄宗让他率领军队深入吐蕃国境内讨伐。 去冬,吐蕃大将悉诺逻寇大斗谷,进攻甘州,焚掠而去。 君度其兵疲,勒兵蹑其后,会大雪,虏冻死者甚众,自积石军西归。 君先遣人间道入虏境,烧道旁草。 悉诺逻至大非川,欲休士马,而野草皆尽,马死过半。 君与秦州都督张景顺追之,及于青海之西,乘冰而度。 悉诺逻已去,破其后军,获其辎重羊马万计而还。 君以功迁左羽林大将军,拜其父寿为少府监致仕。 上由是益事边功。 去年冬天,吐蕃大将悉诺逻进犯大斗谷,进攻甘州,烧杀抢劫后退走。 王君推测悉诺逻的军队一定很疲乏,就带兵偷偷地跟在他们后边。 适逢天降大雪,吐蕃军队很多人被冻死,便经由积石军西归吐蕃。 王君抢先派人从偏僻小道进入敌方境内,烧掉路边的野草。 悉诺逻到了大非川,打算让士兵战马休息一下,但这里的野草已全部被烧光了,结果战马死了一半多。 王君和秦州都督张景顺率领军队追击,在青海的西边追上了悉诺逻,趁湖水结冰越过青海。 这时悉诺逻已离开,他们打败了悉诺逻的后军,缴获数以万计的辎重羊马后返回。 王君由于立了大功,被擢升为左羽林大将军,唐玄宗又授予王君的父亲王寿以少府监退休。 从此,唐玄宗更加追求建立边功。 初,洛阳人刘宗器上言,请塞汜水旧汴口,更于荧泽引河入汴;擢宗器为左卫率府胄曹。 至是,新渠填塞不通,贬宗器为循州安怀戍主。 命将作大匠范安及发河南、怀、郑、汴、滑、卫三万人疏旧渠,旬日而毕。 起初,洛阳人刘宗器上书,请求堵塞汜水旧汴口,改从荧泽引黄河的水流入汴水。 唐玄宗提拔刘宗器任左卫率府胄曹。 到这时,新渠堵塞不通,唐玄宗将刘宗器贬为循州安怀戍主;又命令将作大匠范安及征调河南、怀州、郑州、汴州、滑州、卫州三万民工疏通旧渠,用十天时间就完工了。 御史大夫崔隐甫、中丞宇文融,恐右丞相张说复用,数奏毁之,各为朋党。 上恶之,二月,乙巳,制说致仕,隐甫免官侍母,融出为魏州刺史。 御史大夫崔隐甫、御史中丞宇文融害怕尚书右丞相张说被重新起用,多次上奏诋毁他。 他们各自结成朋党,明争暗斗。 唐玄宗很厌恶他们的做法,二月,乙巳(初二),命令张说退休,崔隐甫免职回家侍奉他的母亲,宇文融离京任魏州刺史。 乙卯,制:“诸州逃户,先经劝农使括定按比后复有逃来者,随到准白丁例输当年租庸,有征役者先差。” 乙卯(十二月),唐玄宗下令:“各州逃亡外地没有户籍的民户,在先前经过劝农使搜求检查核定户籍以后,再有逃到某地的,到后即按平民之例缴纳当年的租庸,如有征役先派他们。” 夏,五月,癸酉,上悉以诸子庆王潭等领州牧、刺史、都督、节度大使、大都护、经略使,实不出外。 夏季,五月,癸酉(初一),唐玄宗让他的儿子庆王李潭等担任州牧、刺史、都督、节度大使、大都护、经略使等职务,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离京到外地去任职。 初,太宗爱晋王,不使出阁;豫王亦以武后少子不出阁,及自皇嗣为相王,始出阁。 中宗之世,谯王失爱,谪居外州;温王年十七,犹居禁中。 上即位,附苑城为十王宅,以居皇子,宦官押之,就夹城参起居,自是不复出阁;虽开府置官属及领藩镇,惟侍读时入授书,自余王府官属,但岁时通名起居;其藩镇官属,亦不通名。 及诸孙浸多,又置百孙院。 太子亦不居东宫,常在乘舆所幸之别院。 当初,唐太宗疼爱晋王李治,不让他离宫自居于王府,豫王也因为是武后的小儿子而没有离宫自居于王府,直到由皇嗣改封为相王,才离宫居于王府。 唐中宗的时候,谯王李重福失宠,被中宗谪往外州居住;温王李重茂年已十七岁,还住在皇宫里。 唐玄宗登上皇位,在紧挨禁苑的地方建造十王宅,以便让皇子居住,派宦官监督他们,都由夹城入大明宫参见请安,各皇子从此不再离宫自居于王府;即使他们建立府署,设置属官及担任地方长官,也只有侍读按时入宅教书,其余王府属官,则只是在每年的一定时间前来通报姓名请安,至于他们在地方官府的属吏,则连通报姓名请安也免除了。 后来皇孙逐渐增加,又建造了百孙院。 太子一般也不住在东宫,而是常常住在皇帝所到的皇宫别院里。 上命妃嫔以下宫中育蚕,欲使之知女功。 丁酉,夏至,赐贵近丝,人一。 唐玄宗命令后宫妃嫔以下的人在宫中养蚕,想借此让她们懂得一些妇女应做的事。 丁酉(二十五日),夏至,唐玄宗赐给后宫中位尊而为天子所亲近的人每人一丝。 秋,七月,戊寅,冀州河溢。 秋季,七月,戊寅(初八),冀州黄河泛滥。 己卯,礼部尚书许文宪公苏薨。 己卯(初九),礼部尚书许文宪公苏去世。 九月,丙子,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州,执刺史田元献及河西节度使王君之父,进攻玉门军;纵所虏僧使归凉州,谓君曰:“将军常以忠勇许国,何不一战!”君登城西望而泣,竟不敢出兵。 九月,丙子(初七),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和烛龙莽布支攻破瓜州,捉获瓜州刺史田元献和河西节度使王君的父亲,接着又进攻玉门军;还放回所俘虏的僧人,让他们返回凉州,对王君说:“将军您常以忠勇报效国家,现在为什么不出城决一死战?”王君登上城楼,向西远望而哭泣,竟然不敢出兵。 莽布支别攻常乐县,县令贾师顺帅众拒守。 及瓜州陷,悉诺逻悉兵会攻之。 旬余日,吐蕃力尽,不能克,使人说降之;不从。 吐蕃曰:“明府既不降,宜敛城中财相赠,吾当退。”师顺请脱士卒衣;悉诺逻知无财,乃引去,毁瓜州城。 师顺遽开门,收器械,修守备;虏果复遣精骑还,视城中,知有备,乃去。 师顺,岐州人也。 烛龙莽布支另外又攻打常乐县。 常乐县令贾师顺带领部下坚守。 等到瓜州陷落,悉诺逻恭禄集中全部兵力攻打常乐城。 打了十多天,吐蕃军队精疲力尽,仍然不能攻下常乐城,悉诺逻恭禄派人来劝降,贾师顺断然拒绝。 吐蕃派来的人说:“既然您不愿投降,就应收集城中的财物送给我们,那样我们就会退走。”贾师顺请他脱士兵的衣服;悉诺逻知道城中没有多少财物,就带领军队退走,同时毁坏了瓜州城。 贾师顺急速打开城门,收集军事器械,整修防守设施,敌军果然又派精锐的骑兵返回,看到城中的情况,知道已有防备,只好又退走了。 贾师顺是岐州人。 初,突厥默啜之强也,迫夺铁勒之地,故回纥、契、思结、浑四部度碛徙居甘、凉之间以避之。 王君微时,往来四部,为其所轻;及为河西节度使,以法绳之。 四部耻怨,密遣使诣东都自诉。 君遽发驿奏“四部难制,潜有叛计。”上遣中使往察之,诸部竟不得直。 于是瀚海大都督回纥承宗流州,浑大德流吉州,贺兰都督契承明流藤州,卢山都督思结归国流琼州;以回纥伏帝难为瀚海大都督。 己卯,贬右散骑常侍李令问为抚州别驾,坐其子与承宗交游故也。 当初,突厥默啜十分强盛,强夺铁勒的辖地,因此回纥、契、思结、浑四个部族穿越沙漠,移居到甘州和凉州之间,以躲避突厥的欺凌。 王君未得志的时候,常往来于这四个部族之间,受到他们的轻视,等到他当了河西节度使,就利用法律惩治他们。 这四个部族感到耻辱怨恨,便偷偷地派使者到东都洛阳告状。 王君迅速通过驿站上奏道:“这四个部族难以制服,他们暗地里有叛乱的计划。”唐玄宗派宦官调查,这几个部族蒙受的冤屈竟不能平反。 结果,瀚海大都督回纥人承宗被流放到州,浑人大德被流放到吉州,贺兰都督契人承明被流放到藤州,卢山都督思结人归国被流放到琼州;唐玄宗任命回纥人伏帝难为瀚海大都督。 己卯(初十),将右散骑常侍李令问降职为抚州别驾,其原因是他儿子与回纥人承宗有交往。 丙戌,突厥毗伽可汗遣其大臣梅录啜入贡。 吐蕃之寇瓜州也,遗毗伽书,欲与之俱入寇,毗伽并献其书。 上嘉之,听于西受降城为互市,每岁赍缣帛数十万匹就市戎马,以助军旅,且为监牧之种,由是国马益壮焉。 丙戌(十七日),突厥毗伽可汗派大臣梅录啜入朝进贡。 吐蕃侵犯瓜州时,给毗伽送信,想与突厥一起侵犯唐朝,毗伽将这封信献给了唐玄宗。 唐玄宗嘉奖了他,并允许突厥在西受降城与唐朝做买卖,唐朝每年派人携带几十万匹丝绸到西受降城和他们交换战马,以增加唐军的战斗力,并且作为国家监牧的种马,从此以后中国马越来越强壮了。 闰月,庚子,吐蕃赞普与突骑施苏禄围安西城,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击破之。 闰九月,庚子(初二),吐蕃赞普和突骑施苏禄率领军队围攻安西城,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打败了他们。 回纥承宗族子瀚海司马护输,纠合党众为承宗报仇。 会吐蕃遣使间道诣突厥,王君帅精骑邀之于肃州。 还,至甘州南巩笔驿,护输伏兵突起,夺君旌节,先杀其判官宋贞,剖其心曰:“始谋者汝也。”君帅左右数十人力战,自朝至晡,左右尽死。 护输杀君,载其尸奔吐蕃;凉州兵追及之,护输弃尸而走。 回纥承宗的同族兄弟之子瀚海司马护输,纠集亲族部下要为承宗报仇。 适逢吐蕃派使者走小道前往突厥,王君带领精锐的骑兵在肃州拦截他,返回途中,来到甘州南巩笔驿时,护输的伏兵突然冲出来,抢走了王君的节度使旌节,先杀死了王君的判官宋贞,挖出他的心脏说:“最早搞阴谋的就是你。”王君带领几十个部下奋力拼杀,从早晨一直战到下午,手下的人全部战死。 护输杀死了王君,用马车载着他的尸体投奔吐蕃。 凉州的唐军闻讯追上了他,护输丢下王君的的尸体逃走。 庚申,车驾发东都,冬,己卯,至西京。 庚申(二十二日),唐玄宗从东都洛阳启程;冬季,十月,己卯(十一日),回到西京长安。 辛巳,以左金吾卫大将军信安王为朔方节度等副大使。 ,恪之孙也。 以朔方节度使萧嵩为河西节度等副大使。 时王君新败,河、陇震骇。 嵩引刑部员外郎裴宽为判官,与君判官牛仙客俱掌军政,人心浸安。 宽,之从弟也。 仙客本鹑觚小吏,以才干军功累迁至河西节度判官,为君腹心。 辛巳(十三日),唐玄宗任命左金吾卫大将军信安王李为朔方节度等副大使。 李是李恪的孙子。 任命朔方节度使萧嵩为河西节度等副大使。 此时王君刚刚败死,整个河西、陇右地区非常震惊。 萧嵩举荐刑部员外郎裴宽任判官,与王君的判官牛仙客一起掌管军政,人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裴宽是裴的堂弟。 牛仙客原是泾州鹑觚县的小吏,依靠才干军功,经过多次升迁当上了河西节度判官,成为王君的亲信。 嵩又秦以建康军使河北张守为瓜州刺史,帅余众筑故城。 板干裁立,吐蕃猝至,城中相顾失色,莫有斗志。 守曰:“彼众我寡,又疮之余,不可以矢刃相持,当以奇计取胜。”乃于城上置酒作乐。 虏疑其有备,不敢攻而退。 守纵兵击之,虏败走。 守乃修复城市,收合流散,皆复旧业。 朝廷嘉其功,以瓜州为都督府,以守为都督。 萧嵩又奏请唐玄宗任命建康军使河北县人张守为瓜州刺史,带领剩下的士兵百姓修筑瓜州旧城。 修筑城墙用的木板刚刚立起来,吐蕃军队突然来到,瓜州城中的人都相顾失色,没有一个人还有战斗的勇气。 张守说:“敌军人多,我们人少,又在战败受创之后,决不能用刀箭和他们对峙,而应当用奇计取胜。”他于是在城楼上安然地饮酒作乐。 敌人怀疑他已做好准备,不敢贸然进攻而退走。 张守带兵追击,敌人战败而逃。 张守于是修复瓜州城,收聚流散的百姓,使他们都各自恢复原有的职业。 唐玄宗嘉奖他的功劳,并将瓜州改置为都督府,任命张守为都督。 悉诺逻威名甚盛,萧嵩纵反间于吐蕃,云与中国通谋,赞普召而诛之;吐蕃由是少衰。 悉诺逻的威名很盛,萧嵩就对吐蕃使用了反间计,说悉诺逻与中国相互勾结;吐蕃赞普召回了悉诺逻并杀死了他。 从此,吐蕃逐渐衰落。 十二月,戊寅,制以吐蕃为边患,令陇右道及诸军团兵五万六千人,河西道及诸军团兵四万人,又征关中兵万人集临洮,朔方兵万人集会州防秋,至冬初,无寇而罢;伺虏入寇,互出兵腹背击之。 十二月,戊寅(十一日),唐玄宗下令说,由于吐蕃成为边境的祸害,特派陇右道各军以及各军征集的当地民兵五万六千人,河西道各军以及各军征集的当地民兵四万人,又征调关中兵一万人集中在临洮,朔方兵士一万人集中到会州以预防吐蕃乘秋日马肥时大举入侵。 到了初冬,如没有敌人侵犯就罢兵;如侦察到敌人入侵,就交替出兵,从腹背两面夹击敌人。 乙亥,上幸骊山温泉;丙戌,还宫。 乙亥(初八),唐玄宗到骊山温泉;丙戌(十九日),回到皇宫。 十六年(戊辰、728) 十六年(戊辰,公元728年) 春,正月,壬寅,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败吐蕃于曲子城。 春季,正月,壬寅(初五),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在曲子城打败了吐蕃军队。 甲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为户部侍郎兼魏州刺史,充河北道宣抚使。 甲寅(十五日)唐玄宗任命魏州刺史宇文融为户部侍郎兼魏州刺史,充任河北道宣抚使。 乙卯,春、泷等州獠陈行范、广州獠冯、何游鲁反,陷四十余城。 行范称帝,游鲁称定国大将军,称南越王,欲据岭表;命内侍杨思勖发桂州及岭北近道兵讨之。 乙卯(十六日),春州、泷州等地獠人陈行范和广州獠人冯、何游鲁造反,攻破了四十余座城池。 陈行范自称皇帝,何游鲁自称定国大将军,冯自称南越王,想占据岭南地区。 唐玄宗命令内侍杨思勖调集桂州和岭北靠近交通要道的军队去讨伐他们。 丙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检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沟渠堤堰决九河使。 融请用禹贡九河故道开稻田,并回易陆运钱,官收其利;兴役不息,事多不就。 丙寅(二十九日),唐玄宗任命魏州刺史宇文融为检校汴州刺史,充任黄河南北沟渠堤堰决九河使。 宇文融请求将《禹贡》所载九河的故道开垦成稻田,并且改变陆路运输钱,这样官方可以坐收利益。 虽然宇文融不停地兴办工程,但事情大多数没有办成。 二月,壬申,以尚书右丞相致仕张说兼集贤殿学士。 说虽罢政事,专文史之任,朝廷每有大事,上常遣中使访之。 二月,壬申(初六),唐玄宗任命以尚书右丞相退休的张说兼集贤殿学士。 张说虽然被停止参与政事,专门负责文史的研究,但每当朝廷遇上重大事情,唐玄宗常常派中使去询问他的意见。 壬辰,改骑为左右羽林军飞骑。 壬辰(二十六日),唐玄宗将骑改为左右羽林军飞骑。 秋,七月,吐蕃大将悉末朗寇瓜州,都督张守击走之。 乙巳,河西节度使萧嵩、陇右节度使张忠亮大破吐蕃于渴波谷;忠亮追之,拔其大莫门城,擒获甚众,焚其骆驼桥而还。 秋季,七月,吐蕃大将悉末郎进犯瓜州,都督张守打退了他们。 乙巳(十一日),河西节度使萧嵩和陇右节度使张忠亮在渴波谷把吐蕃军队打得大败,张忠亮乘胜追击,攻取了大莫门城,抓获很多俘虏,烧毁该地的骆驼桥后回师。 八月,乙巳,特进张说上《开元大衍历》,行之。 八月,乙巳(疑误),特进张说献上了《开元大衍历》,唐玄宗命令推行该历。 辛卯,左金吾将军杜宾客破吐蕃于祁连城下。 时吐蕃复入寇,萧嵩遣宾客将强弩四千击之。 战自辰至暮,吐蕃大溃,获其大将一人;虏散走投山,哭声四合。 辛卯(二十八日),左金吾将军杜宾客在祁连城下打败了吐蕃军队。 当时,吐蕃再次入侵,萧嵩派杜宾客带领四千名强弩手去迎击。 战斗从早晨一直打到傍晚,吐蕃军队大败,唐军俘获其一名大将,敌人散乱地逃进山中,哭喊声四处回荡。 冬,十月,己卯,上幸骊山温泉;己丑,还宫。 冬季,十月,己卯(十七日),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己丑(二十七日),返回皇宫。 十一月,癸巳,以河西节度副大使萧嵩为兵部尚书、同平章事。 十一月,癸巳(初一),唐玄宗任命河西节度副大使萧嵩为兵部尚书、同平章事。 十二月,丙寅,敕:“长征兵无有还期,人情难堪;宜分五番,岁遣一番还家洗沐,五年酬勋五转。” 十二月,丙寅(初五),唐玄宗下令:“长征兵没有回乡的日期,这是人的感情所难以忍受的。 应当将兵士分为五批,每年派一批回家休假,五年中给予提高勋级五等的酬报。” 是岁,制户籍三岁一定,分为九等。 这一年,唐玄宗下令,规定户籍三年核定一次,共分为九等。 杨思勖讨陈行范,至泷州,破之,擒何游鲁、冯。 行范逃于云际、盘辽二洞,思勖追捕,竟生擒,斩之,凡斩首六万。 思勖为人严,偏裨白事者不敢仰视,故用兵所向有功。 然性忍酷,所得俘虏,或生剥面皮,或以刀发际,掣去头皮;蛮夷惮之。 杨思勖讨伐陈行范,到泷州,将他打得大败,抓获何游鲁、冯。 陈行范逃到了云际、盘辽二洞,杨思勖追击搜捕,最后活捉陈行范,将他斩首。 这次战斗共杀了六万人。 杨思勖为人严厉,手下的偏将报告事情不敢抬头看他,因此每次出征都有功绩。 然而,杨思勖性情十分残忍,他抓到的俘虏,有的活生生地被剥去脸皮,有的被用刀割开头发的边际,剥去头皮,蛮族人都非常惧怕他。 十七年(己巳、729) 十七年(己巳,公元729年) 春,二月,丁卯,州都督张守素破西南蛮,拔昆明及盐城,杀获万人。 春季,二月,丁卯(初六),州都督张守素打败西南蛮,攻下昆明和盐城,杀死抓获敌人共达一万人。 三月,瓜州都督张守、沙州刺史贾师顺击吐蕃大同军,大破之。 三月,瓜州都督张守和沙州刺史贾师顺进攻吐蕃大同军,将他们打得大败。 甲寅,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攻吐蕃石堡城,拔之。 初,吐蕃陷石堡城,留兵据之,侵扰河右,上命与河西、陇右同议攻取。 诸将咸以为石堡据险而道远,攻之不克,将无以自还,且宜按兵观衅。 不听,引兵深入,急攻拔之,乃分兵据守要害,令虏不得前。 自是河陇诸军游弈,拓境千余里。 上闻,大悦,更命石堡城曰振武军。 甲寅(二十四日),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进攻吐蕃占据的石堡城,打下了该城。 当初,吐蕃攻下石堡城,留下军队据守,并不断侵犯骚扰黄河以西地区。 唐玄宗命令李和河西、陇右的官员一起商议如何攻取该城。 众将领都认为石堡城地势险要,而且路途又远,如果攻打不下来,将没有办法平安返回,暂且还是应当按兵不动,再寻找战机。 李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率领军队深入敌境,急速攻城,打下了石堡城,又分别派兵据守要害的地方,使敌人不能前进。 从此,河西、陇右各路唐军可以四处巡逻,并且拓展疆域一千余里。 唐玄宗听到这消息,十分高兴,下令将石堡城改名叫振武军。 丙辰,国子祭酒杨上言,以为:“省司奏限天下明经、进士及第,每年不过百人。 窃见流外出身,每岁二千余人,而明经、进士不能居其什一,则是服勤道业之士不如胥史之得仕也。 臣恐儒风浸坠,廉耻日衰。 若以出身人太多,则应诸色裁损,不应独抑明经、进士也。”又奏“诸司帖试明经,不务求述作大指,专取难知,问以孤经绝句或年月日;请自今并帖平文。”上甚然之。 丙辰(二十六日),国子祭酒杨上书认为:“尚书省有关部门上奏,要将全国考取明经、进士科的人数每年限制在一百人之内。 我看到九品以外出身的,每年有两千余人,而考上明经、进士的人还不到它的十分之一。 这样下去,就是勤苦从事儒业的人反不如办理文书的小吏能当官。 我担心崇儒之风会因此而逐渐丧失,廉耻之心会日渐衰败。 如果因为作官的人太多,就应当各类人都酌情裁减,而不能单独压缩明经、进士科的名额。”他又奏道:“主考官对应明经科考试的人考帖经,不是尽量追求弄明先圣的述作大旨,却专门选取难以知晓的章句,以义例上与别的章句没有联系的章条经文及冷僻的句子或年月日为试题。 请求从现在开始考帖经都帖试一般的经文。”唐玄宗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夏,四月,庚午,于太庙。 唐初,则序昭穆,则各祀于其室。 至是,太常少卿韦等奏“如此,与常飨不异;请皆序昭穆。”从之。 ,安石之兄子也。 夏季,四月,庚午(初十),唐玄宗在太庙祭祖先。 唐朝初期,皇帝在太庙祭时是集合远近祖先的神主按左昭右穆的次序排列进行合祭的,祭则各在太庙中列位祖先的神主所居的殿室里进行。 至此时,太常少卿韦等人奏称:“这样做,祭与平常的祭祀没有两样,请批准祭也像祭那样进行合祭。”唐玄宗依从了他们的建议。 韦是韦安石哥哥的儿子。 五月,壬辰,复置十道及京、都两畿按察使。 五月,壬辰(初三),唐玄宗再次设置十道按察使及京、都两畿按察使。 初,张说、张嘉贞、李元、杜暹相继为相用事,源乾曜以清谨自守,常让事于说等,唯诺署名而已。 元、暹议事多异同,遂有隙,更相奏列。 上不悦,六月,甲戌,贬黄门侍郎、同平章事杜暹荆州长史,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元曹州刺史,罢乾曜兼侍中,止为左丞相;以户部侍郎宇文融为黄门侍郎,兵部侍郎裴光庭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萧嵩兼中书令,遥领河西。 当初,张说、张嘉贞、李元、杜暹相继担任宰相执掌朝政,源乾曜为人清廉谨慎,常常把事情让给张说等人去决定,自己只是唯唯诺诺签名同意而已。 李元、杜暹商议事情意见经常不同,于是就有了矛盾。 他们轮流在唐玄宗面前说对方的不是,唐玄宗对此很不高兴,六月,甲戌(十五日),将黄门侍郎、同平章事杜暹降职为荆州长史,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元降职为曹州刺史,罢免了源乾曜兼任的侍中,让他只担任左丞相;任命户部侍郎宇文融为黄门侍郎,兵部侍郎裴光庭为中书侍郎,一并任同平章事;任命萧嵩为中书令,让他遥遥兼任河西节度使。 开府王毛仲与龙武将军葛福顺为婚。 毛仲为上所信任,言无不从,故北门诸将多附之,进退唯其指使。 吏部侍郎齐浣乘间言于上曰:“福顺典禁兵,不宜与毛仲为婚。 毛仲小人,宠过则生奸;不早为之所,恐成后患。”上悦曰:“知卿忠诚,朕徐思其宜。”浣曰:“君不密则失臣,愿陛下密之。”会大理丞麻察坐事左迁兴州别驾,浣素与察善,出城饯之,因道禁中谏语;察性轻险,遽奏之。 上怒,召浣责之曰:“卿疑朕不密,而以语麻察,讵为密邪?且察素无行,卿岂不知邪?”浣顿首谢。 秋,七月,丁巳,下制:“浣、察交构将相,离间君臣,浣可高州良德丞,察可浔州皇化尉。” 开府王毛仲与龙武将军葛福顺成了亲家。 王毛仲很受唐玄宗的信任,唐玄宗对他的话没有不听从的,因此羽林军各将领大多依附于他,行动只听他的指使。 吏部侍郎齐浣找机会向唐玄宗说:“葛福顺主管禁军,不适宜与王毛仲结为亲家。 王毛仲是个小人,过分宠爱就会心生邪恶;如果不及早安排,恐怕会成为后患。”唐玄宗高兴地说:“我知道你这是一片忠诚,朕会慢慢地考虑个妥善的处理办法。”齐浣说:“君主如不保守秘密就会失去臣子,希望陛下对这事保密。”适逢大理丞麻察因事获罪,被降职为兴州别驾;齐浣一向与麻察很要好,出城为他饯行,顺便说起在宫中向唐玄宗劝谏的话。 麻察生性轻薄险恶,很快就把这事报告了唐玄宗。 唐玄宗勃然大怒,立即召见齐浣,斥责他说:“你怀疑我不能保密,却又把事情告诉麻察,你这样做难道是保密吗?况且麻察素来没有德行,你难道不知道吗?”齐浣拼命磕头请罪。 秋季,七月,丁巳(二十九日),唐玄宗下令:“齐浣、麻察两人一起诬陷将相,离间君臣;齐浣降为高州良德县丞,麻察降为浔州皇化县尉。” 八月,癸亥,上以生日宴百官于花萼楼下。 左丞相乾曜、右丞相说帅百官上表,请以每岁八月五日为千秋节,布于天下,咸令宴乐。 寻又移社就千秋节。 八月,癸亥(初五),唐玄宗为庆贺自己的生日,在花萼楼下宴请百官。 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张说率领百官呈上表章,请唐玄宗将每年八月五日定为千秋节,公布于全国,让老百姓都摆宴同乐。 不久,唐玄宗又下令将祭祀土地神的日子移到千秋节。 庚辰,工部尚书张嘉贞薨。 嘉贞不营家产,有劝其市田宅者,嘉贞曰:“吾贵为将相,何忧寒馁!若其获罪,虽有田宅,亦无所用。 比见朝士广占良田,身没之日,适足为无赖子弟酒色之资,吾不取也。”闻者是之。 庚辰(二十二日),工部尚书张嘉贞去世。 张嘉贞不经营家产,有人劝他买田地住宅,他说:“我居于将相的高位,担忧什么饥寒!如果犯了法,即使有田地住宅,也没有什么用。 近来我见到朝中的士大夫大占良田,身死之后,这些只能成为无赖子弟贪恋酒色的本钱。 我不做这种事。”听了他的话的人,都认为他讲得对。 辛巳,敕以人间多盗铸钱,始禁私卖铜铅锡及以铜为器皿;其采铜铅锡者,官为市取。 辛巳(二十三日),唐玄宗下令,由于民间多偷着铸造钱币,从现在开始禁止私自出卖铜铅锡以及用铜制造器皿;开采的铜铅锡,由官方收购。 宇文融性精敏,应对辩给,以治财赋得幸于上,始广置诸使,竞为聚敛,由是百官浸失其职而上心益侈,百姓皆怨苦之。 为人疏躁多言,好自矜伐,在相位,谓人曰:“使吾居此数月,则海内无事矣。” 宇文融性情精明机智,应对敏捷有口才,因善于治理财务赋税而受到唐玄宗的宠幸,他为相后开始广泛设置众使,竞相为朝廷聚敛财富,从此百官渐渐荒废了自己的职守,而唐玄宗的心思却越来越奢侈,百姓都怨恨宇文融给他们带来痛苦。 宇文融为人粗俗浮躁,爱多说话,喜欢自夸功劳。 他当上丞相时,对人说:“让我这丞相当上几个月,那全国就太平无事了。” 信安王,以军功有宠于上,融疾之。 入朝,融使御史李寅弹之,泄于所亲。 闻之,先以白上。 明日,寅奏果入,上怒,九月,壬子,融坐贬汝州刺史,凡为相百日而罢。 是后言财利以取贵仕者,皆祖于融。 信安王李因为军功显赫而受到唐玄宗的宠爱,宇文融很嫉妒他。 李入朝,宇文融指使御史李寅弹劾他,这事被宇文融泄漏给了他亲近的人。 李听到消息后,抢先把这事报告了唐玄宗。 第二天,李寅的奏章果然递了上来。 唐玄宗见此大怒,九月,壬子(二十五日),宇文融因罪被贬为汝州刺史。 宇文融当丞相仅仅一百天就被罢了官。 此后,向皇帝谈论财货利益以取得显贵官位的人,都是效法宇文融的。 冬,十月,戊午朔,日有食之,不尽如钩。 冬季,十月,戊午朔(初一),出现日食,没有全食,形如镰刀。 宇文融既得罪,国用不足,上复思之,谓裴光庭曰:“卿等皆言融之恶,朕既黜之矣,今国用不足,将若之何!卿等何以佐朕?”光庭等惧不能对。 会有飞状告融赃贿事,又贬平乐尉。 至岭外岁余,司农少卿蒋岑奏融在汴州隐没官钱巨万计,制穷治其事,融坐流岩州,道卒。 宇文融获罪后,国家用度不足,唐玄宗又想起他来,就对裴光庭说:“你们都说宇文融不好,我已经降了他的职;如今国家费用不足,这将如何是好,你们有什么办法帮助朕?”裴光庭等人害怕,不能回答。 恰好有匿名诉状告发宇文融收受贿赂的事,唐玄宗又将宇文融贬为昭州平乐县尉。 宇文融到岭外一年余,司农少卿蒋岑上奏,告发他在汴州隐藏吞没了数以万计的官钱,唐玄宗下令彻底查处这事,宇文融因此获罪被流放岩州,在半路上死去。 十一月,辛卯,上行谒桥、定、献、昭、乾五陵;戊申,还宫;赦天下,百姓今年地税悉蠲其半。 十一月,辛卯(初五),唐玄宗先后拜谒了桥陵、定陵、献陵、昭陵、乾陵;戊申(二十二日),回到皇宫,大赦天下,规定百姓今年的地税都免去一半。 十二月,辛酉,上幸新丰温泉;壬申,还宫。 十二月,辛酉(初五),唐玄宗到骊山温泉;壬申(十六日),回到皇宫。 十八年(庚午、730) 十八年(庚午,公元730年) 春,正月,辛卯,以裴光庭为侍中。 春季,正月,辛卯(初六),唐玄宗任命裴光庭为侍中。 二月,癸酉,初令百官于春月旬休,选胜行乐,自宰相至员外郎,凡十二筵,各赐钱五千缗;上或御花萼楼邀其归骑留饮,迭使起舞,尽欢而去。 二月,癸酉(十八日),唐玄宗开始让百官在春月每十天休息一天,让他们选择风景胜地游玩并设宴行乐,从宰相到员外郎,共设十二张筵席,每席赐给五千缗钱,唐玄宗有时在花萼楼邀请春游归来的官员留下来饮酒,轮流让他们起舞,大家尽情欢乐一番才离去。 三月,丁酉,复给京官职田。 三月,丁酉(十三日),唐玄宗重新把职分田发给京官。 夏,四月,丁卯,筑西京外郭,九旬而毕。 夏季,四月,丁卯(十三日),朝廷修筑西京长安的外城,花了九十天时间工程才完成。 乙丑,以裴光庭兼吏部尚书。 先是,选司注官,惟视其人之能否,或不次超迁,或老于下位,有出身二十余年不得禄者;又,州县亦无等级,或自大入小,或初久后远,皆无定制。 光庭始奏用循资格,各以罢官若干选而集,官高者选少,卑者选多,无问能否,选满即注,限年蹑级,毋得逾越,非负谴者,皆有升无降;其庸愚沉滞者皆喜,谓之“圣书”,而才俊之士无不怨叹。 宋争之不能得。 光庭又令流外行署亦过门下省审。 乙丑(十一日),唐玄宗任命裴光庭兼任吏部尚书。 在这之前,吏部拟定官职,只看这个人能不能胜任,这样有的人可以不按顺序就越级提拔,有的人却到老还处在低级职位上,甚至有的中试二十余年,还得不到官职;另外,州县也设有等级,有的人从大州大县调到小州小县,有的最初在近处当官,后来却调任远方,全没有固定的制度。 裴光庭开始奏请采用依照年资升迁之制,官吏各根据任职期满罢官后经过铨选的次数而集于吏部,官职高的需经过的铨选次数少,官职低的需经过的铨选次数多,不管能力如何,达到规定的铨选次数就注拟官职,晋级都要按规定的年限,不得逾越,只要不是受到处分的,都可以升级,没有降级的。 那些平庸愚笨,长期不能升迁的官员对此都很高兴,称这办法是“圣书”;但那些才智出众的人没有一个不怨怒哀叹的。 宋对这事作了争辩,但没能达到目的。 裴光庭又命令流外官的任用也要经过门下省审定。 五月,吐蕃遣使致书于境上求和。 五月,吐蕃派使节到边境上送信,请求与唐和解。 初,契丹王李邵固遣可突干入贡,同平章事李元不礼焉。 左丞相张说谓人曰:“奚、契丹必叛。 可突干狡而很,专其国政久矣,人心附之。 今失其心,必不来矣。”己酉,可突干弑邵固,帅其国人并胁奚众叛降突厥,奚王李鲁苏及其妻韦氏、邵固妻陈氏皆来奔。 制幽州长史赵含章讨之,又命中书舍人裴宽、给事中薛侃等于关内、河东、河南、北分道募勇士,六月,丙子,以单于大都护忠王浚领河北道行军元帅,以御史大夫李朝隐、京兆尹裴先副之,帅十八总管以讨奚、契丹。 命浚与百官相见于光顺门。 张说退,谓学士孙逖、韦述曰:“吾尝观太宗画像,雅类忠王,此社稷之福也。” 当初,契丹王李邵固派可突干入朝进贡。 同平章事李元对他没有以礼相侍。 左丞相张说对人说:“奚人和契丹一定会反叛。 可突干狡诈而凶恶,独揽契丹的大权已经很久了,人心都归附他。 这次让他伤了心,他一定不会再来了。”己酉(二十六日),可突干杀死了李邵固,率领契丹人胁迫奚人一起反叛,并投降了突厥。 奚王李鲁苏和他的妻子韦氏、李邵固的妻子陈氏都逃回大唐。 唐玄宗命令幽州长史赵含章讨伐可突干,又命令中书舍人裴宽、给事中薛侃等人到关内道、河东道、河南道、河北道分别招募勇士。 六月丙子(二十三日),唐玄宗任命单于大都护忠王李浚为河北道行军元帅,任命御史大夫李朝隐、京兆尹裴先为行军副元帅,率领十八个总管的军队讨伐奚和契丹。 唐玄宗让李浚在光顺门和百官见面。 张说回来对学士孙逖、韦述说:“我曾经观看过太宗的画像,忠王很像他,这是国家的福气。” 可突干寇平卢,先锋使张掖乌承破之于捺禄山。 可突干进犯平卢,唐军先锋使张掖人乌承在捺禄山将其击败。 壬午,洛水溢,溺东都千余家。 壬午(二十九日),洛水泛滥,淹没东都洛阳一千余户人家。 秋,九月,丁巳,以忠王浚兼河东道元帅,然竟不行。 秋季,九月,丁巳(初六),唐玄宗任命忠王李浚兼河东道元师,但他最后没有赴任。 吐蕃兵数败而惧,乃求和亲。 忠王友皇甫惟明因奏事从容言和亲之利。 上曰:“赞普尝遗吾书悖慢,此何可舍!”对曰:“赞普当开元之初,年尚幼稚,安能为此书!殆边将诈之,欲以激怒陛下耳。 夫边境有事,则将吏得以因缘盗匿官物,妄述功状以取勋爵,此皆奸臣之利,非国家之福也。 兵连不解,日费千金,河西、陇右由兹困敝。 陛下诚命一使往视公主,因与赞普面相约结,使之稽颡称臣,永息边患,岂非御夷狄之长策乎!”上悦,命惟明与内侍张元方使于吐蕃。 吐蕃国几次战败,有点害怕,于是请求和亲。 忠王友皇甫惟明借奏事的机会从容不迫地向唐玄宗讲述和亲的有利之处。 唐玄宗说:“吐蕃赞普过去在给我的书信中词语违逆傲慢,这怎么可以放弃对他的打击呢?”皇甫惟明回答说:“赞普在开元初年,年龄还小,哪里能写这样的书信?恐怕是边地将领伪造的,想用它来激怒陛下罢了。 一般说,边境有战事,那么武将就可以借这个机会偷盗隐藏官家的东西,还可以胡乱地上报立功情形来获取功勋和爵位。 打仗成了奸臣的利益所在,但它不是国家的福气。 战事连年不停,每天要花费千金,河西、陇右两地因此贫困凋敝。 假如陛下派一位使臣去看望金城公主,借这机会与赞普当面互相约定结交,使他府首称臣,从此永远平息边境战祸,这难道不是驾驭夷狄的良策吗?”唐玄宗听了十分高兴,就命令皇甫惟明和内侍张元方出使吐蕃。 赞普大喜,悉出贞观以来所得敕书以示惟明。 冬,十月,遣其大臣论名悉猎随惟明入贡,表称:“甥世尚公主,义同一家。 中间张玄表等先兴兵寇钞,遂使二境交恶。 甥深识尊卑,安敢失礼!正为边将交构,致获罪于舅;屡遣使者入朝,皆为边将所遏。 今蒙远降使臣,来视公主,甥不胜喜荷。 倘使复修旧好,死无所恨!”自是吐蕃复款附。 吐蕃赞普大喜,把贞观以来所接到的唐朝皇帝的敕书都拿出来给皇甫惟明看。 冬季,十月,赞普派大臣论名悉猎随皇甫惟明一起入朝进献贡品,并向唐玄宗上表说:“外甥两代都娶天朝的公主为妻,我们两国的情义如同一家人。 这中间,由于张玄表等人首先带兵侵犯掠夺,才使双方关系恶化。 外甥深深懂得什么是尊贵卑贱,怎么敢做出失礼的事呢!由于边将挑拨离间,才使我得罪了舅父;我屡次派使者入朝想说明真情,都被边将阻挡住了。 如今承蒙您派使臣来探望公主,外甥我不胜喜悦,假如能够重新修复我们以往的亲密关系,我死而无憾!”从此,吐蕃国又诚恳地归附唐朝。 庚寅,上幸凤泉汤;癸卯,还京师。 庚寅(初九),唐玄宗到凤泉汤;癸卯(二十二日),回到长安。 甲寅,护密王罗真檀入朝,留宿卫。 甲寅(疑误),护密王罗真檀入朝,唐玄宗将他留下充当侍卫。 十一月,丁卯,上幸骊山温泉,丁丑,还宫。 十一月,丁卯(十七日),唐玄宗到骊山温泉;丁丑(二十七日),回到皇宫。 是岁,天下奏死罪止二十四人。 这一年,金国上报判处死刑的只有二十四人。 突骑施遣使入贡,上宴之于丹凤楼,突厥使者预焉。 二使争长,突厥曰:“突骑施小国,本突厥之臣,不可居我上。”突骑施曰:“今日之宴,为我设也,我不可以居其下。”上乃命设东、西幕,突厥在东,突骑施在西。 突骑施派使臣给唐朝进贡,唐玄宗在丹凤楼设宴招侍他。 突厥使者也出席了宴会,两位使者竟争夺起座次来。 突厥国使臣说:“突骑施只是个小国,原本是突厥国的臣民,不能位居我之上。”突骑施国的使者说:“今天的宴席是为我而摆设的,我不能位居他之下。”唐玄宗就命令摆东西两个帐幕,突厥国使者坐东面,突骑施国使臣坐西面。 开府仪同三司、内外闲厩监牧都使霍国公王毛仲恃宠,骄恣日甚,上每优容之。 毛仲与左领军大将军葛福顺、左监门将军唐地文、左武卫将军李守德、右威卫将军王景耀、高广济亲善,福顺等倚其势,多为不法。 毛仲求兵部尚书不得,怏怏形于辞色,上由是不悦。 开府仪同三司、内外闲厩监牧都使霍国公王毛仲依恃唐玄宗的宠爱,一天比一天骄傲放纵,唐玄宗常常容忍他。 王毛仲和左领军大将军葛福顺、左监门将军唐地文、左武卫将军李守德、右威卫将军王景耀、高广济很亲近,葛福顺等人依靠他的权势,做了很多不法的事。 王毛仲向唐玄宗要求当兵部尚书没有得到同意,常常在言语表情中流露出不满,唐玄宗因此很不高兴。 是时,上颇宠任宦官,往往为三品将军,门施畿戟;奉使过诸州,官吏奉之惟恐不及,所得赂遗,少者不减千缗;由是京城郊畿田园,参半皆在官矣。 杨思勖、高力士尤贵幸,思勖屡将兵征讨,力士常居中侍卫。 而毛仲视宦官贵近者若无人;甚卑品者,小忤意,辄詈辱如僮仆。 力士等皆害其宠而未敢言。 这时,唐玄宗十分宠信宦官,往往让他们当三品将军,府门前排列戟的仪仗。 他们奉命出使经过各州,官员们都竭力奉承,只怕达不到他们的要求,每次他们得到的贿赂馈赠都不少于一千缗;因此京城郊区的田园,三分之一以上都到了宦官手中。 杨思勖、高力士尤其受宠。 杨思勖多次率兵出征,高力士常常在宫中侍卫。 但王毛仲对受到天子重视亲近的宦官视若无人;那些品级低的宦官,如稍有违背他的心意,他就像对仆人一样地辱骂他们。 高力士等人对王毛仲受到唐玄宗的庞爱都很嫉妒,但又不敢说话。 会毛仲妻产子,三日,上命力士赐之酒馔、金帛甚厚,且授其儿五品官。 力士还,上问:“毛仲喜乎?”对曰:“毛仲抱其襁中儿示臣曰:‘此儿岂不堪作三品邪!’上大怒曰:“昔诛韦氏,此贼心持两端,朕不欲言之;今日乃敢以赤子怨我!”力士因言:“北门奴,官太盛,相与一心,不早除之,必生大患。”上恐其党惊惧为变。 恰好王毛仲的妻子生了孩子,第三天,唐玄宗派高力士送给他很多好酒美食、金银丝绸,并且授予他儿子五品官。 高力士回来,唐玄宗问:“王毛仲高兴吗?”高力士回答说:“王毛仲抱着他襁褓中的儿子给我看并且说:‘我这儿子怎么做不了三品官呢!’”唐玄宗勃然大怒说:“以前铲除韦氏,此贼就怀有二心,朕不想说他;今天竟敢用刚出世的儿子来埋怨我。”高力士趁机说:“禁卫军的奴才,给他们的官职太大了,他们互相勾结,如不早日除去,必定会发生大乱。”唐玄宗担心王毛仲的党羽因惊惧而发生变故。 十九年(辛未、731) 十九年(辛末,公元731年) 春,正月,壬戌,下制,但述毛仲不忠怨望,贬州别驾,福顺、地文、守德、景耀、广济皆贬远州别驾,毛仲四子皆贬远州参军,连坐者数十人。 毛仲行至永州,追赐死。 春季,正月,壬戌(十三日),唐玄宗下命令,只指出王毛仲对他不忠而且有怨恨情绪,因此降职为州别驾,葛福顺、唐地文、李守德、王景耀、高广济都降职任边远各州的别驾,王毛仲的四个儿子都降职为边远各州的参军,受他们牵连的有几十人。 王毛仲走到永州时,唐玄宗又派人在路上将他赐死。 自是宦官势益盛。 高力士尤为上所宠信,尝曰:“力士上直,吾寝则安。”故力士多留禁中,稀至外第。 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后奏御;小者力士即决之,势倾内外。 金吾大将军程伯献、少府监冯绍正与力士约为兄弟;力士母麦氏卒,伯献等被发受吊,擗踊哭泣,过于己亲。 力士娶瀛州吕玄晤女为妻,擢玄晤为少卿,子弟皆王傅。 吕氏卒,朝野争致祭,自第至墓,车马不绝。 然力士小心恭恪,故上终亲任之。 从此,宦官的势力越来越大。 高力士尤其被唐玄宗所宠信,唐玄宗曾经说:“高力士值班,我睡觉才安心。”所以高力士多数时间留在宫中,很少到宫外的府第居住。 各地上报的奏表,都要先呈送高力士,然后上奏唐玄宗。 小一点的事,高力士就自己决定了,他的权势超越了所有内侍外臣。 金吾大将军程伯献、少府监冯绍正与高力士结为兄弟。 高力士的母亲麦氏去世,程伯献等人也去接受百官的吊唁。 他们披头散发,捶胸顿足,悲声哭泣,比自己母亲死了还要悲痛。 高力士娶瀛州吕玄晤的女儿为妻,就提拔吕玄晤当少卿,吕家子弟都成为诸王傅。 吕氏去世,朝野上下的人都争先恐后前去吊唁哭祭,从他家府门一直到墓前,车马络绎不绝。 但高力士一直小心谨慎,恭敬有礼,因此,唐玄宗始终亲近信任他。 辛未,遣鸿胪卿崔琳使于吐蕃。 琳,神庆之子也。 吐蕃使者称公主求《毛诗》、《春秋》、《礼记》。 正字于休烈上疏,以为:“东平王汉之懿亲,求《史记》、《诸子》,汉犹不与。 况吐蕃,国之寇仇,今资之以书,使知用兵权略,愈生变诈,非中国之利也。”事下中书门下议之。 裴光庭等奏:“吐蕃聋昧顽,久叛新服,因其有请,赐以《诗书》,庶使之渐陶声教,化流无外。 休烈徙知书有权略变诈之语,不知忠、信、礼、义,皆从书出也。”上曰:“善!”遂与之。 休烈,志宁之玄孙也。 辛未(二十二日),唐玄宗派鸿胪寺卿崔琳出使吐蕃。 崔琳是崔神庆的儿子。 吐蕃使者说金城公主想要《毛诗》、《春秋》、《礼记》。 正字于休烈上书认为:“东平王刘宇是汉成帝的亲弟弟,他请求得到《史记》、《诸子》,汉成帝尚且不给。 何况吐蕃,是我国的仇敌,如果现在把这些书送给他们,使他们知道了用兵的韬略,就会更加机变狡诈,这不符合我国的利益。”唐玄宗把此事交给中书门下商议。 裴光庭等人奏道:“吐蕃愚昧、顽固而放肆,长期反叛,新近才降服;应该借这次他们求书的机会,把《毛诗》、《尚书》送给他们,这可能会使他们逐渐受到大唐教化的陶冶,使教化流布,无远不至。 于休烈只知道书籍中有权术谋略、机变狡诈的话语,却不知道忠、信、礼、义也都可以从书籍里表达出来。”唐玄宗说:“你们说得好。”就命人把《毛诗》等书送给吐蕃的使节。 于休烈是于志宁的玄孙。 丙子,上躬耕于兴庆宫侧,尽三百步。 丙子(二十七日),唐玄宗亲自在兴庆宫旁耕田,耕了方圆三百步。 三月,突厥左贤王阙特勒卒,赐书吊之。 三月,突厥左贤王阙特勒去世,唐玄宗送书信吊唁他。 丙申,初令两京诸州各置太公庙,以张良配享,选古名将,以备十哲;以二、八月上戊致祭,如孔子礼。 丙申(四月十八日),唐玄宗第一次命令两京及各州分别设立太公庙,以汉张良配享,还挑选了一些古代名将,以配齐十位先哲之数;每年二月、八月的第一个戊日进行祭礼,与祭祀孔子的礼仪一样。 臣光曰:经纬天地之谓文,戡定祸乱之谓武,自古不兼斯二者而称圣人,未之有也。 故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伊尹、周公莫不有征伐之功,孔子虽不试,犹能兵莱夷,却费人,曰“我战则克”,岂孔子专文而太公专武乎?孔子所以祀于学者,礼有先圣先师故也。 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者,岂太公得与之抗衡哉!古者有发,则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股肱,决射御,受成献,莫不在学。 所以然者,欲其先礼义而后勇力也。 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若专训之以勇力而不使之知礼义,奚所不为矣!自孙、吴以降,皆以勇力相胜,狙诈相高,岂足以数于圣贤之门而谓之武哉!乃复诬引以偶十哲之目,为后世学者之师;使太公有神,必羞与之同食矣。 臣司马光曰:经天纬地,叫做文才;戡乱定祸,叫做武略。 自古以来,不兼备这两者而被称为圣人的,从来没有过。 所以黄帝、唐尧、虞舜、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伊尹、周公没有一个是没有征伐之功的。 孔子虽然没有亲自尝试过率兵打仗,但他还能命令鲁国战士攻击莱夷人,又派兵击退费人,并且说:“我如果打仗,定能取得胜利。”难道孔子的专长只是文才,而姜太公的专长只是武略吗?孔子之所以被学者所祭祀,是因为礼仪中有先圣先师的缘故。 有史以来,还没有过像孔子那样的人,姜太公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呢!古时候有军师派兵出征,就命令大司徒教士兵如何乘兵车、穿铠甲,裸露大腿、手臂,比赛射箭和驾驭战车,接受已定的计谋,进献敌人的耳朵,这些全在学宫里进行。 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他们把礼义放在首要地位把勇力放到次要地位。 君子有勇无义会犯上作乱,小人有勇无义会当强盗;如果只专门训练他们增强勇力,却不使他们知晓礼义,那么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呀!从孙武、吴起以下,都是凭借勇力取胜,以诡诈为高明,这怎么足以算在圣贤之门,而且说成是有武略呢?又无中生有地把这些人硬拉到一起以凑成十位先哲的数目,让他们作后世学者的先师,假如太公有在天之灵,一定会以和这些人在一起受祭而感到羞耻。 五月,壬戌,初立五岳真君祠。 五月,壬戌(十五日),开始建立五岳真君祠。 秋,九月,辛未,吐蕃遣其相论尚它入见,请于赤岭为互市;许之。 秋季,九月,辛未(二十五日),吐蕃派丞相论尚它入朝拜见唐玄宗,请求在赤岭设立集市进行贸易往来,唐玄宗同意了他的要求。 冬,十月,丙申,上幸东都。 冬季,十月,丙申(二十一日),唐玄宗来到东都洛阳。 或告隽州都督解人张审素赃污,制遣监察御史杨汪按之。 总管董元礼将兵七百围汪,杀告者,谓汪曰:“善奏审素则生,不然则死。”会救兵至,击斩之。 汪奏审素谋反,十二月审素坐斩,籍没其家。 有人控告州都督解县人张审素贪赃枉法。 唐玄宗下令派监察御史杨汪到州审查张审素。 张审素的总管董元礼带领七百人包围了杨汪,杀死了上告的人,并对杨汪说:“如果在皇帝面前为张审素多多美言,你可以活命;不然的话,你就要死。”恰好救兵赶到,杀了这些人。 杨汪奏称张审素阴谋造反,十二月,张审素被斩首,全部家产被没收。 浚苑中洛水,六旬而罢。 疏通流经禁苑的洛水,六十天完工。 二十年(壬申、732) 二十年(壬申,公元732年) 春,正月,乙卯,以朔方节度副大使信安王为河东、河北行军副大总管,将兵击奚、契丹;壬申,以户部侍郎裴耀卿为副总管。 春季,正月,乙卯(十一日),唐玄宗任命朔方节度副大使、信安王李为河东、河北行军副大总管,率领军队攻击奚和契丹;壬申(二十八日),任命户部侍郎裴耀卿为副总管。 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二月,癸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上思右骁卫将军安金藏忠烈,三月,赐爵代国公,仍于东、西岳立碑,以铭其功。 金藏竟以寿终。 唐玄宗想起右骁卫将军安金藏的的忠烈事迹,三月,赐给他代国公爵位,还在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建碑,铭刻他的功勋。 安金藏最后因年老而安然去世。 信安王帅裴耀卿及幽州节度使赵含章分道击契丹,含章与虏遇,虏望风遁去。 平卢先锋将乌承言于含章曰:“二虏,剧贼也。 前日遁去,非畏我,乃诱我也,宜按兵以观其变。”含章不从,与虏战于白山,果大败。 承别引兵出其右,击虏,破之。 己巳,等大破奚、契丹,俘斩甚众,可突干帅麾下远遁,余党潜窜山谷。 奚酋李诗琐高帅五千余帐来降。 引兵还。 赐李诗爵归义王,充归义州都督,徙其部落置幽州境内。 信安王李带领裴耀卿以及幽州节度使赵含章分几路进攻奚、契丹。 赵含章与敌人遭遇,敌人望风而逃。 平卢充当先锋的将领乌承对赵含章说:“奚和契丹都是凶猛强大的敌人,前日逃走,并不是惧怕我们,而是想引诱我们上当。 我们还是按兵不动,静观他们的变化为好。”赵含章没有听从他的意见,追到白山与敌人交战,果然中计大败。 乌承另外率兵从赵含章右侧杀出来,攻击敌人,打败了契丹的军队。 己巳(二十六日),李等人将奚、契丹打得大败,抓获并杀死了很多人,可突干带领部下远逃,其余党羽偷偷地逃窜到山谷之中。 奚人首领李诗琐高带领本部五千多帐前来投降。 李率领军队返回。 唐玄宗赐给李诗琐高归义王的爵位,让他充当归义州都督,还将他的部落迁徙到幽州境内安置。 夏,四月,乙亥,宴百官于上阳东洲,醉者赐以衾褥,肩舆以归,相属于路。 夏季,四月,乙亥(初三),唐玄宗在上阳宫东洲设宴款待百官,还赐给喝醉的人被褥,用轿子将他们抬回家去,被抬走的人一路上接连不断。 六月,丁丑,加信安王开府仪同三司。 上命裴耀卿赍绢二十万匹分赐立功奚官,耀卿谓其徒曰:“戎狄贪婪,今赍重货深入其境,不可不备。”乃命先期而往,分道并进,一日,给之俱毕,突厥、室韦果发兵邀隘道,欲掠之,比至,耀卿已还。 六月,丁丑(初六),唐玄宗加封信安王李为开府仪同三司;命令裴耀卿运送丝绸二十万匹,分别赐给立功的奚族官员。 裴耀卿对手下人说:“戎狄十分贪婪,如今我们运送贵重财物深入他们的地方,不能不有所防备。”他命令部下提前出发,分道同时前进,只用了一昼夜时间,就把全部财物发送完毕。 突厥、室韦果然派兵在交通要道上拦截,准备把财物抢走。 等到他们赶到,裴耀卿早已返回了。 赵含章坐赃巨万,杖于朝堂,流州,道死。 赵含章因贪赃数额巨大,在朝堂上被杖打,并流放到州,死于途中。 秋,七月,萧嵩奏:“自祠后土以来,屡获丰年,宜因还京赛祠。”上从之。 秋季,七月,萧嵩上奏道:“自从在汾阴祭祀后土祠以来,农业多次获得丰收,应该乘回西京时再次到汾阴祭祀后土以示酬谢。”唐玄宗听从了他的意见。 敕裴光庭、萧嵩分押左、右厢兵。 唐玄宗命裴光庭、萧嵩分别主管左、右厢兵。 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八月,辛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初,上命张说与诸学士刊定五礼。 说薨,萧嵩继之。 起居舍人王仲丘请依《明庆礼》,祈谷、大雩、明堂,皆祀昊天上帝;嵩又请依上元敕,父在为母齐衰三年,皆从之。 以高祖配圜丘、方丘,太宗配雩祀及神州地,睿宗配明堂。 九月,乙巳,新礼成,上之。 号曰《开元礼》。 当初,唐玄宗命令张说与众学士修改制定五礼。 张说死后,由萧嵩继续进行。 起居舍人王仲丘请求依照《明庆礼》,在举行祈谷、祈雨、明堂之祭时,都同时祭祀昊天上帝;萧嵩又请求依照上元年间的敕令,凡父亲在世而母亡,儿子要为母亲服三年齐衰丧。 唐玄宗都依从了他们的建议。 又规定在圜丘祭天和在方丘祭地时以唐高祖配享,祈雨之祭及祭神州地时以唐太宗配享,明堂之祭以唐睿宗配享。 九月,乙巳(初五),新礼制定完毕,呈送给唐玄宗,号称《开元礼》。 勃海王武艺遣其将张文休帅海贼寇登州,杀刺史韦俊,上命右领军将军葛福顺发兵讨之。 勃海王大武艺派他的大将张文休率领海贼进犯登州,杀死刺史韦俊。 唐玄宗命令右领军将军葛福顺带领军队前去讨伐。 壬子,河西节度使牛仙客加六阶。 初,萧嵩在河西,委军政于仙客;仙客廉勤,善于其职。 嵩屡荐之,竟代嵩为节度使。 壬子(十二日),唐玄宗给河西节度使牛仙客加官六阶。 当初,萧嵩在河西时,把军政大事委托给牛仙客。 牛仙客廉洁勤勉,非常称职,萧嵩多次向唐玄宗举荐他,他终于代替萧嵩担任了河西节度使。 冬,十月,壬午,上发东都;辛卯,幸潞州;辛丑,至北都;十一月,庚申,祀后土于汾阴,赦天下;十二月,辛未,还西京。 冬季,十月,壬午(十二日),唐玄宗从东都洛阳出发;辛卯(二十一日),到达潞州;辛丑(疑误),到达北都太原;十一月,庚申(二十一日),在汾阴祭祀土地神,大赦天下;十二月,辛未(初二),回到西京长安。 是岁,以幽州节度使兼河北采访处置使增领卫、相、洛、贝、冀、魏、深、赵、恒、定、邢、德、博、棣、营、十六州及安东都护府。 这一年,唐玄宗让幽州节度使兼任河北采访处置使,并将卫州、相州、洛州、贝州、冀州、魏州、深州、赵州、恒州、定州、邢州、德州、博州、棣州、营州、州等十六个州及安东都护府划归幽州节度使统辖。 天下户七百八十六万一千二百三十六,口西千五百四十三万一千二百六十五。 全国共有七百八十六万一千二百三十六户,四千五百四十三万一千二百六十五人。 二十一年(癸酉、733) 二十一年(癸酉,公元733年) 春,正月,乙巳,肃明皇后于太庙,毁仪坤庙。 春季,正月,乙巳(初六),将睿宗肃明皇后的神主迁入太庙受祭,拆毁了仪坤庙。 丁巳,上幸骊山温泉。 丁巳(十八日),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 上遣大门艺诣幽州发兵,以讨勃海王武艺;庚申,命太仆员外卿金思兰使于新罗,发兵击其南鄙。 会大雪丈余,山路阻隘,士卒死者过半,无功而还。 武艺怨门艺不已,密遣客刺门艺于天津桥南,不死;上命河南搜捕贼党,尽杀之。 唐玄宗派大门艺到幽州去调集军队,以讨伐勃海王大武艺;庚申(二十一日),命令太仆员外卿金思兰出使新罗,请新罗派兵进攻勃海的南部边境。 正碰上大雪下了一丈多深,使山路阻塞,半数以上的士兵冻死,故此行无功而返。 大武艺十分怨恨大门艺,秘密派刺客在洛阳天津桥南暗杀大门艺,但大门艺没有死;唐玄宗命令河南府搜捕大武艺派来的刺客,把他们全部杀死。 二月,丁酉,金城公主请立碑于赤岭以分唐与吐蕃之境,许之。 二月,丁酉(二十九日),金城公主请求在赤岭建碑,作为唐帝国与吐蕃边境的分界线。 唐玄宗同意了她的要求。 三月,乙巳,侍中裴光庭薨。 太常博士孙琬议:“光庭用循资格,失劝奖之道,请谥曰克。”其子稹讼之,上赐谥忠献。 三月,乙巳(初七),侍中裴光庭去世。 太常博士孙琬议论说:“裴光庭按照年资用人,不能勉励人才上进,请将他谥为‘克’。”裴光庭的儿子裴稹力争,唐玄宗将裴光庭谥为“忠献”。 上问萧嵩可以代光庭者,嵩与右散骑常侍王丘善,将荐之;固让于右丞韩休。 嵩言休于上。 甲寅,以休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唐玄宗向萧嵩询问可以代替裴光庭为相的人,萧嵩和右散骑常侍王丘很要好,想举荐他;王丘坚持要让给尚书右丞韩休。 于是,萧嵩向唐玄宗推荐韩休。 甲寅(十六日),唐玄宗任命韩休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休为人峭直,不干荣利;及为相,甚允时望。 始,嵩以休恬和,谓其易制,故引之。 及与共事,休守正不阿,嵩渐恶之。 宋叹曰:“不意韩休乃能如是!”上或宫中宴乐及后苑游猎,小有过差,辄谓左右曰:“韩休知否?”言终,谏疏已至。 上尝临镜默然不乐,左右曰:“韩休为相,陛下殊瘦于旧,何不逐之!”上叹曰:“吾貌虽瘦,天下必肥。 萧嵩奏事常顺指,既退,吾寝不安。 韩休常力争,既退,吾寝乃安。 吾用韩休,为社稷耳,非为身也。” 韩休为人严峻正直,不追求名位利禄;等他当了宰相,很符合当时朝廷上下的期望。 开始,萧嵩因为韩休恬淡平和,认为他容易控制,所以引荐了他。 等到与他共事时,才发现韩休刚正不阿,于是渐渐就厌恶他了。 宋叹道:“没想到韩休竟能做到这样!”唐玄宗有时在宫中设宴行乐或到后苑游玩打猎,稍有过失,就问左右的人:“这事韩休知道不知道?”话音刚落,韩休的劝谏书已经送到。 唐玄宗曾经对着镜子默默不乐,旁边的人说:“韩休当宰相以来,您比以前瘦多了,为什么不将他斥退?”唐玄宗叹道:“我虽然消瘦,天下人必定长胖了,萧嵩上奏事情常常依顺我的旨意,可退朝后,我睡觉都不安心。 韩休常常和我争辩,可退朝后,我睡觉就安心了。 我任用韩休,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我自己。” 有供奉侏儒名黄,性警黠;上常冯之以行,谓之“肉几”,宠赐甚厚。 一日晚入,上怪之。 对曰:“臣入宫,道逢捕盗官与臣争道,臣掀之坠马,故晚。”因下阶叩头。 上曰:“但使外无章奏,汝亦无忧。”有顷,京兆奏其状。 上即叱出,付有司杖杀之。 有个侍奉玄宗的侏儒名叫黄,性格机警狡黠;唐玄宗常常拄着他走路,称他为“肉几”,很宠爱他并送给他很多贵重的物品。 有一天,黄进宫晚了,唐玄宗觉得奇怪,他回答说:“我刚才进宫,在路上碰到捕盗官与我争道,我把他掀下马,因此来晚了。”并走下台阶叩头谢罪。 唐玄宗说:“只要外边没有奏章,你也就不用担心。”过了一会儿,京兆尹上报黄刚才的情况。 唐玄宗立即把他呵斥出去,交给有关部门用杖刑处死。 闰月,癸酉,幽州道副总管郭英杰与契丹战于都山,败死。 时节度薛楚玉遣英杰将精骑一万及降奚击契丹,屯于榆关之外。 可突干引突厥之众来合战,奚持两端,散走保险;唐兵不利,英杰战死。 余众六千余人犹力战不已,虏以英杰首示之,竟不降,尽为虏所杀。 楚玉,讷之弟也。 闰三月,癸酉(初六),幽州道副总管郭英杰与契丹在都山打仗,战败身亡。 当时,节度使薛楚玉派郭英杰带领一万名精锐骑兵以及投降过来的奚族军队进攻契丹,驻扎在榆关之外。 可突干引来突厥军队配合契丹作战,奚人采取骑墙观望的态度,分兵凭险自守,唐军失利,郭英杰阵亡。 剩下的六千余名唐军还在不停地奋力拼杀,敌人将郭英杰的头颅挂出来给他们看,唐兵仍然不投降,最后全部被敌人杀死。 薛楚玉是薛讷的弟弟。 夏,六月,癸亥,制:“自今选人有才业操行,委吏部临时擢用;流外奏用不复引过门下。”虽有此制,而有司以循资格便于己,犹踵行之。 是时,官自三师以下一万七千六百八十六员,吏自佐史以上五万七千四百一十六员,而入仕之涂甚多,不可胜纪。 夏季,六月,癸亥(二十八日),唐玄宗下命令:“从现在起,候选官员中有才能、学问和品行的人,委托吏部随时提拔任用;九品以外官员的进用,不用再经过门下省审定。”虽然有了这个命令,但有关部门认为按年资升迁对自己很方便,仍沿袭实行老办法。 此时,自太师、太傅、太保以下的官员共一万七千六百八十六名,从佐史以上的胥吏共五万七千四百一十六名,作官的途径多得数不胜数。 秋,七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乙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九月,壬午,立皇子沔为信王,为义王,为陈王,澄为丰王,为恒王,为梁王,滔为汴王。 九月,壬午(十八日),唐玄宗封皇子李沔为信王,李为义王,李为陈王,李澄为丰王,李为恒王,李为梁王,李滔为汴王。 关中久雨谷贵,上将幸东都,召京兆尹裴耀卿谋之,对曰:“关中帝业所兴,当百代不易;但以地狭谷少,故乘舆时幸东都以宽之。 臣闻贞观、永徽之际,禄廪不多,岁漕关东一二十万石,足以周赡,乘舆得以安居。 今用度浸广,运数倍于前,犹不能给,故使陛下数冒寒暑以恤西人。 今若使司农租米悉输东都,自都转漕,稍实关中,苟关中有数年之储,则不忧水旱矣。 且吴人不习河漕,所在停留,日月既久,遂生隐盗。 臣请于河口置仓,使吴船至彼即输米而去,官自雇载分入河、洛。 又于三门东西各置一仓,至者贮纳,水险则止,水通则下,或开山路,车运而过,则无复留滞,省费巨万矣。 河、渭之滨,皆有汉、隋旧仓,葺之非难也。”上深然其言。 关中久雨成灾,谷价昂贵,唐玄宗将要到东都洛阳,就召见京兆尹裴耀卿商量这事。 裴耀卿回答说:“关中是帝业兴起的地方,应当百代不迁都,但由于这里土地狭小,五谷缺少,因此您经常到东都洛阳,以减轻这里的负担。 我听说贞观、永徽年间,用于百官俸禄支出的粮食还不太多,每年通过水路从关东运来一二十万石粮食,就足以普遍供给,皇帝也就可以安居了。 如今朝廷费用越来越大,运送比以前多几倍的粮食,还不够供应,因此才使您几次冒着严寒酷暑东行赴洛以抚恤关中之人。 如今如果将司农寺的租米全部运到东都,再从东都转水路运到关中,就可以使关中稍微充实一点,假如关中有几年的储备粮,那么就不用为旱涝灾害担忧了。 况且吴地人不熟悉黄河的水运,经常在路上停留,时间既长,于是就会产生粮食被隐藏、偷盗的现象。 臣请求在河口设置粮仓,让吴地的来船到那里卸下大米就离开,官府再雇船分别从黄河、洛水运进关中。 另外可以在三门峡的东西两侧各建造一座粮仓,把运到的粮食先收藏起来。 如果水路有危险就停止运送,如果水路通畅就开始运送。 或者开凿山路,用车运粮。 那样粮食就不会滞留在路上,还可以节省数以万计的费用。 黄河、渭水岸上,都还有汉代、隋代的旧粮仓,修复一下并不难。”唐玄宗认为他的话非常对。 冬,十月,庚戌,上幸骊山温泉;己未,还宫。 冬季,十月,庚戌(十七日),唐玄宗到骊山温泉;己未(二十六日),返回皇宫。 戊子,左丞相宋致仕,归东都。 十一月,戊子(二十五日),左丞相宋退休,回到东都洛阳。 韩休数与萧嵩争论于上前,面折嵩短,上颇不悦。 嵩因乞骸骨,上曰:“朕未厌卿,卿何为遽去?”对曰:“臣蒙厚恩,待罪宰相,富贵已极,及陛下未厌臣,故臣得从容引去;若已厌臣,臣首领且不保,安能自遂!”因泣下。 上为之动容,曰:“卿且归,朕徐思之。”丁巳,嵩罢为左丞相,休罢为工部尚书。 以京兆尹裴耀卿为黄门侍郎,前中书侍郎张九龄时居母丧,起复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 韩休屡次在唐玄宗面前与萧嵩发生争执,当面揭萧嵩的短处,唐玄宗对此很不高兴。 萧嵩因而请求告老退休,唐玄宗说:“我没厌恶你,你为什么要急于离去?”萧嵩回答说:“我承蒙陛下的厚爱,担任宰相,富贵已达到了顶点。 趁着您还没厌恶我,所以我能不慌不忙地引退;如果您已经厌恶我,我的头尚且保不住,想引退又怎能如愿!”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唐玄宗被他的言辞打动了,说:“你先回去,我慢慢地考虑这事。”十二月,丁巳(二十四日),萧嵩被罢免为左丞相,韩休被罢免为工部尚书,任命京兆尹裴耀卿为黄门侍郎;前任中书侍郎张九龄当时正在为他母亲服丧,唐玄宗起用他重新担任中书侍郎,两人都任同平章事。 是岁,分天下为京畿、都畿、关内、河南、河东、河北、陇右石、山南东道、山南西道、剑南、淮南、江南东道、江南西道、黔中、岭南,凡十五道,各置采访使,以六条检察非法;两畿以中丞领之,余皆择贤刺史领之。 非官有迁免,则使无废更。 惟变革旧章,乃须报可;自余听便宜从事,先行后闻。 这一年,唐玄宗将全国分为京畿道、都畿道、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陇右道、山南东道、山南西道、剑南道、淮南道、江南东道、江南西道、黔中道、岭南道,共十五个道,分别设置采访使,用六条规定检察官员的非法行为;两畿采访使由御史中丞兼任,其他都选择贤明的刺史兼任。 如果不是刺史的职位有迁转黜免,则采访使的职务也不会有变动。 只有变革旧的规章,仍须上报朝廷批准;其余的采访使可以根据情况自行处理,先执行后报告。 太府卿杨崇礼,政道之子也,在太府二十余年,前后为太府者莫能及。 时承平日久,财货山积,尝经杨卿者,无不精美;每岁句驳省便,出钱数百万缗。 是岁,以户部尚书致仕,年九十余矣。 上问宰相:“崇礼诸子,谁能继其父者?”对曰:“崇礼三子,慎余、慎矜、慎名,皆廉勤有才,而慎矜为优。”上乃擢慎矜自汝阳令为监察御史,知太府出纳,慎名摄监察御史,知含嘉仓出给,亦皆称职;上甚悦之。 慎矜奏诸州所输布帛有渍污穿破者,皆下本州征折估钱,转市轻货,征调始繁矣。 太府卿扬崇礼,是杨政道的儿子,在太府二十余年,前后担任太府卿的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当时天下太平的日子长久,财物货品,堆积如山,凡曾经过杨崇礼之手的东西,没有一件不精美异常;每年他采用各种办法节约开支,省出的钱达数百万缗。 这一年,杨崇礼以户部尚书的职位退休,年纪已九十多岁了。 唐玄宗问宰相:“杨崇礼的几个儿子,谁能够继承他父亲的职务?”宰相回答说:“杨崇礼有三个儿子,名叫杨慎余、杨慎矜和杨慎名,都廉洁勤恳而有才学,杨慎矜表现得尤为突出。”唐玄宗就将杨慎矜从汝阳令提拔为监察御史,让他主管太府出纳事务;杨慎名为代理监察御史,主管含嘉仓粮食的支付,也都很称职;唐玄宗对此很高兴。 杨慎矜奏请各州所交纳的布匹丝绸,有弄脏和破损的都发回原地并征收折价款,转买些轻货,从此征收赋税的事开始变得繁琐复杂了。

唐纪三十五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中之上至德元载(丙申、756)

唐纪三十五唐肃宗至德元载(丙申,公元756年) 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既。 冬季,十月,辛巳朔(初一),出现日全食。 上发顺化,癸未,至彭原。 肃宗从顺化郡出发,癸未(初三),到达彭原。 初,李林甫为相,谏官言事皆先白宰相,退则又以所言白之;御史言事须大夫同署。 至是,敕尽革其弊,开谏诤之途。 又令宰相分直政事笔、承旨,旬日而更,惩林甫及杨国忠之专权故也。 先前,李林甫作宰相时,谏官向皇上进谏以前都要先告诉宰相,退朝后也要把与皇上谈话的内容告诉宰相。 御史进言须御史大夫同时署名。 这时,肃宗下敕书命令全部革除这些弊政,大开进谏之路。 又命令宰相分别在政事堂值日,听候皇上的召见,每十日一更换,这都是为了戒除李林甫和杨国忠那样的宰相专权局面。 第五琦见上于彭原,请以江、淮租庸市轻货,溯江、汉而上至洋川,令汉中王陆运至扶风以助军;上从之。 寻加琦山南等五道度支使。 琦作榷盐法,用以饶。 第五琦晋见肃宗于彭原,请求把江、淮地区征收的租庸变买成贵重的货物,沿着长江、汉水而上运到洋川郡,然后命令汉中王李从陆地运到扶风以助唐军,肃宗同意。 不久,加封第五琦为山南等五道度支使。 第五琦又制定了食盐专营制度,使国用充足。 房喜宾客,好谈论,多引拔知名之士,而轻鄙庸俗,人多怨之。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诣行在,上命以为南海太守,兼御史大夫,充岭南节度使;以为摄御史大夫。 进明入谢,上怪之,进明因言与有隙,且曰:“晋用王衍为三公,祖尚浮虚,致中原板荡。 今房专为迂阔大言以立虚名,所引用皆浮华之党,真王衍之比也!陛下用为宰相,恐非社稷之福。 且在南朝佐上皇,使陛下与诸王分领诸道节制,仍置陛下于沙塞空虚之地,又布私党于诸道,使统大权。 其意以为上皇一子得天下,则己不失富贵,此岂忠臣所为乎!”上由是疏之。 房喜欢接交朋友,爱好高谈阔论,引荐了许多知名士人,而鄙视无名庸俗之辈,所以很多人怨恨他。 北海太守贺兰进明到达行在,肃宗命令房任命贺兰进明为南海太守,兼御史大夫,并充任岭南节度使,而房却任命贺兰进明为代理御史大夫。 贺兰进明入朝谢恩,肃宗感到奇怪,贺兰进明乘机说自己与房有矛盾,并说:“西晋任用王衍为三公,因为崇尚浮华虚名,致使五胡乱华,中原沦陷。 现在房喜好迂阔不切实际的言论而图虚名,所引用的人都是轻浮之辈,真是第二个王衍!陛 下任用这样的人为宰相,恐怕对国家不利。 再说房在成都辅佐太上皇,使陛下与诸王分别为各道节度使,而把陛下分置在塞外荒凉空虚的地方,又把自己的亲信私党分别安插在各地,使他们统领大权。 房的用心是不管皇上的那一个儿子得天下继承皇位,自己都会大富大贵,这难道是忠臣应该做的事吗!”肃宗因此疏远了房。 房上疏,请自将兵复两京;上许之,加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漳两关兵马·节度等使。 请自选参佐,以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给事中刘秩为参谋。 既行,又令兵部尚书王思礼副之。 悉以戎务委李揖、刘秩,二人皆书生,不闲军旅。 谓人曰:“贼曳落河虽多,安能敌我刘秩!”分为三军:使裨将杨希文将南军,自宜寿入;刘贵哲将中军,自武功入;李光进将北军,自奉天入。 光进,光弼之弟也。 房上疏肃宗,请求亲自率兵收复两京,肃宗同意,于是就加封房为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漳两关兵马及节度等使。 房请求由自己挑选部下参佐,于是以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将,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给事中刘秩为参谋。 临行前,肃宗又命令兵部尚书王思礼去协助房。 房把军务大事都委托给李揖与刘秩,此二人都是文弱书生,不懂得军事。 房对人说:“叛军的精锐壮士曳落河虽然多,但怎么能够敌得过我的谋士刘秩呢!”房把部队分成三军:派副将杨希文率领南军,从宜寿县进攻;派刘贵哲率领中军,从武功县进攻;派李光进率领北军,从奉天县进攻。 李光进是李光弼的弟弟。 以贺兰进明为河南节度使。 肃宗任命贺兰进明为河南节度使。 颍王之至成都也,崔圆迎谒,拜于马首,不之止;圆恨之。 视事两月,吏民安之。 圆奏罢,使归内宅;以武部侍郎李为剑南节度使,代之。 ,岘之兄也。 上皇寻命与陈王诣上宣慰,至是,见上于彭原。 延王玢从上皇入蜀,追车驾不及;上皇怒,欲诛之。 汉中王救之,乃命玢亦诣上所。 颍王李到达成都,崔圆去迎接,于马首下拜见,李不予制止,所以崔圆心里怨恨他。 李上任两个月,官吏与百姓安定。 但崔圆却奏请玄宗罢免李,让他回到宫中宅舍,并任命武部侍郎李为剑南节度使,以代替李。 李是李岘的哥哥。 不久,玄宗又命令李与陈王李去宣慰肃宗,至此,李在彭原见到肃宗。 延王李玢追随玄宗逃入蜀中,因为追赶不及,玄宗发怒,想要杀掉他。 汉中王李从中援救,于是玄宗命令李玢也去肃宗所在地。 甲申,令狐潮、王福德复将步骑万余攻雍丘。 张巡出击,大破之,斩首数千级;贼遁去。 甲申(初四),叛军将领令狐潮与王福德又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进攻雍丘。 张巡领兵出击,大败叛军,杀死数千人,叛军败逃而去。 房以中军、北军为前锋,庚子,至便桥。 辛丑,二军遇贼将安守忠于咸阳之陈涛斜。 效古法,用车战,以牛车二千乘,马步夹之;贼顺风鼓噪,牛皆震骇。 贼纵火焚之,人畜大乱,官军死伤者四万余人,存者数千而已。 癸卯,自以南军战,又败,杨希文、刘贵哲皆降于贼。 上闻败,大怒。 李泌为之营救,上乃宥之,待如初。 房命令中军与北军为前锋,庚子(二十日),进军到便桥。 辛丑(二十一日),二军与叛军将领安守忠相遇于咸阳的陈涛斜。 房效法古人,用战车进攻,组成牛车二千辆,并让步、骑兵护卫。 叛军顺风擂鼓呼喊,牛都受到惊吓。 这时叛军放火焚烧战车,顿时战阵大乱,人畜相杂,唐军死伤达四万余人,逃命存活的仅数千名。 癸卯(二十三日),房亲自率领南军作战,又被打得大败,杨希文与刘贵哲都投降了叛军。 肃宗得知房大败,十分愤怒。 李泌从中营救,肃宗才赦免了房,仍像过去那样对待他。 以薛景仙为关内节度副使。 肃宗任命薛景仙为关内节度副使。 敦煌王承至回纥牙帐,回纥可汗以女妻之,遣其贵臣与承及仆固怀恩偕来,见上于彭原。 上厚礼其使者而归之,赐回纥女号毗伽公主。 敦煌王李承来到回纥牙帐,回纥可汗把女儿嫁给了他,并派自己的大臣与李承及仆固怀恩一起来唐朝,在彭原见到肃宗。 肃宗对回纥使节度重加赏赐,然后使他们归国,并将回纥可汗的女儿赐号为毗伽公主。 尹子奇围河间,四十余日不下,史思明引兵会之。 颜真卿遣其将和琳将万二千人救河间,思明逆击,擒之,遂陷河间;执李奂送洛阳,杀之。 又陷景城,太守李赴湛水死。 思明使两骑赍尺书以招乐安,乐安即时举郡降。 又使其将康没野波将先锋攻平原,兵未至,颜真卿知力不敌,壬演,弃郡渡河南走。 思明即以平原兵攻清河、博平,皆陷之。 思明引兵围乌承恩于信都,承恩降,亲导思明入城,交兵马、仓库,马三千匹、兵万人。 思明送承恩诣洛阳,禄山复其官爵。 叛军将领严子奇率兵围攻河间,四十多天未攻克,史思明率兵来增援。 颜真卿派大将和琳率兵一万二千人来救河间,遭到史思明的阻击,和琳被俘,于是叛军攻陷了河间,抓获守将李奂送往洛阳杀掉。 叛军又攻陷了景城,太守李投湛水自杀。 史思明派遣两名骑兵持书信去招降乐安郡,乐安郡立刻投降了叛军。 史思明又派部将康没野波率先锋兵攻打平原,兵还未到,颜真卿自知兵力不敌叛军,壬寅(二十二日),遂放弃郡城渡过黄河南撤。 于是史思明用平原郡兵攻打清河、博平,均攻陷。 史思明又亲自率兵于信都包围了乌承恩,乌承恩投降,并亲自引导史思明入城,把兵马及府库中的物资交给史思明,共有马三千匹,兵一万人。 史思明把乌承恩送往洛阳,安禄山恢复了他的官职与爵位。 饶阳裨将束鹿张兴,力举千钧,性复明辨;贼攻饶阳,弥年不能下。 及诸郡皆陷,思明并力围之,外救俱绝,太守李系窘迫,赴火死,城遂陷。 思明擒兴,立于马前,谓曰:“将军真壮士,能与我共富贵乎?”兴曰:“兴,唐之忠臣,固无降理。 今数刻之人耳,愿一言而死。”思明曰:“试言之。”兴曰:“主上待禄山,恩如父子,群臣莫及,不知报德,乃兴兵指阙,涂炭生人。 大丈夫不能翦除凶逆,乃北面为之臣乎!仆有短策,足下能听之乎?足下所以从贼,求富贵耳,譬如燕巢于幕,岂能久安!何如乘间取贼,转祸为福,长享富贵,不亦美乎!”思明怒,命张于木上,锯杀之,詈不绝口,以至于死。 饶阳副将束鹿人张兴不但勇力过人,而且心有计谋,叛军围攻饶阳,一年都未攻克。 及至其他的郡城都被攻陷,史思明遂全力围攻饶阳。 外援全部断绝,太守李系无计可施,投火而死,城遂被攻陷。 史思明抓住了张兴,让他立在马前,然后说:“将军真是一位壮士,不知道能否与我同享富贵?”张兴说:“我张兴,是唐朝的忠臣,绝没有投降的道理。 现在活在世上的时间已不长了,只希望进一言而死。”史思明说:“请你说出来。”张兴说:“皇上对待安禄山恩如父子,群臣都无法相比,安禄山却忘恩负义,不知报答皇上的恩德,反而兴兵攻打长安,使生灵涂炭。 大丈夫不能平叛除掉逆凶,怎么还能再做逆臣呢!我有一点浅见,不知道足下愿意听否?足下之所以跟随安禄山反叛,贪图的不过是富贵,这就好似燕子作巢于帏幕之上,怎么能够长久呢!不如乘机攻灭叛贼,转祸为福,长享荣华富贵,不也是一件美事吗!”史思明听后大怒,命令把张兴捆绑在木头上,用锯子锯杀了他。 张兴到死还骂不绝口。 贼每破一城,城中衣服、财贿、妇人皆为所掠。 男子,壮者使之负担,羸、病、老、幼皆以刀槊戏杀之。 禄山初以卒三千人授思明,使定河北,至是,河北皆下之,郡置防兵三千,杂以胡兵镇之;思明还博陵。 叛军每当攻破一城,就把城中的衣服、财物和妇女全部抢掠而去,让壮年男人为他们运送,把老弱病幼者在戏笑中用刀枪杀死。 起初,安禄山授给史思明兵卒三千,让他平定河北地区,至此,河北地区全部落入叛军之手,每郡驻兵三千,并掺杂胡兵镇守,史思明返回博陵。 尹子奇将五千骑渡河,略北海,欲南取江、淮。 会回纥可汗遣其臣葛逻支将兵入援,先以二千骑奄至范阳城下,子奇闻之,遽引兵归。 叛军大将尹子奇率领骑兵五千渡过黄河,侵犯北海郡,想向南攻占江、淮地区。 适逢回纥可汗派大臣葛逻支率兵助唐平叛,先以骑兵二千突然出现在范阳城下,尹子奇得知后,立刻领兵退回。 十二月,戊午,回纥至带汗谷,与郭子仪军合;辛酉,与同罗及叛胡战于榆林河北,大破之,斩首三万,捕虏一万,河曲皆平。 子仪还军洛交。 十一月戊午(初八),回纥兵到达带汗谷,与郭子仪兵相会。 辛酉(十一日),回纥及唐兵与同罗及反叛的胡兵战于榆林河北岸,大获全胜,杀敌三万余人,俘虏一万,河曲平定。 郭子仪率军返回洛交。 上命崔涣宣慰江南,兼知选举。 肃宗命令崔涣安慰江南地区,并兼主管科举选人的事情。 令狐潮帅众万余营雍丘城北,张巡邀击,大破之,贼遂走。 叛军将领令狐潮率兵一万余人扎营于雍丘城北面,张巡领兵出击,大败叛军,叛军逃走。 永王,幼失母,为上所鞠养,常抱之以眠;从上皇入蜀。 上皇命诸子分总天下节制,谏议大夫高适谏,以为不可;上皇不听。 领四道节度都使,镇江陵。 时江、淮租赋山积于江陵,召募勇士数万人,日费巨万。 生长深宫,不更人事,子襄城王,有勇力,好兵,有薛等为之谋主,以为今天下大乱,惟南方完富,握四道兵,封疆数千里,宜据金陵,保有江表,如东晋故事。 上闻之,敕归觐于蜀;不从。 江陵长史李岘辞疾赴行在,上召高适与之谋。 适陈江东利害,且言必败之状。 十二月,置淮南节度使,领广陵等十二郡,以适为之;置淮南西道节度使,领汝南等五郡,以来为之;使与江东节度使韦陟共图。 永王李幼年失去母亲,由肃宗抚养,常常抱在怀中同睡。 后来李跟随玄宗逃向蜀中。 玄宗任命诸子分别兼领天下节度使。 谏议大夫高适进谏说不可行,但玄宗不听。 李兼领四道节度都使,坐镇江陵。 当时江、淮地区所征收的租赋都积聚于江陵,李招募数万勇士为兵,每日耗费巨大。 李从小长于深宫之中,不懂人间世事,儿子襄城王李勇武有力,喜好用兵,又有薛等人为谋士,认为当今天下大乱,只有南方富有,未遭破坏,李手握四道重兵,疆土数千里,应该占据金陵,保有江东,像东晋王朝那样占据一方。 肃宗得知后,下敕让李往蜀中朝见玄宗,李不听。 江陵长史李岘以有病为名辞别李奔赴行在,肃宗召来高适与他一同商讨计策。 高适陈说了江东的形势,并分析说李必败。 十二月,设置淮南节度使,管辖广陵等十二郡,任命高适为节度使。 又设置淮南西道节度使,管辖汝南等五郡,任命来为节度使。 让他们与江东节度使韦陟共同对付李。 安禄山遣兵攻颍川。 城中兵少,无蓄积,太守薛愿、长史庞坚悉力拒守,绕城百里庐舍、林木皆尽。 期年,救兵不至,禄山使阿史那承庆益兵攻之,昼夜死斗十五日,城陷,执愿、坚送洛阳,禄山缚于洛滨冰上,冻杀之。 安禄山派兵攻打颍川。 城中兵力少,也没有粮草储备,太守薛愿与长史庞坚竭力坚守,城周围百里以内的房舍和林木都被毁掉。 坚守了一年,救兵不来,安禄山又派阿史那承庆增兵攻打,昼夜连续死战十五天,最后城被攻陷,薛愿与庞坚被抓住送往洛阳,安禄山把他们捆绑在洛水边的冰上,活活冻死。 上问李泌曰:“今敌强如此,何时可定?”对曰:“臣观贼所获子女金帛,皆输之范阳,此岂有雄据四海之志邪!今独虏将或为之用,中国之人惟高尚等数人,自余皆胁从耳。 以臣料之,不过二年,天下无寇矣。”上曰:“何故?”对曰:“贼之骁将,不过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张忠志、阿史那承庆等数人而已。 今若令李光弼自太原出井陉,郭子仪自冯翊入河东,则思明、忠志不敢离范阳、常山,守忠、乾真不敢离长安,是以两军絷其四将也,从禄山者,独承庆耳。 愿敕子仪勿取华阴,使两京之道常通,陛下以所征之兵军于扶风,与子仪、光弼互出击之,彼救首则击其尾,救尾则击其首,使贼往来数千里,疲于奔命,我常以逸待劳,贼至则避其锋,去则乘其弊,不攻城,不遏路。 来春复命建宁为范阳节度大使,并塞北出,与光弼南北掎角以取范阳,覆其巢穴。 贼退则无所归,留则不获安,然后大军四合而攻之,必成擒矣。”上悦。 肃宗问李泌说:“现在叛军如此强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平定?”李泌回答说:“我看到叛军把抢掠的子女与财物都运往老巢范阳,这难道有雄据天下的志向吗!现在只是那些胡人将领为安禄山卖力,汉人只有高尚等几个人,其余的都不过是一些胁从。 以我的看法,不过二年,天下就会平定。”肃宗说:“这有什么道理?”李泌回答说:“叛军中勇将不过是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张忠志、阿史那承庆等几个人。 现在我们如果命令李光弼率兵从太原出井陉关,郭子仪率兵从冯翊进入河东,这样史思明与张忠志便不敢离开范阳与常山,安守忠与田乾真则不敢离开长安,我们以两支军队拖住了叛军的四员骁将,跟随安禄山的只有阿史那承庆了。 希望下敕书命令郭子仪不要攻取华阴,使两京之间的道路畅通,陛下率领所征召的军队驻扎于扶风,与郭子仪、李光弼交互攻击叛军,叛军如果救援这头,就攻击他们的那头,如果救援那头,就攻击这头,使叛军在数千里长的战线上往来,疲于奔命,我们则以逸待劳,叛军如果来交战,就避开他的锋芒,如果要撤退,就乘机攻击,不攻占城池,不切断来往的道路。 明年春天再任命建宁王李为范阳节度大使,从塞北出击,与李光弼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以攻取范阳,颠覆叛军的巢穴。 这样叛军想要撤退则归路已断,要留在两京则不得安宁,然后各路大军四面合击而进攻,就一定能够平息叛军。”肃宗听后很高兴。 时张良娣与李辅国相表里,皆恶泌。 建宁王谓泌曰:“先生举于上,得展臣子之效,无以报德,请为先生除害。”泌曰:“何也?”以良娣为言。 泌曰:“此非人所言,愿王姑置之,勿以为先。”不从。 当时张良娣与李辅国内外勾结,二人都嫉恨李泌。 建宁王李对李泌说:“先生你在皇上面前荐举了我,使我得以效臣子之忠,大恩大德无以报答,请让我为先生除掉大害。”李泌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李就说到张良娣。 李泌听后说:“这样的话不是作臣子所应该说的,希望你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不要先做这种事。”但李不听从李泌的话。 甲辰,永王擅引兵东巡,沿江而下,军容甚盛,然犹未露割据之谋。 吴郡太守兼江南东路采访使李希言乎牒,诘其擅引兵东下之意。 怒,分兵遣其将浑惟明袭希言于吴郡,季广琛袭广陵长史、淮南采访使李成式于广陵。 进至当涂,希言遣其将元景曜及丹徒太守阎敬之将兵拒之,李成式亦遣其将李承庆拒之。 击斩敬之以徇,景曜、承庆皆降于,江、淮大震。 高适与来、韦陟会于安陆,结盟誓众以讨之。 甲辰(二十五日),永王李擅自率兵东巡,沿着长江而下,军势浩大,但还没有显露出割据一方的图谋。 吴郡太守兼江南东路采访使李希言写信给李,责问他擅自发兵东下的意图。 李大怒,于是就分兵派遣部将浑惟明在吴郡袭击李希言,季广琛在广陵袭击广陵长史、淮南采访使李成式。 李率兵进至当涂,李希言派遣部将元景曜与丹徒太守阎敬之率兵抵挡,李成式也派部将李承庆迎击。 李将阎敬之斩首示众,于是元景曜与李承庆都投降了李,江、淮地区大为震动。 高适、来与韦陟会合于安陆,结盟誓师讨伐李。 于阗王胜闻安禄山反,命其弟曜摄国事,自将兵五千入援。 上嘉之,拜特进,兼殿中监。 于阗王尉迟胜得知安禄山谋反,就任命他的弟弟尉迟曜代理国政,自己亲自率兵五千入朝援助平叛,肃宗嘉奖他的忠诚,拜他为特进,兼殿中监。 令狐潮、李庭望攻雍丘,数月不下,乃置杞州,筑城于雍丘之北,以绝其粮援。 贼常数万人,而张巡众才千余,每战辄克。 河南节度使虢王巨屯彭城,假巡先锋使。 是月,鲁、东平、济阴陷于贼。 贼将杨朝宗帅马步二万,将袭宁陵,断巡后。 巡遂拔雍丘,东守宁陵以待之,始与睢阳太守许远相见。 是日,杨朝宗至宁陵城西北,巡、远与战,昼夜数十合,大破之,斩首万余级,流尸塞汴而下,贼收兵夜遁。 敕以巡为河南节度副使。 巡以将士有功,遣使诣虢王巨请空名告身及赐物,巨唯与折冲、果毅告身三十通,不与赐物。 巡移书责巨,巨竟不应。 叛军将领令狐潮与李庭望率兵攻打雍丘,数月未攻克,于是就设置了杞州,在雍丘北面筑杞州城,以断绝雍丘城的粮食援助。 叛军经常用数万兵力来进攻,而张巡的兵力才有一千余人,但每次交战都打退叛军。 河南节度使虢王李巨率兵屯驻于彭城,命张巡为代理先锋使。 此月,鲁郡、东平、济阴都落入叛军之手。 叛军大将杨朝宗率领步、骑兵二万将要袭击宁陵,断绝张巡的后路。 张巡于是率兵撤出雍丘,向东坚守宁陵,抵抗叛军,这时张巡才与睢阳太守许远见面。 当天,杨朝宗率兵到达宁陵城西北,张巡、许远与他交战,一昼夜达数十次,大败叛军,杀死一万余人,死尸塞满汴水,顺流而下,叛军收兵连夜逃走。 肃宗下敕书任命张巡为河南节度副使。 张巡认为部下将士有功,派遣使者向虢王李巨请求给予空名的委任状以及赏赐物品,而虢王李巨只给了折冲都尉与果毅都尉的委任状三十通,没有给予赏赐的物品。 张巡写信责备李巨,李巨竟不回信。 是岁,置北海节度使,领北海等四郡;上党节度使,领上党等三郡;兴平节度使,领上洛等四郡。 这一年,唐朝设置北海节度使,统辖北海等四郡;设置上党节度使,统辖上党等三郡;设置兴平节度使,统辖上洛等四郡。 吐蕃陷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胜、金天、天成等军,石堡城、百谷城、雕窠城。 吐蕃军队攻陷唐朝的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胜、金天、天成等军及石堡城、百谷城、雕窠城。 初,林邑王范真龙为其臣摩诃漫多伽独所杀,尽灭范氏。 国人立其王头黎之女为王,女不能治国,更立头黎之姑子诸葛地,谓之环王,妻以女王。 当初,林邑国王范真龙被臣子摩诃漫多伽独杀死,并族灭了范氏。 国人又立国王头黎的女儿为王,因为头黎的女儿不能治理国家,国人就改立头黎姑母的儿子诸葛地为王,被称为环王,并把女王嫁给他。 二载(丁酉、757) 二载(丁酉,公元757年) 春,正月,上皇下诰,以宪部尚书李麟同平章事,总行百司,命崔圆奉诰赴彭原。 麟,懿祖之后也。 春季,正月,玄宗颁下诰命,任命宪部尚书李麟为同平章事,总管朝中各个部门,并命令崔圆奉诰命赴彭原。 李麟是懿祖光皇帝李天锡的后代。 安禄山自起兵以来,目渐昏,至是不复睹物;又病疽,性益躁暴,左右使令,小不如意,动加棰挞,或时杀之。 既称帝,深居禁中,大将希得见其面,皆因严庄白事。 庄虽贵用事,亦不免棰挞,阉宦李猪儿被挞尤多,左右人不自保。 禄山嬖妾段氏,生子庆恩,欲以代庆绪为后,庆绪常惧死,不知所出。 庄谓庆绪曰:“事有不得已者,时不可失。”庆绪曰:“兄有所为,敢不敬从。”又谓猪儿曰:“汝前后受挞,宁有数乎!不行大事,死无日矣!”猪儿亦许诺。 庄与庆绪夜持兵立帐外,猪儿执刀直入帐中,斫禄山腹。 左右惧,不敢动。 禄山扪枕旁刀,不获,撼帐竿,曰:“必家贼也。”赐已流出数斗,遂死。 掘床下深数尺,以毡裹其尸埋之,诫宫中不得泄。 乙卯旦,庄宣言于外,云禄山疾亟。 立晋王庆绪为太子,寻即帝位,尊禄山为太上皇,然后发丧。 庆绪性昏懦,言辞无序,庄恐众不服,不令见人。 庆绪日纵酒为乐,兄事庄,以为御史大夫、冯翊王,事无大小,皆取决焉;厚加诸将官爵以悦其心。 安禄山从起兵反叛以来,视力逐渐下降,至此已看不清东西,又因为身上长了毒疮,性情更加暴躁,对左右的官员稍不如意,就用鞭子抽打,有时干脆杀掉。 称帝以后,居于深宫之中,大将难得见他的面,都是通过严庄向安禄山报告。 严庄虽然贵有权势,但也免不了被鞭打。 宦官李猪儿挨的打尤其多,安禄山左右的人都感到自身难保。 安禄山的爱妾段氏生子名叫庆恩,想要替代安庆绪为太子。 所以安庆绪常常害怕被杀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严庄对安庆绪说:“事情往往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机不可失。”安庆绪说:“老兄如果要想有所为,我怎么敢不跟从。”严庄又对李猪儿说:“你前后挨的毒打难道还有数吗!如果再不干大事,恐怕离死就不远了!”李猪儿也答应一块行动。 于是严庄与安庆绪夜里手持武器立在帐幕外面,李猪儿手执大刀直入帐中,向安禄山的腹部砍去。 安禄山左右的人因为恐惧都不敢动。 安禄山用手摸枕旁的刀,没有拿到,于是就用手摇动帐幕的竿子说:“这一定是家贼干的。”这时肠子已流出一大堆,随即死去。 严庄等在安禄山的床下挖了数尺深的坑,用毡包裹了安禄山的尸体,埋了进去,并告诫宫中人不得向外泄露真相。 乙卯(初六)早晨,严庄向外宣布说安禄山病重,立晋王安庆绪为太子。 不久安庆绪即皇帝位,尊称安禄山为太上皇,然后才发丧。 安庆绪性情昏庸懦弱,说话时语无伦次,严庄恐怕众人不服,所以不让安庆绪出来见人。 安庆绪每天以饮酒为乐,称严庄为兄,任命他为御史大夫,封冯翊王爵位,大小事情都由严庄决定,并加封诸将的官爵,借以笼络人心。 上从容谓李泌曰:“广平为元帅逾年,今欲命建宁专征,又恐势分。 立广平为太子,何如?”对曰:“臣固尝言之矣,戎事交切,须即区处;至于家事,当俟上皇。 不然,后代何以辨陛下灵武即位之意邪?此必有人欲令臣与广平有隙耳;臣请以语广平,广平亦必未敢当。”泌出,以告广平王,曰:“此先生深知其心,欲曲成其美也。”乃入,固辞,曰:“陛下犹未奉晨昏,臣何心敢当储副!愿俟上皇还宫,臣之幸也。”上赏慰之。 肃宗从容地对李泌说:“广平王李为元帅已经过了一个年头,现在想命令建宁王李专管征讨叛军的军事,但又恐怕大权分散。 立广平王李为太子如何?”李泌回答说:“我早已说过,现在战事急迫,形势紧张,必须立刻处理,至于立太子这一类的家事,应当等待上皇的命令。 不然,后代的人怎么看待陛下灵武即帝位的用意呢!这一定是有人想要挑拨我与广平王的关系,我请求把此事告诉广平王,广平王也必定不敢接受。”李泌出宫后把此事告诉了广平王李,李说:“这是先生深知我的心意,并想从侧面促成美事。”于是就入宫,坚持推辞不受说:“陛下即帝位后还没有来得及行早晚看望上皇的礼节,我怎么敢于当太子呢!愿能等待上皇还宫,这是我的荣幸。”肃宗赏赐并慰勉了广平王。 李辅国本飞龙小儿,粗闲书计,给事太子宫,上委信之。 辅国外恭谨寡言而内狡险,见张良娣有宠,阴附会之,与相表里。 建宁王数于上前诋讦二人罪恶,二人谮之于上曰:“恨不得为元帅,谋害广平王。”上怒,赐死 。 于是广平王及李泌皆内惧。 谋去辅国及良娣,泌曰:“不可,王不见建宁之祸乎?”曰:“窃为先生忧之。”泌曰:“泌与主上有约矣。 俟平京师,则去还山,庶免于患。”曰:“先生去,则愈危矣。”泌曰:“王但尽人子之孝。 良娣妇人,王委曲顺之,亦何能为!” 李辅国本是宦官中的飞龙小儿,粗通文墨,肃宗为太子时,李辅国在宫中侍奉,所以深受肃宗的信任。 李辅国外表恭顺谨慎,寡言少语,而内心却狡诈阴险,看见张良娣受到肃宗的宠爱,就暗中依附张良娣,与她内外勾结,建宁王李多次在肃宗面前揭发二人的罪恶,二人就在肃宗面前进谗言说:“建宁王因为没有被任命为元帅,心中怨恨,想要谋害广平王李。”肃宗听后大怒,就下令赐建宁王李自杀。 因此广平王李与李泌都心怀恐惧。 李谋划要除掉李辅国与张良娣,李泌说:“此事不可行,您难道没有看见建宁王遭到了杀身之祸吗?”李说:“我私下为先生的生命担忧。”李泌说:“我与皇上有约定。 等待收复京师以后,我就返回山中过隐居生活,这样或许可以免除祸患。”李说:“先生如果离开,我就更加危险了。”李泌说:“您只管尽儿子的孝心。 张良娣是一个妇人,您如果能够委曲求全,顺从她的心意,她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上谓泌曰:“今郭子仪、李光弼已为宰相,若克两京,平四海,则无官以赏之,柰何?”对曰:“古者官以任能,爵以酬功。 汉、魏以来,虽以郡县治民,然有功则锡以茅土,传之子孙,至于周、隋皆然。 唐初,未得关东,故封爵皆设虚名,其食实封者,给缯布而已。 贞观中,太宗欲复古制,大臣议论不同而止。 由是赏功者多以官。 夫以官赏功有二害,非才则废事,权重则难制。 是以功臣居大官者,皆不为子孙之远图,务乘一时之权以邀利,无所不为。 使禄山有百里之国,则亦惜之以传子孙,不反矣。 为今之计,俟天下既平,莫若疏爵土以赏功臣,则虽大国,不过二三百里,可比今之小郡,岂难制哉!于人臣乃万世之利也。”上曰:“善!” 肃宗对李泌说:“现在郭子仪与李光弼已贵为宰相,如果他们克复两京,平定天下,就再也没有官赏赐他们了,那将怎么办呢?”李泌回答说:“古时候官职任命给有能力的人,爵位酬答有功勋的人。 汉魏以来,虽然设立郡县用来治理民众,但对有功人则赏赐土地,可以传给子孙,直至北周、隋朝都是如此。 唐朝建立之初,因为还没有取得关东,所以封爵都只有虚名,享受实封者,只给他们封地上所征收的丝织品与布匹而已。 贞观年间,太宗皇帝想要恢复古代的制度,因为大臣们有不同的意见而没有实行。 因此赏赐有功的人多是给他们以高官。 用官职赏赐功劳有两种危害:如果所任非才就会误事,如果权力过重则难以控制。 所以有功之臣被任命为大官的,都不为子孙的长远利益考虑,只是借权力谋取利益,无所不为。 假如过去封给安禄山百里之国,那么他就会珍惜封国以传子孙,不谋反了。 为现在的情况考虑,等天下平定后,不如分土封爵以赏功臣,虽是大国也不过二三百里,与现在的小郡差不多,难道不好控制吗!这样对于为臣子的人乃是万世的利益。”肃宗听后说:“你说的好!” 上闻安西、北庭及拔汗那、大食诸国兵至凉、鄯,甲子,幸保定。 肃宗得知安西、北庭及拔汗那、大食诸国援兵到达凉州、鄯州,甲子(十五日),临幸保定郡。 丙寅,剑南兵贾秀等五千人谋反,将军席元庆、临邛太守柳奕讨诛之。 丙寅(十七日),剑南镇兵贾秀等五千人举兵谋反,被将军席元庆与临邛太守柳奕讨伐诛杀。 河西兵马使盖庭伦与武威九姓商胡安门物等杀节度使周泌,聚众六万。 武威大城之中,小城有七,胡据其五,二城坚守。 支度判官崔称与中使刘日新以二城兵攻之,旬有七日,平之。 河西兵马使盖庭伦与武威郡昭武九姓胡商安门物等杀死节度使周泌,聚集兵众至六万人。 武威郡大城之中有七个小城,胡人已占据了五个,只有两个城还在坚守。 河西支度判官崔称与中使刘日新率领二城中的军队攻打叛胡,经过十七日苦战,平定了叛乱。 史思明自博陵,蔡希德自太行,同秀岩自大同,牛廷介自范阳,引兵共十万,寇太原。 李光弼麾下精兵皆赴朔方,余团练乌合之众不满万人。 思明以为太原指掌可取,既得之,当遂长驱取朔方、河、陇。 太原诸将皆惧,议修城以待之,光弼曰:“太原城周四十里,贼垂至而兴役,是未见敌先自困也。”乃帅士卒及民于城外凿壕以自固。 作数十万,众莫知所用;及贼攻城于外,光弼用之增垒于内,坏辄补之。 思明使人取攻具于山东,以胡兵三千卫送之,至广阳,别将慕容溢、张奉璋邀击,尽杀之。 叛军大将史思明率兵从博陵,蔡希德从太行,高秀岩从大同,牛廷介从范阳,发兵共十万,来进攻太原。 李光弼部下的精兵都奔赴朔方,其余的团练兵都是乌合之众,不满一万人。 史思明认为太原城垂手可得,如果攻下太原,当立即长驱直取朔方、河西、陇右。 太原城中的将领都十分害怕,商议修治城池抵抗叛军,李光弼说:“太原城周长四十里,在叛军即刻就要来到时修治城池,是未见敌人而先疲困自己。”于是率领士兵及民众于城外开凿壕沟准备固守。 又让士卒做了数十万块砖坯,大家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等到叛军在城外进攻,李光弼就让士卒用砖坯在城内加高城墙,有毁坏的地方便立刻补修。 史思明派人到崤山以东去取攻城的器具,并且让胡兵三千护送,他们到达广阳时,遭到别将慕容溢、张奉璋的拦击,胡兵全部被杀死。 思明围太原,月余不下,乃选骁锐为游兵,戒之曰:“我攻其北则汝潜趣其南,攻东则趣西,有隙则乘之。”而光弼军令严整,虽寇所不至,警逻未尝少懈,贼不得入。 光弼购募军中,苟有小技,皆取之,随能使之,人尽其用,得安边军钱工三,善穿地道。 贼于城下仰而侮詈,光弼遣人从地道中曳其足而入,临城斩之。 自是贼行皆视地。 贼为梯冲、土山以攻城,光弼为地道以迎之,近城辄陷。 贼初逼城急,光弼作大炮,飞巨石,一发辄毙二十余人。 贼死者什二三,乃退营于数十步外,围守益固。 光弼遣人诈与贼约,刻日出降,贼喜,不为备。 光弼使穿地道周贼营中,之以木。 至期,光弼勒兵在城上,遣裨将将数千人出,如降状,贼皆属目。 俄而营中地陷,死者千余人,贼众惊乱,官军鼓噪乘之,俘斩万计。 会安禄山死,庆绪使思明归守范阳,留蔡希德等围太原。 史思明围攻太原一个多月,还未攻下,于是挑选了一批骁勇善战的精兵,作为流动作战的军队,告诫他们说:“我率兵攻打城北时,你们就暗中往城南;攻打城东时,你们就向城西,见到有机可乘时就进攻。 但因为李光弼军令严整,即使叛军没有攻打的地方,巡逻的士卒也十分警惕,未曾大意,所以叛军攻不进城。 李光弼在军中征募人才,只要是有小技艺的人都被选中,根据能力予以使用,所以人尽其才。 李光弼得到安边军的三个铸钱工匠,他们善于挖掘地道。 叛军士卒站在城下抬头辱骂,李光弼就派人从地道中拉住叫骂人的脚,拽入城中,在城墙上杀掉。 从此叛军士卒行走时都看着地。 叛军又制做云梯和土山作为攻城的器具,李光弼就挖地道以迎战,所以这些器具在临近城时都陷入地中。 叛军起初攻城急迫,李光弼就作了大炮,发射大石,一发打死二十多人。 叛军在攻城中战死了十分之二三,于是就退营到城墙数十步以外,死死地把城围住。 李光弼又派人假装与叛军相约,定好日子出城投降,叛军大为喜欢,不加防备。 而李光弼却让士卒在叛军的营地周围穿掘地道,然后用木头顶住。 到了约好的投降日期,李光弼率兵站在城上,派遣裨将率领数千人出城,假装投降,叛军都一心站着观看。 忽然营中地面塌陷,死了一千余人,叛军顿时惊慌散乱,官军乘机擂鼓呼喊,出城袭击,俘虏杀死叛军一万多人。 这时恰逢安禄山死去,安庆绪命令史思明归守范阳,留下蔡希德等人继续围攻太原。 庆绪以尹子奇为汴州刺史、河南节度使。 甲戌,子奇以归、檀及同罗、奚兵十三万趣睢阳。 许远告急于张巡,巡自宁陵引兵入睢阳。 巡有兵三千人,与远兵合六千八百人。 贼悉众逼城,巡督励将士,昼夜苦战,或一日至二十合;凡十六日,擒贼将六十余人,杀士卒二万余,众气自倍。 远谓巡曰:“远懦,不习兵,公智勇兼济;远请为公守,公请为远战。”自是之后,远但调军粮,修战具,居中应接而已,战斗筹划一出于巡。 贼遂夜遁。 安庆绪任命尹子奇为汴州刺史、河南节度使。 甲戌(二十五日),尹子奇率领归州、檀州以及同罗、奚人部兵共十三万来进攻睢阳。 许远向张巡求援,张巡即率兵从宁陵进入睢阳。 张巡有兵三千人,与许远合兵共六千八百人。 叛军全力攻城,张巡亲自督战,勉励将士,昼夜与叛军苦战,有时一天交战二十多次,共激战十六日,俘虏叛军将领六十多人,杀死叛军士卒二万多,士气大振。 许远对张巡说:“我性情懦弱,不懂得军事,你智勇双全,请让我为你坚守,你代我指挥作战。”从此以后,许远只调集军粮,修理作战器具,在军中处理杂事接应而已,作战指挥权都交给了张巡。 叛军攻城不下,乘夜退去。 郭子仪以河东居两京之间,得河东则两京可图。 时贼将崔乾守河东,丁丑,子仪潜遣人入河东,与唐官陷贼者谋,俟官军至,为内应。 郭子仪认为河东居于东京与西京之间,如果占据了河东则两京就容易收复。 当时叛军大将崔乾率兵守卫河东,丁丑(二十八日),郭子仪秘密地派人潜入河东,与陷于叛军中的唐朝官员密谋,等待唐军来攻时,作为内应。 初,平卢节度使刘正臣自范阳败归,安东都护王玄志鸩杀之。 禄山以其党徐归道为平卢节度使,玄志复与平卢将侯希逸袭杀之;又遣兵马使董秦将兵以苇筏渡海,与大将田神功击平原、乐安,下之。 防河招讨使李铣承制以秦为平原太守。 当初,平卢节度使刘正臣从范阳败归后,被安东都护王玄志毒死。 安禄山任命部将徐归道为平卢节度使,王玄志又联合平卢军将侯希逸袭击杀死了徐归道,并派遣兵马使董秦率兵乘苇筏渡过大海,与大将军田神功进攻平原与乐安,都被攻克。 防河招讨使李铣遵照皇上的制书任命董秦为平原太守。 二月,戊子,上至凤翔。 二月戊子(初十),肃宗到达凤翔。 郭子仪自洛交引兵趣河东,分兵取冯翊。 已丑夜,河东司户韩等翻河东城迎官军,杀贼近千人。 崔乾逾城得免,发城北兵攻城,且拒官军,子仪击破之。 乾走,子仪追击之,斩首四千级,捕虏五千人。 乾至安邑,安邑人开门纳之,半入,闭门击之,尽殪。 乾未入,自白径岭亡去。 遂平河东。 郭子仪从洛交率兵向河东进发,途中分兵攻取了冯翊。 己丑(十一日)夜晚,河东司户参军韩等翻越河东城来迎接官军,杀死叛军近一千人。 叛军大将崔乾跳过城墙得以逃脱,然后他召集驻扎在城北的士兵来攻城,并阻击郭子仪的军队,被郭子仪击败。 崔乾领兵退逃,郭子仪领兵追击,杀死四千人,俘虏五千人。 崔乾逃至安邑,安邑人打开城门,让他入城,当叛军人马进去一半时,安邑人闭门袭击,把进入城中的敌人全部杀死。 崔乾没有入城,从白径岭逃走。 郭子仪于是平定了河东。 上至凤翔旬日,陇右、河西、安西、西域之兵皆会,江、淮庸调亦至洋川、汉中。 上自散关通表成都,信使骆驿。 长安人闻车驾至,从贼中自拔而来者日夜不绝。 西师憩息既定,李泌请遣安西及西域之众,如前策并塞东北,自归、檀南取范阳。 上曰:“今大众已集,庸调亦至,当乘兵锋捣其腹心,而更引兵东北数千里,先取范阳,不亦迂乎?”对曰:“今以此众直取两京,必得之。 然贼必再强,我必又困,非久安之策。”上曰:“何也?”对曰:“今所恃者,皆西北守塞及诸胡之兵,性耐寒而畏暑,若乘其新至之锐,攻禄山已老之师,其势必克。 两京春气已深,贼收其余众,遁归巢穴,关东地热,官军必困而思归,不可留也。 贼休兵秣马,伺官军之去,必复南来,然则征战之势未有涯也。 不若先用之于寒乡,除其巢穴,则贼无所归,根本永绝矣。”上曰:“朕切于晨昏之恋,不能待此决矣。” 肃宗到达凤翔十天,陇右、河西、安西、西域的援兵都来相会,江、淮地区所征收的丝织品与布匹也运到洋川、汉中。 肃宗从散关向在成都的玄宗上表书,信使络绎不绝。 长安城中的民众听说皇上到达,纷纷从叛军的统治下逃出,奔向朝廷,日夜不绝。 西方增援的部队既已休整充足,李泌请求肃宗按原来制定的战略,派遣安西及西域兵进军东北,从归州、檀州向南攻取范阳。 肃宗说:“现在大军已集,征收的丝织品、布匹等庸调也到达,应该以强兵直捣叛军的腹心,而您却要领兵向东北数千里,先攻取范阳,不是迂腐的计策吗?”李泌回答说:“现在让大军直接攻取两京,一定能够收复,但是叛军还会东山再起,我们又会陷入困难的境地,这不是久安之策。”肃宗说:“你说的有什么根据?”李泌说:“我们现在所依靠的是西北各军镇的守兵以及西域各国的胡兵,他们能够忍耐寒冷而害怕暑热,如果借新到之兵的锐气,攻击安禄山已经疲劳的叛军,定能够取胜。 但是两京已到了春天,叛军如果收集残兵,逃回老巢,而关东地区气候炎热,官军必定会由于炎热的气候而想要西归,难以在那里久留。 叛军休整兵马,看见官军撤退,一定会卷土重来,这样与叛军的交战就会无休无止。 不如先向北方寒冷的地区用兵倾覆叛军的巢穴,那样叛军就会无路可退,可以一举彻底平息叛乱。”肃宗说:“朕急于收复两京,迎接上皇回来,难以按照你的战略行事。” 关内节度使王思礼军武功,兵马使郭英义军东原,王难得军西原。 丁酉,安守忠等寇武功,郭英义战不利,矢贯其颐而走;王难得望之不救,亦走;思礼退军扶风。 贼游兵至大和关,去凤翔五十里,凤翔大骇,戒严。 关内节度使王思礼率兵驻于武功,兵马使郭英义驻于东原,王难得驻于西原。 丁酉(十九日),叛军将领安守忠等率兵进攻武功,郭英义与叛军交战不利,被箭射穿脸颊而败走,王难得见死不救,也随之败退,王思礼率兵撤退至扶风。 叛军的游兵至大和关,离凤翔五十里,肃宗在凤翔大为惊骇,进行戒严。 李光弼将敢死士出击蔡希德,大破之,斩首七万余级;希德遁去。 李光弼亲自率领敢死队出城袭击蔡希德,大败叛军,杀敌七万余人,蔡希德逃走。 安庆绪以史思明为范阳节度使,兼领恒阳军事,封妫川王;以牛廷介领安阳军事;张忠志为常山太守兼团练使,镇井陉口;余各令归旧任,募兵以御官军。 先是安禄山得两京,珍货悉输范阳。 思明拥强兵,据富资,益骄横,浸不用庆绪之命;庆绪不能制。 安庆绪任命史思明为范阳节度使,并兼任指挥恒阳军事,封爵为妫川王;又命令牛廷介指挥安阳军事;任命张忠志为常山太守兼团练使,镇守井陉口。 其余的将领仍各任旧职,招募军队抵御官军。 先前安禄山攻陷两京时,把两京中的珍宝财物全部运往范阳。 史思明手握重兵,拥有财物,更加骄横,逐渐不听从安庆绪的命令,安庆绪不能节制。 戊戌,永王败死,其党薛皆伏诛。 戊戌(二十日),永王李兵败身死,他的同党薛等也被杀死。 时李成式与河北招讨判官李铣合兵讨,铣兵数千,军于扬子;成式使判官裴茂将兵三千,军于瓜步,广张旗帜,列于江津。 与其子登城望之,始有惧色。 季广琛召诸将谓曰:“吾属从王至此,天命未集,人谋已隳,不如及兵锋未交,早图去就。 死于锋镝,永为逆臣矣。”诸将皆然之;于是广琛以麾下奔广陵,浑惟明奔江宁,冯季康奔白沙。 忧惧,不知所出。 其夕,江北三军多列炬火,光照水中,一皆为两,军又以火应之。 以为官军已济江,遽挈家属与麾下潜遁;及明,不见济者,乃复入城收兵,具舟楫而去。 成式将赵侃等济江至新丰,使及其将高仙琦将兵击之;侃等逆战,射中肩,兵遂溃。 与仙琦收余众,南奔鄱阳,收库物甲兵,欲南奔岭表,江西采访使皇甫遣兵追讨,擒之,潜杀之于传舍;亦死于乱兵。 当时李成式与河北招讨判官李铣合兵讨伐李,李铣有兵数千,驻扎在扬子,李成式派判官裴茂率兵三千驻扎在瓜步,广树军旗,列于长江沿岸。 李与他的儿子李登上城头,望见军旗极多,心中开始感到惧怕。 其部将季广琛召集其他的将领们说:“我们跟随永王走到这一步,只因为天命不助,人谋已不能成功,不如趁还未交战,赶快图谋出路。 否则就会战败身死,永远成为逆臣贼子。”诸将听后都认为他说的对。 于是季广琛领着自己的部队逃向广陵,浑惟明逃向江宁,冯季康逃向白沙。 永王李恐惧,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天晚上,长江北面的军队盛列火炬,光照水中,一变为二,李的军队也列火炬响应。 李错认为官军已经渡过长江,匆忙携家眷与部下潜逃。 等到天亮,不见过江的官军,李又返回城中收集军队,乘船而逃。 李成式的部将赵侃等渡过长江到达新丰,李派儿子李与部将高仙琦率兵迎击,赵侃与李等交战,射中李的肩臂,李的军队于是溃败。 李与高仙琦收集残兵,向南逃奔鄱阳,收聚库中的兵器物资,想向南逃奔岭表,江西采访使皇甫派兵追击,俘获了李,秘密杀死于传舍,李也死于乱军之中。 使人送家属还蜀,上曰:“既生得吾弟,何不送之于蜀而擅杀之邪!”遂废不用。 皇甫派人送李的家属回蜀中,肃宗说:“皇甫既然生擒了我弟弟永王李,为什么不送回蜀中而要擅自把他杀死呢?”于是撤了皇甫的官职而不录用。 庚子,郭子仪遣其子旰及兵马使李韶光、大将王祚济河击潼关,破之,斩首五百级。 安庆绪遣兵救潼关,郭旰等大败,死者万余人。 李韶光、王祚战死,仆固怀恩抱马首浮渡渭水,退保河东。 庚子(二十二日),郭子仪派他的儿子郭旰与兵马使李韶光、大将王祚等渡过黄河攻下了潼关,杀敌五百。 安庆绪又派兵援救潼关,郭旰等大败,官军死者一万余人。 李韶光与王祚战死,仆固怀恩抱着马头渡过渭水,退保河东。 三月,辛酉,以左相韦见素为左仆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冕为右仆射,并罢政事。 三月辛酉(十三日),肃宗任命左相韦见素为左仆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冕为右仆射,罢免了二人的施政办事权力。 初,杨国忠恶宪部尚书苗晋卿,安禄山之反也,请出晋卿为陕郡太守,兼陕、弘农防御使。 晋卿固辞老病,上皇不悦,使之致仕。 及长安失守,晋卿潜窜山谷;上至凤翔,手敕征之左相,军国大务悉咨之。 当初,杨国忠因为嫉恨宪 部尚书苗晋卿,安禄山反叛后,就请求玄宗让苗晋卿出朝为陕郡太守,兼陕郡、弘农郡防御使。 苗晋卿以老弱多病坚决推辞,玄宗不高兴,就让苗晋卿退休。 及至长安失守,苗晋卿潜身逃入山谷之中,肃宗来到凤翔,下手敕征苗晋卿为左相,军国大事都向他征求意见。 上皇思张九龄之先见,为之流涕,遣中使至曲江祭之,厚恤其家。 玄宗思念张九龄对安禄山有先见之明,因此痛哭流涕,派宦官到韶州曲江县祭祀张九龄,并重赏他的家属。 尹子奇复引大兵攻睢阳。 张巡谓将士曰:“吾受国恩,所守,正死耳。 但念诸君捐躯命,膏草野,而赏不酬勋,以此痛心耳。”将士皆激励请奋。 巡遂椎牛,大飨士卒,尽军出战。 贼望见兵少,笑之。 巡执旗,帅诸将直冲贼陈,贼乃大溃,斩将三十余人,杀士卒三千余人,逐之数十里。 明日,贼又合军至城下,巡出战,昼夜数十合,屡摧其锋,而贼攻围不辍。 叛军大将尹子奇又率大军来进攻睢阳。 张巡对将士们说:“我身受国恩,要死守此城,为国家效命。 但想到大家为国家献身,血染原野,而赏赐难以酬劳所建立的功勋,感到万分痛心。”将士们听后都情绪激动,奋勇请战。 于是张巡杀牛设宴,犒劳士卒,率全军出战。 叛军看见官军兵少,而嘲笑官军。 张巡手执战旗,率领众将直冲叛军阵中,叛军全军溃败!斩敌将三十余人,杀死士卒三千余人,追赶敌军数十里。 第二天,叛军又集兵逼临城下,张巡率兵出战,昼夜交战数十回合,屡次挫败了叛军进攻的锋锐,但叛军仍然不停地围城攻打。 辛未,安守忠将骑二万寇河东,郭子仪击走之,斩首八千级,捕虏五千人。 辛未(二十三日),叛军大将安守忠率领骑兵二万进攻河东,被郭子仪领兵击退,杀敌八千,俘虏五千。 夏,四月,颜真卿自荆、襄北诣凤翔,上以为宪部尚书。 夏季,四月,平原太守颜真卿绕道从荆州、襄阳北至凤翔,肃宗任命他为宪部尚书。 上以郭子仪为司空、天下兵马副元帅,使将兵赴凤翔。 庚寅,李归仁以铁骑五千邀之于三原北,子仪使其将仆固怀恩、王仲升、浑释之、李若幽伏兵击之于白渠留运桥,杀伤略尽,归仁游水而逸。 若幽,神通之玄孙也。 肃示任命郭子仪为司空、天下兵马副元帅,让他率兵赴凤翔。 庚寅(十三日),叛军大将李归仁率领五千精锐骑兵在三原县北面截击郭子仪,郭子仪派部将仆固怀恩、王仲升、浑释之、李若幽等埋伏于白渠留连边桥,几乎全歼叛军,李归仁游水逃脱。 李若幽是李神通的玄孙。 子仪与王思礼军合于西渭桥,进屯西。 安守忠、李归仁军于京城西清渠。 相守七日,官军不进。 五月癸丑,守忠伪退,子仪悉师逐之。 贼以骁骑九千为长蛇陈,官军击之,首尾为两翼,夹击官军,官军大溃。 判官韩液、监军孙知古皆为贼所擒,军资器械尽弃之。 子仪退保武功,中外戒严。 郭子仪与王思礼在西渭桥合兵,进军驻扎在水西岸。 叛军大将安守忠与李归仁率兵驻扎在京城西面的清渠。 两军相持七日,官军没有进攻。 五月癸丑(初六),安守忠假装撤退,郭子仪率全军追击。 叛军以九千精锐骑兵摆成长蛇阵,官军从中间进击,叛军变首尾为两军,夹击官军,官军大败。 判官韩液与监军孙知古都被叛军俘获,军用物资全部丢弃。 郭子仪退军防守武功,内外严加戒备。 是时府库无蓄积,朝廷专以官爵赏功,诸将出征,皆给空名告身,自开府、特进、列卿、大将军,下至中郎、郎将,听临事注名。 其后又听以信牒授人官爵,有至异姓王者。 诸军但以职任相统摄,不复计官爵高下。 及清渠之败,复以官爵收散卒。 由是官爵轻而货重,大将军告身一通,才易一醉。 凡应募入军者,一切衣金紫,至有朝士僮仆衣金紫,称大官,而执贱役者。 名器之滥,至是而极焉。 当时朝廷的府库中没有财物积蓄,对于立功的将士只能赏赐官爵,诸将出征时,都给予空名委任状,上自开府、特进、列卿、大将军,下至中郎、郎将,都允许临时填写名字。 后来又允许用信牒授予官爵,以至有异姓被封为王的。 各路军队都以职务大小相互统辖,不看官爵的高低。 这次清渠战败后,又滥赏官爵以召集散兵游勇。 因此官爵贱而钱货贵,一通大将军委任状才能换取一次酒醉。 凡是被招募参军的人,都穿金紫色衣服,甚至有朝士的仆人身着金紫色衣服,口称自己是大官,而实际却干的是低贱的工作。 唐朝的封官赏爵之滥,至此达到了极点。 房性高简,时国家多难,而多称病不朝谒,不以职事为意,日与庶子刘秩、谏议大夫李揖,高谈释、老,或听门客董庭兰鼓琴,庭兰以是大招权利。 御史奏庭兰赃贿,丁巳,罢为太子少师。 以谏议大夫张镐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上常使僧数百人为道场于内,晨夜诵佛。 镐谏曰:“帝王当修德以弭乱安人,未闻饭僧可致太平也!”上然之。 房性情高傲,这时国家正处于危难之际,而房却常常说有病不入朝,不积极处理自己职权内的政事,每天与庶子刘秩、谏议大夫李揖高谈佛教与道教,有时听自己的门客董庭兰弹琴,董庭兰也借此而弄权谋利。 御史上奏说董庭兰受贿,丁巳(初十),肃宗贬房为太子少师。 同时任命谏议大夫张镐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肃宗常常召纳僧人数百名在宫内作道场,早晚诵读佛经。 张镐进谏说:“帝王应该修治德行以平乱安民,没有听说过布施僧人能使天下太平的!”肃宗认为他说的对。 庚申,上皇追册上母杨妃为元献皇后。 庚申(十三日),玄宗追封册命肃宗的母亲杨妃为元献皇后。 山南东道节度使鲁炅守南阳,贼将武令、田承嗣相继攻之。 城中食尽,一鼠直钱数百,饿死者相枕藉。 上遣宦官将军曹日升往宣慰,围急,不得入。 日升请单骑入致命,襄阳太守魏仲犀不许。 会颜真卿自河北至,曰:“曹将军不顾万死以致帝命,何为沮之!借使不达,不过亡一使者;达,则一城之心固矣。”日升与十骑偕往,贼畏其锐,不敢逼。 城中自谓望绝,及见日升,大喜。 日升复为之至襄阳取粮,以千人运粮而入,贼不能遏。 炅在围中凡周岁,昼夜苦战,力竭不能支,壬戌夜,开城帅余兵数千突围而出,奔襄阳。 承嗣追之,转战二日,不能克而还。 时贼欲南侵江、汉,赖炅扼其冲要,南夏得全。 山南东道节度使鲁灵守卫南阳,叛军将领武令与田承嗣率军相继来攻城。 城中的粮食吃尽,以至一只老鼠值钱数百,到处都是饿死的人。 肃宗派宦官将军曹日升往南阳宣慰士卒,因为叛军包围,不得入城。 曹日升请求单枪匹马入城传达帝旨,襄阳太守魏仲犀不答应。 这时颜真卿从河北到达,说:“曹将军冒着生命危险要去传达皇上的命令,为何要阻拦他呢!假使他不能到达,也不过是死一个使者;如果能够到达,那么城中人的信心就会更加坚强。”于是曹日升与十名骑兵一起入城,叛军害怕他们的锋锐,不敢逼近。 南阳城中的人已经绝望,及至见到曹日升,都十分欢喜。 曹日升去襄阳又为南阳守城将士取粮,领着一千人运粮入城,叛军不能阻挡。 鲁炅在城中已经一年,昼夜苦战,力尽而无法坚守,壬戌(十五日)夜晚,打开城门率领剩余的数千兵力突围而出,奔向襄阳。 田承嗣领兵追击,连续两天辗转交战,没有战果而返回。 当时叛军想要向南侵略江、汉地区,多亏鲁炅扼守住了战略要地,南夏得以保全。 司空郭子仪诣阙请自贬;甲子,以子仪为左仆射。 司空郭子仪赴朝自请贬官,甲子(十七日),肃宗任命郭子仪为左仆射。 尹子奇益兵围睢阳益急,张巡于城中夜鸣鼓严队,若将出击者;贼闻之,达旦备。 既明,巡乃寝兵绝鼓。 贼以飞楼瞰城中,无所见,遂解甲休息。 巡与将军南霁云、郎将雷万春等十余将各将五十骑开门突出,真冲贼营,至子奇麾下,营中大乱,斩贼将五十余人,杀士卒五千余人。 巡欲射子奇而不识,乃剡蒿为矢,中者喜,谓巡矢尽,走白子奇,乃得其状。 使霁云射之,丧其左目,几获之。 子奇乃收军退还。 叛军将领尹子奇增兵把睢阳包围得更紧,夜晚,张巡在城中鸣鼓整理队伍,像要出击的样子,叛国闻知,整夜严备。 天亮后,张巡却停鼓息兵。 叛军在楼上了望城中,什么也看不见,于是解甲休息。 这时,张巡与将军南霁云、郎将雷万春等十多名将领各率五十名骑兵打开城门突然杀出,直冲叛军营地,来到尹子奇的战旗下,敌营顿时大乱,杀敌将五十余人,杀十卒五千余人。 张巡想要射杀尹子奇,但不认识他,于是就削蒿草作箭头,被射中的叛军十分高兴,以为张巡他们的箭头已射完,就去报告尹子奇,张巡因此认出了尹子奇。 于是让南霁云射击,射中尹子奇左眼,差一点抓获了他。 尹子奇只好收兵退去。 六月,田乾真围安邑。 会陕郡贼将杨务钦密谋归国,河东太守马承光以兵应之,务钦杀城中诸将不同已者,翻城来降。 乾真解安邑,遁去。 六月,叛军将领田乾真率兵包围了安邑。 这时守卫陕郡的叛军将领杨务钦暗中图谋归顺朝廷,河东太守马承光领兵接应,杨务钦杀了城中不同意归顺的诸将,翻越城墙前来投降。 田乾真解安邑之围而去。 将军王去荣以私怨杀本县令,当死。 上以其善用炮,壬辰,敕免死,以白衣于陕郡效力。 中书舍人贾至不即行下,上表,以为:“去荣无状,杀本县之君。 《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 ’若纵去荣,可谓生渐矣。 议者谓陕郡初复,非其人不可守。 然则他无去荣者,何以亦能坚守乎!陛下若以炮石一能即免殊死,今诸军技艺绝伦者,其徒繁。 必恃其能,所在犯上,复何以止之!若止舍去荣而诛其余者,则是法令不一而诱人触罪也。 今惜一去荣之材而不杀,必杀十如去荣之材者,不亦其伤益多乎!夫去荣,逆乱之人也,焉有逆于此而顺于彼,乱于富平而治于陕郡,悖于县君而不悖于大君欤!伏惟明主全其远者、大者,则祸乱不日而定矣。”上下其事,令百官议之。 将军王去荣因为私仇杀了本县富平县令,按罪应当处死。 肃宗因为他善于使用石炮,壬辰(十六日),下敕书免其死罪,让他作为一名普通战士在陕郡效力。 中书舍人贾至没有立刻颁下敕书,上表认为:“王去荣行为不端,杀死本县的长官。 《周易》说:‘臣子杀死君主,儿子杀死父亲,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原因,而是长久演变的结果。 ’如果赦免了王去荣的罪,就是放纵此种行为,使恶人萌生这种邪念。 有人认为陕郡刚刚收复,没有王去荣难以坚守。 然而其他的郡县没有王去荣这样的人,为何也能坚守?陛下如果因为善于使用石炮这一种技能就免除一个人的死罪,那么现在各军中有绝技的士卒实在太多了。 这些人必定依仗他们的技能,在各地犯上作乱,又怎么制止他们呢?如果只是赦免王去荣的罪而杀掉其他的人,那就是法律没有准则而诱人犯罪。 现在如果怜惜一个王去荣的才能而不杀,以后必定要杀掉十个这样像王去荣一样有才能的人,那样伤害的人不是更多了吗?这个王去荣实在是一个逆臣贼子,怎么能够在这里为逆而在那里恭顺,在富平作乱而在陕郡治安,逆乱于县令而不逆乱于天子呢!真诚地希望陛下作为贤明的君主能从长远和大处考虑,那么祸乱不久就可以平定。”肃宗把这件事下达百官,让他们发表意见。 太子太师韦见素等议,以为:“法者天地大典,帝王犹不敢擅杀,是臣下之权过于人主也。 去荣既杀人不死,则军中凡有技能者,亦自谓无忧,所在暴横。 为郡县者,不亦难乎!陛下为天下主,爱无亲疏,得一去荣而失万姓,何利之有!于律,杀本县令,列于十恶。 而陛下宽之,王法不行,人伦道屈,臣等奉诏,不知所从。 夫国以法理,军以法胜;有恩无威,慈母不能使其子。 陛下厚养战士而每战少利,岂非无法邪!今陕郡虽要,不急于法也。 有法则海内无忧不克,况陕郡乎!无法则陕郡亦不可守,得之何益!而去荣末技,陕郡不以之存亡;王法有无,国家乃为之轻重。 此臣等所以区区愿陛下守贞观之法。”上竟舍之。 至,曾之子也。 太子太师韦见素等人认为:“法律是天下的根本大法,作为帝王都不敢随意杀人,而王去荣竟敢擅自杀人,这是臣下的权力超过君主。 王去荣既然犯了杀人罪而不处死,那么军队中凡是身怀一技一能的人都会自认为无所顾虑,在各地横行为暴,那些做郡县官的不就很难治理了吗?陛下作为天下的君主,对人的爱应当没有亲疏之分,如果那样做,保全了一个王去荣而失掉天下的百姓,有什么利益可言呢!按照刑律,杀本县县令属于十恶之罪。 而陛下却要加以赦免,致使王法不能施行,人伦道德不能伸张,我等奉行诏书,实在难以服从。 国家要以法律来治理,军队要严格执行军令才能取得胜利。 如果只用恩惠而无威权,就是慈祥的母亲也不能说动他的儿子。 陛下重赏战士,但每当作战时却少能取胜,难道不是因为执行军法不严吗?现在陕郡虽然要紧,但也没有执行国家的法令急迫。 如果有法必依,则天下不愁不能够平定,何况一区区陕郡!如果无法无天,就是陕郡也难以守住,得到它又有什么益处呢!何况王去荣不过有一点雕虫小技,陕郡不会因为有他无他而存亡。 而王法的有无,才是国家的根本所在。 我们都衷心地希望陛下遵守贞观年间制定下来的法律。”但肃守竟不听臣下的意见,赦免了王去荣。 贾至是贾曾的儿子。 南充土豪何滔作乱,执本郡防御使杨齐鲁;剑南节度使卢元裕发兵讨平之。 南充土豪何滔作乱,抓住了本郡防御使杨齐鲁。 剑南节度使卢元裕发兵讨平了何滔。 秋,七月,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克高密、琅邪,杀贼二万余人。 秋季,七月,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率兵收复高密与琅邪,杀死叛军二万余人。 戊申夜,蜀郡兵郭千仞等反,六军兵马使陈玄礼、剑南节度使李讨诛之。 戊申(初二)夜,蜀郡兵郭千仞等人谋反,被六军兵马使陈玄礼、剑南节度使李讨杀。 壬子,尹子奇复征兵数万,攻睢阳。 先是,许远于城中积粮至六万石,虢王巨以其半给濮阳、济阴二郡,远固争之,不能得;既而济阴得粮,遂以城叛,而睢阳城至是食尽。 将士人廪米日一合,杂以茶纸、树皮为食,而贼粮运通,兵败复征。 睢阳将士死不加益,诸军馈救不至,士卒消耗至一千六百人,皆饥病不堪斗,遂为贼所围,张巡乃修守具以拒之。 贼为云梯,势如半虹,置精卒二百于其上,推之临城,欲令腾入。 巡豫于城凿三穴,候梯将至,于一穴中出大木,末置铁钩,钩之使不得退;一穴中出一木,拄之使不得进;一穴中出一木,木末置铁笼,盛火焚之,其梯中折,梯上卒尽烧死。 贼又以钩车钩城上栅阁,钩之所及,莫不崩陷。 巡以大木,末置连锁,锁末置大环,拓其钩头,以革车拔之入城,截其钩头而纵车令去。 贼又造木驴攻城,巡熔金汁灌之,应投销铄。 贼又于城西北隅以土囊积柴为磴道,欲登城。 巡不与争利,每夜,潜以松明、乾藁投之于中,积十余日,贼不之觉,因出军大战,使人顺风持火焚之,贼不能救,经二十余日,火方灭。 巡之所为,皆应机立办,贼服其智,不敢复攻。 遂于城外穿三重壕,立木栅以守巡,巡亦于内作壕以拒之。 壬子(初六),叛军大将尹子奇又征兵数万名,来围攻睢阳。 先前,许远于睢阳城中积蓄资粮达六万石,虢王李巨命令分其一半,给濮阳、济阴二郡,许远坚决反对,但意见未被采纳。 济阴得到粮食以后,随即连城投降了叛军,而睢阳城中的积粮此时已被吃尽。 将士每人每日给米一合,并夹杂茶纸、树皮而食,而叛军却粮道畅通,兵员充足,伤亡能够及时得到补充。 睢阳守城的将士死伤得不到援兵,诸军粮食救应不至,士卒损耗得仅剩下一千六百人,都因为饥饿疾病没有多少战斗力,于是睢阳城被叛军紧紧地包围,张巡便准备守城的战具抵御敌人。 叛军制作了云梯,高大如半个彩虹,上面安置了二百精兵,推临城下,想令士兵跳入城中。 张巡事先在城墙上凿了三个洞穴,等待云梯快临近时,从一穴中伸出一根大木,头上设置了铁钩,钩住云梯使不得退去,又一穴中出一根木头,顶住云梯使不得前进;其余一穴中出一大木,头上安置了一个铁笼,笼中装着火焚烧云梯,云梯从中间被烧断,梯上的士卒全部被烧死。 叛军又用钩车钩城头上的敌楼,钩车所到之处,敌楼纷纷崩陷。 张巡在大木头上安置了连锁,锁头装置大环,套住叛军的钩车头,然后用皮车拔入城中,截去车上的钩头,然后把车放掉。 叛军又制作木驴来攻城,张巡就熔化铁水浇灌木驴,木驴立刻被销毁。 叛军最后在城西北角用土袋和柴木积成阶道,想借此登城。 张巡不与叛军交战,只是每天夜晚,暗中把松明与干草投进正在堆积的阶道中,共十多天,叛军没有察觉,张巡乘机出军大战,派人顺风纵火焚烧阶道,叛军无法救火,经过二十多天大火才熄灭。 张巡的所作所为都是随机应变,立刻办理。 叛军信服他智谋高强,不敢再来进攻。 于是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并置立木栅而围城,张巡也在城内挖了壕沟以对抗敌人。 丁巳,贼将安武臣攻陕郡,杨务钦战死,贼遂屠陕。 丁巳(十一日),叛军大将安武臣率兵进攻陕郡,杨务钦战死,叛军遂在城中大肆屠杀。 崔涣在江南选补,冒滥者众,八月,罢涣为余杭太守、江东采访·防御使。 崔涣在江南主持科举选人的事务,作弊的人很多,八月,肃宗将崔涣罢免,任命为余杭太守、江东采访、防御使。 以张镐兼河南节度、采访等使,代贺兰进明。 肃宗任命张镐兼河南节度、采访等使,以代替贺兰进明。 灵昌太守许叔冀为贼所围,救兵不至,拔众奔彭城。 灵昌太守许叔冀被叛军包围,外无救兵,只好率兵逃奔彭城。 睢阳士卒死伤之余,才六百人,张巡、许远分城而守之,巡守东北,远守西南,与士卒同食茶纸,不复下城。 贼士攻城者,巡以逆顺说之,往往弃贼来降,为巡死战,前后二百余人。 坚守睢阳的士卒死伤仅剩下六百人,张巡与许远把全城分为两部分,亲自率兵固守,张巡守东北,许远守西南,二人与士卒一起吃茶纸,日夜苦战,不再下城。 对于攻城的叛军,张巡对他们讲说逆顺的道理,经常有人脱离敌军,前来投诚,为张巡死战,前后有二百余人。 是时,许叔冀在谯郡,尚衡在彭城,贺兰进明在临淮,皆拥兵不救。 城中日蹙,巡乃令南霁云将三十骑犯围而出,告急于临淮。 霁去出城,贼众数万遮之,霁云直冲其众,左右驰射,贼众披靡,止亡两骑。 既至临淮,见进明,进明曰:“今日睢阳不知存亡,兵去何益!”霁云曰:“睢阳若陷,霁云请以死谢大夫。 且睢阳既拔,即及临淮,譬如皮毛相依,安得不救!”进明爱霁云勇壮,不听其语,强留之,具食与乐,延霁云坐。 霁云慷慨,泣且语曰:“霁云来,睢阳之人不食月余矣!霁云虽欲独食,且不下咽。 大夫坐拥强兵,观睢阳陷没,曾无分灾救患之意,岂忠臣义士之所为乎!”因啮落一指以示进明,曰:“霁云既不能达主将之意,请留一指以示信归报。”座中往往为泣下。 这时,许叔冀在谯郡,尚衡在彭城,贺兰进明在临淮,都拥兵不救睢阳。 城中日益艰难,于是张巡命令南霁云率领三十名骑兵突围出城,往临淮去求援兵。 南霁云出城后,叛军数万人来阻击,霁云帅骑兵直冲敌阵,左右射击,叛军披靡,霁云仅伤亡了两名骑兵。 南霁云到达临淮,见到贺兰进明,贺兰进明说:“现在睢阳城不知存亡,派援兵去又有什么用呢!”南霁云说:“我以死来向你担保,睢阳城还没有被攻陷。 再说睢阳如果被叛军攻占,下一个就是临淮,此二城犹如毛皮相依,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贺兰进明很喜欢南霁云的勇敢,但不听他的劝告,还强行把他留下,准备了酒食与音乐歌舞,来招待南霁云。 南霁云慷慨激昂地哭着说:“我突围出来时,睢阳城中的将士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粮食吃了!我虽然想在此进食,但实在难以下咽。 大夫你手握强兵,眼看着睢阳将要陷落,却丝毫没有救援之意,这难道是忠臣义士所应该有的行为吗!”南霁云咬掉自己一个手指头让贺兰进明看,并说:“我南霁云既然不能完成主将交付给我的命令,请留下一个指头以表示信用而归报主将。”座中的人都被感动而哭泣。 霁云察进明终无出师意,遂去。 至宁陵,与城使廉坦同将步骑三千人,闰月,戊申夜,冒围,且战且行,至城下,大战,坏贼营,死伤之外,仅得千人入城。 城中将吏知无救,皆恸哭。 贼知援绝,围之益急。 南霁云知道贺兰进明终不肯出兵救援,只好离开了临淮。 到达宁陵,与宁陵城使廉垣一起率领步、骑兵三千人,闰月戊申(初三)夜,突进叛军的包围圈,边战边进,来到睢阳城下,与叛军交战,毁坏了敌营,自己所率领的军队伤亡很大,只剩下一千人得以入城。 城中将士与官吏得知救兵无望,都大声痛哭。 叛军知道没有援兵,围攻更加急迫。 初,房为相,恶贺兰进明,以为河南节度使,以许叔冀为进明都知兵马使,俱兼御史大夫。 叔冀自恃麾下精锐,且官与进明等,不受其节制。 故进明不敢分兵,非惟疾巡、远功名,亦惧为叔冀所袭也。 当初,房作宰相时,因为嫉恨贺兰进明,就任命他为河南节度使,又任命许叔冀为他的都知兵马使,二人都兼御史大夫。 许叔冀自恃部下兵力强壮,并且官职与贺兰进明相等,不接受贺兰进明节制。 所以贺兰进明不敢分兵去救援睢阳,不是仅仅嫉妒张巡、许远的功名,也害怕乘机遭到许叔冀的袭击。 戊辰,上劳飨诸将,遣攻长安,谓郭子仪曰:“事之济否,在此行也!”对曰:“此行不捷,臣必死之。” 戊辰(二十三日),肃宗犒劳诸位将领,让他们进攻长安,并对郭子仪说:“事情成功与否,在此一举!”郭子仪回答说:“这一次如果不能够战胜,我一定以死相报。” 辛未,御史大夫崔光远破贼于骆谷。 光远行军司马王伯伦、判官李椿将二千人攻中渭桥,杀贼守桥者千人,乘胜至苑门。 贼有先屯武功者闻之,奔归,遇于苑北,合战,杀伯伦,擒椿送洛阳。 然自是贼不复屯武功矣。 辛未(二十六日),御史大夫崔光远败叛军于骆谷。 崔光远的行军司马王伯伦、判官李椿率领二千人进攻中渭桥,杀死叛军守桥将士一千人,乘胜进兵至苑门。 叛军先前驻扎在武功的军队得知后,逃回长安,在禁苑北面与官军相遭遇,两军交战,王伯伦战死,李椿被俘虏后送往洛阳。 但是从此叛军不再占据武功。 贼屡攻上党,常为节度使程千里所败。 蔡希德复引兵围上党。 叛军多次进攻上党郡,都被节度使程千里打败。 叛军大将蔡希德又率兵围攻上党。

唐纪三十六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中之下至德二载(丁酉、757)

唐纪三十六唐肃宗至德二载(丁酉,公元757年) 九月,丁丑,希德以轻骑至城下挑战,千里帅百骑开门突出,欲擒之;会救至,收骑退还,桥坏,坠堑中,反为希德所擒。 仰谓从骑曰:“吾不幸至此,天也!归语诸将,善为守备,宁失帅,不可失城。”希德攻城,竟不克,送千里于洛阳,安庆绪以为特进,囚之客省。 九月丁丑(初二),判军大将蔡希德率领轻装骑兵来到上党城下挑战,节度使程千里率领一百名骑兵开城门突然杀出,想要活捉蔡希德,这时叛军救兵来到,程千里只好收兵退回,因为城门口的过桥被毁坏,程千里坠入城壕之中,反被蔡希德俘虏。 程千里仰天长叹对随从的骑兵说:“我不幸被叛军俘虏,这是天意!回到城里后请告诉诸位将领,让他们好好坚守,宁可失去将帅,不能够失去城池。”蔡希德又领兵攻城,没有攻克,于是把程千里送往洛阳,安庆绪任命程千里为特进,囚禁于客省。 郭子仪以回纥兵精,劝上益征其兵以击贼。 怀仁可汗遣其子叶护及将军帝德等将精兵四千余人来至凤翔;上引见叶护,宴劳赐赉,惟其所欲。 丁亥,元帅广平王将朔方等军及回纥、西域之众十五万,号二十万,发凤翔。 见叶护,约为兄弟,叶护大喜,谓为兄。 回纥至扶风,郭子仪留宴三日。 叶护曰:“国家有急,远来相助,何以食为!”宴毕,即行。 日给其军羊二百口,牛二十头,米四十斛。 郭子仪认为回纥兵精,能征善战,就劝肃宗多征回纥兵以平叛。 回纥怀仁可汗派他的儿子叶护和将军帝德等率领精兵四千余人来到凤翔,肃宗接见叶护,设宴招待,赏赐财物,随其所愿,无不满足。 丁亥(十二日),元帅广平王李率领朔方等各镇兵及回纥、西域各国兵共十五万,号称二十万,从凤翔出发。 李见到回纥叶护,二人约为兄弟,叶护十分高兴,称李为兄。 回纥人到达扶风,郭子仪留他们宴请三天。 叶护说:“国家在危难之中,我们远来援助,还没有作战,那里顾得上大吃大喝!”宴会后便立即出发。 唐朝每天供给回纥军羊二百头,牛二十头,米四十斛。 庚子,诸军俱发;壬寅,至长安西,陈于香积寺北沣水之东。 李嗣业为前军,郭子仪为中军,王思礼为后军。 贼众十万陈于其北,李归仁出挑战,官军逐之,逼于其陈;贼军齐进,官军却,为贼所乘,军中惊乱,贼争趣辎重。 李嗣业曰:“今日不以身饵贼,军无孓遗矣。”乃肉袒、执长刀,立于陈前,大呼奋击,当其刀者,人马俱碎,杀数十人,陈乃稍定。 于是嗣业帅前军各执长刀,如墙而进,身先士卒,所向摧靡。 都知兵马使王难得救其裨将,贼射之中眉,皮垂鄣目。 难得自拔箭,掣去其皮,血流被面,前战不已。 贼伏精骑于陈东,欲袭官军之后,侦者知之,朔方左厢兵马使仆固怀恩引回纥就击之,翦灭殆尽,贼由是气索。 李嗣业又与回纥出贼陈后,与大军夹击,自午及酉,斩首六万级,填沟堑死者甚众,贼遂大溃。 余众走入城,迨夜,嚣声不止。 庚子(二十五日),各路大军同时出发,壬寅(二十七日),到达长安城西,在香积寺北面沣水东岸结成阵列。 李嗣业为前军,郭子仪为中军,王思礼为后军。 叛军十万在北面列阵,叛将李归仁出阵挑战,官军追击,逼近叛军阵中,叛军一齐进发,官军退却,叛军乘机突进,官军十分吃惊,顿时大乱,叛军争着抢夺军用物资。 这时李嗣业说;“今天如果不拚死抵抗,官军就会彻底灭亡。”于是就袒露上身,手执长刀,立于阵前,大声呼喊,奋勇杀敌,叛军遇到他的刀锋,人马纷纷落地,接连杀死数十人,才稳住了官军的阵地。 然后李嗣业率领前军各持长刀,排成横队,如墙向前推进,自己身先士卒,叛军纷纷后退,官军所向披靡。 都知兵马使王难得为了救他的裨将,被叛军射中眼眉,垂下的肉皮遮住了眼睛。 王难得自己拔去箭头,扯掉肉皮,血流满面,但仍然奋勇作战,不下战场。 叛军埋伏精兵于阵地东面,想要从后面袭击官军,被官军侦察发觉,朔方左厢兵马使仆固怀恩领回纥兵袭击叛军伏兵,叛军被全部消灭,因而士气大落。 李嗣业又与回纥兵绕道至叛军阵后,与大军前后夹击,从午时至酉时,共杀敌六万余人,被填于沟堑中的死者无数,叛军大败而溃退。 其余的残兵逃入长安城中,夜晚喧叫声不止。 仆固怀恩言于广平王曰:“贼弃城走矣,请以二百骑追之,缚取安守忠、李归仁等。”曰:“将军战亦疲矣,且休息,俟明旦图之。”怀恩曰:“归仁、守忠,贼之骁将,骤胜而败,此天赐我也,奈何纵之!使复得众,还为我患,悔之无及!战尚神速,何明旦也!”固止之,使还营。 怀恩固请,往而复反,一夕四五起。 迟明,谍至,守忠、归仁与张通儒、田乾真皆已遁矣。 癸卯,大军入西京。 仆固怀恩对广平王李说:“叛军要放弃长安城逃走,请让我率领二百名骑兵追击,捉住安守忠、李归仁等人。”李说:“将军作战已经很疲劳了,暂且休息,等到明天再作计议。”仆固怀恩说:“李归仁与安守忠都是叛军中骁勇善战的大将,现在骤然被我们打败,实在是天赐良机,为何要放虎归山呢!如果让他们收拾残兵,再来与我们作战,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再说兵贵神速,为何要等到明天呢!”但广平王李坚持不同意,让仆固怀恩返回营中。 仆固怀恩坚请不已,来来回回,一夜达四五次。 等到天亮,侦察人员回来,报告说叛军守将安守忠、李归仁与张通儒、田乾真等都已逃跑。 癸卯(二十八日),唐朝大军进入西京。 初,上欲速得京师,与回纥约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至是,叶护欲如约。 广平王拜于叶护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则东京之人皆为贼固守,不可复取矣,愿至东京乃如约。”叶护惊跃下马答拜,跪捧王足,曰:“当为殿下径往东京。”即与仆固怀恩引回纥、西域之兵自城南过,营于水之东。 百姓、军士、胡虏见拜,皆泣曰:“广平王真华、夷之主!”上闻之喜曰:“朕不及也!”整众入城,百姓老幼夹道欢呼悲泣。 留长安,镇抚三日,引大军东出。 以太子少傅虢王巨为西京留守。 起初,肃宗急于收复京师,与回纥相约定:“收复了京城之日,土地与男子归唐朝所有,金帛与女人全部归于回纥。”这时,回纥叶护要按约定办事。 广平王李拜于回纥叶护马前说:“现在刚克复了西京,如果大肆进行抢掠,那么在东京的人就会为叛军死守,难以再攻取,希望到东京后再履行约定。”回纥叶护吃惊地跳下马回拜,并跪下来捧着广平王的脚,说:“我当率军为殿下立刻前往东京。”于是与仆固怀恩率领回纥、西域的军队从长安城南经过,扎营于水东岸。 百姓、军士以及胡人见到广平王李纷纷下拜,都哭泣着说:“广平王真不愧汉夷各族的主人!”肃宗得知后高兴地说:“朕不如广平王!”于是广平王李整军入京城,城中百姓不分男女老幼,都夹道欢呼悲泣。 李留在长安,镇守安抚了三天后,率领大军向东去收复洛阳。 任命太子少傅虢王李巨为西京留守。 甲辰,捷书至凤翔,百寮入贺。 上涕泗交颐,即日,遣中使啖庭瑶入蜀奏上皇;命左仆射裴冕入京师,告郊庙及宣慰百姓。 甲辰(二十九日),报捷的文书到达凤翔,百官都入宫祝贺。 肃宗泪流满面,当天即派宦官啖庭瑶入蜀中上奏玄宗,又命令左仆射裴冕先入京师,告慰祖宗陵庙并安抚百姓。 上以骏马召李泌于长安。 既至,上曰:“朕已表请上皇东归,朕当还东宫复修臣子之职。”泌曰:“表可追乎?”上曰:“已远矣。”泌曰:“上皇不来矣。”上惊,问故。 泌曰:“理势自然。”上曰:“为之奈何?”泌曰:“今请更为群臣贺表,言自马嵬请留,灵武劝进,及今成功,圣上思恋晨昏,请速还京以就孝养之意,则可矣。”上即使泌草表。 上读之,泣曰:“朕始以至诚愿归万机。 今闻先生之言,乃寤其失。”立命中使奉表入蜀,因就泌饮酒,同榻而寝。 而李辅国请取契钥付泌,泌请使辅国掌之;上许之。 肃宗派人用骏马召李泌于长安。 李泌到后,肃宗说:“朕已经上表请求上皇回京城,朕当让帝位,还东宫重为太子。”李泌说:“上表还能够追回吗?”肃宗说:“已经走远了。”李泌说:“上皇不会回来。”肃宗吃惊地问什么原因。 李泌说:“按道理和情势,不回来是自然的。”肃宗说:“那怎么办呢?”李泌说:“现在请再写一份群臣贺表,就说自从在马嵬被留,在灵武被劝说即帝位,到今天克复京城,陛下时刻思念着上皇,请上皇立刻返回京城,以使陛下能尽孝养之心,这样就可以了。”肃宗听后立刻让李泌草写表书。 肃宗读了表书后,泣不成声地说:“朕开始时真心想把帝位复归上皇。 现在听了先生的话,才知道是失策。”于是立刻命令宦官奉表书入蜀,然后与李泌一起饮酒,并同床而睡。 而李辅国请求把宫禁中的符契与钥匙交付给李泌,李泌请求让李辅国掌管,肃宗同意。 泌曰:“臣今报德足矣,复为闲人,何乐如之!”上曰:“朕与先生累年同忧患,今方相同娱乐,奈何遽欲去乎!”泌曰:“臣有五不可留,愿陛下听臣去,免臣于死。”上曰:“何谓也?”对曰:“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宠臣太深,臣功太高,迹太奇,此其所以不可留也。”上曰:“且眠矣,异日议之。”对曰:“陛下今就臣榻卧,犹不得请,况异日香案之前乎!陛下不听臣去,是杀臣也。”上曰:“不意卿疑朕如此,岂有如朕而办杀卿邪!是直以朕为句践也!”对曰:“陛下不办杀臣,故臣求归;若其既办,臣安敢复言!且杀臣者,非陛下也,乃‘五不可’也。 陛下向日待臣如此,臣于事犹有不敢言者,况天下既安,臣敢言乎!” 李泌说:“我现在已经报答了陛下的知遇之恩,想要重新做隐士,那将是多么快乐!”肃宗说:“朕与先生多少年来共经患难,现在正到了同亨欢乐的时候了,为何想要立刻离开我呢!”李泌说:“我有五条理由不能够留下来,希望陛下能够答应我离去,使我免于一死。”肃宗说:“这是什么意思?”李泌回答说:“我与陛下相遇太早,陛下任用我太重,宠爱我太深,我的功劳太高,事迹太奇,这就是我不能够留在朝中的原因。”肃宗说:“现在先睡觉吧,以后再说这件事。”李泌说:“陛下现在与我同床而睡,我请求的事都不答应,何况以后在朝廷的殿上!还能够有所请求吗?陛下不答应我离开朝廷,实际上是在杀死我。”肃宗说:“没有想到你对朕如此疑心,朕怎么能够杀你呢!你真是把朕当做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了!”李泌回答说:“正因为陛下不杀掉我,所以我才要求离去归隐;如果要杀掉我,我还怎么敢说离去的事呢!再说要杀掉我的并不是陛下,而是我所说的不能够留下来的五条理由。 陛下过去待我如此之好,我有时遇事还不敢尽言,何况现在天下已经安定,我还敢直言吗!” 上良久曰:“卿以朕不从卿北伐之谋乎!”对曰:“非也,所不敢言者,乃建宁耳。”上曰:“建宁,朕之爱子,性英果,艰难时有功,朕岂不知之!但因此为小人所教,欲害其兄,图继嗣,朕以社稷大计,不得已而除之,卿不细知其故邪?”对曰:“若有此心,广平当怨之。 广平每与臣言其冤,辄流涕呜咽。 臣今必辞陛下去,始敢言之耳。”上曰:“渠尝夜扪广平,意欲加害。”对曰:“此皆出谗人之口,岂有建宁之孝友聪明,肯为乎!且陛下昔欲用建宁为元帅,臣请用广平。 建宁若有此心,当深憾于臣;而以臣为忠,益相亲善,陛下以此可察其心矣。”上乃泣下曰:“先生言是也。 既往不咎,朕不欲闻之。” 肃宗想了一会说:“你是因为朕没有听从你关于北伐的计谋吗!”李泌回答说:“不是关于北伐的事,我所不敢直言的是关于建宁王李的事。”肃宗说:“建宁王李是朕的爱子,性格英勇果断,在艰难之际立了大功;朕怎么能不知道呢!但他受到小人的教唆,想要谋害他的哥哥广平王李,图谋为太子,朕从国家的利益考虑,不得已才除掉了他,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原因吗?”李泌回答说:“建宁王如果有谋害太子的心意,广平王应该怨恨他。 但广平王每当与我言及此事,涕泣呜咽,称建宁王冤枉。 我现在决计辞陛下而去,所以才敢于说这件事。”肃宗说:“建宁王曾经在夜晚摸广平王的门,是想要害死广平王。”李泌说:“这都是坏人进的谗言,建宁王孝友聪明,怎么肯做这样的事呢!再说陛下过去想要任用建宁王为元帅,我请求任用广平王。 建宁王如果有谋害广平王而自己当太子的野心,应当深深地恨我,而他却认为我忠心,与我更加亲密友善,陛下通过此事就可看出建宁王的心意。”肃宗听完后哭泣着说:“先生所说的话都非常正确。 既往不咎,我不想再听说这件事了。” 泌曰:“臣所以言之者,非咎既往,乃欲使陛下慎将来耳。 昔天后有四子,长曰太子弘,天后方图称制,恶其聪明,鸩杀之,立次子雍王贤。 贤内忧惧,作《黄台瓜辞》,冀以感悟天后。 天后不听,贤卒死于黔中。 其辞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今陛下已一摘矣,慎无再摘!”上愕然曰:“安有是哉!卿录是辞,朕当书绅。”对曰:“陛下但识之于心,何必形于外也!”是时广平王有大功,良娣忌之,潜构流言,故泌言及之。 李泌说:“我所以谈起这件事,并不是要说陛下既往的错误,而是想要让陛下谨慎地处理将来的政事。 过去天后武则天有四个儿子,长子是太子李弘,当天后正图谋称帝时,讨厌太子李弘聪明,就毒杀了他,又立次子雍王李贤为太子。 李贤心怀忧惧,就作了《黄台瓜辞》,希望能借此使天后感悟。 而天后不听,李贤最后还是死于黔中。 他所作的《黄台瓜辞》是:‘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现在陛下已经一摘瓜了,希望不要再摘!”肃宗听后惊愕地说:“怎么会那样呢!你录下这些歌辞,朕当书于条幅之上。”李泌说:“只希望陛下记在心中,何必要形之于外呢!”当时因为广平王李有大功,张良娣忌恨他,暗中散布流言,所以李泌对肃宗谈到此事。 郭子仪引蕃、汉兵追贼至潼关,斩首五千级,克华阴,弘农二郡。 关东献俘百余人,敕皆斩之;监察御史李勉言于上曰:“今元恶未除,为贼所污者半天下,闻陛下龙兴,咸思洗心以承圣化,今悉诛之,是驱之使从贼也。”上遽使赦之。 郭子仪率领蕃、汉兵追击叛军至潼关,杀敌五千人,攻克了华阴、弘农二郡。 关东向朝廷献来俘虏一百余人,肃宗下敕书让把他们全部杀掉,这时监察御史李勉向肃宗进言说:“现在举行叛乱的元凶还没有被除掉,战乱波及了大半个国家,许多人都受到了牵连,他们得知陛下即皇帝位,率兵平叛,都想着洗心革面,来服从陛下,现在如果把这些被俘的人全部杀掉,是逼迫那些跟随反叛的人继续作乱。”肃宗听后立即命令赦免了他们。 冬,十月,丁未,谈庭瑶至蜀。 冬季,十月丁未(初三),啖庭瑶到达蜀郡。 壬子,兴平军奏:破贼于武关,克上洛郡。 壬子(初八),兴平军上奏说:在武关打败叛军,收复了上洛郡。 吐蕃陷西平。 吐蕃军队攻陷西平郡。 尹子奇久围睢阳,城中食尽,议弃城东走,张巡、许远谋,以为:“睢阳,江、淮之保障,若弃之去,贼必乘胜长驱,是无江、淮也。 且我众饥羸,走必不达。 古者战国诸侯,尚相救恤,况密迩群帅乎!不如坚守以待之。”茶纸既尽,遂食马;马尽,罗雀掘鼠;雀鼠又尽,巡出爱妾,杀以食士,远亦杀其奴;然后括城中妇人食之,继以男子老弱。 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余才四百人。 叛军将领尹子奇率兵久围睢阳,城中粮食已经吃尽,有人建议放弃睢阳把军队撤向东面,张巡与许远商议,认为:“睢阳是江、淮地区的屏障,如果放弃睢阳城,那么叛军就可以长驱南下,侵占江、淮地区。 再说我们的将士都因饥饿劳累病弱,要撤退也必定走不脱。 战国时代的各国诸侯交战时,同盟国还互相救援,何况我们周围不远还有许多朝廷的驻军将帅!不如固守以待援。”茶纸吃完以后,就杀马而食;马被杀完后,又捕鸟雀和掘地抓鼠而食;鸟鼠又吃尽后,张巡就杀掉自己的爱妾,让士卒们吃肉,许远也杀了他的家奴;然后把城中的女人全部搜寻出来杀死后吃掉,接着又杀了老弱病残的男子。 城中的人都知道必死,所以没有叛变的,最后剩下的只有四百人。 癸丑,贼登城,将士病,不能战。 巡西向再拜曰:“臣力竭矣,不能全城,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城遂陷,巡、远俱被执。 尹子奇问巡曰:“闻君每战裂齿碎,何也?”巡曰:“吾志吞逆贼,但力不能耳。”子奇以刀抉其口视之,所余才三四。 子奇义其所为,欲活之。 其徒曰:“彼守节者也,终不为用。 且得士心,存之,将为后患。”乃并南霁云、雷万春等三十六人皆斩之。 巡且死,颜色不乱,扬扬如常。 生致许远于洛阳。 癸丑(初九),叛军登上城头,将士们因为病弱,不能再战。 张巡向西拜了两拜说:“我已经竭尽全力,但没有守住睢阳城,生时既然不能报答陛下的恩德,死后作为没有归宿的鬼魂也要英勇杀敌!”随后城被叛军攻陷,张巡与许远都作了俘虏。 尹子奇问张巡说:“听说将军你每当作战时眼角睁裂,牙齿咬碎,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张巡说:“我是坚决想要吞掉你们这伙叛逆的贼党,但恨力不从心。”尹子奇就用刀撬开张巡的口探视,只剩下三四颗牙齿。 尹子奇十分欣赏张巡的忠义,不想杀掉他。 但他的部下却说:“像张巡这样的人,都是忠义守节之士,终究不会为我们所用。 再说他深得军心,如果不杀掉他,必会后患。”于是尹子奇就把张巡与南霁云、雷万春等三十六人全部杀掉。 张巡临刑前,神色自若,面不改色,慷慨赴难。 尹子奇把许远送往洛阳。 巡初守睢阳时,卒仅万人,城中居人亦且数万,巡一见问姓名,其后无不识者。 前后大小战凡四百余,杀贼卒十二万人。 巡行兵不依古法教战陈,令本将各以其意教之。 人或问其故,巡曰:“今与胡虏战,云合鸟散,变态不恒,数步之间,势有同异。 临机应猝,在于呼吸之间,而动询大将,事不相及,非知兵之变者也。 故吾使兵识将意,将识士情,投之而往,如手之使指。 兵将相习,人自为战,不亦可乎!”自兴兵,器械、甲仗皆取之于敌,未尝自修。 每战,将士或退散,巡立于战所,谓将士曰:“我不离此,汝为我还决之。”将士莫敢不还,死战,卒破敌。 又推诚待人,无所疑隐;临敌应变,出奇无穷;号令明,赏罚信,与众共甘苦寒暑,故下争致死力。 张巡起初坚守睢阳时,仅有士兵一万人,而城中居民百姓却有数万人,张巡每见一人就询问其姓名,以后没有不认识的。 前后大小战斗共进行了四百多次,杀死叛军十二万人。 张巡练兵不按照古人的兵法作战布阵,而是命令部下的将领各自按照自己的战略教习战法。 有人问其中的原因,张巡说:“现在是与反叛的胡人作战,他们忽散忽合,变化不定,有时在数步之内,军势都不同。 所以就需要将领们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够应接突发的事件,如果让他们动不动就要请示大将,那就来不及了,这是不知道作战用兵的变化。 所以我让士卒了解将领的心意,将领熟悉士卒的情绪,这样将领指挥士卒作战,就如手使用自己的指头一样自如。 兵与将都相互了解,部队各自为战,不是很好吗!”自从与叛军交战以来,守城所用的器械与作战所用的兵器都是缴获敌人的,守城部队没有修理制造过。 每当战斗激烈时,有的将士后退下来,张巡就立在阵地上对将士们说:“我绝不离开这里,你们为我返回去继续与叛军决战。”将士听后,没有敢再后退的,又纷纷向前,与叛军死战,最后都能够打退敌人的进攻。 张巡待人诚恳,胸怀坦荡,善于随机应变,出奇制胜。 并且号令严明,赏罚分明,能够与部下同甘共苦,所以部下的将士都拚死效力。 张镐闻睢阳围急,倍道亟进,檄浙东、浙西、淮南、北海诸节度及谯郡太守闾丘晓,使共救之。 晓素傲很,不受镐命。 比镐至,睢阳城已陷三日。 镐召晓,杖杀之。 河南节度、采访等使张镐得知睢阳危急,率兵日夜兼程,并发文书告浙东、浙西、淮南、北海等节度使以及谯郡太守闾丘晓,让他们也发兵来救。 而闾丘晓因为素来狂傲,竟不听从张镐的命令。 等到张镐率兵赶到,睢阳城已被攻陷了三天。 张镐召来闾丘晓,命令用棍子打死了他。 张通儒等收余众走保陕,安庆绪悉发洛阳兵,使其御史大夫严庄将之,就通儒以拒官军,并旧兵步骑犹十五万。 已未,广平王至曲沃。 回纥叶护使其将军鼻施吐拨裴罗等引军旁南山搜伏,因驻军岭北。 郭子仪等与贼遇于新店,贼依山而陈,子仪等初与之战,不利,贼逐之下山。 回纥自南山袭其背,于黄埃中发十余矢。 贼惊顾曰:“回纥至矣!”遂溃。 官军与回纥夹击之,贼大败,僵尸蔽野。 严壮、张通儒等弃陕东走,广平王、郭子仪入陕城,仆固怀恩等分道追之。 叛军大将张通儒等收罗残兵退保陕郡,安庆绪调集了洛阳的全部兵力,命令他的御史大夫严庄率领,与张通儒合兵,共有步、骑兵十五万,来阻挡官军。 己未(十五日),广平王李率兵到达曲沃。 回纥叶护命令其部将鼻施吐拨裴罗等率兵顺着南山搜寻叛军,于是驻军于岭北。 郭子仪等人率兵与叛军相遇于新店,叛军依山而布阵,郭子仪初战不利,被叛军赶到山下。 这时回纥军从南山袭击叛军的背面,在漫天黄尘中射了十余箭。 叛军回头一看,吃惊地说:“回纥兵来了!”于是溃败。 官军与回纥军乘机前后夹击,叛军被打得大败,尸横遍野。 严庄与张通儒等人放弃陕郡向东败逃,广平王李与郭子仪进入陕城,仆固怀恩率兵分头追击叛军。 严壮先入洛阳告安庆绪。 庚申夜,庆绪帅其党自苑门出,走河北;杀所获唐将哥舒翰、程千里等三十余人而去。 许远死于偃师。 严庄先进入洛阳向安庆绪报告败状。 庚申(十六日)夜晚,安庆绪率领他的部下从苑门逃出,逃向河北,并在逃走前杀了所俘虏的朝廷将领哥舒翰、程千里等三十余人。 许远死于偃师县。 壬戌,广平王入东京。 回纥意犹未厌,患之。 父老请率罗绵万匹以赂回纥,回纥乃止。 壬戌(十八日),广平王李率兵进入东京。 回纥军还不满足,李十分忧虑。 东京父老百姓请求以一万匹丝织品贿赂回纥军,回纥军才罢休。 成都使还,上皇诰曰:“当与我剑南一道自奉,不复来矣。”上忧惧,不知所为。 后使者至,言:“上皇初得上请归东宫表,彷徨不能食,欲不归;及群臣表至,乃大喜,命食作乐,下诰定行日。”上召李泌告之曰:“皆卿力也!” 使者从成都回来,带回玄宗的诰命说:“只要给我剑南一道容身自保就足够了,不想再回长安。”肃宗十分忧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后来派去的使者回来说:“上皇先得到陛下请求归还皇位的表书后,游移不定,吃不下饭,不想归来。 等到群臣所上的表书到后,才心中大喜,命准备饮食歌舞,并颁下诰命确定了动身的日期。”肃宗把李泌召来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泌求归山不已,上固留之,不能得,乃听归衡山。 敕郡县为之筑室于山中,给三品料。 李沁屡次请求归隐山中,肃宗执意挽留,不得已,才允许他返回衡山。 并下敕书命令郡县官为李泌在山中建造房屋,给三品官的俸料。 癸亥,上发凤翔,遣太子太师韦见素入蜀,奉迎上皇。 癸亥(十九日),肃宗从凤翔出发回京师,并派太子太师韦见素往蜀中去迎接玄宗。 乙丑,郭子仪遣左兵马使张用济、右武锋使浑释之将兵取河阳及河内;严壮来降。 陈留人杀尹子奇,举郡降。 田承嗣围来于颍川,亦遣使来降;郭子仪应之缓,承嗣复叛,与武令皆走河北。 制以为河南节度使。 乙丑(二十一日),郭子仪派左兵马使张用济与右武锋使浑释之率兵攻占了河阳及河内二郡,叛军大将严庄投降。 陈留人杀了叛将尹子奇,献郡来降。 叛军将领田承嗣于颍川围攻来,这时也派使者来请求投降,因为郭子仪接应缓慢,田承嗣再度反叛,与叛将武令退保河北。 肃宗下制书任命来为河南节度使。 丙寅,上至望贤宫,得东京捷奏。 丁卯,上入西京。 百姓出国门奉迎,二十里不绝,舞跃呼万岁,有泣者。 上入居大明宫。 御史中丞崔器令百官受贼官爵者皆脱巾徒跣立于含元殿前,搏膺顿首请罪,环之以兵,使百官临视之。 太庙为贼所焚,上素服向庙哭三日。 是日,上皇发蜀郡。 丙寅(二十二日),肃宗到达咸阳望贤宫,收到了东京克复的捷报。 丁卯(二十三日),肃宗进入西京。 城中百姓出城门外二十里来迎接,一路不绝,拜舞跳跃,高呼万岁,还有人哭泣。 肃宗入居大明宫。 御史中丞崔器命令接受过安禄山叛军官爵的人都解下头巾赤脚立于含元殿前,让他们自己捶打自己的胸口,叩头谢罪,周围站立着持武器的士卒,并让百官在含元殿台上观看。 因为太庙被叛军烧毁,肃宗身着白色的服装,向着太庙大哭三天。 当天,玄宗从蜀郡出发。 安庆绪走保邺郡,改邺郡为安成府,改元天成;从骑不过三百,步卒不过千人,诸将阿史那承庆等散投常山、赵郡、范阳。 旬日间,蔡希德自上党,田承嗣自颍川,武令自南阳,各帅所部兵归之。 又召募河北诸郡人,众至六万,军声复振。 安庆绪率领部下败退到邺郡,于是改邺郡为安成府,改年号为天成。 这时跟随他的骑兵不过三百,步兵不过一千人,其他部将如阿史那承庆等都分别逃向常山、赵郡、范阳等地。 十天之内,蔡希德从上党,田承嗣从颍川,武令从南阳,各自率领本部兵马投奔邺郡。 安庆绪又在河北各郡招募人马,兵众达到六万,军队的声势又一次振作起来。 广平王之入东京也,百官受安禄山父子官者陈希烈等三百余人,皆素服悲泣请罪。 以上旨释之,寻勒赴西京。 己巳,崔器令诣朝堂请罪,如西京百官之仪,然后收系大理、京兆狱。 其府县所由、祗承人等受贼驱使追捕者,皆收系之。 广平王李进入东京后,百官中接受过安禄山与安庆绪父子官爵的陈希烈等三百余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悲泣请罪,李按照肃宗的意旨,都释放了他们,不久又把他们押送往西京。 己巳(二十五日),崔器命令他们到朝堂向肃宗请罪,如同在西京对待接受伪职的百官那样,然后把他们关进大理寺和京兆的狱中。 府县中那些为叛军干过事的小官吏,被抓住后,也关进狱中。 初,汲郡甄济,有操行,隐居青岩山,安禄山为采访使,奏掌书记。 济察禄山有异志,诈得风疾,舁归家。 禄山反,使蔡希德引行刑者二人,封刀召之,济引首待刀;希德以实病白禄山。 后安庆绪亦使人强舁至东京,月余,会广平王平东京,济起,诣军门上谒。 遣诣京师,上命馆之于三司,令受贼官爵者列拜以愧其心,以济为秘书郎。 国子司业苏源明称病不受禄山官,上擢为考功郎中、知制诰。 壬申,上御丹凤门,下制:“士庶受贼官禄,为贼用者,令三司条件闻奏;其因战被虏,或所居密近,因与贼往来者,皆听自首除罪;其子女为贼所污者,勿问。” 起初,汲郡人甄济,操行清高,隐居于青岩山,安禄山为河北采访使时,上奏任命甄济为掌书记。 甄济觉察到安禄山有反叛的野心,就假称中风,让人抬回家中。 安禄山率兵反叛后,让蔡希德带领两名刽子手,手持大刀去召甄济,甄济伸出头等待着杀掉他,于是蔡希德就认为甄济确实有病,回去报告了安禄山。 后来安庆绪也派人强把甄济抬到东京,一个多月以后,广平王李率兵收复东京,甄济即起来到军中去谒见李。 李让甄济前往京师,肃宗让甄济住在三司的馆舍中,命令接受过叛军官爵的人列队向他伏拜,让这些人愧悔,并任命甄济为秘书郎。 国子司业苏源明假装有病,没有接受安禄山所委任的官爵,肃宗就提拔他为考功郎中、知制诰。 壬申(二十八日),肃宗登临丹凤门,颁下制书说:“对于官吏和百姓中接受过安禄山叛军官爵、俸禄以及为叛军干过事的人,命御史台、中书、门下三司分别不同情况上奏。 在战斗中被叛军俘虏的将士,或与叛军居住靠近,因而与其往来的人,一律允许自首而免其罪。 家中有妇女被叛军污辱的,都不问罪。” 癸酉,回纥叶护自东京还,上命百官迎之于长乐驿,上与宴于宣政殿。 叶护奏以“军中马少,请留其兵于沙苑,自归取马,还为陛下扫除范阳余孽。”上赐而遣之。 癸酉(二十九日),回纥叶护从东京返回,肃宗命令百官于长乐驿迎接,然后在宣政殿设宴招待叶护。 叶护上奏说:“因为军中缺少战马,请把军队留在沙苑,自己回国取马,然后为陛下扫除范阳叛军的残余。”肃宗重加赏赐,然后遣叶护回去。 十一月,广平王、郭子仪来自东京,上劳子仪曰:“吾之家国,由卿再造。” 十一月,广平王李与郭子仪从东京来到西京,肃宗慰劳郭子仪说:“我们李家的大唐王朝,是由你复兴的。” 张镐帅鲁灵、来、吴王祗、李嗣业、李奂五节度徇河南、河东郡县,皆下之;惟能元皓据北海,高秀岩据大同未下。 河南节度、采访等使张镐率领鲁灵、来、吴王李祗、李嗣业与李奂等五节度使攻打河南、河东道的郡县,全部收复。 只有叛将能元皓占据着北海,高秀岩占据着大同,还未克复。 己丑,以回纥叶护为司空、忠义王;岁遗回纥绢二万匹,使就朔方军受之。 己丑(十五日),唐朝任命回纥叶护为司空,封忠义王爵,并答应每年赠送回纥丝织品二万匹,让他们到朔方军受取。 以严庄为司农卿。 任命严庄为司农卿。 上之在彭原也,更以栗为九庙主;庚寅,朝享于长乐殿。 肃宗在彭原的时候,改用栗木为九庙中的神主。 庚寅(十六日),肃宗于长乐殿中祭祀九庙神主。 丙申,上皇至凤翔,从兵六百余人,上皇命悉以甲兵输郡库。 上发精骑三千奉迎。 十二月,丙午,上皇至咸阳,上备法驾迎于望贤宫。 上皇在宫南楼,上释黄袍,著紫袍,望楼下马,趋进,拜舞于楼下。 上皇降楼,抚上而泣,上捧上皇足,呜咽不自胜。 上皇索黄袍,自为上著之,上伏地顿首固辞。 上皇曰:“天数、人心皆归于汝,使朕得保养余齿,汝之孝也!”上不得已,受之。 父老在仗外,欢呼且拜。 上令开仗,纵千余人入谒上皇,曰:“臣等今日复睹二圣相见,死无恨矣!”上皇不肯居正殿,曰:“此天子之位也。”上固请,自扶上皇登殿。 尚食进食,上品尝而荐之。 丁未,将发行宫,上亲为上皇习马而进之上皇。 上皇上马,上亲执。 行数步,上皇止之。 上乘马前引,不敢当驰道。 上皇谓左右曰:“吾为天子五十年,未为贵;今为天子父,乃贵耳!”左右皆呼万岁。 上皇自开远门入大明宫,御含元殿,慰抚百官;乃诣长乐殿谢九庙主,恸哭久之;即日,幸兴庆宫,遂居之。 上累表请避位还东宫,上皇不许。 丙申(二十二日),玄宗到达凤翔,跟随护卫的士兵有六百多人,玄宗命令他们把兵器全部交到凤翔郡的武器库中。 肃宗派精锐骑兵三千去迎接。 十二月丙午(初三),玄宗到达咸阳,肃宗准备了皇帝所乘的车驾在望贤宫迎接玄宗。 玄宗在望贤宫中的南楼上,肃宗脱下黄袍,身着紫袍,望着南楼下马,用小步快速前行,伏身拜于楼下。 玄宗从楼上下来,抚摸肃宗而哭泣,肃宗手捧玄宗的双脚,呜咽不已。 玄宗要来黄袍,亲自为肃宗穿上,肃宗伏地叩头,坚辞不敢接受。 玄宗说:“天命与人心都已经归于你,你能够让我安度晚年,就是你的忠孝了!”肃宗推辞不过,只好接受了黄袍。 这时被挡在仪仗外面的父老百姓们,都高声欢呼拜舞。 肃宗命令士卒们开禁,让一千余人进宫谒见玄宗,他们说:“我们今天重又见到二位圣人相逢,就是死了也不感到遗憾!”玄宗不肯居住在宫中的正殿,说:“这是天子的住地。”肃宗坚请,并亲自扶玄宗上殿。 尚食官进上食物时,肃宗都亲自品尝后再献上去让玄宗吃。 丁未(初四),玄宗将要从行宫出发,肃宗亲自为玄宗练马然后进上。 等玄宗上马后,肃宗亲自为玄宗牵马。 行走了数步后,被玄宗制止。 肃宗又乘马在前面引导,不敢在路中央驰马。 玄宗对左右的人说:“我作了五十年天子,都没有感到高贵过;现在作了天子的父亲,才高贵了!”左右的人听后,都高呼万岁。 玄宗一行从开远门进入大明宫,驾临含元殿,抚慰百官,然后到长乐殿中谢九庙神主,恸哭了很久。 当天,玄宗前往兴庆宫,就居住在宫中。 肃宗多次上表请求归帝位于玄宗,自己还东宫仍为太子,玄宗不答应。 辛亥,以礼部尚书李岘、后部侍部郎吕为详理使,与御史大夫崔器共按陈希烈等狱。 岘以殿中侍御史李栖筠为详理判官,栖筠多务平恕,故人皆怨、器之刻深,而岘独得美誉。 辛亥(初八),肃宗任命礼部尚书李岘、兵部侍郎吕为详理使,与御史大夫崔器一起审迅处置投敌的陈希烈等人的案件。 李岘又任命殿中侍御史李栖筠为详理判官,李栖筠多从宽处理,所以人们都怨恨吕与崔器的严酷,而只有李岘一人得到人们的称赞。 戊午,上御丹凤楼,赦天下,惟与安禄山同反及李林甫、王、杨国忠子孙不在免例。 立广平王为楚王,加郭子仪司徒,李光弼司空,自余蜀郡、灵武扈从立功之臣,皆进阶,赐爵,加食邑有差。 李、卢奕、颜杲卿、袁履谦、许远、张巡、张介然、蒋清、庞坚等皆加赠官,其子孙。 战亡之家,给复二载。 郡县来载租、庸三分蠲一。 近所改郡名、官名,一依故事。 以蜀郡为南京,凤翔为西京,西京为中京。 以张良娣为淑妃,立皇子南阳王系为赵王,新城王仅为彭王,颍川王为兖王,东阳王为泾王,为襄王,为杞王,为召王,为兴王,侗为定王。 戊午(十五日),肃宗登临丹凤楼,大赦天下,只有与安禄山共同谋反的人及李林甫、王与杨国忠的子孙不在赦免之例。 又封广平王李为楚王,擢升郭子仪为司徒,李光弼为司空,其余跟随玄宗和肃宗往蜀郡、灵武护驾的有功之臣,都进官封爵,并加封多少不等的食邑。 对于平叛而死的李、卢奕、颜杲卿、袁履谦、许远、张巡、张介然、蒋清、庞坚等人都加赠官衔,并任命他们的子孙当官。 对于战斗中死亡的将士,免除他们的家人二年的赋役。 各郡县明年的租、庸免除三分之一。 近年来所改的郡名、官名,都恢复原来的旧名。 以蜀郡为南京,凤翔为西京,西京为中京。 以张良娣为淑妃,立皇子南阳王李系为赵王,新城王李仅为彭王,颍川王李为兖王,东阳王李为泾王,李为襄王,李为杞王,李为召王,李为兴王,李侗为定王。 议者或罪张巡以守睢阳不去,与其食人,曷若全人。 其友人李翰为之作传,表上之,以为:“巡以寡击众,以弱制强,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师,师至而巡死,巡之功大矣。 而议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善遏恶扬,录瑕弃用,臣窃痛之。 巡所以固守者,以待诸军之救,救不至而食尽,食既尽而及人,乖其素志。 设使巡守城之初已有食人之心,损数百之众以全天下,臣犹曰功过相掩,况非其素志乎!今巡死大难,不睹休明,唯有令名是其荣禄。 若不时纪录,恐远而不传,使巡生死不遇,诚可悲焉。 臣敢撰传一卷献上,乞编列史官。”众议由是始息。 是后赦令无不及李等,而程千里独以生执贼庭,不沾褒赠。 有人议论说张巡死守睢阳,不肯撤离,与其在城中杀人而食,不如弃城而保全人命。 张巡的朋友李翰就为他作了传记,上奏肃宗,认为:“张巡率兵以少敌众,以弱兵制强敌,努力保全江、淮地区,等待陛下派兵增援,援兵至而张巡死,他的战功确实是非常大。 而有的人却认为张巡杀人而食是有罪的,死守睢阳城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对于这种贬善扬恶,指斥缺点而不讲其功绩的行为,我感到实在痛心。 张巡之所以要固守睢阳城,是想等待其他的军队来救援,救兵不至而城中粮绝,只好杀人而食,这实在不是他的心愿。 假如张巡在守城的初期已有杀人而食的用心,杀害了数百人而来保全天下,我还认为他是功过相当,何况那样做绝非他的意愿!现在张巡已为国战死,不能够再看到圣朝的昌明,只有留下身后美名才是他的荣禄。 如果不能够及时地把他的大功记录下来,恐怕不久就会被人们淡忘,使他在生前和死后都得不到美名,这才真是可悲之处。 我谨撰写张巡的传记一卷奉献给陛下,希望能够编列于国史之中。”从此才没有人再非议此事。 此后朝廷的赦令总包括李等为国殉难的壮士,唯独程千里因曾被叛军生俘,所以不在褒誉赠官之列。 甲子,上皇御宣政殿,以传国宝授上,上始涕泣而受之。 甲子(二十一日),玄宗登临宣政殿,把传国宝册授给肃宗,肃宗痛哭流涕地接受了宝册。 安庆绪之北走也,其大将北平王李归仁及精兵曳落河、同罗、六州胡数万人皆溃归范阳,所过俘掠,人物无遗。 史思明厚为之备,且遣使逆招之范阳境,曳落河、六州胡皆降。 同罗不从,思明纵兵击之,同罗大败,悉夺其所掠,余众走归其国。 安庆绪率领他的部下向北逃走,他的部下大将北平王李归仁与精兵曳落河、同罗、六州胡数万人都逃往范阳,他们在所经过的地区大肆进行掳掠,人财都被掠夺一空。 史思明以重兵防备,并派使者在范阳境内迎接招抚,曳落河与六州胡人都投向了史思明。 只有同罗军队不服从,史思明就出兵攻打,同罗大败,所掳掠的东西都被史思明夺走,余下的残兵逃回本国。 庆绪忌思明之强,遣阿史那承庆、安守忠往征兵,因密图之。 判官耿仁智说思明曰:“大夫崇重,人莫敢言,仁智愿一言而死。”思明曰:“何也?”仁智曰:“大夫所以尽力于安氏者,迫于凶威耳。 今唐室中兴,天子仁圣,大夫诚帅所部归之,此转祸为福之计也。”裨将乌承亦说思明曰:“今唐室再造,庆绪叶上露耳。 大夫奈何与之俱亡!若归款朝廷,以自湔洗,易于反掌耳。”思明以为然。 安庆绪忌恨史思明的兵强,于是派阿史那承庆和安守忠前往范阳去征调史思明的部队,并让他们暗中消灭史思明。 范阳节度判官耿仁智对史思明说:“史大夫你官高位重,身边的人都不敢对你说话,我愿冒死进一言。”史思明听后说:“你想要说什么呢?”耿仁智说:“大夫你所以竭力为安氏效力,是因为迫于他们的威势。 现在唐朝中兴,当代皇帝仁义贤明,你如果能够率领部下的将士归服朝廷,实在是转祸为福的一条出路。”裨将乌承也劝史思明说:“现在唐朝复兴,安庆绪就好似树叶上的露水,难以长久。 大夫你为何要与他一起灭亡呢!如果归顺朝廷,就可以洗刷掉以前背叛过错,真是易于反掌。”史思明认为他们说得正确。 承庆、守忠以五千劲骑自随,至范阳,思明悉众数万逆之,相距一里所,使人谓承庆等曰:“相公及王远至,将士不胜其喜,然边兵怯懦,惧相公之众,不敢进,愿弛弓以安之。”承庆等从之。 思明引承庆入内厅乐饮,别遣人收其甲兵,诸郡兵皆给粮纵遣之,愿留者厚赐,分隶诸营。 明日,囚承庆等,遣其将窦子昂奉表以所部十三郡及兵八万来降,并帅其河东节度使高秀岩亦以所部来降。 乙丑,子昂至京师。 上大喜,以思明为归义王、范阳节度使,子七人皆除显官。 遣内侍李思敬与乌承恩往宣慰,使将所部兵讨庆绪。 阿史那承庆与安守忠以五千精锐骑兵护卫,来到范阳,史思明领着全部兵众数万人去相迎,相距一里多路时,史思明派人对阿史那承庆等人说:“相公与大王远道而来,范阳的将士们都十分高兴,但是处在边远地区的范阳士卒素来胆怯,惧怕你们的军队,不敢再前来迎接,希望你们的士兵收起弓箭刀枪,使范阳的士兵安心。”阿史那承庆等人答应了这一要求。 史思明引着阿史那承庆到内厅中饮酒作乐,另派人收缴了他部下的兵器,对那些士卒全部发给资粮放遣,愿意留下来效力的,重加赏赐,然后分配到自己部队的各营中。 第二天,史思明便囚禁了阿史那承庆等人,然后派自己的部将窦子昂奉上表书,率自己所辖的十三郡及八万兵士归降朝廷,并命令部将河东节度使高秀岩也带领自己的部众及辖地来投降。 乙丑(二十二日),窦子昂到达京师。 肃宗非常高兴,就封史思明为归义王、范阳节度使,对史思明的七个儿子也封以大官。 又派宦官李思敬与朝官乌承恩前往范阳安抚史思明,让他率领部下将士去讨伐安庆绪。 先是,庆绪以张忠志为常山太守,思明召忠志还范阳,以其将薛萼摄恒州刺史,开井陉路,招赵郡太守陆济,降之;命其子朝义将兵五千人摄冀州刺史,以其将令狐彰为博州刺史。 乌承史恩所至宣布诏旨,沧、瀛、安、深、德、棣等州皆降,虽相州未下,河北率为唐有矣。 先前,安庆绪任命张忠志为常山太守,于是史思明就召张忠志回范阳,然后任命部将薛萼代理恒州剌史,打开了从井陉关出常山的通路,招降了赵郡太守陆济。 又任命他的儿子史朝义率兵五千人代理冀州刺史,部将令狐彰为博州刺史。 乌承恩在所到之处宣布皇帝的诏书,于是沧州、嬴州、安州、深州、德州、棣州等州全部投降,只有相州因被安庆绪所占据而未降,河北地区的其他州都归顺了唐朝。 上皇加上尊号曰光天文武大圣孝感皇帝。 玄宗加肃宗尊号为光天文武大圣孝感皇帝。 郭子仪还东都,经营河北。 郭子仪回到东都,准备收复河北地区 。 崔器、吕上言:“诸陷贼官,背国从伪,准律皆应处死。”上欲从之。 李岘以为:“贼陷两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 此属皆陛下亲戚或勋旧子孙,今一概以叛法处死,恐乖仁恕之道。 且河北未平,群臣陷贼者尚多,若宽之,足开自新之路;若尽诛,是坚其附贼之心边。 《书》曰:‘歼厥渠魁,胁从罔理。 ’、器守文,不达大体。 惟陛下图之。”争之累日,上从岘议,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于市,次赐自尽,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贬。 壬申,斩达奚等十八人于城西南独柳树下,陈希烈等七人赐自尽于大理寺;应受杖者于京兆府门。 御史大夫崔器与兵部侍郎吕上言说:“那些投降过叛军的官吏,背叛了国家,依附于伪朝廷,按照法律,都应该处死。”肃宗计划按照他们的意见办。 而礼部尚书李岘却认为:“当叛军攻陷两京时,天子南逃避难,人们都各自逃生。 那些投向叛军的官吏都是陛下的亲戚,或是一些功臣的子孙,现在如果一概以叛逆罪把他们处死,恐怕有违陛下的仁恕之道。 再说河北地区还没有平定,群臣中投向叛军的还有许多人,如果能够宽大处理,就为那些投敌的人打开了一条自新之路;如果把他们全部杀死,就会更加坚定那些投敌官吏的反心。 《尚书》说:‘首恶必办,胁从不问。 ’吕与崔器二人只知道谨守法律条文,不懂得大道理。 希望陛下慎重考虑。”争论了数日,最后肃宗依从了李岘的建议,决定分成六等定罪,罪重者在市中公开处死,二等赐他们自杀,三等用棍杖重打一百下,以下三等是流放、贬官。 壬申(二十九日),斩达奚等十八人于长安城西南独柳树下,赐陈希烈等七人自杀于大理寺,又于京兆府门棍打那些应受此刑的人。 上欲免张均、张死,上皇曰:“均、事贼,皆任权要。 均仍为贼毁吾家事,罪不可赦。”上叩头再拜曰:“臣非张说父子,无有今日。 臣不能活均、,使死者有知,何面目见说于九泉!”因俯伏流涕。 上皇命左右扶上起,曰:“张为汝长流岭表,张均必不可活,汝更勿救。”上泣而从命。 肃宗想要免除张均、张的死罪,玄宗说;“ 张均、张兄弟投降了叛军,都被委以要职。 张均还在叛军面前诋毁我们家中的事,罪不能赦。”肃宗叩头再拜说:“我不是因为张说与张均、张父子的保护,就不会有今天。 我若是不能救张、张均兄弟,如果死者灵魂不死,我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去见张说!”说着伏地流涕。 玄宗命令左右的人把肃宗扶起说:“因为你的请求,张流放到岭表,张均罪大,不可饶恕,你不要再为他求情了。”肃宗涕泣而服从了玄宗的命令。 安禄山所署河南尹张万顷独以在贼中能保庇百姓不坐。 顷之,有自贼中来者,言“唐群臣从安庆绪在邺者,闻广平王赦陈希烈等,皆自悼,恨失身贼庭;及闻希烈等诛,乃止。”上甚悔之。 只有安禄山所任命的河南尹张万顷,因为能够在叛军中保护百姓,不加问罪。 不久有人从叛军中回来说:“跟随安庆绪在邺郡的唐朝群臣,听说广平王李赦免了陈希烈等人,都十分痛心,恨自己失身叛国。 后来又得知陈希烈等人被杀,又坚定了反叛的决心。”肃宗听后,悔恨不已。 臣光曰:为人臣者,策名委质,有死无贰。 希烈等或贵为卿相,或亲连肺腑,于承平之日,无一言以规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迎合苟容以窃富贵;及四海横溃,乘舆播越,偷生苟免,顾恋妻子,媚贼称臣,为之陈力,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马之不如。 傥各全其首领,复其宫爵,是谄谀之臣无往而不得计也。 彼颜杲卿、张巡之徒,世治则摈斥外方,沈抑下僚;世乱则委弃孤城,齑粉寇手。 何为善者之不幸而为恶者之幸,朝廷待忠义之薄而保奸邪之厚邪!至于微贱之臣,巡徼之隶,谋议不预,号令不及,朝闻亲征之诏,夕失警跸之所,乃复责其不能扈从,不亦难哉!六等议刑,斯亦可矣,又何悔焉! 臣司马光曰:身为君主的臣下,既然接受了君王的任命,委身于国家,就应该死心塌地,忠贞不二。 而陈希烈等人,有的贵为王侯将相,有的是皇亲国戚,在天下太平之时,没有一个人进言规劝皇帝的过失,挽救国家的危机,只是一味地迎合时势,以图富贵。 等到安禄山反叛,天下大乱,皇帝远出避难,他们却贪生怕死,顾恋家室,卖身投靠,媚贼称臣,为叛逆安禄山出谋划策,这样无耻的行为,连犬马都不如,为屠夫酤酒商贩之辈所不齿。 如果再保全他们的生命,恢复他们的官爵,就会使那些阿谀奉承之徒得势于天下。 而如颜杲卿、张巡这样的忠臣,太平之世被排挤于朝廷之外,居身贱职;天下大乱之时被弃之于孤城之中,最后惨死于敌手。 世道为什么会使善人如此不幸,恶人如此幸运!朝廷为什么对待忠义之士是如此刻薄,而对奸邪之徒竟如此宽厚!至于那些地位低贱的小臣,巡逻传令的奴仆,因为没有参预谋划,也没有得到命令,早晨才听说皇帝亲征的诏书,晚上就不知道皇帝的行在,却责备怪罪他们不能护驾,岂不是太苛刻了吗!对于投敌叛变的官吏按照六等定罪,是必要的,唐肃宗又有什么可悔恨的呢! 故妃韦氏既废为尼,居禁中,是岁卒。 肃宗先前的妃子韦氏被废为尼姑后,居于禁中,这一年去世。 置左、右神武军,取元从子弟充,其制皆如四军,总谓之北牙六军。 又择善骑射者千人为殿前射生手,分左、右厢,号曰英武军。 唐朝建立左、右神武军,征召跟随肃宗平乱的青年军人充当,其建制全都与禁军中的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军相同,总称为北牙六军。 又挑选善于骑马射箭的一千士卒为殿前射生手,分为左、右两厢,号称英武军。 升河中防御使为节度,领蒲、绛等七州;分剑南为东、西川节度,东川领梓、遂等十二州;又置荆澧节度,领荆、澧等五州;夔峡节度,领夔、峡等五州;更安西曰镇西。 唐朝升河中防御使为节度使,管辖蒲州、绛州等七州;分剑南节度使为剑南东川、剑南西川节度使,东川节度使管辖梓州、遂州等十二州;又设置荆澧节度使,管辖荆州、澧州等五州;夔峡节度使,管辖夔州、峡州等五州。 改安西节度为镇西节度。 乾元元年(戊戌、758) 乾元元年(戊戌,公元758年) 春,正月,戊寅,上皇御宣政殿,授册,加上尊号。 上固辞“大圣”之号,上皇不许。 上尊上皇曰太上至道圣皇天帝。 春季,正月戊寅(初五),玄宗登临宣政殿,授肃宗玉册,并加肃宗尊号。 肃宗坚决不接受“大圣”的称号,玄宗不答应。 肃宗尊玄宗为太上至道圣皇天帝。 先是,官军既克京城,宗庙之器及府库资财多散在民间,遣使检括,颇有烦扰;乙酉,敕尽停之,乃命京兆尹李岘安抚坊市。 先前,唐军收复京城以后,因为宗庙祭祀所用的器物以及府库中的财物都散落在民间,于是就派使者搜寻,烦扰百姓。 乙酉(十二日),肃宗下敕书一律停止搜寻,并命令京兆尹李岘安抚坊市民众。 二月,癸卯朔,以殿中监李辅国兼太仆卿。 辅国依附张淑妃,判元帅府行军司马,势倾朝野。 二月癸卯朔(初一),肃宗任命殿中监宦官李辅国兼任太仆卿。 李辅国依附张淑妃,兼任元帅府行军司马,权势压倒朝野人士。 安庆绪所署北海节度使能元皓举所部来降,以为鸿胪卿,充河北招讨使。 安庆绪所任命的北海节度使能元皓率领部众归降朝廷,被任命为鸿胪卿,兼任河北招讨使。 丁未,上御明凤门,赦天下,改元。 尽免百姓今载租、庸,复以载为年。 丁未(初五),肃宗登临明凤门,大赦天下,改年号。 并免除百姓今年的全部租、庸,又将“载”改回为“年”。 庚午,以安东副大都护王玄志为营州刺史,充平卢节度使。 庚午(二十八日),朝廷任命安东副大都护王玄志为营州刺史,并兼任平卢节度使 三月,甲戌,徙楚王为成王。 三月甲戌(初二),移封楚王李为成王。 戊寅,立张淑妃为皇后。 戊寅(初六),肃宗立张淑妃为皇后。 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李嗣业屯河内。 癸巳,北庭兵马使王惟良谋作乱,嗣业与裨将荔非元礼讨诛之。 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李嗣业屯驻于河内。 癸巳(二十一日),北庭兵马使王惟良阴谋叛乱,被李嗣业与裨将荔非元礼讨杀。 安庆绪之北走也,其平原太守王、清河太守宇文宽皆杀其使者来降;庆绪使其将蔡希德、安太清攻拔之,生擒以归,于邺市。 凡有谋归者,诛及种、族,乃至部曲、州县、官属,连坐死者甚众。 又与其群臣歃血盟于邺南,而人心益离。 庆绪闻李嗣业在河内,夏,四月,与蔡希德、崔乾将步骑二万,涉沁水攻之,不胜而还。 安庆绪北逃时,平原太守王与清河太守宇文宽都杀死叛军使者归降了朝廷。 安庆绪遂派其部将蔡希德与安太清攻克平原与清河,俘获了王与宇文宽而归,将他们在邺城街市中处以剐刑。 安庆绪对于谋求归顺朝廷的部将,一律处死,并株连部落与宗族,以至部曲、州县民众、属官等被连坐而死的甚多。 安庆绪又与他的群臣在邺城南歃血结盟,但人心更加不稳,众叛亲离。 安庆绪得知李嗣业驻守在河内,夏季,四月,与蔡希德、崔乾率领步、骑兵二万,渡过沁水来攻打河内,没有攻克而率兵返回。 癸卯,以太子少师虢王巨为河南尹,充东京留守。 癸卯(初二),肃宗任命太子少师虢王李巨为河南尹,兼东京留守。 辛卯,新主入太庙,甲寅,上享太庙,遂祀昊天上帝;乙卯,御明凤门,赦天下。 辛卯(疑误),将新神主送入太庙。 甲寅(十三日),肃宗祭祀太庙,然后祭祀昊天上帝。 乙卯(十四日),肃宗登临明凤门,大赦天下。 五月,壬午,制停采访使,改黜陟使为观察使。 五月壬午(十一日),肃宗下制书取消采访使的官职,改黜陟使为观察使。 张镐性简澹,不事中要,闻史思明请降,上言:“思明凶险,因乱窃位,力强则众附,势夺则人离,彼虽人面,心如野兽,难以德怀,愿勿假以威权。”又言:“滑州防御使许叔冀,狡猾多诈,临难必变,请征入宿卫。”时上以宠纳思明,会中使自范阳及白马来,皆言思明、叔冀忠恳可信,上以镐为不切事机,戊子,罢为荆州防御使;以礼部尚书崔光远为河南节度使。 张镐为人单纯淡泊,不巴结身居要职的宦官,听说史思明请求归降朝廷,上言说:“史思明为人凶恶阴险,借叛乱而得以窃取高位,当力量强大时,部下就依附于他,势力消弱时,人心就会离散,实在是人面兽心,难以用仁德感化他,希望不要给他显要的职位。”又说:“滑州防御使许叔冀,狡猾多诈,在危急时刻必然会背叛朝廷,请陛下把他征入京师,担任警卫。”当时肃宗正宠信史思明,正好有宦官从范阳和白马县回来,都说史思明和许叔冀忠诚可靠,因此肃宗就认为张镐不识事机,戊子(十七日),把张镐贬为荆州防御使,任命礼部尚书崔光远为河南节度使。 张后生兴王,才数岁,欲以为嗣,上疑未决,从容谓考功郎中、知制诰李揆曰:“成王长,且有功,朕欲立为太子,卿意何如?”揆再拜贺曰:“此社稷之福,臣不胜大庆。”上喜曰:“朕意决矣。”庚寅,立成王为皇太子。 揆,玄道之玄孙也。 张皇后所生的兴王李,年纪才几岁,张皇后就想要把他立为太子。 肃宗犹豫不决,就口气和缓地对考功郎中、知制诰李揆说:“成王李年纪大,并且有战功,我想立他为太子,你看如何?”李揆拜了两拜祝贺说:“这真是国家的大幸,我不胜欢喜。”肃宗高兴地说:“朕绝不再犹豫了。”庚寅(十九日),肃宗立成王李为皇太子。 李揆是玄道的玄孙。 乙未,以崔圆为太子少师,李麟为少傅,皆罢政事。 上颇好鬼神,太常少卿王专依鬼神以求媚,每议礼仪,多杂以巫祝俚俗。 上悦之,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乙未(二十四日),肃宗任命崔圆为太子少师,李麟为太子少傅,都罢免他们的政事。 肃宗迷信鬼神,所以太常少卿王专门以鬼神之事来取悦肃宗,每当议论礼仪时,王就常常夹杂一些巫术和俚俗。 肃宗很喜欢王,于是就任命他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赠故常山太守颜杲卿太子太保,谥曰忠节,以其子威明为太仆丞。 杲卿之死也,杨国忠用张通幽之谮,竟无褒赠。 上在凤翔,颜真卿为御史大夫,泣诉于上,上乃出通幽为普安太守,具奏其状于上皇,上皇杖杀通幽。 杲卿子泉明为王承业所留,因寓居寿阳,为史思明所虏,裹以牛革,送于范阳,会安庆绪初立,有赦,得免。 思明降,乃得归,求其父尸于东京,得之,遂并袁履谦尸棺敛以归。 杲卿姊妹女及泉明之子皆流落河北;真卿时为蒲州刺史,使泉明往求之,泉明号泣求访,哀感路人,久乃得之。 泉明诣亲故乞索,随所得多少赎之,先姑姊妹而后其子。 姑女为贼所掠,泉明有钱二百缗,欲赎己女,闵其姑愁悴,先赎姑女;比更得钱,求其女,已失所在。 遇群从姊妹及父时将吏袁履谦等妻子流落者,皆与之归,凡五十余家,三百余口,均减资粮,一如亲戚。 至蒲州,真卿悉加赡给,久之,随其所适而资送之。 袁履谦妻疑履谦衣衾俭薄,发棺视之,与杲卿无异,乃始惭服。 追赠故常山太守颜杲卿太子太保,谥号为“忠节”,任命他的儿子颜威明为太仆丞。 颜杲卿殉难时,因为杨国忠听信张通幽的谗言,竟没有追赠官衔以褒扬。 肃宗在凤翔时,颜真卿为御史大夫,曾向肃宗哭诉此事,于是肃宗将张通幽外放为普安郡太守,然后把此事上奏玄宗,玄宗命令用棍子打死了张通幽。 颜杲卿的儿子颜泉明被王承业收留,因此寓居寿阳县,后来被史思明俘虏,裹以牛皮,送往范阳,适逢安庆绪刚即位,有赦免令,颜泉明免于一死。 史思明归顺朝廷后,颜泉明才得以归来,在东京寻找到他父亲颜杲卿的尸体,就同袁履谦的尸体一起装入棺材,送归长安。 颜杲卿妹妹的女儿与颜泉明的儿子都流落在河北地区,颜真卿当时为蒲州刺史,就让颜泉明去寻找,颜泉明号泣求访,以至感动了过路的行人,过了很久才找到。 然后颜泉明又往亲戚故友那里去借钱,依借得的数目而赎人,先是姑母姊妹,而后才赎回自己的儿子。 当时姑母的女儿被叛军抢掠而去,颜泉明有钱二百缗,想赎回自己的女儿,但因为怜悯姑母的愁苦,就先赎回了姑母的女儿。 等到再借来钱赎自己的女儿时,已找不到了。 颜泉明遇到流落在河北地区的堂姊妹以及父亲的将吏袁履谦等人的妻子,都让他们跟随一起回来,总共收罗了五十多家,三百多口人,一路上有资粮则大家均分,一如对待自己的亲戚。 到了蒲州,颜真卿对他们都加以接济,住了一段时间以后,按照他们的意愿,资送他们而去。 袁履谦的妻子曾经怀疑袁履谦入殓时衣被比颜杲卿俭薄,等打开棺材检视,与颜杲卿没有区别,心中才惭愧信服。 六月,己酉,立太一坛于南郊之东,从王之请也。 上尝不豫,卜云山川为祟,请遣中使与女巫乘驿分祷天下名山、大川。 巫恃势,所过烦扰州县,干求受赃。 黄州有巫,盛年美色,从无赖少年数十,为蠹尤甚,至黄州,宿于驿舍。 刺史左震晨至驿,门扃锁,不可启,震怒,破锁而入,曳巫于阶下斩之,所从少年悉毙之。 籍其赃,数十万,具以状闻,且请以其赃代贫民租,遣中使还京师,上无以罪也。 六月己酉(初九),肃宗根据王的请求,于长安南郊的东面立太一神坛。 肃宗曾经身体有病,占卜者说是因为山河在作祟,于是王就请求派宦官与女巫乘驿马分别去祷告天下的名山、大河。 这些女巫依仗着权势,在所经过的地方烦扰州县官吏百姓,索要财物。 黄州有一女巫,年轻漂亮,身后跟随着数十名无赖少年,为害尤其严重,到了黄州,住在驿站的馆舍中。 黄州刺史左震早晨来到驿站,见到馆舍的门闩锁着,打不开,左震大怒,砸坏门锁而入,把女巫拉出来在台阶下立刻杀掉,所跟从的无赖少年也全部打死。 检查女巫所贪污的财物,多达数十万,左震把此事上奏给朝廷,并且请求用这些赃物代替贫民百姓的租赋,打发宦官返回京师,肃宗无法问左震的罪。 以开府仪同三司李嗣业为怀州刺史,充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 肃宗任命开府仪同三司李嗣业为怀州刺史,兼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 山人韩颖改造新历,丁巳,初行颖历。 隐士韩颖改造历法,丁巳(十七日),开始实行韩颖的新历。 戊午,敕两京陷贼官,三司推究未毕者皆释之;贬、降者续处分。 戊午(十八日),肃宗下敕书对于两京沦陷时投靠叛军的官吏,如果御史台、中书省与门下省三司还没有审迅处理完毕的全部免罪释放,被贬谪降官者保持原有的处置。 太子少师房既失职,颇怏怏,多称疾不朝,而宾客朝夕盈门,其党为之扬言于朝云:“有文武才,宜大用。”上闻而恶之,下制数罪,贬豳州刺史。 前祭酒刘秩贬阆州刺史,京兆尹严武贬巴州刺史,皆党也。 太子少师房被罢相后,心怀不满,常常假装有病不去朝见皇上,而往的宾客却熙熙攘攘,不绝于门,他的一些亲党为他在朝中扬言说:“房是武全才,应该重用。”肃宗听到这些话后,十分反感,于是就下制书历数房的罪责,贬他为州豳刺史。 又贬前祭酒刘秩为阆州刺史,京兆尹严武为巴州刺史,二人都是房的党羽。 初,史思明以列将事平卢军使乌知义,知义善待之。 知义子承恩为信都太守,以郡降思明,思明思旧恩而全之。 及安庆绪败,承恩劝思明降唐。 李光弼以思明终当叛乱,而承恩为思明所亲信,阴使图之;又劝上以承恩为范阳节度副使,赐阿史那承庆铁券,令共图思明,上从之。 起初,史思明以将领的身份侍奉平卢军使乌知义,乌知义也对史思明很友好。 乌知义的儿子乌承恩为信都太守,举郡投降了史思明,史思明念及旧恩而保全了他。 及至安庆绪兵败逃回河北,乌承恩即劝史思明归顺了朝廷。 李光弼认为史思明终究还会反叛,而乌承恩是史思明的亲信,所以就让他暗中谋算史思明。 李光弼又劝肃宗任命乌承恩为范阳节度副使,赏赐阿史那承庆铁券,让他们共同消灭史思明,肃宗同意。 承恩多以私财募部曲,又数衣妇人服诣诸将营说诱之,诸将以白思明,思明疑未察。 会承恩入京师,上使内侍李思敬与之俱至范阳宣慰。 承恩既宣旨,思明留承恩馆于府中,帷其床,伏二人于床下。 承恩少子在范阳,思明使省其父。 夜中,承恩密谓其子曰:“吾受命除此逆胡,当以吾为节度使。”二人于床下大呼而出。 思明乃执承恩,索其装囊,得铁券及光弼牒,牒云:“承庆事成则付铁券;不然,不可付也。”又得簿书数百纸,皆先从思明反者将士名。 思明责之曰:“我何负于汝而为此!”承恩谢曰:“死罪,此皆李光弼之谋也。”思明乃集将佐吏民,西向大哭曰:“臣以十三万众降朝廷,何负陛下,而欲杀臣!”遂榜杀承恩父子,连坐死者二百余人。 承恩弟承走免。 思明囚思敬,表上其状。 上遣中使慰谕思明曰:“此非朝廷与光弼之意,皆承恩所为,杀之甚善。” 乌承恩多次用自己的私财招募家兵,又屡次穿上妇人的服装暗中到其他将领的营中诱说士卒,诸将把此事报告了史思明。 史思明怀疑事不确凿,没有追查。 这时乌承恩入京师,肃宗就派宦官李思敬与他一起前往范阳去慰问史思明。 乌承恩宣布了皇上的圣旨后,史思明就留乌承恩住在府中的馆舍。 又用帷帐把他的床遮了起来,暗中派两个人埋伏在床下。 乌承恩的小儿子在范阳,史思明就让他去看望自己的父亲。 半夜,乌承恩悄悄地对他的儿子说:“我是受皇帝的命令来除掉史思明这个逆贼的,那时当任命我为节度使。”这时伏在床下的二人大呼而出。 于是史思明把乌承恩抓了起来,搜查他的行装袋囊,得到了铁券和李光弼的公文,公文说:“如果阿史那承庆能够成事,就付给铁券,否则不要付给他。”又搜得一本数百张纸的簿书,上面都是先前跟随史思明谋反的将士名单。 史思明责骂乌承恩说:“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竟会干这种事!”乌承恩谢罪说:“我真是罪该万死,这都是出于李光弼的计谋。”于是史思明就召集将士官吏和百姓,向西大哭说:“我率领十三万人归顺了朝廷,有什么地方对不起陛下,而想要杀死我!”然后用棍子打死了乌承恩父子,被株连而死的有二百余人。 乌承恩的弟弟乌承因为逃走得以免死。 史思明囚禁了宦官李思敬,并把此事表上给朝廷。 肃宗派宦官安慰史思明说:“这不是朝廷与李光弼的意图,都是乌承恩一人干的,杀了他是罪有应得。” 会三司议陷贼官罪状至范阳,思明谓诸将曰:“陈希烈辈皆朝廷大臣,上皇自弃之幸蜀,今犹不免于死,况吾属本从安禄山反乎!”诸将请思明表求诛光弼,思明从之,命判官耿仁智与其僚张不矜为表云:“陛下不为臣诛光弼,臣当自引兵就太原诛之。”不矜草表以示思明,及将入函,仁智悉削去之。 写表者以白思明,思明命执二人斩之。 仁智事思明久,思明怜,欲活之,复召入,谓曰:“我任使汝垂三十年,今日非我负汝。”仁智大呼曰:人生会有一死,得尽忠义,死之善者也。 今从大夫反,不过延岁月,岂若速死之愈乎!”思明怒,乱捶之,脑流于地。 这时御史台、中央省与门下省三司处置投敌官吏罪状的文书传到范阳,史思明对诸将说:“陈希烈等人都是朝廷的大臣,上皇弃他们不顾,自己逃向蜀中避难,而现在他们还不免于一死,何况我们都是本来跟随安禄山反叛的人!”诸位将领请求史思明上表让朝廷杀掉李光弼,史思明答应,于是命令判官耿仁智与幕僚张不矜作表书说:“陛下如果不杀掉李光弼,我就亲自率兵往太原杀死他。”张不矜起草表书让史思明过目后,将要入函封缄时,耿仁智把上面的话全部删去。 抄写表书的人把此事报告了史思明,史思明命令把二人抓起来杀掉。 耿仁智由于久任史思明的部下,史思明爱怜他,想要免他一死,于是就把他召进来说:“我重用你快三十年了,现在的事绝不是我负于你。”耿仁智大声说:“人生总有一死,如果为忠义而死,是死得其所。 现在再跟随你而反叛,不过是苟延残喘,真不如立刻就死掉为好!”史思明听后大怒,就用乱棍打死了他,脑浆流了一地。 乌承奔太原,李光弼表为昌化郡王,充石岭军使。 乌承逃奔太原后,李光弼上表封他为昌化郡王,任命为石岭军使。 秋,七月,丙戌,初铸当十大钱,文曰“乾元重宝”,从御史中丞第五琦之谋也。 秋季,七月丙戌(十六日),开始铸以一当十的大钱,名为“乾元重宝”钱,这是根据御中中丞第五琦的建议实行的。 丁亥,册命回纥可汗曰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以上幼女宁国公主妻之。 以殿中监汉中王为册礼使,右司郎中李巽副之;命左仆射裴冕送公主至境上。 戊子,又以司勋员外郎鲜于叔明为副。 叔明,仲通之弟也。 甲子,上送宁国公主至咸阳,公主辞诀曰:“国家事重,死且无恨。”上流涕而还。 丁亥(十七日),唐朝册封回纥可汗为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并把肃宗的小女儿宁国公主嫁给回纥可汗为妻。 肃宗任命殿中监汉中王李为册礼使,右司郎中李巽为副使,并命令左仆射裴冕把宁国公主送到边疆上。 戊子(十八日),肃宗又任命司勋员外郎鲜于叔明为册礼副使。 鲜于叔明是鲜于仲通的弟弟。 甲子(疑误),肃宗将宁国公主送至咸阳,公主告辞说:“为了国家,死而无恨。”肃宗痛哭流涕而返回。 等至回纥牙帐,可汗衣赭袍胡帽,坐帐中榻上,仪卫甚严,引等立于帐外。 不拜而立,可汗曰:“我与天可汗两国之君,君臣有礼,何得不拜?”与叔明对曰:“者唐与诸国为婚,皆以宗室女为公主。 今天子以可汗有功,自以所生女妻可汗。 恩礼至重,可汗柰何以子婿傲妇翁,坐榻上受册命邪!”可汗改容,起受册命。 明日,立公主为可敦,举国皆喜。 李等人到了回纥的牙账,回纥可汗身着红褐色的袍子,头戴胡帽,坐在帐中的床上,戒备森严,而却让李等人立在牙帐外面。 李不拜而立,可汗说:“我与你们的皇帝天可汗都是国家的君主,君与臣有礼节,你们为何不下拜?”李与鲜于叔明回答说:“过去我们唐朝与其他的国家通婚,都是以宗室女为公主。 现在我们的天子因为可汗有战功,所以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可汗为妻。 恩重礼厚,不知可汗为什么要以女婿的身份而傲视岳丈,坐于床上接受册命!”可汗听后,立刻改变了态度,起来接受册命。 第二天,又立宁国公主为可敦,举国庆贺。 乙未,郭子仪入朝。 乙未(二十五日),郭子仪入朝。 八月,壬寅,以青、登等五州节度使许叔冀为滑、濮等六州节度使。 八月壬寅(初三),朝廷任命青州、登州等五州节度使许叔冀为滑州、濮州等六州节度使。 庚戌,李光弼入朝。 丙辰,以郭子仪为中书令,光弼为侍中。 丁巳,子仪诣行营。 庚戌(十一日),李光弼入朝。 丙辰(十七日),朝廷任命郭子仪为中书令,李光弼为侍中。 丁巳(十八日),郭子仪返回节度行营。 回纥遣其臣骨啜特勒及帝德将骁骑三千助讨安庆绪,上命朔方左武锋使仆固怀恩领之。 回纥可汗派遣他的臣下骨啜特勒与帝德率领精锐骑兵三千来助唐讨伐安庆绪,肃宗命令朔方左武锋使仆固怀恩带领他们。 九月,庚午朔,以右羽林大将军赵为蒲、同、虢三州节度使。 九月庚午朔(初一),朝廷任命右羽林大将军赵为蒲州、同州、虢州三州节度使。 丙子,招讨党项使王仲升斩党项酋长拓跋戎德,传首。 丙子(初七),招讨党项使王仲升杀了党项酋长拓跋戎德,传头颅到京师。 安庆绪之初至邺也,虽枝党离析,犹据七郡六十余城,甲兵资粮丰备。 庆绪不亲政事,专以缮台沼楼船、酣饮为事。 其大臣高尚、张通儒等争权不叶,无复纲纪。 蔡希德有才略,部兵精锐,而性刚,好直言,通儒谮而杀之;麾下数千人皆逃散,诸将怨怒不为用。 以崔乾为天下兵马使,总中外兵。 乾愎戾好杀,士卒不附。 安庆绪刚到邺郡时,虽然势力分崩,党羽离析,但还占据着七郡六十余城,兵器资粮充足。 但安庆绪不理政事,而是热衷于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庭台,楼船沼池,以饮酒为乐。 他的大臣高尚与张通儒等人又因争权不和,没有政令。 大将蔡希德有才略,所率领的部队精锐,但性格刚正,直言不讳,张通儒就进谗言杀死了他,蔡希德部下数千人都离军而逃,诸将也怨恨不肯卖力。 安庆绪又任命崔乾为天下兵马使,总揽兵权。 崔乾刚愎好杀,士卒都不愿意为他出力。 庚寅,命朔方郭子仪、淮西鲁炅、兴平李奂、滑濮许叔冀、镇西·北庭李嗣业、郑蔡季广琛、河南崔光远七节度使及平卢兵马使董秦将步骑二十万讨庆绪;又命河东李光弼、关内·泽潞王思礼二节度使将所部兵助之。 上以子仪、光弼皆无勋,难相统属,故不置元帅,但以宦臣开府仪同三司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 观军容之名自此开始。 庚寅(二十一日),肃宗命令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淮西节度使鲁炅、兴平节度使李奂、滑濮节度使许叔冀、镇西及北庭节度使李嗣业、郑蔡节度使季广琛与河南节度使崔光远等七节度使以及平卢兵马使董秦率领步、骑兵二十万讨伐安庆绪,又命令河东节度使李光弼与关内及泽潞节度使王思礼率兵助战。 肃宗因为郭子仪与李光弼二人都是元勋功臣,难以相互统属,所以不设置元帅,只是任命宦官开府仪同三司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 观军容使之名从此开始。 癸巳,广州奏:大食、波斯围州城,刺史韦利见逾城走,二国兵掠仓库,焚庐舍,浮海而去。 癸巳(二十四日),广州上奏说:大食与波斯国军队包围了州城,刺史韦利见逾城逃走,两国军队在城中抢掠府库,焚烧房舍,然后乘船从海上离去。 冬,十月,甲辰,册太子,更名曰豫。 自中兴以来,群下无复赐物,至是,始有新铸大钱,百官、六军沾赉有差。 冬季,十月甲辰(初五),肃宗册立太子,改太子名为李豫。 自从唐朝中兴以来,群臣都没有赏赐过财物,这时有了新铸的乾元重宝大钱,所以朝中百官与禁军六军都得到数量不等的赐钱。 郭子仪引兵自杏园济河,东至获嘉,破安太清,斩首四千级,捕虏五百人。 太清走保卫州,子仪进围之;丙午,遣使告捷。 鲁炅自阳武济,季广琛、崔光远自酸枣济,与李嗣业兵皆会子仪于卫州。 庆绪悉举邺中之众七万救卫州,分三军,以崔乾将上军,田承嗣将下军,庆绪自将中军。 子仪使善射者三千人伏于垒垣之内,令曰:“我退,贼必逐我,汝乃登垒,鼓噪而射之。”既而与庆绪战,伪退,贼逐之,至垒下,伏兵起射之,矢如雨注,贼还走,子仪复引兵逐之,庆绪大败。 获其弟庆和,杀之。 遂拔卫州。 庆绪走,子仪等追之至邺,许叔冀、董秦、王思礼及河东兵马使薛兼训皆引兵继至。 庆绪收余兵拒战于愁思冈,又败。 前后斩首三万级,捕虏千人。 庆绪乃入城固守,子仪等围之。 庆绪窘急,遣薛嵩求救于史思明,且请以位让之。 思明发范阳兵十三万欲救邺,观望未敢进,先遣李归仁将步骑一万军于滏阳,遥为庆绪声势。 郭子仪率兵从卫州汲县杏园渡过黄河,向东到达获嘉,击败叛军安太清,杀敌四千人,俘虏五百人。 安太清退保卫州,郭子仪进兵包围,丙午(初七),派使者入朝报捷。 鲁炅从阳武渡过黄河,季广琛、崔光远从酸枣渡过黄河,与李嗣业部队一起到卫州与郭子仪会师。 安庆绪发邺中的全部兵七万来救卫州,分为三军,崔乾率领上军,田承嗣率领下军,安庆绪亲自率领中军。 郭子仪命令善射手三千埋伏在军营垒墙的后面,命令他们说:“我如果领兵退却,叛军必定来追击,那时你们就登上垒墙,擂鼓叫喊而射击。”郭子仪与安庆绪交战,假装退却,叛军遂来追赶,来到垒下,伏兵齐发而射击,箭如雨下,叛军退走,郭子仪又率兵追击,安庆绪大败。 俘虏了安庆绪的弟弟安庆和,立即杀了他。 于是克服了卫州。 安庆绪败逃,郭子仪等率兵一直追到邺城,这时许叔冀、董秦、王思礼及河东兵马使薛兼训都领兵相继来到。 安庆绪收罗残兵与官军战于愁思冈,又被打败。 前后杀死叛军三万人,俘虏一千人。 于是安庆绪入城固守,郭子仪等率兵包围了邺城。 安庆绪危急,于是就派薛嵩向史思明求救,并请求把帝位让给史思明。 史思明发范阳兵十三万想要救援邺城,但不敢冒然进军,先派部将李归仁率领步、骑兵一万驻扎于滏阳,与安庆绪遥相呼应。 甲寅,上皇幸华清宫;十一月丁丑,还京师。 甲寅(十五日),玄宗前往华清宫;十一月丁丑(初八),返回京师。 崔光远拔魏州;丙戌,以前兵部侍郎萧华为魏州防御使。 会史思明分军为三,一出邢、,一出冀、贝,一自洹水趣魏州。 郭子仪奏以崔光远代华,十二月,癸卯,敕以光远领魏州刺吏。 崔光远率兵克复魏州,丙戌(十七日),朝廷任命前兵部侍郎萧华为魏州防御使。 这时史思明把军队分为三路:一路出邢州、州,一路出冀州、贝州,一路从洹水县进军魏州。 郭子仪上奏请求让崔光远代替萧华,十二月癸卯(初五),肃宗下敕书命崔光远兼领魏州刺史。 甲辰,置浙江西道节度使,领苏、润等十州,以升州刺史韦黄裳为之。 庚戌,置浙江东道节度使,领越、睦等八州,以户部尚书李为之,兼淮南节度使。 甲辰(初六),唐朝设置浙江西道节度使,管辖苏州、润州等十一州,任命升州刺史韦黄裳为节度使。 庚戌(十二日),又设置浙江东道节度使,管辖越州、睦州等八州,任命户部尚书李为节度使,并兼任淮南节使。 己未,群臣请上尊号曰乾元大圣光天文武孝感皇帝,许之。 己未(二十一日),群臣请求上肃宗尊号为乾元大圣光天文武孝感皇帝,肃宗答应。 史思明乘崔光远初至,引兵大下,光远使将军李处拒之。 贼势盛,处连战不利,还趣城。 贼追至城下,扬言曰:“处召我来,何为不出!”光远信之,腰斩处。 处,骁将,众所恃,既死,众无斗志,光远脱身走还汴州。 丁卯,思明陷魏州,所杀三万人。 史思明乘崔光远初到魏州之机率兵大举进攻,崔光远派部 将李处去迎战。 由于叛军兵势强盛,李处连战失利,还兵退回城中。 叛兵追到城下,扬言说:“李处召我们前来,为什么不出来呢!”崔光远中了叛军的离间之计,将李处腰斩处死。 李处作战勇敢,深得军心,他死后,军心涣散,崔光远脱身逃回汴州。 丁卯(二十九日),史思明攻陷魏州,杀死三万人。 平卢节度使王玄志薨,上遣中使往抚将士,且就察军中所欲立者,授以旌节。 高丽人李怀玉为裨将,杀玄志之子,推侯希逸为平卢军使。 希逸之母,怀玉姑也。 故怀玉立之。 朝廷因以希逸为节度副使。 节度使由军士废立自此始。 平卢节度使王玄志故去,肃宗派宦臣去安抚将士,并察看军中将士想要立谁为节度使,以便授给旌节,加以任命。 高丽人裨将李怀玉杀了王玄志的儿子,推立侯希逸为平卢军使。 因为侯希逸的母亲是李怀玉的姑母,所以李怀玉推立他为军使。 于是朝廷任命侯希逸为节度副使。 唐朝的节度使由军中将士自行废立从此开始。 臣光曰:夫民生有欲,无主则乱。 是故圣人制礼以治之。 自天子、诸侯至于卿、大夫、士、庶人,尊卑有分,大小有伦,若纲条之相维,臂指之相使,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 其在《周易》,“上夫、下泽,履。”象曰:“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此之谓也。 凡人君所以能有其臣民者,以八柄存乎己也。 苟或舍之,则彼此之势均,何以使其下哉! 臣司马光曰:天下的民众都有欲望,如果没有君主,就会大乱。 所以圣人制定礼来治理国家。 从天子、诸侯以至公卿、大夫、官吏、百姓,使他们尊卑有分别,大小有次序,就如网在纲上,有条而不紊,如手臂驱使手指,无不服从,只有这样,百姓才会服事他们的上层,在下层的人才不会有觊觎之心。 《周易》说:“天尊在上,湖卑处下,这是履卦。”象辞说:“君子以此分辨上尊下卑,端正民众的意志。”这就是上面所议论的意思。 凡是作君主的,所以能够控制他的臣民,是因为驾驭臣民的八种权柄掌握在自己手中。 假如舍弃这八种权柄,那么君臣上下就会势均力敌,还怎么来统治臣下呢! 肃宗遭唐中衰,幸而复国,是宜正上下之礼以纲纪四方;而偷取一时之安,不思永久之患。 彼命将帅,统藩维,国之大事也,乃委一介之使,徇行伍之情,无问贤不肖,惟其所欲与者则授之。 自是之后,积习为常,君臣循守,以为得策,谓之姑息。 乃至偏裨士卒,杀逐主帅,亦不治其罪,因以其位任授之。 然则爵禄、废置、杀生、予夺,皆不出于上而出于下,乱之生也,庸有极乎! 唐肃宗逢唐朝中期大乱,有幸而复兴,应该端正君臣上下之礼,以统治四方,而他却苟且获取一时之安,没有想到会成为永久的祸患。 任命将帅,统治地方,是国家的大事,却仅委派一介使者,曲从于士卒的意愿,不管贤能与否,只是按照军中将士的要求授给军权。 从此以后,习以为常,而君臣还循守不变,以为是上策,这就是姑息。 甚至副将士兵杀死或驱逐主帅,也不惩处他们的罪行,反而将主帅的职位援给他们。 但是这样一来,君主驾驭臣下的八种权柄爵禄、废置、杀生、予夺,都不是出自君主,而是出于臣下,那么天下生乱还会有个完吗! 且夫有国家者,赏善而诛恶,故为善者劝,为恶者惩。 彼为人下而杀逐其上,恶孰大焉!乃使之拥旄秉,师长一方,是赏之也。 赏以劝恶,恶其何所不至乎!《书云》:“远乃猷。”诗云:“猷之未远,是用大谏。”孔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天下之政而专事姑息,其忧患可胜校乎!由是为下者常眄眄焉伺其上,苟得间则攻而族之;为上者常惴惴焉畏其下,苟得间则掩而屠之;争务先发以逞其志,非有相保养为俱利久存之计也。 如是而求天下之安,其可得乎!迹其厉阶,肇于此矣。 君主治理国家,应该奖赏善举,惩罚恶行,这样就会劝人为善,戒人作恶。 而如李怀玉等人身为部将,竟然杀逐他的上司,作恶莫过于此!朝廷却让他们做节度使,掌管一方大权,实在是奖赏这种行为。 这样来奖赏恶行,恶行怎么能不处处产生呢!《尚书》说:“谋划事情要从长远的利益着想。”《诗经》说:“帝王谋事鼠目寸光,所以我要向他进谏。”孔子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帝王治理天下而一味姑息,天下的忧患怎么能够消除呢!于是为臣下的总是蔑视君王,伺察君王的过失,如果有机会就会起兵叛逆而族灭他;为君王的常常因为畏惧臣下而心怀不安,如果有时机,就会乘其不备而行屠杀。 于是,都争着先发制人,以使自己的意愿得逞,而没有利于双方的长治久安之计。 这样下去,想求得天下的安定,难道能够实现吗!考察唐代后期藩镇割据的起因,是肇始于朝廷任命侯希逸为平卢节度使。 盖古者治军必本于礼,故晋文公城濮之战,见其师少长有礼,知其可用。 今唐治军而不顾礼,使士卒得以陵偏裨,偏裨得以陵将帅,则将帅之陵天子,自然之势也。 古人治理军队的根本是要合乎礼法,所以春秋时期晋国与楚国的城濮之战中,晋文公看到自己的军队少长有礼,便知道可以打败楚军。 现在唐朝治军却不顾礼法,使得士卒可以欺侮副将,副将可以欺侮将帅,那么将帅欺侮天子,就是必然的趋势了。 由是祸乱继起,兵革不息,民坠涂炭,无所控诉,凡二百余年,然后大宋受命。 太祖始制军法,使以阶级相承,小有违犯,咸伏斧质。 是以上下有叙,令行禁止,四征不庭,无思不服,宇内义安,兆民允殖,以迄于今,皆由治军以礼故也。 岂非诒谋之远哉! 从此战乱迭起,兵革不息,百姓涂炭,无处申诉,前后二百余年,然后是大宋王朝的建立。 宋太祖开始制定军法,使将士以大制小,如稍有违犯,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上下有序,令行禁止,征讨四方割据势力,无不威服,天下安定,生民乐业,以至于今,都是因为治军用礼法的缘故。 这难道不是见识深远的谋略吗! 是岁,置振武节度使,领镇北大都护府、麟·胜二州;又置陕虢华及豫许汝二节度使;安南经略使为节度使,领交、陆等十一州。 这一年,唐朝设置振武节度使,管辖镇北大都护府与麟州、胜州二州。 又设置陕州、虢州、华州与豫州、许州、汝州二节度使。 改安南经略使为节度使,管辖交州、陆州等十一州。 吐蕃陷河源军。 吐蕃攻陷河源军。

唐纪三十七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下之上乾元二年(己亥、759)

唐纪三十七 唐肃宗乾元二年(己亥,公元759年) 春,正月,己巳朔,史思明筑坛于魏州城北,自称大圣燕王;以周挚为行军司马。 李光弼曰:“思明得魏州而按兵不进,此欲使我懈惰,而以精锐掩吾不备也。 请与朔方军同逼魏城,求与之战,彼惩嘉山之败,必不敢轻出。 得旷引久,则邺城必拔矣。 庆绪已死,彼则无辞以用其众也。”鱼朝恩以为不可,乃止。 春季,正月己巳朔(初一),史思明在魏州城北建筑祭坛,祭天称王,自称大圣燕王,任命周挚为行军司马。 李光弼说:“史思明攻占魏州后,按兵不动,是想松懈我们的意志,然后用精兵突然袭击我们的不备。 请让我与朔方军联兵进逼魏州城,向史思明挑战,史思明鉴于嘉山之败的经验,必定不敢轻易出战。 这样旷日持久,我们就能够收复邺城。 如果安庆绪败死,史思明就会失去号召力,难以指挥叛军。”而观军容使宦官鱼朝恩却认为此计不可行,只好作罢。 戊寅,上祀九宫贵神,用王之言也。 乙卯,耕藉田。 戊寅(初十),肃宗采用王的建议,祭祀九宫贵神。 乙卯(疑误),肃宗行藉田礼,亲自耕田,以示重农。 镇西节度使李嗣业攻邺城,为流矢所中,丙申,薨;兵马使荔非元礼代将其众。 初,嗣业表段秀实为怀州长史,知留后事。 时诸军屯戍日久,财竭粮尽,秀实独运刍粟,募兵市马以奉镇西行营,相继于道。 镇西节度使李嗣业在攻打邺城时,被乱箭射中,丙申(二十八日)去世。 兵马使荔非元礼代替他指挥军队。 起初,李嗣业奏请任命段秀实为怀州长史,主管留后事宜。 此时,各路军队因为屯兵于邺城之下日久,财竭粮尽,而只有段秀实运送粮草,招兵买马,用以供应镇西行营兵,道路上络绎不绝。 二月,壬子,月食,既。 先是百官请加皇后尊号曰“辅圣”,上以问中书舍人李揆,对曰:“自古皇后无尊号,惟韦后有之,岂足为法!”上惊曰:“庸人几误我!”会月食,事遂寝。 后与李辅国相表里,横于禁中,干豫政事,请托无究,上颇不悦,而无知之何。 二月壬子(十五日),出现月全食。 此前,百官请求加封张皇后尊号为“辅圣”,肃宗因此事问中书舍人李揆,李揆回答说:“自古以来皇后都没有尊号,只有中宗时韦皇后曾经有过尊号,怎么能够效法呢!”肃宗吃惊地说:“这些庸人几乎误了我的大事!”适逢出现月食,于是此事搁置。 后来张皇后与宦官李辅国相互勾结,横行朝中,干预政事,无究尽地请托。 肃宗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郭子仪等九节度使围邺城,筑垒再重,穿堑三重,壅漳水灌之。 城中井泉皆溢,构栈而居,自冬涉春,安庆绪坚守以待史思明,食尽,一鼠直钱四千,淘墙及马矢以食马。 人皆以为克在朝夕,而诸军既无统帅,进退无所禀;城中人欲降者,碍水深,不得出。 城久不下,上下解体。 郭子仪等九节度使包围了邺城,筑垒两道,挖壕三重,堵塞漳河水灌城。 邺城中井泉都水满溢出,人们只好构栈而住,从冬天一直到春天,安庆绪死死坚守,等待史思明率兵解围,城中粮食吃尽,以至一只老鼠值钱四千,士卒挖出墙中的麦秸及马粪来喂养战马。 人们都认为邺城危在旦夕,必能攻克,但是官军的各路军队因为没有统帅,进退没有统一指挥,城中的人想要投降,但因为水深不得出城。 这样邺城久攻不下,官军疲困解体,没有士气。 思明乃自魏州引兵趣邺,使诸将去城各五十里为营,每营击鼓三百面,遥胁之。 又每营选精骑五百,日于城下抄掠,官军出,辄散归其营;诸军人马牛车日有所失,樵采甚艰,昼备之则夜至,夜备之则昼至。 时天下饥馑,转饷者南自江、淮,西自并、汾,舟车相继。 思明多遣壮士窃官军装号,督趣运者,责其稽缓,妄杀戮人,运者骇惧;舟车所聚,则密纵火焚之;往复聚散,自相辨识,而官军逻捕不能察也。 由是诸军乏食,人思自溃。 思明乃引大军直抵城下,官军与之刻日决战。 这时,史思明才率兵从魏州进军邺城,命令诸将在距离邺城五十里处扎营,每个营中击鼓三百面,遥为安庆绪声缓,威胁官军。 史思明又从每个营中挑选精锐骑兵五百,每天到城下抢掠,官军如果出来交战,他们就散归自己的军营中。 这样官军各路的人马牛车每天都有丧失,甚至连采集薪柴都很艰难。 官军白天防备,叛军骑兵就在夜里来骚扰,如果夜里防备,叛军就白天来。 当时天下饥荒,军中所用粮饷都是南从江、淮地区,西自并州、汾州运来,船车相继不断。 于是史思明派壮士穿上官军的服装,窃取官军的号令,去督促运粮者,斥责他们缓慢,随便杀戮,使转运的人心中惊骇恐惧。 他们又在运送粮饷船车聚集的地方,暗中放火焚烧。 神出鬼没,聚散无常,他们自己能够相识别,但巡逻的官军士卒却抓不到,也侦察不出行迹。 因此官军各路军队都缺乏粮食,人心涣散。 史思明这才率领大军直抵城下,与官军定好了决战的日期。 三月,壬申,官军步骑六十万陈于安阳河北,思明自将精兵五万敌之,诸军望之,以为游军,未介意。 思明直前奋击,李光弼、王思礼、许叔冀、鲁炅先与之战,杀伤相半;鲁炅中流矢。 郭子仪承其后,未及布陈,大风忽起,吹沙拔木,天地昼晦,咫尺不相辨,两军大惊,官军溃而南,贼溃而北,弃甲仗辎重委积于路。 子仪以朔方军断河阳桥保东京。 战马万匹,惟存三千;甲仗十万,遗弃殆尽。 东京士民惊骇,散奔山谷;留守崔圆、河南尹苏震等官吏南奔襄、邓;诸节度各溃归本镇。 士卒所过剽掠,吏不能止,旬日方定。 惟李光弼、王思礼整勒部伍,全军以归。 三月壬申(初六),官军步、骑兵六十万在安阳河北岸开摆阵势,史思明亲自率领精兵五万来交战,官军望见,以为是流动部队,不加介意。 史思明身先士卒,率军冲锋,李光弼、王思礼、许叔冀与鲁炅先领兵迎战,杀伤各半,鲁炅还被乱箭射中。 郭子仪率兵紧跟在后面,还未及布阵,大风急起,吹沙拔木,天地一片昏暗,咫尺之间,人马不辨,两军都大吃一惊,接着官军向南溃退,叛军向北溃退,所丢弃的武器盔甲等军用物资满路都是。 郭子仪命令朔方军切断了河阳桥,以确保东京的安全。 一万匹战马仅剩下三千,十万盔甲兵器差不多全部丧失。 东京城中的官吏民众十分惊恐,都纷纷逃向山中,留守崔圆与河南尹苏震等官吏向南逃奔襄州、邓州,各路节度使也率领自己的兵马逃回本镇。 这些败兵沿路大肆抢掠,胡作非为,当地官吏和军中将帅无法制止,十多天才安定下来。 只有李光弼与王思礼整理队伍,全军返回。 子仪至河阳,将谋城守,师人相惊,又奔缺门。 诸将断至,众及数万,议捐东京,退保蒲、陕。 都虞候张用济曰:“蒲、陕荐饥,不如守河阳,贼至,并力拒之。”子仪从之。 使都游弈使灵武韩游将五百骑前趣河阳,用济以步卒五千继之。 周挚引兵争河阳,后至,不得入而去。 用济役所部兵筑南、北两城而守之。 段秀实帅将士妻子及公私辎重自野戍渡河,待命于河清之南岸,荔非元礼至而军焉。 诸将各上表谢罪,上皆不问,惟削崔圆阶封,眨苏震为济王府长史,削银青阶。 郭子仪到达河阳,想要坚守河阳城,因为部队自相惊扰,又逃奔缺门。 这时部将都陆续赶到,点检人马,才有几万,大家商议放弃东京,退保蒲州、陕州。 都虞侯张用济说:“蒲州与陕州连年饥荒,不如坚守河阳,叛军如果来攻,就全力坚守。”郭子仪同意。 于是就派都游弈使灵武人韩游率领五百骑兵先进军河阳,张用济率领五千步兵继后。 叛军的行军司马周挚领兵来争夺河阳,因为晚到一步,无法入城而退去。 张用济让士兵筑南、北两城准备坚守。 段秀实率领镇西将士的家眷以及公私物资从野戌渡过黄河,在河清县南面待命,荔非元礼到后遂驻军于此。 各路将帅都上表谢罪,肃宗都不责问,只是削夺了崔圆的封爵与官阶,并贬苏震为济王府长史,削夺银青光禄大夫官阶。 史思明审知官军溃去,自沙河收整士众,还屯邺城南。 安庆绪收子仪营中粮,得六七万石,与孙孝哲、崔乾谋闭门更拒思明。 诸将曰:“今日岂可复背史王乎!”思明不与庆绪相闻,又不南追官军,但日于军中飨士。 张通儒、高尚等言于庆绪曰:“史王远来,臣等皆应迎谢。”庆绪曰:任公暂往。”思明见之涕泣,厚礼而归之。 经三日,庆绪不至。 思明密召安太清令诱之,庆绪窘蹙,不知所为,乃遣太清上表称臣于思明,请待解甲入城,奉上玺绶。 思明省表,曰:“何至如此!”因出表遍示将士,咸称万岁。 乃手疏唁庆绪而不称臣,且曰:“愿为兄弟之国,更作藩篱之援。 鼎足而立,犹或庶几;北面之礼,固不敢受。”并封表还之。 庆绪大悦,因请歃血同盟,思明许之。 庆绪以三百骑诣思明营,思明令军士擐甲执兵以待之,引庆绪及诸弟入至庭下。 庆绪再拜稽首曰:“臣不克荷负,弃失两都,久陷重围,不意大王以太上皇之故,远垂救援,使臣应死复生,摩顶至踵,无以报德。”思明忽震怒曰:“弃失两都,亦何足言。 尔为人子,杀父夺其位,天地所不容。 吾为太上皇讨贼,岂受尔佞媚乎!”即命左右牵出,并其四弟及高尚、孙孝哲、崔乾皆杀之;张通儒、李庭望等悉授以官。 思明勒兵入邺城,收其士马,以府库赏将士,庆绪先所有州、县及兵皆归于思明。 遣安太清将兵五千取怀州,因留镇之。 思明欲遂西略,虑根本未固,乃留其子朝义守相州,引兵还范阳。 史思明得知官军败退,就从沙河整顿兵马,还军邺城南面。 安庆绪收集了郭子仪军队败退时留在营中的粮食,有六七万石,于是就与孙孝哲、崔乾等计谋闭城门抗拒史思明。 这时各位将领说:“我们现在怎么能够背叛史王呢!”而史思明既不与安庆绪通报情况,也不南下追击官军,只是每天在军中宴请士卒。 张通儒、高尚等人对安庆绪说:“史王远道率兵来救援我们,我们都应该去迎接感谢。”安庆绪说:“随你们去吧。”史思明见到张通儒、高尚等,痛哭流涕,重加礼赏,然后让他们回去。 过了三天,安庆绪还不来。 于是史思明就暗中把安太清召来,让他诱骗安庆绪,安庆绪无计可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派安太清向史思明上表称臣,并说等待史思明安顿好部队入城后,就奉上皇帝印玺。 史思明看了表书后说:“你何必要这样呢!”并把表书拿出来让将士们看,将士们都呼喊万岁。 因此史思明就亲手写信安慰安庆绪,并不称臣,只是说:“愿与你作为兄弟邻国,互相援助。 我们之间地位平等,鼎足而立,这还差不多;如果向我称臣,万不敢接受。”并把表书封缄后还给安庆绪。 安庆绪十分高兴,因此请求与史思明歃血结盟,史思明同意。 于是安庆绪带领三百名骑兵来到史思明军营中,史思明命令士卒全副武装以防备安庆绪,然后引安庆绪与他的几个弟弟进入庭中。 安庆绪叩头再拜说:“作为臣下我治军无方,丧失东西二京,并陷于重兵包围之中,没有想到大王看在我父亲太上皇的情份上,远来救危,使我得以复生,恩深如海,终生难以报答。”史思明忽然大怒说:“丢失两京,何足挂齿。 你身为人子,杀父篡位,为天地之所不容。 我是为太上皇讨伐你这个逆贼,怎么肯受你讨好的假话欺骗呢!”当即命令左右的人把安庆绪连同他的四个弟弟以及高尚、孙孝哲、崔乾等全部杀掉。 张通儒、李庭望等人都被授以官职。 然后史思明整军入邺城,收集了安庆绪的兵马,把府库中的财物分赏给将士,安庆绪原先所占据的州、县以及兵马都归史思明所有。 史思明又派安太清率兵五千攻取怀州,因此留安太清镇守怀州。 史思明想立刻率兵向西发展,考虑到后方还不稳固,于是就把他的儿子史朝义留下镇守相州,自己率兵返回范阳。 甲申,回纥骨啜特勒、帝德等十五人自相州奔还西京,上宴之于紫宸殿,赏赐有差。 庚寅,骨啜特勒等辞还行营。 甲申(十八日),回纥将领骨啜特勒、帝德等十五人从相州逃回西京,肃宗于紫宸殿宴请他们,并赏赐给他们数量不等的财物。 庚寅(二十四日),骨啜特勒等辞别,返回行营。 辛卯,以荔非元礼为怀州刺史,权知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 元礼复以段秀实为节度判官。 辛卯(二十五日),肃宗任命荔非元礼为怀州刺史,代理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 荔非元礼又任命段秀实为节度判官。 甲午,以兵部侍郎吕同平章事。 乙未,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苗晋卿为太子太傅,王为刑部尚书,皆罢政事。 以京兆尹李岘行吏部尚书,中书舍人兼礼部侍郎李揆为中书侍郎,及户部侍郎第五琦并同平章事。 上于岘恩意尤厚,岘亦以经济为己任,军国大事多独决于岘。 于是京师多盗,李辅国请选羽林骑士五百以备巡逻。 李揆上疏曰:“昔西汉以南北军相制,故周勃因南军入北军,遂安刘氏。 皇朝置南、北牙,文武区分,以相伺察。 今以羽林代金吾警夜,忽有非常之变,将何以制之!”乃止。 甲午(二十八日),肃宗任命兵部侍郎吕同平章事。 乙未(二十九日),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苗晋卿为太子太傅,王为刑部尚书,都免去他们的政事。 又任命京兆尹李岘为吏部尚书,中书舍人兼礼部侍郎李揆为中书侍郎,以及户部侍郎第五琦并同平章事。 肃宗特别赏识李岘,李岘也以经国治邦为己任,所以军国大事大多由李岘一人处理。 当时京城盗贼横行,宦官李辅国请求挑选羽林军的五百骑兵以备巡逻搜捕。 李揆上疏说:“过去西汉王朝设置南北二军互相制约,所以周勃得以率南军进入北军,于是安定了刘氏王朝。 我们大唐王朝设置南牙与北牙,文臣与武将相区别,以使他们互相监督。 现在用羽林军代替金吾卫巡夜,如果发生了突发事件,怎么控制局势呢!”此事只好作罢。 丙申,以郭子仪为东畿、山东、河东诸道元帅,权知东京留守。 以河西节度使来行陕州刺史,充陕、虢、华州节度使。 丙申(三十日),肃宗任命郭子仪为东畿、山东、河东诸道元帅,暂代东京留守。 又任命河西节度使来为陕州刺史,并兼任陕州、虢州、华州节度使。 夏,四月,庚子,泽潞节度使王思礼破史思明将杨于潞城东。 夏季,四月庚子(初四),泽潞节度使王思礼于潞城东面击败史思明将领杨。 太子詹事李辅国,自上在灵武,叛元帅行军司马事,侍直帷幄,宣传诏命,四方文奏,宝印符契,晨夕军号,一以委之。 及还京帅,专掌禁兵,常居内宅,制敕必经辅国押署,然后施行,宰相百司非时奏事,皆因辅国关白、承旨。 常于银台门决天下事,事无大小,辅国口为制敕,写付外施行,事毕闻奏。 又置察事数十人,潜令于人间听察细事。 即行推按;有所追索,诸司无敢拒者。 御史台、大理寺重囚,或推断未毕,辅国追诣银台,一时纵之。 三司、府、县鞫狱,皆先诣辅国咨禀,轻重随意,称制敕行之,莫敢违者。 宦官不敢斥其官,皆谓之五郎。 李揆山东甲族,见辅国执子弟礼,谓之五父。 太子詹事宦官李辅国,自肃宗在灵武时,就任元帅府行军司马,侍奉在肃宗左右,宣布诏敕诰命,肃宗把四方来的文书奏疏,军中的印玺符契以及军队的号令集训等事,全都委任于他。 到收复京师后,李辅国又专门掌管禁军,常常住在宫中的署舍里,肃宗所颁下的制敕,必须经过李辅国画押签署,然后才能施行,宰相以及百官有急事上奏时,都在通过李辅国禀告和受旨。 李辅国经常在银台门处理国家的政事,不管大小事,都由李辅国口宣制敕,写好后交给外面去执行,等事情完结后才上奏给肃宗。 李辅国又设置察事数十人,暗中让他们打听民间的秘密事情,然后再进行审讯。 如果要追查什么案子,朝廷各部门都不敢加以拒绝。 关在御史台与理寺内的重刑犯人,有的还没有审讯完毕,李辅国就追到银台门,一下子把这些人全部放掉。 御史台、中书省、门下省三司以及府、县审理案件,都要先报告李辅国,听候他的指示,随他的意思而判,声称是皇上的制敕,命令实行,没有人敢于违抗。 宦官不能直呼李辅国的官名,都称他五郎。 李揆是崤山以东地区的名门大族,见了李辅国还要行子弟礼,称他为五父。 及李岘为相,于上前叩头,论制敕皆应由中书出,具陈辅国专权乱政之状,上感寤,赏其正直;辅国行事,多所变更,罢其察事。 辅国由是让行军司马,请归本官,上不许。 制:“比缘军国务殷,或宣口敕处分。 诸色取索及杖配囚徒,自今一切并停。 如非正宣,并不得行。 中外诸务,各归有司。 英武军虞候及六军诸使、诸司等,比来或因论竞,悬自追摄,自今须一切经台、府。 如所由处断不平,听具状奏闻。 诸律令除十恶、杀人、奸、盗、造伪外,余烦冗一切删除,仍委中书、门下与法官详定闻奏。”辅国由是忌岘。 李岘做宰相以后,在肃宗面前叩头,论说皇上的制敕都应该由中书省出,并陈述了李辅国专权乱政的事例,肃宗因此醒悟,称赞李岘为人正直,李辅国做事也多所改变,罢掉了那些察事。 李辅国因此又辞让元帅府行军司马一职,请求回归本官为太子詹事,肃宗不答应。 肃宗下制说:“近来因为军国大事繁忙,有时让人宣布口敕处理政事。 从今以后,各种索取以及棍打发配囚犯之事,全部停止。 如果不是由中书省所宣布的敕命,都不能施行。 朝野内外的一切事务,各归主管部门办理。 英武军的虞侯及禁军六军的各使、各司,近来有时为了竞争,就各自追踪犯人,从今以后,一切案件都要经过御史台与京兆府处理,如果台、府官员处理判决不公平,允许写状上奏。 各种刑律除了十恶、杀人、奸、盗、伪造罪外,其余的过烦过多的条款,全部删除。 并委托中书省、门下省与法官详细确定以后再上奏告知。”李辅国因此忌恨李岘。 甲辰,置陈、郑、亳节度使,以邓州刺史鲁炅为之;以徐州刺史尚衡为青、密七州节度使;以兴平军节度使李奂兼豫、许、汝三州节度使;仍各于境上 守捉防御。 甲辰(初八),唐朝设置陈州、郑州、亳州节度使,任命邓州刺史鲁炅为节度使,任命徐州刺史尚衡为青州、密州等七州节度使,兴平军节度使李奂兼任豫州、许州、汝州三州节度使。 各节度使仍在自己的境内行使防御使与守捉使的职权。 九节度之溃于相州也,鲁炅所部兵剽掠尤甚,闻郭子仪退屯河上,李光弼还太原,炅惭惧,饮药而死。 九节度使兵败相州以后,鲁炅部下的士卒抢掠尤其厉害,得知郭子仪兵退到黄河岸边,李光弼回军太原,鲁炅惭愧害怕,饮毒药而死。 史思明自称大燕皇帝,改元顺天,立其妻辛氏为皇后,子朝义为怀王,以周挚为相,李归仁为将,改范阳为燕京,诸州为郡。 史思明自称大燕皇帝,改年号为顺天,立妻子辛氏为皇后,儿子史朝义为怀王,任命周挚为宰相,李归仁为大将,改范阳为燕京,各州改称为郡。 戊申,以鸿胪卿李抱玉为郑、陈、颍、亳节度使。 抱玉,安兴贵之后也,为李光弼裨将,屡有战功,自陈耻与安禄山同姓,故赐姓李氏。 戊申(十二日),肃宗任命鸿胪卿李抱玉为郑州、陈州、颍州、亳州节度使。 李抱玉是安兴贵的后代,李光弼部下裨将,多次立有战功,自己奏陈耻与安禄山同姓,所以被赐姓李氏。 回纥毗伽阙可卒,长子叶护先遇杀,国人立其少子,是为登里可汗。 回纥欲以宁国公主为殉。 公主曰:“回纥慕中国之俗,故娶中国女为妇。 若欲从其本俗,何必结婚万里之外邪!”然亦为之面而哭。 回纥毗伽阙可汗去世,因为他的长子叶护已遇刺身亡,所以国人立他的小儿子为可汗,这就是登里可汗。 回纥想要让宁国公主为毗伽阙可汗殉葬,公主说:“回纥因为羡慕中国的风俗,所以才娶中国女子为妻。 如果想遵从你们本来的风俗,何必要同万里之外的中国女人结婚呢!”但公主还是按照回纥的风俗习惯,为回纥可汗割破面颊,流血哭泣。 凤翔马坊押官为劫,天兴尉谢夷甫捕杀之。 其妻讼冤。 李辅国素出飞龙厩,敕监察御史孙蓥鞫之,无冤。 又使御史中丞崔伯阳、刑部侍郎李晔、大理卿权献鞫之,与蓥同。 犹不服。 又使侍御史太平毛若虚鞫之,若虚倾巧士,希辅国意,归罪夷甫。 伯阳怒,召若虚诘责,欲劾奏之。 若虚先自归于上,上匿若虚于帘下。 伯阳寻至,言若虚附会中人,鞫狱不直。 上怒,叱出之。 伯阳贬高要尉,献贬桂阳尉,晔与凤翔尹严向皆贬岭下尉,蓥除名,长流播州。 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李岘奏伯阳无罪,责之太重,上以为朋党,五月,辛巳,贬岘蜀州刺史。 右散骑常侍韩择木入对,上谓之曰:“李岘欲专权,今贬蜀州,朕自觉用法太宽。”对曰:“李岘言直,非专权。 陛下宽之,祗益圣德耳。”若虚寻除御史中丞,威振朝廷。 凤翔管马坊的押官因为抢劫,被天兴县尉谢夷甫抓住杀掉。 押官的妻子为他的丈夫诉冤。 李辅国原本是飞龙马厩养马小儿出身,于是就命令监察御史孙蓥审问,结果不是冤案。 李辅国又让御史中丞崔伯阳、刑部侍郎李晔、大理卿权献审问,结果与孙蓥相同。 押官的妻子还不服,李辅国就又让侍御史太平人毛若虚审问,毛若虚本是小人,按照李辅国的意图,归罪于谢夷甫。 崔伯阳十分愤怒,就把毛若虚叫来质问他,想上奏弹劾他。 毛若虚自己先跑到肃宗那里,肃宗把毛若虚藏在帘子后面。 不久崔伯阳来到,说毛若虚依附宦官,审理案件不公平。 肃宗听后十分愤怒,就把崔伯阳喝斥出去。 于是贬崔伯阳为高要县尉,大理卿权献为桂阳县尉,刑部侍郎李晔与凤翔尹严向也都被贬到岭南做县尉。 监察御史孙蓥被削除名籍,流放到播州。 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李岘上奏,说崔伯阳无罪,处理太重而,肃宗认为李岘与崔伯阳等人结党,五月辛巳(十六日),贬李岘为蜀州刺史。 右散骑常侍韩择木入朝应对,肃宗对他说:“李岘想要专权,现在已被贬为蜀州刺史,朕还觉得用法太宽大。”韩择木回答说:“李岘直言不讳,并不是专权。 陛下如果能够宽大地处理,只能够增加陛下的圣德。”不久,毛若虚被任命为御史中丞,威震朝廷。 壬午,以滑、濮节度使许叔冀为汴州刺史,充滑、汴等七州节度使;以试汝州刺史刘展为滑州刺史,充副使。 壬午(十七日),肃宗任命滑、濮节度使许叔冀为汴州刺史,兼滑、汴等七州节度使;又任命试汝州刺史刘展为滑州刺史,兼节度副使。 六月,丁巳,分朔方置、宁等九州节度使。 六月丁巳(二十三日),朝廷在朔方节度下分设州、宁州等九州节度使。 观军容使鱼朝恩恶郭子仪,因其败,短之于上。 秋,七月,上召子仪还京师,以李光弼代为朔方节度使、兵马元帅。 士卒涕泣,遮中使请留子仪。 子仪绐之曰:“我饯中使耳,未行也。”因跃马而去。 宦官观军容使鱼朝恩忌恨郭子仪,因此借相州之败,在肃宗面前进谗言。 秋季,七月,肃宗召郭子仪回京师,任命李光弼为朔方节度使、兵马元帅。 朔方士卒痛哭流涕,拦住传达命令的宦官,请求把郭子仪留下来。 郭子仪欺骗士卒们说:“我先去送别传达命令的宦官,不是要离开。”借此跳上马而去。 光弼愿得亲王为之副,辛巳,以赵王系为天下兵马元帅,光弼副之,仍以光弼知诸节度行营。 光弼以河东骑五百驰赴东都,夜,入其军。 光弼治军严整,始至,号令一施,士卒、壁垒、旌旗、精采皆变。 是时朔方将士乐子仪之宽,惮光弼之严。 李光弼希望能让一位亲王为天下兵马元帅,自己为副元帅,辛巳(十七日),肃宗任命赵王李系为天下兵马元帅,李光弼为副元帅,仍兼统诸节度行营。 李光弼率领河东镇的五百骑兵驰往东都赴任,在夜晚进入朔方军。 李光弼治军严整,到达朔方军营中后,号令一经下达,朔方军的士卒、营垒、旌旗等军容为之一变。 这时朔方军的将士都喜欢郭子仪的宽厚,而害怕李光弼的严厉。 左厢兵马使张用济屯河阳,光弼以檄召之。 用济曰:“朔方,非叛军也,乘夜而入,何见疑之甚邪!”与诸将谋以精锐突入东京,逐光弼,请子仪;命其士皆被甲上马,衔枚以待。 都知兵马使仆固怀恩曰:“邺城之溃,郭公先去,朝廷责帅,故罢其兵柄。 今逐李公而强请之,是反也,其可乎!”右武锋使康元宝曰:“君以兵请郭公,朝廷必疑郭公讽君为之,是破其家也。 郭公百口何负于君乎!”用济乃止。 光弼以数千骑东出汜水,用济单骑来谒。 光弼责用济召不时至,斩之,命部将辛京杲代领其众。 朔方军左厢兵马使张用济率兵屯驻在河阳,李光弼发檄书召他。 张用济说:“朔方军又不是叛兵,而李光弼却在夜晚来到军中,为什么要这样猜疑我们呢!”因此就与其他的将领商议,要用精锐骑兵突入东京,赶走李光弼,把郭子仪请回来。 于是就命令士兵被甲上马,整装待发。 这时都知兵马使仆固怀恩说:“九节度使邺城之败时,郭将军先领兵退却,朝廷责罚元帅,所以罢了他的兵权。 现在如果赶走李将军而强请郭将军回来,这是反叛行为,怎么能行呢!”右武锋使康元宝也说:“你率兵强请郭将军回来,朝廷一定会怀疑这是郭将军暗中指使你这么干,这不是要他家破人亡吗!郭将军百口之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的呢!”张用济听后才罢休。 李光弼率领数千名骑兵东出汜水县,张用济单枪匹马来晋见李光弼。 李光弼责备张用济接到檄书后没有及时赶到,就杀了他,并命令部将辛京杲代他率兵。 仆固怀恩继至,光弼引坐,与语。 须臾,阍者曰:“蕃、浑五百骑至矣。”光弼变色。 怀恩走出,召麾下将,阳责之曰:“语汝勿来,何得固违!”光弼曰:“士卒随将,亦复何罪!”命给牛酒。 接着仆固怀恩到达,李光弼引他入座,与他谈话。 不一会儿,看门的报告说:“来了蕃种和浑种的五百名骑兵。”李光弼听后大惊失色。 这时仆固怀恩走了出来,召来部下的将领,假装责备说:“我已经告诉你们不要来,为什么要违抗我的命令呢!”李光弼说:“士卒跟随自己的将帅,也没有什么过错。”然后命令部下杀牛置酒招待这些士卒。 以潞沁节度使王思礼兼太原尹,充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 肃宗任命潞沁节度使王思礼兼任太原尹,并充任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 初,潼关之败,思礼马中矢而毙,有骑卒张光晟下马授之,问其姓名,不告而去。 思礼阴识其状貌,求之不获。 及至河东,或谮代州刺史河西辛云京,思礼怒之,云京惧,不知所出。 光晟时在云京麾下,曰:“光晟尝有德于王公,从来不敢言者,耻以此取赏耳。 今使君有急,光晟请往见王公,必为使君解之。”云京喜而遣之。 光晟谒思礼,未及言,思礼识之曰:“噫!子非吾故人乎?何相见之晚邪!”光晟以实告,思礼大喜,执其手,流涕曰:“吾之有今日,皆子力也。 吾求子久矣。”引与同榻坐,约为兄弟。 光晟因从容言云京之冤。 思礼曰:“云京过亦不细,今日特为故人舍之。”即日擢光晟为兵马使,赠金帛田宅甚厚。 当初,潼关战败时,王思礼的马中箭而死,这时有一名骑兵县人张光晟把自己的马给了他,王思礼问他的姓名,他没有告诉就走了。 王思礼暗中记住了张光晟的像貌,后来多方寻找,但没有找到。 王思礼到了河东后,有人进谗言陷害代州刺史河西人辛云京,王思礼十分愤怒,辛云京惧怕,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这时张光晟在辛云京的部下,就对辛云京说:“我曾经帮助过王将军,向来不敢提起这件事的原因,是认为以这件事来取赏是耻辱。 现在你有危急,请让我去见王将军,一定能为你解除危难。”辛云京就高兴地让他去了。 张光晟谒见王思礼,还没有说话,就被王思礼认了出来,说:“噫!你难道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吗?为什么这样晚才见到你呢!”张光晟就把实情告诉了王思礼。 王思礼十分高兴,握着张光晟的手,涕泣呜咽地说:“我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救我一命的功劳。 我一直在寻找你。”于是引张光晟同床而坐,相约结为兄弟。 张光晟借机谈了辛云京的冤情。 王思礼说:“辛云京罪过也不小,现在为你的情面而饶恕他。”当天,王思礼就提升张光晟为兵马使,并赠送给他许多钱财以及田地宅第。 辛卯,以朔方节度副使、殿中监仆固怀恩兼太常卿,进爵大宁郡王。 怀恩从郭子仪为前锋,勇冠三军,前后战功居多,故赏之。 辛乙卯(二十七日),肃宗任命朔方节度副使、殿中监仆固怀恩兼任太仆卿,进爵大宁郡王。 仆固怀恩是郭子仪的前锋,勇冠三军,多次荣立战功,所以朝廷加以奖赏。 八月,乙巳,襄州将康楚元、张嘉延据州作乱,刺史王政奔荆州。 楚元自称南楚霸王。 八月巳(十二日),襄州将领康楚元、张嘉延起兵作乱,占据了州城,襄州刺史王政逃向荆州。 康楚元自称为南楚霸王。 回纥以宁国公主无子,听归;丙辰,至京师。 回纥因为宁国公主没有儿子,让他回朝。 丙辰(二十三日),宁国公主回到京师。 戊午,上使将军曹日升往襄州慰谕康楚元,贬王政为饶州长史,以司农少卿张光奇为襄洲史;楚元不从。 戊午(二十五日),肃宗派将军曹日升到襄州安慰康楚元,并贬王政为饶州长史,任命司农少卿张光奇为襄州刺史,康楚元不答应。 壬戌,以李光弼为幽州长史、河北节度等使。 壬戌(二十九日),任命李光弼为幽州长史、河北节度等使。 九月,甲午,张嘉延袭破荆州,荆南节度使杜鸿渐弃城走,澧、朗、郢、峡、归等州官吏闻之,争潜窜山谷。 九月甲午(疑误),张嘉延攻破荆州,荆南节度使杜鸿渐充城逃走,澧、朗、郢、峡、归等州的官吏闻风丧胆,也纷纷逃入山谷中。 戊辰,更令绛州铸乾元重宝大钱,加以重轮,一当五十;在京百官,先以军旅皆无俸禄,宜以新钱给其冬料。 戊辰(初五),肃宗又命令绛州铸造乾元重宝大钱,并在背部的外郭加上重轮,以一钱当五十钱用。 当时在京城的百官因为战乱不断,都没有俸禄,这时用新铸的乾元重宝大钱支给他们的冬季俸禄。 丁亥,以太子少保崔光远为荆、襄招讨使,充山南东道处置兵马都使;以陈、颍、亳、申节度使王仲升为申、沔等五州节度使,知淮南西道行营兵马。 丁亥(二十四日),任命太子少保崔光远为荆州、襄州招讨使,并兼任山南东道处置兵马都使。 又任命陈州、颍州、亳州、申州节度使王仲升为申州、沔州等五州节度使,并领淮南西道行营的兵马。 史思明使其子朝清守范阳,命诸郡太守各将兵三千从己向河南,分为四道,使其将令狐彰将兵五千自黎阳济河取滑州,思明自濮阳,史朝义自白皋,周挚自胡良济河,会于汴州。 史思明让他的儿子史朝清守卫范阳,然后命令各郡太守各率兵三千跟随自己南下进攻河南地区,把军队分为四路:命部将令狐彰率兵五千从黎阳渡河进攻滑州,史思明自己率兵从濮阳渡黄河,史朝义率兵从白皋渡黄河,周挚率兵从胡良渡过黄河,约好在汴州会合。 李光弼方巡河上诸营,闻之,还入汴州,谓汴滑节度使许叔冀曰:“大夫能守汴州十五日,我则将兵来救。”叔冀许诺。 光弼还东京。 思明至汴州,叔冀与战,不胜,遂与濮州刺史董秦及其将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降之。 思明以叔冀为中书令,与其将李详守汴州;厚待董秦,收其妻子,置长芦为质;使其将南德信与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数十人徇江、淮。 神功,南宫人也,思明以为平卢兵马使。 顷之,神功袭德信,斩之。 从谏脱身走。 神功将其众来降。 李光弼正在巡视黄河边上的各营部队,得知史思明率兵南下,立即返回汴州,对汴滑节度使许叔冀说:“你如果能够坚守汴州十五天,我就率兵来救。”许叔冀说可以。 于是李光弼回东京。 史思明率兵来攻汴州,许叔冀与史思明交战兵败,就与濮州刺史董秦及部将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投降了史思明。 史思明任命许叔冀为中书令,与他的部将李详一起守卫汴州。 又厚待董秦,把他的妻子和儿子安置在长芦县,作为人质。 史思明又让自己的部将南德信与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数十人攻略江、淮地区。 田神功是南宫县人,史思明任命他为平卢兵马使。 不久,田神功就袭击杀死了南德信。 刘从谏脱身逃走。 田神功又率兵归顺了朝廷。 思明乘胜西攻郑州,光弼整众徐行,至洛阳,谓留守韦陟曰:“贼乘胜而来,利在按兵,不利速战。 洛城不可守,于公计何如?”陟请留兵于陕,退守潼关,据险以挫其锐。 光弼曰:“两敌相当,贵进忌退,今无故弃五百里地,则贼势益张矣。 不若移军河阳,北连泽潞,利则进取,不利则退守,表里相应,使贼不敢西侵,此猿臂之势也。 夫辨朝廷之礼,光弼不如公;论军旅之事,公不如光弼。”陟无以应。 判官韦损曰:“东京帝宅,侍中柰何不守?”光弼曰:“守之,则汜水、岭、龙门皆应置兵,子为兵马判官,能守之乎?”遂移牒留守韦陟使帅东京官属西入关,牒河南尹李若幽使帅吏民出城避贼,空其城。 光弼帅军士运油、铁诸物诣河阳为守备,光弼以五百骑殿。 时思明游兵已至石桥,诸将请曰:“今自洛城而北乎,当石桥而进乎?”光弼曰:“当石桥而进。”及日暮,光弼秉炬徐行,部曲坚重,贼引兵蹑之,不敢逼。 光弼夜至河阳,有兵二万,粮才支十日。 光弼按阅守备,部分士卒,无不严办。 庚寅,思明入洛阳,城空,无所得,畏光弼掎其后,不敢入宫,退屯白马寺南,筑月城于河阳南以拒光弼。 于是郑、滑等州相继陷没,韦陟、李若幽皆寓治于陕。 史思明率兵乘胜西攻郑州,李光弼整军缓缓而行,到了洛阳,对留守韦陟说:“叛军乘胜来攻,我们应该按兵不动,不宜与敌速战速决。 看形势洛阳城难以坚守,你有什么计策呢?”韦陟请求留兵于陕郡,退守潼关,占据险要之地,以挫敌锋锐。 李光弼说:“两军相当,贵进忌退,现在没来由地放弃五百里地,叛军的势力就会更加嚣张。 不如移军于河阳,北与泽潞兵相连,如果有利就进取,不利就退守,里外相应,使叛军不敢向西进攻,这形势就好似猿猴伸缩自如的手臂,说到朝廷中的礼仪,我不如你;如果论指挥军事,你不如我。”韦陟没有说话。 这时判官韦损说:“东京大唐都城之一,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它而不坚守?”李光弼说:“如果要坚守东京,那么汜水、岭、龙门一带都要布兵设访,你是兵马判官,试想能够守得住吗?”于是李光弼下文书命令东京留守韦陟率领东京的官吏以及家属西入潼关,发文命令河南尹李若幽率领官吏民众出城躲避叛军,使东京变成一座空城。 李光弼则率领士卒把油、铁等军用物资运入河阳,准备防守,李光弼亲自领着五百骑兵殿后。 当时史思明的流动部队已经到了石桥,众将领问李光弼说:“现在是应该从洛阳城北绕过去呢,还是就从石桥上过去?”李光弼说:“就从石桥上过去。”到天黑时,李光弼命令士卒手持火炬,缓慢地前进,队伍严整,叛军紧紧地跟在后面,但不敢逼近。 李光弼率兵晚上到达河阳,共有兵二万人,河阳城中的粮食仅能够十天吃。 李光弼检查守备,公布士卒防守,丝毫不敢大意。 庚寅(二十七日),史思明率兵进入洛阳,城中已空,叛军什么都没有得到,因为害怕李光弼抄后路,所以不敢入宫,退兵驻扎在白马寺南面,又于河阳城南建筑月城,以防备李光弼。 于是郑州、滑州等州相继落入叛军之手,韦陟与李若幽都领着官属寓居于陕州。 冬,十月,丁酉,下制亲征史思明;群臣上表谏,乃止。 冬季,十月丁酉(初四),肃宗下制书要亲自征讨史思明,因群臣上表书谏阻才罢。 史思明引兵攻河阳,使骁将刘龙仙诣城下挑战。 龙仙恃勇,举右足加马鬣上,谩骂光弼。 光弼顾诸将曰:“谁能取彼者?”仆固怀恩请行。 光弼曰:“此非大将所为。”左右言“裨将白孝德可往。”光弼召问之。 孝德请行。 光弼问:“须几何兵?”对曰:“请挺身取之 。”光弼壮其志,然固问所须。 对曰:“愿选五十骑出垒门为后继,兼请大军助鼓噪以增气。”光弼抚其背而遣之。 孝德挟二矛,策马乱流而进。 半涉,怀恩贺曰:“克矣。”光弼曰:“锋未交,何以知之?”怀恩曰:“观其揽辔安闲,知其万全。”龙仙见其独来,甚易之;稍近,将动,孝德摇手示之,若非来为敌者,龙仙不测而止。 去之十步,乃与之言,龙仙慢骂如初。 孝德息马良久,因目谓曰:“贼识我乎?”龙仙曰:“谁也?”曰:“我,白孝德也。”龙仙曰:“是何狗彘!”孝德大呼,运矛跃马搏之。 城上鼓噪,五十骑继进。 龙仙矢不及发,环走堤上。 孝德追及,斩首,携之以归。 贼众大骇。 孝德,本安西胡人也。 史思明率兵来攻打河阳,派骁将刘龙仙到城下来挑战。 刘龙仙仗着勇力,把右脚举起来放在马鬣上,谩骂李光弼。 李光弼看着各位将领说:“那一位能为我把他的头颅取来?”仆固怀恩请战,李光弼说:“这件事不应该让你这样的大将去干。”这时左右的人说:“裨将白孝德可以胜任。”于是李光弼就把白孝德召来询问,白孝德愿往,李光弼问道:“你需要多少兵马?”白孝德回答说:“我一个人就行。”李我弼赞扬他的勇敢,但坚持问他需要什么支援。 白孝德说:“希望挑选五十名骑兵出营门为后援,并请求大军在后面擂鼓叫喊以助威。”李光弼拍着白孝德的肩膀鼓励他,然后让他出战。 白孝德挟着两根长矛,策马横过河流而进。 当白孝德半渡时,仆固怀恩道贺说:“白孝德能够战胜。”李光弼说:“还没有交锋,你怎么能够知道呢?”仆固怀恩说:“看白孝德手揽缰绳,如此沉着,可知他万无一失。”刘龙仙看见白孝德单单枪匹马而来,很轻视他。 当白孝德稍近时,刘龙仙准备动手,只见白孝德摆手示意,好像不是来交战的样子,刘龙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停下来。 当双方相距十步之遥时,白孝德才与刘龙仙说话,刘龙仙仍然不停地谩骂。 白孝德把马停下来呆了许久,然后怒目对刘龙仙说:“叛贼认识我吗?”刘龙仙说:“你是谁?”白孝德说:“我是白孝德 。”刘龙仙骂道:“你算什么猪狗!”这时白孝德大声高呼,跃马挥矛上前来搏击。 城上也擂鼓呐喊,五十名骑兵也在后面杀出。 刘龙仙来不及拉弓发箭,绕道走上河堤,被白孝德追上,砍下头颅,持之以归。 叛军士卒看见后十分惊骇。 白孝德原是安西地区的胡人。 思明有良马千余匹,每日出于河南渚浴之,循环不休以示多,光弼命索军中牝马,得五百匹,絷其驹于城内。 俟思明马至水际,尽出之,马嘶不已,思明马悉浮渡可,一时驱之入城。 思明怒,列战船数百艘,泛火船于前而随之,欲乘流烧浮桥。 光弼先贮百尺长竿数百枚,以巨木承其根,毡裹铁叉置其首,以迎火船而叉之。 船不得进,须臾自焚尽。 又以叉拒战船,于桥上发炮石击之,中者皆沉没,贼不胜而去。 史思明有良马一千多匹,每天都出来在黄河南岸的沙洲上洗浴,往复不停,以显示马多。 李光弼命令把军中的母马都挑选出来,共有五百匹,把马驹都圈在城内。 等史思明的马来到水边时,就把这些母马全部放出去,一时嘶鸣不已,史思明的战马看见后,都纷纷渡过黄河来追赶母马,被李光弼的士卒全部赶入城中。 史思明十分愤怒,就在河中摆列了数百艘战船,在船队前摆上火船,想要顺流烧毁浮桥。 李光弼先预备了数百根百尺长的木杆,用大木头撑住,把毡裹的铁叉安置在长杆前端,阻拦并叉住火船,使火船无法前进,不久就自动烧毁。 然后又用铁叉拦住那些战船,从桥上用炮发射大石块攻击,被击中的船只纷纷沉没,叛军大败而退。 思明见兵于河清,欲绝光弼粮道,光弼军于野水渡以备之。 既夕,还河阳,留兵千人,使部将雍希颢守其栅,曰:“贼将高庭晖、李日越、喻文景,皆万人敌也,思明必使一人来劫我。 我且去之,汝待于此。 若贼至,勿与之战。 降,则与之俱来。”诸将莫谕其意,皆窃笑之。 既而思明果谓李日越曰:“李光弼长于凭城,今出在野,此成擒矣。 汝以铁骑宵济,为我取之,不得,则勿返。”日越将五百骑晨至栅下,希颢阻壕休卒,吟啸相视。 日越怪之,问曰:“司空在乎?”曰:“夜去矣。”“兵几何?”曰:“千人。”“将谁?”曰:“雍希颢。”日越默计久之,谓其下曰:“今失李光弼,得希颢而归,吾死必矣,不如降也。”遂请降。 希颢与之俱见光弼,光弼厚待之,任以心腹。 高庭晖闻之,亦将。 或问光弼:“降二将何易也?”光弼曰:“此人情耳。 思明常恨不得野战,闻我在外,以为必可取。 日越不获我,势不敢归。 庭晖才勇过于日越,闻日越被宠任,必思夺之矣。”庭晖时为五台府果毅,己亥,以庭晖为右武卫大将军。 史思明又出兵于河清县,想要断绝李光弼的粮道,李光弼率兵进驻野水渡以抵御叛军。 到了晚上,李光弼还军河阳,留兵一千人,让部将雍希颢率领守卫营栅,并说:“叛军大将高庭晖、李日越、喻文景都是骁勇善战的将领,史思明必定要派其中一名来劫我们的军营。 我暂且回河阳,你在这里等待。 如果叛军来了,不要与他们交战。 如果他们投降,就与他们一起回来。”众将领都不理解李光弼所说的意思,所以偷偷地发笑。 不久,史思明果然对李日越说:“李光弼善于凭借城池而战,现在出兵在野外,正是打败他的大好时机。 命令你率领精锐骑兵连夜渡过黄河,为我把他抓来,如果抓不到,你就不要回来见我。”李日越即率领五百骑兵早晨来到野水渡的营栅下,雍希颢让士兵隔着战壕休息,并呼喊着互相察看。 李日越觉得奇怪,就问道:“李司空在吗?”雍希颢说:“李司空晚上已经走了。”李日越又问:“你们有多少兵?”雍希颢说:“共有一千人 。”李日越又问:“谁是将帅?”雍希颢说:“雍希颢是将帅。”李日越听后,沉默了许久,然后对部下的将士说:“现在失掉了李光弼,就是抓住雍希颢回去,我也免不了一死,还不如投降为好。”于是就请求归降。 雍希颢与李日越一起来见李光弼,李光弼厚待李日越,并把他作为心腹将领。 高庭晖得知这件事后,也来投降。 有人问李光弼:“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招降了史思明的两员大将?”李光弼说:“这都是利用人情。 史思明常恨不能与我在野外交战,得知我在城外,就以为一定能够抓到我。 李日越没有抓到我,必定不敢回去。 高庭晖的智谋勇气都在李日越之上,听说李日越受到重用和信任,一定想夺得李日越的地位。”高庭晖当时是五台府果毅都尉,己亥(初六),朝庭任命高庭晖为右武卫大将军。 思明复攻河阳,光弼谓郑陈节度使李抱玉曰:“将军能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过期何如?”光弼曰:“过期救不至,任弃之。”抱玉许诺,勒兵拒守。 城且陷,抱玉绐之曰:“吾粮尽,明旦当降。”贼喜,敛军以待之。 抱玉缮完城备,明日,复请战。 贼怒,急攻之。 抱玉出奇兵,表里夹击,杀伤甚众。 史思明又率兵进攻河阳,李光弼对郑陈节度使李抱玉说:“你能够为我坚守南城两天吗?”李抱玉说:“超过两天以后怎么办?”李光弼说:“如果超过两天救兵不来,就随你放弃。”李抱玉答应,然后整兵守城。 城快要被攻陷时,李抱玉欺骗叛军说:“我们的粮食已经吃尽,明天早晨就投降。”叛军十分高兴,就收军等待。 李抱玉乘机修补城池,准备守具,第二天,又请求交战。 叛军十分愤怒,立刻又来攻城。 李抱玉出奇兵到叛军背后,内外夹击,叛军死伤众多。 董秦从思明寇河阳,夜,帅其众五百,拔栅突围,降于光弼。 时光弼自将屯中,城外置栅,栅外穿堑,深广二丈。 乙巳,贼将周挚舍南城,并力攻中。 光弼命荔非元礼出劲卒于羊马城以拒贼。 光弼自于城东北隅建小朱旗以望贼。 贼恃其众,直进逼城,以车载攻具自随,督众填堑,三面各八道以过兵,又开栅为门。 光弼望贼逼城,使问元礼曰:“中丞视贼填堑开栅过兵,晏然不动,何也?”元礼曰:“司空欲守乎,战乎?”光曰:“欲战。”元礼曰:“欲战,则贼为吾填堑,何为禁之?”光弼曰:“善,吾所不及,勉之!”元礼俟栅开,帅敢死士突出击贼,却走数百步。 元礼度贼陈坚,未易摧陷,乃复引退。 须其怠而击之。 光弼望元礼退,怒,遣左右召,欲斩之。 元礼曰:“战正急,召何为?”乃退入栅中。 贼亦不敢逼。 良久,鼓噪出栅门,奋击,破之。 叛将董秦跟随史思明攻打河阳,夜晚,率领部下士卒五百人,拔掉木栅突围出来,投降了李光弼。 当时李光弼亲自率兵驻扎在中,在城外设置了木栅,栅外又挖了壕沟,宽深各二丈。 乙巳(十二日),叛军大将周挚放弃进攻南城,全力来攻中。 李光弼命令荔非元礼率领精兵,在城外的低垣内迎击叛军。 他自己于城东北角树起一面小红旗,在那里观察叛军。 叛军仗着兵力强大,一直进军到城下,用车载着攻城的战具相随,并督促士卒填埋壕沟,在城的三面共填了八条路准备通过,又打开木栅作为出口。 李光弼见叛军逼近城下,就派人问荔非元礼说:“你看见叛军填壕开栅准备通过,却安然不动,这是为什么呢?”荔非元礼说:“您是想坚守呢,还是想出战呢?”李光弼说:“想出战。”荔非元礼说:“如果想出战,那么叛军正是在为我们填壕,为什么要禁止他呢?”李光弼说:“你的计策好,我没有想到,希望你好好干。”荔非元礼等到叛军打开栅门时,就率领敢死队突然杀出攻打叛军,击退了敌人数百步。 荔非元礼考虑到叛军的战阵坚固,难以轻易摧垮,就领兵退了下来,想等到叛军大意的时候再进攻。 李光弼看见荔非元礼率兵退了下来,不禁大怒,就派左右人去召荔非元礼,想要杀掉他。 荔非元礼说:“战斗正是紧急时刻,召我有什么事呢?”于是领兵退入栅中。 叛军不敢紧逼。 过了一会儿,荔非元礼率兵擂鼓呼叫杀出栅门,突然向叛军发起袭击,打败了敌人。 周挚复收兵趣北城。 光弼遽帅众入北城,登城望贼曰:“贼兵虽多,嚣而不整,不足畏也。 不过日中,保卫诸君破之。”乃命诸将出战。 及期,不决,召诸将问曰:“向来贼陈,何方最坚?”曰:“西北隅。”光弼命其将郝廷玉当之。 廷玉请骑兵五百,与之三百。 又问其次坚者。 曰:“东南隅。”光弼命其将论惟贞当之。 惟贞请铁骑三百,与之二百。 光弼令诸将曰:“尔曹望吾旗而战,吾旗缓,任尔择利而战;吾急旗三至地,则万众齐入,死生以之,少退者斩!”又以短刀置靴中,曰:“战,危事,吾国之三公,不可死贼手,万一战不利,诸君前死于敌,我自刭于此,不令诸君独死也。”诸将出战,顷之,廷玉奔还。 光弼望之,惊曰:“廷玉退,吾事危矣。”命左右取廷玉首。 廷玉曰:“马中箭,非敢退也。”使者驰报。 光弼令易马,遣之。 仆固怀恩及其子开府仪同三司战小却,光弼又命取其首。 怀恩父子顾见使者提刀驰来,更前决战。 光弼连其旗,诸将齐进致死,呼声动天地,贼众大溃,斩首千余级,捕虏五百人,溺死者千余人,周挚以数骑遁去,擒其大将徐璜玉、李秦授。 其河南节度使安太清走保怀州。 思明不知挚败,尚攻南城,光弼驱俘囚临河示之,乃遁。 叛军大将周挚又收兵逼近北城。 李光弼立刻率兵到了北城,登上城头望着叛军说:“敌人虽然兵多,但混乱而不整齐,用不着害怕。 过不了中午,我保证为大家打败敌人。”于是就命令众将领出战。 到中了中午,还没有决出胜负,于是李光弼就把从将领召来问道:“敌人的阵势一贯是哪个方面最强?”他们说:“西北方向最强。”于是李光弼就命令部将郝廷玉到西北面坚守。 郝廷玉请求给自己骑兵五百,李光弼只给了他三百。 李光弼又问哪个方面的敌人兵力第二强,众将领说:“东南方向。”于是李光弼就命令部将论惟贞去东南面守卫。 论惟贞请求精锐骑兵三百,李光弼只给了他二百。 然后李光弼命令众将领说:“你们都看着我的旗子作战,如果我的旗子挥动缓慢,就任凭你们选择有利时机出战,如果我急速往地上挥动旗子三下,你们就全军齐发,冒死前进,稍有后退者杀!”然后李光弼又把一把短刀放置在自己的靴子中,说:“战斗是危险的事情,我身为国家的三公,不能够死于叛军之手,万一战斗失败,大家在前面死于敌手,我就在这里自刎而死,决不会只让大家战死。”于是众将领出战,不一会儿,郝廷玉逃下阵来。 李光弼望见,大惊说:“郝廷玉逃下阵来,我的计划就危险了。”于是命令左右的人去把郝廷玉的头颅割下来。 郝廷玉说:“是我的坐骑中箭,并不是我怯战退了下来。”使者驰马来报告李光弼。 李光弼就命令换了一匹马,让郝廷玉重新上阵。 仆固怀恩和他的儿子开府仪同三司仆固与叛军交战稍有退却,李光弼又命令左右的人去把他们的头颅割下来。 仆固怀恩父子看见李光弼派来的人提刀骑马而来,就重新上前决战。 李光弼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指挥旗,众将领都冒死进攻,呼喊之声惊天动地,叛军顿时大败,被杀一千余人,被俘虏五百人,掉进水中被淹死的有一千余人,周挚仅带领数名骑兵逃走,叛军大将徐璜玉、李秦授被俘。 叛军的河南节度使安太清退保怀州。 史思明不知道周挚已被打败,还在南城进攻,李光弼把俘虏的叛军赶到河边上让史思明观看,史思明才退去。 丁巳,以李日越为右金吾大将军。 丁巳(二十四日),任命李日越为右金吾大将军。 邛、简、嘉、眉、泸、戎等州蛮反。 邛、简、嘉、眉、泸、戎等州蛮民反叛。 十一月,甲子,以殿中监董秦为陕西、神策两军兵马使,赐姓李、名忠臣。 十一月甲子(初一),任命殿中监董秦为陕西、神策两军兵马使,赐姓名为李忠臣。 康楚元等众至万余人,商州刺史充荆、襄等道租庸使韦伦发兵讨之,驻于邓之境,招谕降者,厚抚之;伺其稍怠,进军击之,生擒楚元,其众遂溃;得其所掠租庸二百万缗、荆、襄皆平。 伦,见素之从弟也。 康楚元等人的兵众达一万余人,商州刺史兼荆、襄等道租庸使韦伦发兵讨叛,驻军于邓州境内,招降叛军,加以安抚,见叛军稍有松懈时,就率军进攻,活捉了康楚元,其部下溃败,缴获了康楚元所掠夺的租庸二百万缗钱,荆州与襄州平定。 韦伦是韦见素的堂弟。 发安西、北庭兵屯陕,以备史思明。 朝廷征发安西、北庭兵屯于陕州,以防备史思明西侵。 第五琦作乾元钱、重轮钱,与开元钱三品并行,民争盗铸,货轻物重,谷价腾踊,饿殍相望。 上言者皆归咎于琦,庚午,贬琦忠州长史。 御史大夫贺兰进明贬溱州员外司马,坐琦党也。 根据第五琦的建议,铸造乾元钱、重轮钱,与开元钱一起流通,民间争相盗铸,以至钱轻物重,粮价暴涨,饿殍遍野。 上言给肃宗的人都把此事归咎于第五琦,庚午(初七),肃宗贬第五琦为忠州长史。 又贬御史大夫贺兰进明为溱州员外司马,因为他是第五琦的同党。 十二月甲午,吕领度支使。 十二月甲午(初二),任命吕领度支使。 己巳,韦伦送康楚元诣阙,斩之。 乙巳(十三日),韦伦把康楚元送到朝廷,处死。 史思明遣其将李归仁将铁骑五千寇陕州,神策兵马使卫伯玉以数百骑击破之于礓子阪,得马六百疋,归仁走。 以伯玉为镇西、四镇行营节度使。 李忠臣与归仁等战于永宁、莎栅之间。 屡破之。 史思明派遣部将李归仁率领精锐骑兵五千进攻陕州,神策兵马使卫伯玉率领数百名骑兵于礓子阪打败了李归仁,缴获战马六百匹,李归仁逃走。 肃宗任命卫伯玉为镇西、四镇行营节度使。 李忠臣与叛将李归仁等战于永宁、莎栅之间,屡次败敌。 上元元年(庚子、760) 上元元年(庚子,公元760年) 春,正月,辛巳,以李光弼为太尉兼中书令,余如故。 春季,正月辛巳(十九日),肃州任命李光弼为太尉兼中书令,其余的官职如旧。 丙戌,以于阗王胜之弟曜同四镇节度副使,权知本国事。 丙戌(二十四日),唐朝命令于阗国王尉迟胜的弟弟尉迟曜同四镇节度副使一起,暂时代理国王职务,处理国政。 党项等羌吞噬边鄙,将逼京畿,乃分宁等州节度为坊丹延节度,亦谓之渭北节度。 以州刺史桑如领宁,州刺史杜冕领坊节度副使,分道招讨。 戊子,以郭子仪领两道节度使,留京师,假其威名以镇之。 党项等羌族侵吞唐朝的边疆,将逼近京效地区,于是唐朝分宁等州节度为坊丹延节度,也称为渭北节度。 任命州刺史桑如为宁节度副使,州刺杜冕为坊节度副使,分道招讨党项等羌族。 戊子(二十六日),任命郭子仪兼任宁、坊节度使,留在京师,借他的威名以镇抚党项。 上祀九宫贵神。 肃宗祭祀九宫贵神。 二月,李光弼进攻怀州,史思明救之。 癸卯,光弼逆战于沁水之上,破之,斩首三千余级。 二月,李光弼进攻怀州,史思明领兵来救。 癸卯(十一日),李光弼迎战于沁水岸边,打败了史思明,杀死叛军三千余人。 忠州长史第五琦既行,或告琦受人金二百两,遣御史刘期光追按之。 琦曰:“琦备位宰相,二百两金不可手挈;若付受有凭,请准律科罪。”期光即奏琦已服罪。 庚戌,琦坐除名,长流夷州。 第五琦被贬为忠州长史,已经上路赴任,这时有人告发第五琦接受了别人送给的黄金二百两,于是肃宗派御史刘期光追究按验。 第五琦说:“我位至宰相,二百两黄金又不能放在手里拿着,如果有确凿的证据,请按法律处置。”但刘期光却上奏说第五琦已经服罪。 庚戌(十八日),第五琦因此案被削除名籍,流放到夷州。 三月,甲申,改蒲州为河中府。 三月甲申(二十三日),唐朝改蒲州为河中府。 庚寅,李光弼破安太清于怀州城下;夏,四月,壬辰,破史思明于河阳西渚,斩首千五百余级。 庚寅(二十九日),李光弼于怀州城下打败了安太清。 夏季,四月壬辰(初二),李光弼于河阳城西黄河中的沙洲上打败了史思明,杀死叛军一千五百余人。 襄州将张维瑾、曹杀节度使史,据州反。 制以陇州刺史韦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时李辅国用事,节度使皆出其门。 伦既朝廷所除,又不谒辅国,寻改秦州防御使。 己未,以陕西节度使来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至襄州,张维瑾等皆降。 襄州将领张维瑾与曹杀死了节度使史,占据州城反叛。 肃宗下制书任命陇州刺史韦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当时宦官李辅国专权用事,节度使的任命都要经过他的许可。 韦伦既是朝廷所任命,又不去谒见李辅国,不久就被改任命为秦州防御使。 己未(二十九日),任命陕西节度使来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来接到任命到达襄州,还没有交战,张维瑾等就都向他投降了。 闰月,丁卯,加河东节度使王思礼为司空。 自武德以来,思礼始不为宰相而拜三公。 闰月丁卯(初七),肃宗加封河东节度使王思礼为司空。 从唐高祖武德年间以来,王思礼是第一位没有做过宰相而拜为三公的人。 甲戌,徒赵王系为越王。 甲戌(十四日),肃宗改封赵王李系为越王。 己夕,赦天下,改元。 己卯(十九日),肃宗大赦天下,改乾元三年为上元元年。 追谥太公望为武成王,选历代名将为亚圣、十哲。 其中祀、下祀并杂祀一切并停。 追赠西周的姜太公吕望谥号为武成王,并选历代的名将为亚圣、十哲。 命令中等、下等祭祀和其他杂祀全部停止。 是日,史思明入东京。 当天,史思明进入东京。 五月,丙午,以太子太傅苗晋卿行侍中。 晋卿练达吏事,而谨身固位,时人比之胡广。 五月丙午(十七日),任命太子太傅苗晋卿为侍中。 苗晋卿善于处理政事,但处事谨慎,明哲保身,当时的人把他比做东汉的胡广。 宦者马上言受赂,为人求官于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吕,为之补官。 事觉,上言杖死,壬子,罢为太子宾客。 宦官马上言接受了贿赂,为行贿人向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吕求官,吕就将此人补选为官。 这件事被发觉,马上言受杖刑而死。 壬子(二十三日),吕被罢贬为太子宾客。 癸丑,以京兆尹南华刘晏为户部侍郎,充度支、铸钱、盐铁等使。 晏善治财利,故用之。 癸丑(二十四日),肃守任命京兆尹南华人刘晏为户部侍郎,兼度支、铸钱、盐铁等使。 刘晏善于理财,所以肃宗重用他。 六月,甲子,桂州经略使邢济奏:破西原蛮二十万众,斩其帅黄乾曜等。 六月甲子(初六),桂州经略使邢济上奏说:打败了西原蛮二十万,并杀了他们的酋帅黄乾曜等人。 乙丑,凤翔节度使崔光远奏破泾、陇羌、浑十余万众。 乙丑(初七),凤翔节度使崔光远上奏说打败了泾州和陇州的羌族、浑族十余万军队。 三品钱行浸久,属岁荒,米斗至七千钱,人相食。 京兆尹郑叔清捕私铸钱者,数月间,榜死者八百余人,不能禁。 乃敕京畿,开元钱与乾元小钱皆当十,其重轮钱当三十,诸州更俟进止。 是时史思明亦铸顺天、得一钱,一当开元钱百。 贼中物价尤贵。 开元钱、乾元重宝钱与重轮钱流通已久,适逢年荒,每斗米价值达七千钱,以至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 京兆尹郑叔清抓捕私自铸钱的人,数月之间,被打死的人就有八百多,但还是不能禁止。 于是肃宗就下敕书于京畿道,命令开元钱与乾元重宝小钱都一钱当十钱,重轮钱以一钱当三十钱,其他的各州仍等待处理。 当时史思明也铸造了顺天钱与得一钱,一钱当开元钱一百钱,所以叛军占据的地区物价尤其昂贵。 甲申,兴王薨。 ,张后长子也,幼曰定王侗。 张后以故数欲危太子,太子常以恭逊取容。 会薨,侗尚幼,太子位遂定。 甲申(二十六日),兴王李去世。 李是张皇后的长子,幼子是定王李侗。 张皇后多次借故想要动摇太子李豫的地位,李豫总是恭恭敬敬地讨好张皇后。 这时兴王李去世,定王李侗年纪还幼小,太子李豫的地位才得以确定。 乙酉,凤翔节度使崔光远破党项于普润。 乙酉(二十七日),凤翔节度使崔光远于普润县打败了党项军队。 平卢兵马使田神功奏破史思明之兵于郑州。 平卢兵马使田神功上奏说在郑州打败了史思明的军队。 上皇爱兴庆宫,自蜀归,即居之。 上时自夹城往起居,上皇亦间至大明宫。 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内侍监高力士久侍卫上皇;上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承恩、魏悦及梨园弟子常娱侍左右。 上皇多御长庆楼,父老过者往往瞻拜,呼万岁,上皇常于楼下置酒赐之;又尝召将军郭英义等上楼赐宴。 有剑南奏事官过楼下拜舞,上皇命玉真公主、如仙媛为之作主人。 玄宗喜欢兴庆宫,所以从蜀中返回长安后,就一直居住在兴庆宫中。 肃宗经常从夹城中去问候请安,玄宗有时也到大明宫中来看望肃宗。 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与内侍监高力士长期侍奉保卫玄宗。 肃宗又命令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承恩、魏悦以及梨园弟子等经常在玄宗左右,以使他欢娱。 玄宗经常登临长庆楼,经过的父老百姓看见后,总是下拜,并高呼万岁,玄宗就在楼下设置酒宴赏赐他们。 玄宗又曾经把将军郭英等召上楼款待他们。 有一次,剑南道来京师奏事的官吏经过,在楼下向玄宗拜舞,玄宗就命令玉真公主与如仙媛设宴招待。 李辅国素微贱,虽暴贵用事,上皇左右皆轻之。 辅国意恨,且欲立奇功以固其宠,乃言于上曰:“上皇居兴庆宫,日与外人交通,陈玄礼、高力士谋不利于陛下。 今六军将士尽灵武勋臣,皆反仄不安,臣晓谕不能解,不敢不以闻。”上泣曰:“圣皇慈仁,岂容有此!”对曰:“上皇固无此意,其如群小何!陛为天下主,当为社稷大计,消乱于未萌,岂得徇匹夫之孝!且兴庆宫与阎闾相参,垣墉浅露,非至尊所宜居。 大内深严,奉迎居之,与彼何殊,又得杜绝小人荧惑圣听。 如此,上皇享万岁之安,陛下有三朝之乐,庸何伤乎!”上不听。 兴庆宫先有马三百匹,辅国矫敕取之。 才留十匹。 上皇谓高力士曰:“吾儿为辅国所惑,不得终孝矣。” 宦官李辅国出身贫贱,后来虽然飞黄腾达,在朝中巩专权用事,但玄宗左右的人都瞧不起他。 李辅国心中怀恨,并且想建立奇功借以贡固自己的地位,就对肃宗说:“上皇居住在兴庆宫中,每天都与外面的人交结,特别是陈玄礼与高力士,在谋划做不利于陛下的事。 现在禁军的六军将士都是在灵武拥立陛下即位的元勋功臣,他们都议论纷纷,心中不安,我虽然多方给他们解释,但他们不听,所以不敢不向陛下报告。”肃宗听后痛哭流涕地说:“父皇仁慈,怎么会有那种事呢!”李辅国又说:“上皇固然不会做那种事,但在他周围的那些小人就难说了!陛下是天下的君主,应该为国家的前途着想,消除内乱于萌芽之时,怎么能够遵从凡夫之孝而误了国家的大事呢!再说兴庆宫与坊市居民相混杂,宫墙低矮,不是上皇所应该居住的地方。 皇宫内戒备森严,如果把上皇迎进来居住,与兴庆宫没有什么不同,而且还能够杜绝那些小人蛊惑上皇。 这样,对于上皇来说可以享受终身之安,对于陛下来说可以一日三次去请安问好,有什么不好呢!”肃宗不答应。 兴庆宫原先有马三百匹,李辅国就假称有诏书命令取走了这些马,仅留下十匹。 玄宗对高力士说:“我的儿子听信了李辅国的谗言,不能够对我始终尽孝了。” 辅国又令六军将士,号哭叩头,请迎上皇居西内。 上泣不应。 辅国惧。 会上不豫,秋,七月,丁未,辅国矫称上语,迎上皇游西内,至睿武门,辅国将射生五百骑,露刃遮道奏曰:“皇帝以兴庆宫湫隘,迎上皇迁居大内。”上皇惊,几坠。 高力士曰:“李辅国何得无礼!”叱令下马。 辅国不得已而下。 力士因宣上皇诰曰:“诸将士各好在!”将士皆纳刃,再拜,呼万岁。 力士又叱辅国与己共执上皇马,侍卫西内,居甘露殿。 辅国帅众而退。 所留侍卫兵,才老数十人。 陈玄礼、高力士及旧宫人皆不得留左右。 上皇曰:“兴庆宫,吾之王地,吾数以让皇帝,皇帝不受。 今日之徒,亦吾志也。”是日,辅国与六军大将素服见上,请罪。 上又迫于诸将,乃劳之曰:“南宫、西内,亦复何殊!卿等恐小人荧惑,防微杜渐,以安社稷,何所惧也!”刑部尚书颜真卿首率百寮上表,请问上皇起居。 辅国恶之,奏贬蓬州长史。 李辅国又命令禁军六军将士在肃宗面前号哭叩头,请求将玄宗移居到太极宫内。 肃宗哭泣不应。 李辅国感到惧怕。 这时逢肃宗身体有病,秋季,七月丁未(十九日),李辅国伪称肃宗有话,迎接玄宗到太极宫游玩,等玄宗到了睿武门,李辅国就率领殿前射生手骑兵五百,手持出鞘的刀拦住道路上奏说:“皇上说兴庆宫低卑狭小,让我们来迎接上皇迁居到皇宫内。”玄宗听后十分惊恐,差一点坠下马背。 这时高力士说:“李辅国怎么能如此无礼呢!”并且责骂令他下马。 李辅国不得已,只好下马。 然后高力士宣读玄宗的诰命说:“诸位将士不要无礼!”于是这些将士都收起刀枪,拜了两拜,高呼万岁。 高力士又斥责李辅国,让他与自己一起拉着玄宗的马缰绳,护卫到了太极宫,居住在甘露殿。 李辅国这才领着将士退走。 留下的侍卫兵只有老弱病残数十人,陈玄礼、高力士以及过去的宫人都不能够留在玄宗身边。 玄宗说:“兴庆宫本是我封王时居住地,我曾经多次要求让给皇帝,但皇帝不接受。 现在迁出去也是我的心愿。”当天,李辅国即与六军将领身着白衣服去见肃宗请罪。 肃宗因为迫于诸位将领的压力,就慰劳说:“上皇居住在兴庆宫或太极宫,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们恐怕那些小人蛊惑人心,防微杜渐,是为了安定国家,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刑部尚书颜真卿首先率领百官上表书,请问玄宗的起居饮食,遭到李辅国的忌恨,于是就上奏把颜真卿贬为蓬州长史。 癸丑,敕天下重棱钱皆当三十,如畿内。 癸丑(二十五日),肃宗下敕书命令天下的重轮钱,如京畿道一样,都以一钱当三十钱。 丙辰,高力士流巫州,王承恩流播州、魏悦流溱州,陈玄礼勒致仕;置如仙媛于归州,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观。 上更选后宫百余人,置西内,备洒扫。 令万安、咸宜二公主视服膳;四方所献珍异,先荐上皇。 然上皇日以不怿,因不茹荤,辟谷,浸以成疾。 上初犹往问安,既而上亦有疾,但遣人起居。 其后上稍悔寤,恶辅国,欲诛之,畏其握兵,意犹豫不能决。 丙辰(二十八日),将高力士流放到巫州,王承恩流放到播州,魏悦流放到溱州,陈玄礼被勒令退官。 又把如仙媛安置到归州,玉真公主出宫居住在玉真观内。 肃宗另挑选了后宫中的一百余人,安置在太极宫内,打扫庭院。 并命令万安公主与咸宜公主侍候玄宗的服饰饮食。 对于各国各地所进献的美味佳肴,肃宗都先让送给玄宗品尝。 但是玄宗的心情越来越不好,又因为不吃荤肉,修炼辟谷方术,所以逐渐患了疾病。 肃宗开始时还去问候请安,不久肃宗也患病,只派人去问安。 后来肃宗逐渐有所悔悟,怨恨李辅国,想要杀掉他,但又畏惧他手握兵权,犹豫不决。 初,哥舒翰破吐蕃于临洮西关磨环川,于其地置神策军。 及安禄山反,军使成如遣其将卫伯玉将千人赴难。 既而军地沦入吐蕃,伯玉留屯于陕,累官至右羽林大将军。 八月,庚午,以伯玉为神策军节度使。 起初,哥舒翰于临洮西关磨环川打败了吐蕃,在那里设置了神策军。 及至安禄山反叛,神策军使成如派部将卫伯玉率兵一千人入援,讨伐叛军。 不久,神策军所占据的地区落入吐蕃之手,卫伯玉就率神策军驻扎在陕州,后官至右羽林大将军。 八月庚午(十三日),任命卫伯玉为神策军节度使。 丁亥,赠谥兴王曰恭懿太子。 [28丁亥(三十日),肃宗追赠兴王李谥号为恭懿太子。 九月,甲午,置南都于荆州,以荆州为江陵府,仍置永平军团练兵三千人,以扼吴、蜀之冲,从节度使吕之请也。 九月甲午(初七),于荆州设置南都,以荆州为江陵府,仍然设置永平军,有团练兵三千人,用以扼守吴、蜀两地的咽喉,这是根据节度使吕的请求而设置的。 或上言:“天下未平,不宜置郭子仪于散地。”乙未,命子仪出镇州;党项遁去。 戊申,制:“子仪统诸道兵自朔方直取范阳,还定河北,发射生英武等禁军及朔方、坊、宁、泾原诸道蕃、汉兵共七万人,皆受子仪节度。”制下旬日,复为鱼朝恩所沮,事竟不行。 有人上言说:“天下还没有平定,不应该削夺郭子仪的实权。”乙未(初八),肃宗即命郭子仪出镇州,党项军队闻风而退。 戊申(二十一日),肃宗下制书说:“命令郭子仪统帅各路兵马从朔方直捣范阳,然后回师平定河北地区,并征发殿前射生手英武军等禁军以及朔方、坊、宁、泾原等各路蕃人、汉人兵共七万人,都受郭子仪节制。”制书颁下后十天,因为受到宦官鱼朝恩的阻挠,此事竟作罢。 冬,十月,丙子,置青、沂等五州节度使。 冬季,十月丙子(十九日),唐朝设置青州、沂州等五州节度使。 十一月,壬辰,泾州破党项。 十一月壬辰(初六),泾州兵打败党项军队。 御史中丞李铣、宋州刺史刘展皆领淮西节度副使。 铣贪暴不法,展刚强自用,故为其上者多恶之;节度使王仲升先奏铣罪而诛之。 时有谣言曰:“手执金刀起东方。”仲升使监军使、内左常侍邢延恩入奏:“展倔强不受命,姓名应谣谶,请除之。” 御史中丞李铣与宋州刺史刘展都兼任淮西节度副使。 李铣贪婪残暴,不守法纪,刘展为人刚愎自用,所以做他们上司的人多厌恶他们。 淮西节度使王仲升先上奏说李铣有罪,借机杀了他。 当时有谣言说:“手执金刀起东方。”于是王仲升就派监军使、内左常侍邢延恩入朝上奏说:“刘展倔强不服从命令,而且他的姓名与谣言相符合,请求除掉他,以防后患。” 延恩因说上曰:“展与李铣一体之人,今铣诛,展不自安,苟不去之,恐其为乱。 然展方握强兵,宜以计去之。 请除展江淮都统,代李,俟其释兵赴镇,中道执之,此一夫力耳。”上从之,以展为都统淮南东、江南西、浙西三道节度使;密敕旧都统李及淮南东道节度使邓景山图之。 邢延恩乘机对肃宗献计说:“刘展是李铣的同党,现在李铣被杀,刘展心中不安,如果不设法除掉他,恐怕将会作乱。 但是刘展正手握重兵,应该设计除去他,不如任命刘展为江淮都统,以代替李,等到他交出兵权赴任时,在半道上把他抓住,只需要派一个人杀他就行了。”肃宗同意,于是就任命刘展为都统淮南东、江南西、浙江西三道节度使,并下密敕给旧都统李与淮南东道节度使邓景山,让他们设法除掉刘展。 延恩以制书授展,展疑之,曰:“展自陈留参军,数年至刺史,可谓暴贵矣。 江、淮秀贼所出,今之重任,展无勋劳,又非亲贤,一旦恩命宠擢如此,得非有谗人间之乎?”因泣下。 延恩惧,曰:“公素有才望,主上以江、淮为忧,故不次用公。 公反以为疑,何哉?”展曰:“事苟不欺,印节可先得乎?”延恩曰:“可。”乃驰诣广陵,与谋,解印节以授展。 展得印节,乃上表谢恩,牒追江、淮亲旧,置之心旅,三道官属遣使迎贺,申图籍,相望于道,展悉举宋州兵七千趣广陵。 邢延恩把任命的制书授给刘展时,刘展心中起疑,说:“我刘展原是陈留郡的一名参军,数年间官至刺史,可以算得上是飞黄腾达。 江、淮地区是国家租赋的主要产地,江淮都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职务,我刘展既没有显赫的功勋,又不是皇上的亲信,而一下子受到如此的重用和信任,是不是有小人进谗言想要陷害我呢?”并因此痛哭流涕。 邢延恩害怕地说:“你本来就有能力,皇上认为江、淮地区地位重要,所以越级重用提拔你,而你反而疑心,这是为什么呢?”刘展说:“如果不是在欺骗我,是否可以把江淮都统的印玺和旌节先给我?”邢延恩说:“可以。”于是就驰马至广陵,与李密谋,把李的江淮都统印玺与旌节授给刘展。 刘展得到印玺与旌节后,就上表谢恩,然后下文书召来在江淮地区的亲信,委以重任,江淮地区三道的官吏都派使者来迎接恭贺,并申报地图和户籍,一路不绝,刘展率领宋州所有的七千兵往广陵去赴任。 延恩知展已得其情,还奔广陵,与李、邓景山发兵拒之,移檄州县,言展反。 展亦移檄言反,州县莫知所从。 引兵渡江,与副使润州刺史韦儇、浙西节度使侯令仪屯京口,邓景山将万人屯徐城。 展素有威名,御军严整,江、淮人望风畏之。 展倍道先期至,使人问景山曰:“吾奏诏书赴镇,此何兵也?”景山不应。 殿使人呼于陈前曰:“汝曹皆吾民也,勿干吾旗鼓。”使其将孙待封、张法雷击之,景山众溃,与延恩奔寿州。 展引兵入广陵,遣其将屈突孝标将兵三千徇濠、楚,王将兵四千淮西。 邢延恩得知刘展已经知道了他的阴谋,于是奔回广陵,与李、邓景山一起发兵阻挡刘展,并下檄书给各州县,说刘展谋反。 而刘展也发布檄书说李谋反,各州县都不知道谁是谁非。 李率兵渡过长江,与节度副使润州刺史韦儇、浙西节度使侯令仪屯兵京口,淮南东道节度使邓景山率兵一万人驻扎在徐城县。 刘展善于治军,素负盛名,江、淮地区的州县闻风丧胆。 刘展率兵昼夜兼程。 提前到达,派人质问邓景山说:“我奉皇上的任命诏书而赴镇就任,你率兵阻拦是什么意思?邓景山不回答。 刘展就派人在邓景山的部队阵前高呼说:“你们都是我刘展的部下的百姓民众,请不要阻拦我的道路。”然后派部将孙待封和张法雷率兵攻击,邓景山溃败,与邢延恩逃奔寿州。 于是刘展率兵进入广陵,又派他的部将屈突孝标率兵三千攻掠濠州、楚州,王率兵四千攻略淮西。 李辟北固为兵场,插木以塞江口。 展军于白沙,设疑兵于瓜洲,多张火、鼓,若将趣北固者,如是累日。 悉锐兵守京口以待之。 展乃自上流济,袭下蜀。 军闻之,自溃,奔宣城。 李在京口开辟北固山为战场,用大木塞住长江口。 刘展驻扎在白沙,却在瓜州设疑兵,点燃许多火炬,擂打战鼓,好像要从这里进攻北固山,一连数天都是如此。 李率领所有的精锐部队守卫京口等待刘展的进攻。 但刘展却从上游渡过长江,袭击了下蜀。 李的军队得知了这一消息后,不战自溃,李本人逃向宣城。 甲午,展陷润州。 升州军士万五千人谋应展,攻金陵城,不克而遁。 侯令仪惧,以后事授兵马使姜昌群,弃城走。 昌群遣其将宗犀诣展降。 丙申,展陷升州,以宗犀为润州司马、丹杨军使;使昌群领升州,以从子伯瑛佐之。 甲午(初八),刘展攻陷润州。 升州城中的士卒一万五千人谋划接应刘展,就攻打金陵城,没有攻克而逃散。 浙西节度使侯令仪惧怕,就把后事托付给兵马使姜昌群,自己弃城逃走。 而姜昌群却派自己的部将宗犀去投降了刘展。 丙申(初十),刘展攻陷升州,任命宗犀为润州司马、丹杨军使,姜昌群暂时管理升州政事,并让自己的侄子刘伯瑛辅佐他。 李光弼攻怀州,百余日,乃拔之,生擒安太清。 李光弼率兵攻打怀州,一百多天才攻克,并活捉了安太清。 史思明遣其将田承嗣将兵五千徇淮西,王同芝将兵三千人徇陈,许敬江将二千人徇兖郓,薛鄂将五千人徇曹州。 史思明派遣自己的部将田承嗣率兵五千攻略淮西地区,王同芝率兵三千攻略陈州,许敬江率兵二千攻略兖州、郓州,薛鄂率兵五千攻略曹州。 十二月,丙子,党项寇美原、同官,大掠而去。 十二月丙子(十二日),党项军队侵扰美原县与同官县,大肆掠夺而去。 贼帅郭等引诸羌、胡败秦陇防御使韦伦,杀监军使。 强盗首领郭等人引导羌族各部落以及胡人的军队打败了秦陇防御使韦伦,杀死了朝廷派去的监军使。 兖郓节度使能元皓击史思明兵,破之。 兖郓节度使能元皓率兵攻击并打败了史思明的军队。 李之去润州也,副使李藏用谓曰:“处人尊位,食人重禄,临难而逃之,非忠也;以数十州之兵食,三江、五湖之险固,不发一矢而弃之,非勇也。 失忠与勇,何以事君!藏用请收余兵,竭力以拒之。”乃悉以后事授藏用。 藏用收散卒,得七百人,东至苏州募壮士,得二千人,立栅以拒刘展。 李弃润州而逃时,副使李藏用对李说:“你占据着重要的职位,享受着朝廷的俸禄,却临难而逃,这是不忠诚。 你手握数十州的重兵,粮饷充足,又守着襟带三江、五湖的战略要地,面对反叛的敌人却不发一箭而弃城逃跑,是怯懦胆小的表现,丧失了忠心勇敢,还怎么做君主的臣子呢!我请求收集残兵,尽力抗拒敌人。”于是李就把后事全都委托给李藏用。 李藏用收集散兵,共有七百人,又向东到苏州招募勇士,募得二千人,修治栅准备抵御刘展。 展遣其将傅子昂、宗犀攻宣州,宣歙节度使郑炅之弃城走,李奔淇州。 刘展派遣部将傅子昂与宗犀率兵攻打宣州,宣歙节度使郑炅之弃城逃走,李又逃向洪州。 李藏用与展将张景超、孙待封战于郁墅,兵败,奔杭州。 景超遂据苏州,待封进陷湖州。 展以其将许峄为润州刺史,李可封为常州刺史,杨持璧苏州刺史,待封领湖州事。 景超进逼杭州,藏用使其将温晁屯余杭。 展以李晃为泗州刺史,宗犀为宣州刺史。 李藏用与刘展的部将张景超、孙待封交战于郁墅,兵败逃奔杭州。 于是张景超占领了苏州,孙待封进兵攻陷了湖州。 刘展任命他的部将许峄为润州刺史,李可封为常州刺史,杨持璧为苏州刺史,孙待封暂时管理湖州政事。 张景超又率兵逼近杭州,李藏用就派部将温晁率兵屯驻在余杭县。 刘展又任命李晃为泗州刺史,宗犀为宣州刺史。 傅子昂屯南陵,将下江州,徇江西。 于是屈突孝陷濠、楚州,王陷舒、和、滁、庐等州,所向无不摧靡,聚兵万人,骑三千,横行江、淮间。 寿州刺史崔昭发兵拒之,由是不得西,止屯庐州。 傅子昂率兵屯驻于南陵县,想要攻掠江州,进占江南西道。 于是刘展的部将屈突孝率兵攻陷了濠州、楚州,王攻陷了舒州、和州、滁州、庐州等州,军队所向披靡,聚兵达一万人,骑兵三千,横行于江、淮地区。 由于寿州刺史崔昭发兵抵御,王不能够再向西进攻,只好屯兵于庐州。 初,上命平庐兵马使田神功将所部精兵五千屯任城;邓景山既败,与邢延恩奏乞敕神功救淮南,未报,景山遣人趣之,且许以淮南金帛子女为赂,神功及所部皆喜,悉众南下,及彭城,敕神功讨展。 展闻之,始有惧色,自广陵将兵八千拒之,选精兵二千渡淮,击神功于都梁山,展败,走至天长;以五百骑据桥拒战,又败,展独与一骑亡渡江。 神功入广陵及楚州,大掠,杀商胡以千数,城中地穿掘略遍。 起初,肃宗命令平卢兵马使田神功率领部下的五千精兵屯驻在任城,邓景山被刘展打败后,就与邢延恩上奏请求肃宗下敕书命令田神功率兵救援淮南,平定刘展。 还没有得到回报,邓景山就派人催促田神功出兵,并许诺战胜后把淮南的财物女人都送给田神功,田神功与部下听后都很高兴,于是就全军南下,等到了彭城,肃宗命令田神功去讨伐刘展的敕书才下达。 刘展得知田神功率平卢兵来讨伐,才开始感到惧怕,于是率兵八千从广陵来迎战,并挑选了二千精兵渡过淮河,在都梁山进击田神功。 刘展被打败,逃至天长县,率领骑兵五百占据河桥抵抗,又被打败,仅带领一名骑兵渡江逃跑。 田神功率兵进入广陵与楚州,放纵士兵大肆掠夺,杀死胡商数以千计,为了寻求财宝,几乎挖遍城中各处。 是岁,吐蕃陷廓州。 这一年,吐蕃军队攻陷了廓州。

唐纪三十八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下之下上元二年(辛丑、761)

唐纪三十八 唐肃宗上元二年(辛丑,公元761年) 春,正月,癸卯,史思明改元应天。 春季,正月癸卯(十七日)史思明改年号为应天。 张景超引兵攻杭州,败李藏用将李强于石夷门。 孙待封自武康南出,将会景超攻杭州,温晁据险击败之;待封脱身奔乌程,李可封以常州降。 丁未,田神功使特进杨惠元等将千五百人西击王。 辛亥夜,神功先遣特进范知新等将四千人自白沙济,西趣下蜀;邓景山将千人自海陵济,东趣常州;神功与邢延恩将三千人军于瓜洲,壬子,济江。 展将步骑万余陈于蒜山;神功以舟载兵趣金山,会大风,五舟飘抵金山下,展屠其二舟,沈其三舟,神功不得渡,还军瓜洲。 而范知新等兵已至下蜀,展击之,不胜。 弟殷劝展引兵逃入海,可延岁月,展曰:“若事不济,何用多杀人父子乎!死,早晚等耳!”遂更率众力战。 将军贾隐林射展,中目而仆,遂斩之。 刘殷、许峄等皆死。 隐林,滑州人也。 杨惠元等击破王于淮南,引兵东走,至常熟,乃降。 孙待封诣李藏用降。 张景超聚兵至七千余人,闻展死,悉以兵授张法雷,使攻杭州,景超逃入海。 法雷至杭州,李藏用击破之,余党皆平。 平卢军大掠十余日。 安、史之乱,乱兵不及江、淮,至是,其民始罹荼毒矣。 张景超率军进攻杭州,在石夷门击败李藏用的部将李强。 孙待封从武康南下,将要会同张景超进攻杭州,温晁凭借险要地形将孙待封击败,孙待封脱身逃往乌程,李可封献出常州向朝廷投降。 丁未(二十一日),田神功派遣特进杨惠元等人率领一千五百人向西攻击王。 辛亥(二十五日)夜里,田神功先派遣特进范知新等人率领四千人从白沙渡长江,西赴下蜀;邓景山率领一千人从海陵渡过长江,东奔常州;随后田神功与邢延恩率领三千人驻军瓜洲,壬子(二十六日),渡过长江。 刘展率领步骑兵一万多人在蒜山布阵。 田神功用船运载军队奔赴金山,恰巧路遇大风,有五艘船漂到了金山下,刘展便杀掉了其中二艘船上的士兵,又将另三艘船凿沉,田神功无法再渡长江,只好回师瓜州。 而那时范知新等人的军队已经到达下蜀,刘展攻击范知新,未能获胜。 刘展弟弟刘殷劝刘展率领军队入海逃命,这样可以拖延时间,刘展说:“如果大事不能成功,何苦要多杀人父子呢?早死晚死还不是一样!”于是刘展再次率领部众死战。 将军贾隐林用箭射击刘展,击中他的眼睛,刘展倒在地上,于是被贾隐林杀死。 刘殷、许峄等人也都战死。 贾隐林是滑州人。 杨惠元等人在淮南击败王,王率军向东逃跑,到达常熟时,才投降。 孙待封也到李藏用处投降。 张景超聚集的军队达到七千多人,听到刘展已死,便将全部军队交给张法雷,让他进攻杭州,张景超自己入海逃命。 张法雷到达杭州,李藏用击败了他,歼余军队全部被平定。 平卢军大肆虏掠十多天。 安、史之乱的时候,叛军尚未到达江、淮地区,到这时,江、淮地区的百姓才遭受战乱的蹂躏。 荆南节度使吕奏:请以江南之潭、岳、郴、邵、永、道、连,黔中之涪州,皆隶荆南;从之。 荆南节度使吕上奏:请求将江南的潭州、岳州、郴州、邵州、永州、道州、连州,黔中的涪州,都归属荆南管辖。 肃宗同意了这一请求。 二月,奴剌、党项寇宝鸡,烧大散关,南侵凤州,杀刺史萧,大掠而西;凤翔节度使李鼎追击,破之。 二月,奴剌、党项进犯宝鸡,焚烧大散关,向南入侵凤州,杀掉刺史萧,大肆掠夺,然后西归。 凤翔节度使李鼎前去追击,将他们击败。 戊辰,新罗王金嶷入朝,因请宿卫。 戊辰(十三日),新罗王金嶷入朝,奏请留下为朝廷值宿警卫。 或言:“洛中将士皆燕人,久戍思归,上下离心,击之,可破也。”陕州观军容使鱼朝恩以为信然,屡言于上,上敕李光弼等进取东京。 光弼奏称:“贼锋尚锐,未可轻进。”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勇而愎,麾下皆蕃、汉劲卒,恃功,多不法,郭子仪宽厚曲容之,每用兵临敌,倚以集事;李光弼性严,一裁之以法,无所假贷。 怀恩惮光弼而心恶之,乃附朝恩,言东都可取。 由是中使相继,督光弼使出师,光弼不得已,使郑陈节度使李抱玉守河阳,与怀恩将兵会朝恩及神策节度使卫伯玉攻洛阳。 有人说:“洛中的将士都是燕地人,因长期戍守洛中,都思归故乡,军中上下离心离德,这时攻击他们,就可以将他们打败。”陕州观军容使鱼朝恩信以为然,多次在肃宗面前提到此事,于是肃宗命令李光弼等人去攻取东京。 李光弼上奏说:“贼军士气还很盛,不可轻举冒进。”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生性勇敢,但刚愎自用,他的部下都是蕃、汉劲旅,他们依仗有功,做了许多违法乱纪的事情,郭子仪对他们宽仁厚待,委曲包容,每次在临敌用兵之际,都依靠他们成事。 而李光弼生性严厉,将他们一一绳之以法,决不包容。 仆固怀恩害怕李光弼,内心又十分厌恶他,于是附合鱼朝恩的意见,说东京可以攻取。 由此,中使一个接着一个,督促李光弼出师,李光弼迫不得已,派遣郑陈节度使李抱玉镇守河阳,自己与仆固怀恩率领军队会合鱼朝恩及神策节度使卫伯玉进攻洛阳。 戊寅,陈于邙山。 光弼命依险而陈,怀恩陈于平原,光弼曰:“依险则可以进,可以退;若平原,战而不利则尽矣。 思明不可忽也。”命移于险,怀恩复止之。 史思明乘其陈未定,进兵薄之,官军大败,死者数千人,军资器械尽弃之。 光弼、怀恩渡河走保闻喜,朝恩、伯玉奔还陕,抱玉亦弃河阳走,河阳、怀州皆没于贼。 朝廷闻之,大惧,益兵屯陕。 戊寅(二十三日),官军在邙山布阵。 李光弼下令军队依据险要地形布阵,当时仆固怀恩在平原地带布阵,李光弼对他说:“依据险要地形布阵,可以进攻,也可以退守;如果在平原地带布阵,交战不利就全完了。 我们不能小看史思明这个人。”于是命令军队转移到险要的地方布阵,但仆固怀恩又制止了这种做法。 这时,史思明乘官军阵势还没有布署完毕,发兵进攻,结果官军大败,死了数千人,军资器械全部丢弃。 李光弼、仆固怀恩渡过黄河,退保闻喜,鱼朝恩、卫伯玉逃回陕州,李抱玉也放弃河阳城逃跑,于是河阳、怀州都陷入叛军之手。 朝廷得知此事,大为惊恐,便增兵驻守陕州。 李揆与吕同为相,不相悦。 在荆南,以善政闻,揆恐其复入相,奏言置军湖南非便,又阴使人如荆、湖求过失。 上疏讼揆罪,癸未,贬揆袁州长史,以河中节度使萧华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李揆与吕同时担任宰相,他们互相看不起。 吕在荆南时,以善治政事而闻名,李揆害怕他再次入朝出任宰相,便上奏说在湖南设置军镇很不便利,同时,又偷偷地派人到荆南、湖南,收集吕的过失。 吕上书控告李揆之罪,癸未(二十八日),肃宗将李揆贬为袁州长史,任命河中节度使萧华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史思明猜忍好杀,群下小不如意,动至族诛,人不自保。 朝义,其长子也,常从思明将兵,颇谦谨,爱士卒,将士多附之,无宠于思明。 思明爱少子朝清,使守范阳,常欲杀朝义,立朝清为太子,左右颇泄其谋。 思明既破李光弼,欲乘胜西入关,使朝义将兵为前锋,自北道袭陕城,思明自南道将大军继之。 三月,甲午,朝义兵至礓子岭,卫伯玉逆击,破之。 朝义数进兵,皆为陕兵所败。 思明退屯永宁,以朝义为怯,曰:“终不足成吾事!”欲按军法斩朝义及诸将。 戊戌,命朝义筑三隅城,欲贮军粮,期一日毕。 朝义筑毕,未泥,思明至,诟怒之,令左右立马监泥,斯须而毕。 思明又曰:“俟克陕州,终斩此贼。”朝义忧惧,不知所为。 史思明猜忌残忍,好杀无辜,部下稍不如他的意,动辄就诛杀九族,因而人人都不能自保。 史朝义是史思明的长子,经常跟随史思明带兵,比较恭谦谨慎,爱惜士兵,将士们多归心于他,但史朝义没有受到史思明的宠爱。 史思明偏爱小儿子史朝清,派他镇守范阳,时常想杀掉史朝义,立史朝清为太子,史思明的随从对他的打算颇有泄露。 史思明已经击败李光弼的军队,想乘胜西进入关,便派遣史朝义率兵作为前锋,自北道袭击陕城,史思明亲率大军自南道进攻。 三月甲午(初九),史朝义军至礓子岭,遭到唐军卫伯玉的反击而失败。 史朝义数次进攻,均被卫伯玉打败。 史思明退兵驻守永宁,以为史朝义临阵胆怯,史思明说:“史朝义终究不能成就我的大事!”想要按军法斩杀史朝义及诸位将领。 戊戌(十三日),史思明命令史朝义修筑三隅城,打算贮存军粮,限期一天修完。 史朝义修筑完毕,尚未抹泥,史思明来到,大肆怒骂史朝义,命令随从骑在马上监督抹泥,片刻之间完成。 史思明又说:“等攻克陕州,终究要杀掉史朝义。”史朝义十分忧虑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思明在鹿桥驿,令腹心曹将军将兵宿卫;朝义宿于逆旅,其部将骆悦、蔡文景说朝义曰:“悦等与王,死无日矣!自古有废立,请召曹将军谋之。”朝义俯首不应。 悦等曰:“王苟不许,悦等今归李氏,王亦不全矣。”朝义泣曰:“诸君善为之,勿惊圣人!”悦等乃令许叔冀之子季常召曹将军,至,则以其谋告之;曹将军知诸将尽怨,恐祸及己,不敢违。 是夕,悦等以朝义部兵三百被甲诣驿,宿卫兵怪之,畏曹将军,不敢动。 悦等引兵入至思明寝所,值思明如厕,问左右,未及对,已杀数人,左右指示之。 思明闻有变,逾垣至厩中自鞴马乘之,悦人周子俊射之,中臂,坠马,遂擒之。 思明问:“乱者为谁?”悦曰:“奉怀王命。”思明曰:“我朝来语失,宜其及此。 然杀我太早,何不待我克长安!今事不成矣。”悦等送思明于柳泉驿,囚之,还,报朝义曰:“事成矣。”朝义曰:“不惊圣人乎?”悦曰:“无。”时周挚、许叔冀将后军在福昌,悦等使许季常往告之,挚惊倒于地;朝义引军还,挚、叔冀来迎,悦等劝朝义执挚,杀之。 军至柳泉,悦等恐众心未壹,遂缢杀思明,以毡裹其尸,橐驼负归洛阳。 史思明在鹿桥驿,命令心腹曹将军率军值宿警卫。 这时史朝义在旅馆住宿,他的部将骆悦、蔡文景劝史朝义说:“我们与您已经死到临头了!自古以来就有废立君王之事,请您召见曹将军,共商大事。”史朝义低着头,没有回答。 骆悦等人又说:“您假如不允许的话,我们今天就归附李氏,那么您也就完了。”史朝义哭着说:“诸位好好处理这件事,不要惊吓我父亲!”骆悦等人就命令许叔冀的儿子许季常去召见曹将军,他来到后,就将他们的计划告诉了他。 曹将军知道诸位将领都心怀怨恨,害怕自己受害,不敢违抗。 当天傍晚,骆悦等人率领史朝义的士兵三百人,全付武装来到驿站,值宿的卫兵颇觉奇怪,但他们惧怕曹将军,不敢动手。 骆悦等人带兵闯入史思明的卧室,正好史思明上厕所了,于是问他身边的人,没等他们回答,骆悦已经杀掉了好几个人,史思明身边的人指出了他的去向。 史思明听到情况有变,跳墙来到马厩里,自己驾马逃跑,骆悦的侍从周子俊发箭,射中手臂,史思明坠落马下,于是被他们抓住。 史思明问道:“谁在作乱?”骆悦回答说:“奉怀王史朝义的命令。”史思明说:“早晨我说话失口,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但是这样杀我太早了,为什么不等到攻克长安呢!如今不能成就大业了。”骆悦等人将史思明押送柳泉驿,囚禁起来,然后回去报告史朝义说:“大事已经完成。”史朝义说:“没有惊吓我父亲吗?”骆悦回答说:“没有。”当时周挚、许叔冀率领后军驻扎在福昌,骆悦等人派许季常前去通告此事,周挚惊倒在地。 史朝义率领军队回来,周挚,许叔冀出来迎接,骆悦等人劝史朝义拿下周挚,将他杀掉。 军队到达柳泉,骆悦等人害怕众心不一,于是勒杀史思明,用毡毯裹尸,用骆驼运回洛阳。 朝义即皇帝位,改元显圣。 密使人至范阳,敕散骑常侍张通儒等杀朝清及朝清母辛氏并不附己者数十人。 其党自相攻击,战城中数月,死者数千人,范阳乃定。 朝义以其将柳城李怀仙为范阳尹、燕京留守。 时洛阳四面数百里,州、县皆为丘墟,而朝义所部节度使皆安禄山旧将,与思明等夷,朝义召之,多不至,略相羁縻而已,不能得其用。 史朝义即帝位,改年号为显圣。 他秘密派人到范阳,命令散骑常侍张通儒等人杀掉史朝清以及史朝清的母亲辛氏,还有数十名不归附自己的人。 叛军自相攻击,在城中打了几个月,死掉数千人,范阳这才安定。 史朝义任命他的部将柳城人李怀仙为范阳尹、燕京留守。 当时洛阳四周数百里,州、县城都成为废墟,而史朝义所部节度使都是安禄山的旧部将,与史思明同辈,史朝义召见他们,他们多不前来,相互之间大致仅仅维持君臣关系而已,不能为史朝义所用。 李光弼上表,固求自贬;制以开府仪同三司、侍中,领河中节度使。 李光弼上书,坚决要求将自己贬官。 肃宗下诏让他以开府仪同三司、侍中的身份,出任河中节度使。 术士长塞镇将朱融与左武卫将军窦如玢等谋奉嗣岐王珍作乱,金吾将军邢济告之。 夏,四月,乙卯朔,废珍为庶人,溱州安置,其党皆伏诛。 珍,业之子也。 丙辰,左散骑常侍张镐贬辰州司户。 镐尝买珍宅故也。 方士长塞镇将朱融与左武卫将军窦如玢等人图谋拥戴岐王李珍叛乱,金吾将军邢济告发了他们。 夏季,四月乙卯朔(初一),肃宗将李珍废为平民,安置到溱州,他的党羽全部伏法。 李珍是李业的儿子。 丙辰(初二),左散骑常侍张镐被贬为辰州司户,因为张镐曾经买过李珍的住宅。 己未,以吏部侍郎裴遵庆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己未(初五),肃宗任命吏部侍郎裴遵庆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乙亥,青密节度使尚衡破史朝义兵,斩首五千余级。 乙亥(二十一日),青密节度使尚衡击败史朝义的军队,杀死五千多人。 丁丑,兖郓节度使能元皓破史朝义兵。 丁丑(二十三日),兖郓节度使能元皓击败史朝义的军队。 壬午,梓州刺史段子璋反。 子璋骁勇,从上皇在蜀有功,东川节度使李奂奏替之,子璋举兵,袭奂于绵州。 道过遂州,刺史虢王巨苍黄修属郡礼迎之,子璋杀之。 李奂战败,奔成都,子璋自称梁王,改元黄龙,以绵州为龙安府,置百官,又陷剑州。 壬午(二十八日),梓州刺史段子璋谋反。 段子璋作战勇猛,跟从太上皇玄宗到蜀地,立下汗马功劳,东川节度使李奂上奏要替代他,所以段子璋举兵谋反,在绵州袭击李奂。 路过遂州时,刺史虢王李巨急忙按照属郡的礼节迎接,却被段子璋杀死。 李奂战败,逃往成都,段子璋自称梁王,改年号为黄龙,以绵州为龙安府,设置百官,又攻陷剑州。 五月,己丑,李光弼自河中入朝。 五月己丑(初五),李光弼从河中入朝。 初,李辅国与张后同谋迁上皇于西内。 是日端午,山人李唐见上,上方抱幼女,谓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对曰:“太上皇思见陛下,计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上泫然泣下,然畏张后,尚不敢诣西内。 当初,李辅国与张后合谋将太上皇玄宗迁到西内居住。 这一天是端午,隐士李唐见到肃宗,肃宗正抱着小女儿,对李唐说:“朕很顾念她,你不要见怪。”李唐回答说:“太上皇思念和想见陛下,大概也同陛下顾念公主一样。”肃宗流下了眼泪,然而他惧怕张后,还不敢到西内去探视。 癸巳,党项寇宝鸡。 癸巳(初九),党项进犯宝鸡。 初,史思明以其博州刺史令狐彰为滑郑汴节度使,将数千兵戍滑台。 彰密因中使杨万定通表请降,徙屯杏园度。 思明疑之,遣其将薛芨围之。 彰与岌战,大破之,因随万定入朝。 甲午,以彰为滑、卫等六州节度使。 从前,史思明让他的博州刺史令狐彰担任滑郑汴节度使,率领数千士兵戍守滑台。 令狐彰秘密通过中使杨万定上表请求归降,又将军队转移到杏园度驻扎。 史思明怀疑令狐彰叛变,派遣部将薛岌包围他。 令狐彰与薛岌交战,将薛彰打得大败,于是跟随杨万定入朝。 甲午(初十)肃宗任命令狐彰为滑州、卫州等六州节度使。 戊戌,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击史朝义范阳兵,破之。 戊戌(十四日),平卢节度使侯希逸攻击史朝义的范阳部队,将他们打败。 乙未,西川节度使崔光远与东川节度使李奂共攻绵州,庚子,拔之,斩段子璋。 乙未(十一日),西川节度使崔光远与东川节度使李奂共同进攻绵州,庚子(十六日),攻克绵州,杀掉段子璋。 复以李光弼为河南副元帅、太尉兼侍中,都统河南、淮南东·西、山南东、荆南、江南西、浙江东·西八道行营节度,出镇临淮。 肃宗重新任命李光弼为河南副元师、太尉兼侍中,都统河南、淮南东、淮南西、山南东、荆南、江南西、浙江东、浙江西八道行营节度,让他出镇临淮郡。 六月,甲寅,青密节度使能元皓败史朝义将李元遇。 六月甲寅(初一),青密节度使能元皓击败史朝义的部将李元遇。 江淮都统李畏失守之罪,归咎于浙西节度使侯令仪,丙子,令仪坐除名,长流康州;加田神功开府仪同三司,徙徐州刺史;征李、邓景山还京师。 江淮都统李害怕朝廷治他失守之罪,就将责任归咎于浙西节度使侯令仪。 丙子(二十三日),侯令仪因此被削除名籍,远地流放到康州。 肃宗加封田神功为开府仪同三司,调任徐州刺史,召李、邓景山回京师。 戊寅,党项寇好。 戊寅(二十五日),党项进犯好。 秋,七月,癸未朔,日有食之既,大星皆见。 秋季,七月癸未朔(初一),出现日全食,大星都显现出来。 以试少府监李藏用为浙西节度副使。 肃宗任命试少府监李藏用为浙西节度副使。 八月,癸丑朔,加开府仪同三司李辅国兵部尚书。 乙未,辅国赴上,宰相朝臣皆送之,御厨具馔,太常设乐。 辅国骄纵日甚,求为宰相,上曰:“以卿之功,何官不可为,其如朝望未允何!”辅国乃讽仆射裴冕等使荐己。 上密谓萧华曰:“辅国求为宰相,若公卿表来,不得不与。”华出,问冕,曰:“初无此事,吾臂可断,宰相不可得!”华入言之,上大悦;辅国衔之。 八月癸丑朔(初一),肃宗加封开府仪同三司李辅国为兵部尚书。 乙未(疑误),李辅国赴尚书省上任,宰相和朝臣都去送他,御厨摆上食品,太常卿设乐队奏乐。 李辅国日益骄横放纵,请求担任宰相,肃宗对他说:“以你的功劳,有什么官不可以担任的呢?只是朝廷中有声望的大臣不同意,又怎么办呢!”李辅国就暗示仆射裴冕等人,让他们推荐自己。 肃宗悄悄地对萧华说:“李辅国请求担任宰相,如果公卿大臣们上表推荐的话,那就不得不给他了。”萧华出宫后去问裴冕;裴冕说:“从来就没有那回事,我的臂可以断,但宰相的职位决不让他得到。”萧华入宫将此事告诉肃宗,肃宗十分高兴。 而李辅国则对裴冕怀恨。 己巳,李光弼赴河南行营。 己巳(十七日),李光弼前往河南行营。 辛巳,以殿中监李若幽为镇西、北庭、兴平、陈郑等节度行营及河中节度使,镇绛州,赐名国贞。 辛巳(二十九日),肃宗任命殿中监李若幽为镇西、北庭、兴平、陈郑等节度行营以及河中节度使,镇守绛州,赐名为国贞。 九月,甲申,天成地平节,上于三殿置道场,以宫人为佛菩萨,武士为金刚神王,召大臣膜拜围绕。 九月甲申(初三),是天成地平节,肃宗在三殿设置道场,以宫人装扮佛和菩萨,武士装扮金刚神王,命令大臣围绕着他们膜拜。 壬寅,制去尊号,但称皇帝;去年号,但称元年;以建子月为岁首,月皆以所建为数;因赦天下。 停京兆、河南、太原、凤翔四京及江陵南都之号。 自今每除五品以上清望官及郎官、御史、刺史,令举一人自代,观其所举,以行殿最。 壬寅(二十一日),肃宗下制书去掉尊号,只称皇帝,去掉年号,只称元年,以建子月为一年的第一月,每月都以所建字的起首命名,因而大赦天下,又下令停用京兆、河南、太原、凤翔四京以及江陵南都的称号。 自今以后,每当任命五品以上的清望官及郎官、御史、刺史时,都命令他们推举一人替代自己,然后朝廷考察他们所推举的人,以确定考绩先后。 江、淮大饥,人相食。 江淮地区发生特大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冬,十月,江淮都统崔圆署李藏用为楚州刺史。 会支度租庸使以刘展之乱,诸州用仓库物无准,奏请徵验。 时仓猝募兵,物多散亡,徵之不足,诸将往往卖产以偿之。 藏用恐其及己,尝与人言,颇有悔恨。 其牙将高干挟故怨,使人诣广陵告藏用反,先以后袭之。 藏用走,干追斩之。 崔圆遂簿责藏用将吏以验之,将吏畏,皆附成其状。 独孙待封坚言不反,圆命引出斩之。 或曰:“子何不从众以求生!”待对曰:“吾始从刘大夫,奉诏书来赴镇,人谓吾反;李公起兵灭刘大夫,今又以李公为反。 如此,谁则非反者,庸有极乎!吾宁就死,不能诬人以非罪。”遂斩之。 冬季,十月,江淮都统崔圆让李藏用暂任楚州刺史。 恰巧支度租庸使因为刘展之乱,各州使用仓库中的财物没有标准,上奏请求核验。 当时招募士兵很仓促,财物又多流散,经核验数量不足时,于是诸位将领往往卖掉自己的财产来补偿。 李藏用害怕核验到自己头上,曾经对人说,对担任楚州刺史,他有点悔恨。 李藏用手下的牙将高干对他怀有旧恨,派人到广陵控告李藏用谋反,并且首先用兵袭击。 李藏用逃跑,高干追上去将他杀掉。 于是崔圆按文簿次序一一盘问李藏用的将领,以核实李藏用谋反事,将领很害怕,都附和高干的说法,说李藏用谋反。 唯独孙待封坚持说李藏用没有谋反,崔圆命令把他推出去斩首。 有人对孙待封说:“你为什么不附和大家的意见求得生存呢?”孙待封说:“起先我跟随刘大夫,奉诏书来上任,人们说我谋反,李公起兵消灭了刘大夫,如今人们又认为李公谋反。 如此一来,谁才算不是谋反者呢?那还有个完吗?我宁愿去死,也不能诬告没有罪的人。”于是崔圆将他杀掉。 建子月,壬午朔,上受朝贺,如正旦仪。 建子月壬午朔(十一月初一),肃宗接受大臣们上朝祝贺,仪式如同正月初一。 或告鸿胪卿康谦与史朝义通,事连司农卿严庄,俱下狱。 京兆尹刘晏遣吏防守庄家。 上寻敕出庄,引见。 庄怨晏,因言晏与臣言,常道禁中语,矜功怨上。 丁亥,眨晏通州刺史,庄难江尉,谦伏诛。 戊子,御史中丞元载为户部侍郎,充句当度支、铸钱、盐铁兼江淮转运等使。 载初为度支郎中,敏悟善奏对,上爱其才,委以江淮漕运,数月,遂代刘晏,专掌财利。 有人控告鸿胪卿康谦与史朝义有联系,此事牵连司农卿严庄,肃宗将他们都关进监狱。 京兆尹刘晏派遣官吏看守严庄的家。 不久,肃宗下令释放严庄,带他来见。 严庄很恨刘晏,因而说刘晏对他说,刘晏经常传宫中一些闲话,自夸其功,埋怨皇上。 丁亥(初六),肃宗贬刘晏为通州刺史,严庄为难江县尉,康谦伏法。 戊子(初七),御史中丞元载担任户部待郎,出任勾当度支使、铸钱使、盐铁使、兼任江淮转运使等。 从前元载担任度支郎中时,机敏而又善于奏对,肃宗爱他有才气,委任他掌管江淮漕运事务,数月之后,便取代刘晏,专管财政事务。 戊戌,冬至;己亥,上朝上皇于西内。 戊戌(十七日)冬至。 己亥(十八日),肃宗到西内拜见太上皇玄宗。 神策节度使卫伯玉攻史朝义,拔永宁,破渑池、福昌、长水等县。 神策军节度使卫伯玉进攻史朝义,攻克永宁、渑池、福昌、长水等县。 己酉,上朝献太清宫;庚戌,享太庙、元献庙。 建丑月,辛亥朔,祀圜丘、大一坛。 己酉(二十八日),肃宗去太清宫祭祀。 庚戌(二十九日),去太庙祭祀祖宗,元献庙祭祀母后。 建丑月辛亥朔(十二月初一),肃宗祭圜丘和大一坛。 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与范阳相攻连年,救援既绝,又为奚所侵,乃悉举其军二万余人袭李怀仙,破之,因引兵而南。 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与范阳李怀仙的军队相攻多年,救援已经断绝,又遭到奚人的侵扰,便率领全军二万多人袭击李怀仙,击败李怀仙后,就率军南归。 宝应元年(壬寅、762) 宝应元年(壬寅,公元762年) 建寅月,甲申,追尊靖德太子琮为奉天皇帝,妃窦氏为恭应皇后,丁酉,葬于齐陵。 建寅月甲申(正月初四),肃宗追封靖德太子李琮为奉天皇帝,妃子窦氏为恭应皇后,丁酉(十七日),将他们葬在齐陵。 甲辰,吐蕃遣使请和。 甲辰(二十四日),吐蕃派遣使者请求与唐朝和好。 李光弼拔许州,擒史朝义所署颍川太守李春;朝义将史参救之,丙午,战于城下,又破之。 李光弼攻克许州,抓获史朝义所任命的颍川太守李春。 史朝义的部将史参前去援救,丙午(二十六日),双方在许州城下交战,李光弼又将史参击败。 戊申,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于青州北渡河而会田神功、能元皓于兖州。 戊申(二十八日),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在青州北面渡过黄河,与在兖州的田神功和能元皓会合。 租庸使元载以江、淮虽经兵荒,其民比诸道犹有赀产,乃按籍举八年租调之违负及逋逃者,计其大数而徵之;择豪吏为县令而督之,不问负之有无,赀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发徒围之,籍其所有而中分之,甚者什取八九,谓之白著。 有不服者,严刑以威之。 民有蓄谷十斛者,则重足以待命,或相聚山泽为群盗,州县不能制。 租庸使元载认为江淮地区虽然经历战事与饥荒,但是那里的百姓仍比各道百姓富有,于是按照户籍查出八年来拒交和欠交租调和逃户欠额,然后估计一个大概数字进行征收。 元载选择凶恶官吏担任县令,让他们督办此事,无论是否拖欠,资产多少,只要查到百姓有粮食和布帛,就派人将他们围起来,登记粮食、布帛的数量后对半分,甚至取走十分之八九,称之为白著。 如果有不服的,就施以严刑来威胁他们。 有的百姓积蓄了十斛粮食,就非常恐惧,等待官府的命令。 有的百姓相聚在山川河泽,成为强盗,州县都无法制止。 建卯月,辛亥朔,赦天下;复以京兆为上都,河南为东都,凤翔为西都,江陵为南都,太原为北都。 建卯月辛亥朔(二月初一),大赦天下;再次以京兆为上都,河南为东都,凤翔为西都,江陵为南都,太原为北都。 奴剌寇成固。 奴剌进犯成固县。 初,王思礼为河东节度使,资储丰衍,赡军之外,积米百万斛,奏请输五十万斛于京师。 思礼薨,管崇嗣代之,为政宽弛,信任左右,数月间,耗散殆尽,惟陈腐米万余斛在。 上闻之,以邓景山代之。 景山至,则钩校所出入,将士辈多有隐没,皆惧。 有裨将抵罪当死,诸将请之,不许;其弟请代兄死,亦不许;请入一马以赎死,乃许之。 诸将怒曰:“我辈曾不及一马乎!”遂作乱,癸丑,杀景山。 上以景山抚御失所以致乱,不复推究乱者,遣使慰谕以安之。 诸将请以都知兵马使、代州刺史辛云京为节度使。 云京奏张光晟为代州刺史。 从前,王思礼担任河东节度使时,储备了大量物资,除了供养军队之外,积蓄粮米一百万斛,王思礼上奏请求输送给京师五十万斛粮米。 王思礼去世后,由管崇嗣继任,他为政宽容松弛,信任他左右的人,数月间,粮食耗散殆尽,只存下一万多斛陈腐烂米。 肃宗听说后,让邓景山取代管崇嗣。 邓景山到任后,就查对府库所出入的帐目,大多数将士隐藏了粮食,他们都很惧怕。 有一副将抵罪应当处死,诸将请求赦免,邓景山不同意,副将的弟弟请求代兄去死,也不同意,他们又请求带一匹马来赎取死罪,邓景山这才同意。 诸将愤怒地说道:“我们还不如一匹马吗!”于是诸将作乱。 癸丑(初三),杀掉邓景山。 肃宗认为邓景山安抚和驾驭部下不当,使得他们叛乱,因此,不再追究叛乱者,而派遣使者去劝慰、安抚他们。 诸将请求让都知兵马使、代州刺史辛云京担任河东节度使。 辛云京奏请让张光晟担任代州刺史。 绛州素无储蓄,民间饥,不可赋敛,将士粮赐不充,朔方等诸道行营都统李国贞屡以状闻;朝廷未报,军中咨怨。 突将王元振将作乱,矫令于众曰:“来日修都统宅,各具畚锸,待命于门。”士卒皆怒,曰:“朔方健儿岂修宅夫邪!”乙丑,元振帅其徒作乱,烧牙城门。 国贞逃于狱,元振执之,置卒食于前,曰:“食此而役其力,可乎!”国贞曰:“修宅则无之,军食则屡奏而未报,诸君所知也。”众欲退。 元振曰:“今日之事,何必更问!都统不死,则我辈死矣。”遂拔刃杀之。 镇西、北庭行营兵屯于翼城,亦杀节度使荔非元礼,推裨将白孝德为节度使,朝廷因而授之。 绛州一向没有粮食储蓄,民间闹饥荒,无法再征收赋税,因此赐赏给将士的粮食不足,朔方等诸道行营都统李国贞屡次奏报这一情况。 朝廷没有答复,军中将士哀叹埋怨。 突将王元振行将作乱,在众人面前诈称上峰有令,说道:“过几天让你们修理都统的住宅,各自准备畚箕铁锹,在门口待命。”士兵们都很愤怒,说道:“朔方的健儿难道是修理住宅的民夫吗!”乙丑(十五日),王元振率领部下作乱,烧毁牙城门。 李国贞逃进监狱,被王元振抓住,王元振把士兵们吃的食物摆在李国贞面前,说道:“吃这些东西又要让他们出力修理住宅,能行吗?”李国贞回答说:“修理住宅并无此事,至于军粮则屡次奏报,但没有得到答复,这是诸位所知道的事。”众人想退走,王元振说道:“今日之事,何必再问呢!都统不死,那么我们就得死了。”于是拔刀杀掉李国贞。 镇西、北庭行营的士兵驻扎在翼城,也杀掉节度使荔非元礼,推举副将白孝德为节度使,朝廷因此授予白孝德为节度使。 戊辰,淮西节度使王仲升与史朝义将谢钦让战于申州城下,为贼所虏,淮西震骇。 会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攻汴州,朝义召钦让兵救之。 戊辰(十八日),淮西节度使王仲升与史朝义部将谢钦让在申州城下交战,王仲升被贼军俘虏,淮西十分震惊和恐惧。 恰巧此时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进攻汴州,史朝义命令谢钦让的军队前去救援。 绛州诸军剽掠不已,朝廷忧其与太原乱军合从连贼,非新进诸将所能镇服,辛未,以郭子仪为汾阳王,知朔方、河中、北庭、潞泽节度行营兼兴平、定国等军副元帅,发京师绢四万匹、布五万端、米六万石以给绛军。 绛州各军掠杀不止,朝廷担心他们与太原作乱的军队联合起来,决不是新提拔的诸将所能镇服的。 辛未(二十一日),朝廷将郭子仪封为汾阳王,担任朔方、河中、北庭、潞泽节度行营兼兴平军、定国军副元帅,调拨京师四万匹绢,五万端布匹,六万石米供给绛州的军队。 建辰月,庚寅,子仪将行,时上不豫,群臣莫得进见。 子仪请曰:“老臣受命,将死于外,不见陛下,目不瞑矣。”上召入卧内,谓曰:“河东之事,一以委卿。” 建辰月庚寅(三月十一日),郭子仪即将动身,当时肃宗生病,大臣们不能前去觐见,郭子仪请求说:“老臣受命,将死在外面,不见陛下,死不暝目。”肃宗将郭子仪召入卧室,对他说:“河东的事情,全部托付给你了。” 史朝义遣兵围李抱玉于泽州,子仪发定国军救之,乃去。 史朝义派遣军队在泽州围攻李抱玉,郭子仪征调定国军前去救援,史朝义军才退走。 上召山南东道节度使来赴京师;乐在襄阳,其将士亦爱之,乃讽所部将吏上表留之;行及邓州,复令还镇。 荆南节度使吕、淮西节度使王仲升及中使往来者言“曲收众心,恐久难制。”上乃割商、金、均、房别置观察使,令止领六州。 会谢钦让围王仲升于申州数月,怨之,按兵不救,仲升竟败没。 行军司马裴谋夺位,密表倔强难制,请以兵袭取之,上以为然。 癸巳,以为淮西、河南十六州节度使,外示宠任,实欲图之。 密敕以代为襄、邓等州防御使。 肃宗命令山南东道节度使来前来京师,来乐意呆在襄阳,他的将士也爱他,于是来便暗示部将官吏上表请求肃宗让他留在襄阳。 当他到达邓州时,肃宗又命令他回到镇所。 荆南节度使吕、淮西节度使王仲升以及往来的各地的中使都说:“来千方百计收买人心,恐怕时间一长难于节制。”肃宗便将商州、金州、均州、房州分出另设观察使,使来只统领六州。 那时,恰好谢钦让在申州围攻王仲升数月,来很怨愤,按兵不救,王仲升终于失败被俘。 行军司马裴谋图夺取来的位置,秘密上表声称来生性倔强,难于节制,请求让他率军袭取襄阳,肃宗以为这个建议很正确。 癸巳(十四日),肃宗任命来为淮西、河南十六州节度使,表面上表示对他宠幸重用,实际上想要除掉他。 肃宗又秘密下令让裴取代来担任襄阳、邓州等州防御使。 甲午,奴剌寇梁州,观察使李勉弃城走。 以州刺史河西臧希让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甲午(十五日),奴剌进犯梁州,观察使李勉弃城逃跑。 肃宗任命州刺史河西人臧希让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丙申,党项寇奉天。 丙申(十七日),党项进犯奉天县。 李辅国以求宰相不得怨萧华。 庚午,以户部侍郎元载为京兆尹。 载诣辅国固辞,辅国识其意;壬寅,以司农卿陶锐为京兆尹。 辅国言萧华专权,请罢其相,上不许。 辅国固请不已,乃从之,仍引元载代华。 戊申,华罢为礼部尚书,以载同平章事,领度支、转运使如故。 李辅国因为求任宰相没有得到,十分怨恨萧华。 庚午(疑误),肃宗任命户部侍郎元载为京兆尹。 元载到李辅国那里坚决辞让,李辅国知道他的意图。 壬寅(二十三日)肃宗任命司农卿陶锐为京兆尹。 李辅国对肃宗说萧华专权,请求罢免他的宰相职务,肃宗不同意。 李辅国不停地坚持请求,肃宗才勉强同意,于是李辅国引荐元载来取代萧华。 戊申(二十九日),萧华被罢去宰相,任礼部尚书,元载被任命为同平章事,仍然兼任度支使、转运使。 建巳月,庚戌朔,泽州刺史李抱玉破史朝义兵于城下。 建巳月庚戌朔(四月初一),泽州刺史李抱玉在泽州城下击败史朝义的军队。 壬子,楚州刺史崔表称,有尼真如,恍惚登天,见上帝,赐以宝玉十三枚,云:“中国有灾,以此镇之。”群臣表贺。 壬子(初三),楚州刺史崔上表说,有一名叫真如的尼姑,在恍惚中登天,见到了上帝,上帝赐给她十三枚宝玉,说道:“中原有灾难,用这些宝玉可以镇压。”大臣们上表祝贺。 甲寅,上皇崩于神龙殿,年七十八。 乙卯,迁坐于太极殿。 上以寝疾,发哀于内殿,群臣发哀于太极殿。 蕃官面割耳者四百余人。 丙辰,命苗晋卿摄冢宰。 上自仲春寝疾,闻上皇登遐,哀慕,疾转剧,乃命太子监国。 甲子,制改元;复以建寅为正月,月数皆如其旧;赦天下。 甲寅(初五),太上皇玄宗在神龙殿驾崩,享年七十八岁。 乙卯(初六),将太上皇的神座迁到太极殿。 肃宗因为卧病不起,在内殿举哀,大臣们在太极殿举哀。 有四百多名蕃官划破面孔、割耳表示哀悼。 丙辰(初七),肃宗命令苗晋卿总摄朝政。 自从仲春以来,肃宗卧病不起,听说太上皇驾崩,十分哀痛,病情由此加重,便命令太子监理国政。 甲子(十五日),肃宗下诏改年号为宝应,又以建寅为正月,其他月份都恢复旧称。 大赦天下。 初,张后与李辅国相表里,专权用事,晚年,更有隙。 内射生使三原程元振党于辅国。 上疾笃,后召太子谓曰:“李辅国久典禁兵,制敕皆从之出,擅逼迁圣皇,其罪甚大,所忌者吾与太子。 今主上弥留,辅国阴与程元振谋作乱,不可不诛。”太子泣曰:“陛下疾甚危,二人皆陛下勋旧之臣,一旦不告而诛之,必致震惊,恐不能堪也。”后曰:“然则太子姑归,吾更徐思之。”太子出,后召越王系谓曰:“太子仁弱,不能诛贼臣,汝能之乎?”对曰:“能。”系乃命内谒者监段恒俊选宦官有勇力者二百余人,授甲于长生殿后。 乙丑,后以上命召太子。 元振知其谋,密告辅国,伏兵于陵霄门以俟之。 太子至,以难告。 太子曰:“必无是事,主上疾亟召我,我岂可畏死而不赴乎!”元振曰:“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乃以兵送太子于飞龙厩,且以甲卒守之。 是夜,辅国、元振勒兵三殿,收捕越王系、段恒俊及知内侍省事朱光辉等百余人,系之。 以太子之命迁后于别殿。 时上在长生殿,使者逼后下殿,并左右数十人幽于后宫,宦官宫人皆惊骇逃散。 丁卯,上崩。 辅国等杀后并系及兖王。 是日,辅国始引太子素服于九仙门与宰相相见,叙上皇晏驾,拜哭,始行监国之令。 戊辰,发大行皇帝丧于两仪殿,宣遗诏。 己巳,代宗即位。 从前,张后与李辅国互相勾结,掌握大权,独断专行,晚年时,二人有了裂痕。 内射生使三原人程元振与李辅国结成一党。 肃宗病情恶化,张后召见太子,对他说:“李辅国长期执掌禁军,皇上的制敕都从他手中发出,又擅自威逼太上皇迁到太极宫,他的罪行很大,所忌恨的就是我和太子你了。 如今皇上已处在弥留之际,李辅国暗中与程元振图谋作乱,不能不杀。”太子哭着说:“陛下病情十分危急,他们二人都是陛下有功勋的旧臣,一旦不告诉陛下而杀掉他们,必然会使陛下震惊,恐怕承受不住。”张后说:“那么太子暂且回去,我再慢慢考虑。”太子出去后,张后召见越王李系,对他说:“太子仁慈软弱,不能杀掉贼臣,你能够办这件事吗?”李系回答说:“能。”于是李系便命令内谒者监段恒俊挑选勇敢有力的宦官二百多人,在长生殿后授给他们铠甲兵器。 乙丑(十六日),张后以皇上的命令召见太子。 程元振知道了张后的阴谋,悄悄地将此事告诉了李辅国,又在陵霄门埋下伏兵,等待太子的到来。 太子来到后,程元振告诉他皇后发难。 太子说:“一定没有这样的事,皇上病重才召见我,我难道可以怕死而不去吗!”程元振说:“社稷事大,太子万万不可入宫。”于是派士兵将太子送到飞龙厩,并且让全副武装的士兵守住他。 当天夜里,李辅国、程元振率军来到三殿,逮捕越王李系、段恒俊以及掌管内侍省事务的朱光辉等一百多人,将他们囚禁起来。 又以太子的命令将张后迁到别殿。 当时肃宗在长生殿,使者逼着张后离开长生殿,将她和左右数十人一起幽禁在后宫,宦官和宫女都惊恐害怕,纷纷逃散。 丁卯(十八日),肃宗驾崩。 李辅国等人杀掉张后和李系以及兖王李。 这一天,李辅国才带着太子,让他身着素服,在九仙门与宰相相见,讲述太上皇驾崩以后宫中的一系列变故。 并且伏地哭拜,太子这才开始行使监国的权力。 戊辰(十九日),太子在两仪殿给大行皇帝发丧,宣读遗诏。 己巳(二十日),唐代宗即位。 高力士遇赦还,至郎州,闻上皇崩,号恸,呕血而卒。 高力士遇到大赦,返回京师,到朗州时,听说太上皇玄宗驾崩,放声大哭,呕血而死。 甲戌,以皇子奉节王适为天下兵马元帅。 甲戌(二十五日),代宗任命皇子奉节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 李辅国恃功益横,明谓上曰:“大家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上内不能平,以其方握禁兵,外尊礼之。 乙亥,号辅国为尚父而不名,事无大小皆咨之,群臣出入皆先诣,辅国亦晏然处之。 以内飞龙厩副使程元振为左监门卫将军。 知内侍省事朱光辉及内常侍啖庭瑶、山人李唐等二十余人皆流黔中。 李辅国自恃有功而更加专横,公然对代宗说:“陛下住在宫中就可以了,外面的事让老奴处理。”代宗内心忿忿不平,但因李辅国正掌握着禁军,所以表面上对他十分尊敬。 乙亥(二十六日)代宗尊称李辅国为尚父,而不直呼其名,事无大小都征询他的意见,大臣们出入宫中都先见李辅国,李辅国也安然处之。 代宗任命内飞龙厩副使程元振为左监门卫将军。 掌管内侍省事务的朱光辉以及内常侍啖庭瑶、隐士李唐等二十多人都被流放到黔中。 初,李国贞治军严,朔方将士不乐,皆思郭子仪,故王元振因之作乱。 子仪至军,元振自以为功,子仪曰:“汝临贼境,辄害主将,若贼乘其衅,无绛州矣。 吾为宰相,岂受一卒之私邪!”五月,庚辰,收元振及其同谋四十人,皆杀之。 辛云京闻之,亦推按杀邓景山者数十人,诛之。 由是河东诸镇率皆奉法。 从前,李国贞治军严厉,朔方将士很不高兴,都思念郭子仪,所以王元振乘机作乱。 郭子仪来到军中,王元振自以为有功,郭子仪说:“你身临敌境,杀害主将,如果叛贼乘此机会进攻,那么绛州就完了。 我身为宰相,难道要接受一个士兵的的私托吗?”五月庚辰(初二),郭子仪将王元振及其同谋四十人抓起来,全部杀掉。 辛云京听说此事后,也推究审问杀害邓景山的几十个人,然后将他们杀掉。 因此河东诸镇大都遵奉法令。 壬午,以李辅国为司空兼中书令。 壬午(初四),代宗任命李辅国为司空兼中书令。 党项寇同官、华原。 党项进犯同官、华原。 甲申,以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为平卢、青·淄等六州节度使,由是青州节度有平卢之号。 甲申(初六),代宗任命平卢节度使侯希逸为平卢、青、淄等六州节度使,由此青州节度使有了平卢的称号。 乙酉,徙奉节王适为鲁王。 乙酉(初七),代宗改封奉节王李适为鲁王。 追尊上母吴妃为皇太后。 代宗追封他的母亲吴妃为皇太后。 壬辰,贬礼部尚书萧华为峡州司马。 元载希李辅国意,以罪诬之也。 壬辰(十四日),代宗将礼部尚书萧华贬为峡州司马。 这是由于元载迎合李辅国的意图,诬告萧华有罪。 敕乾元大小钱皆一当一,民始安之。 代宗下令大小乾元通宝钱都以一当一,百姓这才安心。 史朝义自围宋州数月,城中食尽,将陷,刺史李岑不知所为。 遂城果毅开封刘昌曰:“仓中犹有曲数千斤,请屑食之;不过二十日,李太尉必救我。 城东南隅最危,昌请守之。”李光弼至临淮,诸将以朝义兵尚强,请南保扬州。 光弼曰:“朝廷倚我以为安危,我复退缩,朝廷何望!且吾出其不意,贼安知吾之众寡!”遂径趣徐州,使兖郓节度使田神功进击朝义,大破之。 先是,田神功既克刘展,留连扬州未还,太子宾客尚衡与左羽林大将军殷仲卿相攻于兖、郓,闻光弼至,惮其威名,神功遽还河南,衡、仲卿相继入朝。 自从史朝义围困宋州以来已有数月,城中粮食已经用尽,宋州即将陷落,刺史李岑束手无策。 遂城府果毅开封人刘昌说:“粮仓中还有几千斤酒曲,请捣碎吃,不出二十天,李太尉必定前来救援我们。 城东南角最危急,请让我前去防守。”这时,李光弼来到临淮,诸位将领认为史朝义兵力还很强大,请求向南退保扬州。 李光弼说:“朝廷依靠我来决定安危,我再退缩,朝廷还指望什么呢!况且我出其不意,贼军哪里知道我军众寡!”于是直赴徐州,派兖郓节度使田神功进击史朝义,将史朝义打得大败。 起先,田神功已经攻克刘展,留恋扬州不愿回去,太子宾客尚衡与左羽林大将军殷仲卿在兖州、郓州相互攻击,听说李光弼到来,都慑于李光弼的威望,田神功急速返回河南,尚衡、殷仲卿也相继入朝。 光弼在徐州,惟军旅之事自决之,自余众务,悉委判官张。 吏事精敏,区处如流,诸将白事,光弼多令与议之,诸将事如光弼,由是军中肃然,东夏以宁。 先是,田神功起偏裨为节度使,留前使判官刘位等于幕府,神功皆平受其拜;及见光弼与抗礼,乃大惊,遍拜位等曰:“神功出于行伍,不知礼仪,诸君亦胡为不言,成神功之过乎!” 李光弼在徐州,只有军队的事情自己决断,其余一切事务都委托判官张处理。 张为政精明,处理事务十分自如,诸将陈述事情,李光弼多让与张商议,诸将事奉张如同事奉李光弼,因此军中整肃,东夏得以安宁。 先前,田神功从副将出身作到节度使,将前节度使判官刘位等人留在节度使幕府中,大模大样接受他们的叩拜;等到看到李光弼与张行对等礼时,才大吃一惊,于是一一拜谢刘位等人,说道:“田神功行伍出身,不懂礼仪,诸位为什么也不说,铸成田神功的错呢?” 丁酉,赦天下。 丁酉(十九日),大赦天下。 立皇子益昌王邈为郑王,延为庆王,迥为韩王。 代宗册封皇子益昌王李邈为郑王,李延为庆王,李迥为韩王。 来闻徙淮西,大惧,上言:“淮西无粮,请俟收麦而行”;又讽将吏留己。 上俗姑息无事,壬寅,复以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来听说让他去淮西任节度使,十分害怕,进言说:“淮西没有粮食,请等到收麦后再动身前去。”同时又暗示将领们挽留自己。 代宗想息事宁人,壬寅(二十四日),再次任命来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飞龙副使程元振谋夺李辅国权,密言于上,请稍加裁制。 六月,己未,解辅国行军司马及兵部尚书,余如故,以元振代判元帅行军司马,仍迁辅国出居外第。 于是道路相贺。 辅国始惧,上表逊位。 辛酉,罢辅国兼中书令,进爵博陆王。 辅国入谢,愤咽而言曰:“老奴事郎君不了,请归地下事先帝!”上犹慰谕而遣之。 飞龙副使程元振谋划夺取李辅国的权力,悄悄地请求代宗对李辅国稍加制裁。 六月己未(十一日),代宗解除了李辅国行军司马及兵部尚书的职务,其余职务不变,让程元振取代李辅国兼任元帅行军司马,还让李辅国迁出皇宫到外面的宅第居住。 于是人们都互相庆贺。 李辅国这才害怕起来,上表请求退位。 辛酉(十三日),代宗罢免了李辅国兼任的中书令职务,进爵位为博陆王。 李辅国入宫致谢,愤恨哽咽地对代宗说道:“老奴侍候不了郎君了,请让老奴到九泉之下去侍候先帝吧!”代宗仍然安慰劝说一番,然后让他回去。 壬戌,以兵部侍郎严武为西川节度使。 壬戌(十四日),代宗任命兵部侍郎严武为西川节度使。 襄邓防御使裴屯城,既得密敕,即帅麾下二千人沿汉趣襄阳;己巳,陈于水北。 以兵逆之,问其所以来,对曰:“尚书不受朝命,故来。 若受代,谨当释兵。”曰:“吾已蒙恩,复留镇此,何受代之有!”因取敕及告身示之,惊惑。 与副使薛南阳纵兵夹击,大破之,追擒于申口,送京师;赐死。 襄邓防御使裴驻军城,即然得到了肃宗的密敕,便率领部下二千人沿汉江奔赴襄阳,己巳(二十一日)在水北岸布阵。 来率军迎战,询问裴率军前来的原因,裴回答说:“尚书不接受朝廷的命令,所以我前来讨伐。 如果你接受取代你的命令,我自当解甲而归。”来说:“我已经承蒙皇上的恩典,再次留下来镇守襄阳,还有什么要接受替代的呢?”说罢便取出代宗的敕令以及告身给裴看,裴惊疑不解。 来与节度副使薛南阳纵兵夹击,将裴打得大败,在申口追上裴,将他抓获,押送京师。 代宗赐他死。 乙亥,以通州刺史刘晏为户部侍郎兼京兆尹,充度支、转运、盐铁、铸钱等使。 乙亥(二十七日),代宗任命通州刺史刘晏为户部侍郎兼京兆尹,担任度支使、转运使、盐铁使、铸钱使等职。 秋,七月,壬辰,以郭子仪都知朔方、河东、北庭、潞·仪·泽·沁·陈·郑等节度行营及兴平等军副元帅。 秋季,七月壬辰(十五日),代宗任命郭子仪总领朔方、河东、北庭及潞、仪、泽、沁、陈、郑等节度使行营,以及兴平等军副元帅。 癸巳,剑南兵马使徐知道反,以兵守要害,拒严武,武不得进。 癸已(十六日),剑南兵马使徐知道谋反,派军队扼守要害地区,抵挡严武,严武无法前进。 八月,桂州刺史邢济讨西原贼帅吴功曹等,平之。 八月,桂州刺史邢济征讨西原贼军统帅吴功曹等人,针他们平定。 己未,徐知道为其将李忠厚所杀,剑南悉平。 己未(十三日),徐知道被他的部将李忠厚杀掉,剑南叛军全部平定。 乙丑,山南东道节度使来入朝谢罪,上优待之。 乙丑(十九日),山南东道节度使来入朝承认有罪,请求恕罪,代宗对他很优待。 己巳,郭子仪自河东入朝。 时程元振用事,忌子仪功高任重,数谮之于上。 子仪不自安,表请解副元帅、节度使。 上慰抚之,子仪遂留京师。 己巳(二十三日),郭子仪从河东入朝。 当时程元振当权,他忌妒郭子仪功高任重,多次在代宗面前说郭子仪的坏话。 郭子仪心里不安,上表请求解除副元帅、节度使的职务。 代宗慰劳安抚他,于是郭子仪便留在京师。 台州贼帅袁晁攻陷浙东诸州,改元宝胜;民疲于赋敛者多归之。 李光弼遣兵击晁于衢州,破之。 台州贼军统帅袁晁攻陷浙东各州,改年号为宝胜,深受赋税之苦的百姓大多归附袁晁。 李光弼派遣军队在衢州进攻袁晁,将他击败。 乙亥,徙鲁王适为雍王。 乙亥(二十九日),代宗改封鲁王李适为雍王。 九月,庚辰,以来为兵部尚书、同平章事、知山南东道节度使。 九月庚辰(初四),代宗任命来为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兼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乙未,加程元振骠骑大将军兼内侍监。 乙未(十九日),代宗提升程元振为骠骑大将军兼内侍监。 左仆射裴冕为山陵使,议事有与程元振相违者,丙申,贬冕施州刺史。 左仆射裴冕担任山陵使,商议事情时,有时意见与程元振不一致,丙申(二十日),代宗将裴冕贬为施州刺史。 上遣中使刘清潭使于回纥,修旧好,且征兵讨史朝义。 清潭至其庭,回纥登里可汗已为朝义所诱,云“唐室继有大丧,今中原无主,可汗宜速来共收其府库。”可汗信之。 清潭致敕书曰:“先帝虽弃天下,今上继统,乃昔日广平王,与叶护共收两京者也。”回纥业已起兵至三城,见州、县皆为丘墟,有轻唐之志,乃困辱清潭。 清潭遣使言状,且曰:“回纥举国十万众至矣!”京师大骇。 上遣殿中监药子昂往劳之于忻州南。 初,毗伽阙可汗为登里求婚,肃宗以仆固怀恩女妻之,为登里可敦。 可汗请与怀恩相见,怀恩时在汾州,上令往见之,怀恩为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负,可汗悦,遣使上表,请助国讨朝义。 可汗欲自蒲关入,由沙苑出潼关东向,药子昂说之曰:“关中数遭兵荒,州县萧条,无以供拟,恐可汗失望;贼兵尽在洛阳,请自土门略邢、、怀、卫而南,得其资财以充军装。”可汗不从;又请“自太行南下据河阴,扼贼咽喉”,亦不从;又请“自陕州大阳津渡河,食太原仓粟,与诸道俱进”,乃从之。 代宗派遣中使刘清潭出使回纥,重新建立过去的友好关系,并想征调回纥军队讨伐史朝义。 刘清潭来到回纥王大庭,当时回纥登里可汗已经受到史朝义的诱惑,史朝义曾对他说:“唐室相继有大丧事,如今中原没有皇帝,可汗应当迅速前来共同收取唐室府库的财物。”回纥可汗信以为真。 刘清潭将诏书递给可汗,说道:“先帝虽然驾崩,但是现今的皇上已经即位,皇上就是过去的广平王,曾与叶护共同收复两京。”当时回纥已经调动军队到三受降城,看到州、县都成为废墟,产生了瞧不起唐朝的念头,于是困辱刘清潭。 刘清潭便派遣使者回朝汇报情况,并且说:“回纥调动全国十万军队前来了!”京师上下大为震骇。 代宗派遣殿中监药子昂前去忻州南面慰劳回纥军队。 从前,回纥毗伽阙可汗曾向唐朝为登里求婚,肃宗将仆固怀恩的女儿嫁给登里为妻,成为登里可敦。 回纥可汗请求与仆固怀恩会面,仆固怀恩当时在汾州,代宗命他前去见面。 仆固怀恩对回纥可汗说对唐朝的恩典信义不能辜负,回纥河汗很高兴,派遣使者上表,请求帮助唐朝讨伐史朝义。 回纥可汗想从蒲关进入关中,经由沙苑,出潼关向东开拔,药子昂劝可汗说:“关中多次遭受兵荒,州县萧条,没有东西可以供给,恐怕会使可汗失望。 叛军全在洛阳,请可汗从土门攻略邢州、州、怀州、卫州,向南进军,得到各州的资财,用来补充军备。”回纥可汗不同意。 药子昂又请回纥可汗“从太行山南下,占据河阴,卡住叛军的咽喉。”回纥可汗也不同意。 药子昂又请回纥可汗“从陕州大阳津渡过黄河,食用太原仓的粟米,与诸道军队一起进军”。 回纥可汗这才同意。 袁晁陷信州。 袁晁攻陷信州。 冬,十月,袁晁陷温州、明州。 冬季,十月,袁晁攻陷温州、明州。 以雍王适为天下兵马元帅。 辛酉,辞行,以兼御史中丞药子昂、魏琚为左右厢兵马使,以中书舍人韦少华为判官,给事中李进为行军司马,会诸道节度使及回纥于陕州,进讨史朝义。 上欲以郭子仪为适副,程元振、鱼朝恩等沮之而止。 加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同平章事兼绛州刺史,领诸军节度行营以副适。 代宗任命雍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 辛酉(十六日),雍王李适向代宗辞行,代宗任命兼任御史中丞的药子昂、魏琚为左右厢兵马使,中书舍人韦少华为判官,给事中李进为行军司马,前去陕州会合诸道节度使和回纥军队,共同进军讨伐史朝义。 代宗想让郭子仪担任李适的副手,程元振、鱼朝恩等人阻止,代宗只好作罢。 另外任命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为同平章事兼绛州刺史,统领各军节度行营,担任李适的副手。 上在东宫,以李辅国专横,心甚不平,及嗣位,以辅国有杀张后之功,不欲显诛之。 壬戌夜,盗入其第,窃辅国之首及一臂而去。 敕有司捕盗,遣中使存问其家,为刻木首葬之,仍赠太傅。 代宗在东宫当太子时,因为李辅国专横跋扈,心里忿忿不平,等到即位后,因为李辅国有杀掉张后的功劳,不想公开杀掉他。 壬戌(十七日)夜里,盗贼进入李辅国的宅第,杀掉李辅国,带了他的头和一条臂走了。 代宗敕令有关部门捕捉盗贼,又派遣中使慰问李辅国的家属,为他刻了一个木脑袋来安葬李辅国,还追赠他为太傅。 丙寅,上命仆固怀恩与母、妻俱诣行营。 丙寅(二十一日),代宗命令仆固怀恩和他母亲、妻子都到行营去。 雍王适至陕州,回纥可汗屯于河北,适与僚属从数十骑往见之。 可汗责适不拜舞,药子昂对以礼不当然。 回纥将军车鼻曰:“唐天子与可汗约为兄弟,可汗于雍王,叔父也,何得不拜舞?”子昂曰:“雍王,天子长子,今为元帅。 安有中国储君向外国可汗拜舞乎!且两宫在殡,不应舞蹈。”力争久之,车鼻遂引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各鞭一百,以适年少未谙事,遣归营。 少华一夕而死。 雍王李适到达陕州时,回纥可汗驻扎在陕州河北县,李适与僚属随从数十人乘马前往看望回纥可汗。 回纥可汗叱责李适不行拜舞大礼,药子昂回答说,按照礼仪不应当这样。 回纥将军车鼻说:“唐朝天子与可汗已经结为兄弟,对雍王来说,可汗是叔父,怎么能不拜舞呢?”药子昂说:“雍王是天子的长子,如今又为元帅。 哪里有中国的储君向外国河汗拜舞的道理呢!况且太上皇和先帝尚未出殡,也不应该舞蹈。”力争好长时间,于是车鼻将药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各打一百鞭,以李适年少不懂事,遣送回营。 魏琚、韦少华过了一夜就死了。 戊辰,诸军发陕州,仆固怀恩与回纥左杀为前锋,陕西节度使郭英义、神策观军容使鱼朝恩为殿,自渑池入;潞泽节度使李抱玉自河阳入;河南等道副元帅李光弼自陈留入;雍王留陕州。 辛未,怀恩等军于同轨。 戊辰(二十三日),各路军队从陕州出发,仆固怀恩与固纥左杀为前锋,陕西节度使郭英义、神策观军容使鱼朝恩殿后,从渑池入攻洛阳;潞泽节度使李抱玉从河阳入攻洛阳,河南等道副元帅李光弼从陈留入攻洛阳。 雍王李适留守陕州。 辛未(二十六日),仆固怀恩等在同轨驻扎。 史朝义闻官军将至,谋于诸将。 阿史那承庆曰:“唐若独与汉兵来,宜悉众与战;若与回纥俱来,其锋不可当,宜退守河阳以避之。”朝义不从。 壬申,官军至洛阳北郊,分兵取怀州;癸酉,拔之。 乙亥,官军陈于横水。 贼众数万,立栅自固,怀恩陈于西原以当之。 遣骁骑及回纥并南山出栅东北,表里合击,大破之。 朝义悉其精兵十万救之,陈于昭觉寺,官军骤击之,杀伤甚众,而贼陈不动;鱼朝恩遣射生五百人力战,贼虽多死者,陈亦如初。 镇西节度使马曰:“事急矣!”遂单骑奋击,夺贼两牌,突入万众中。 贼左右披靡,大军乘之而入,贼众大败;转战于石榴园、老君庙,贼又败;人马相蹂践,填尚书谷,斩首六万级,捕虏二万人,朝义将轻骑数百东走。 怀恩进克东京及河阳城,获其中书令许叔冀、王等,承制释之。 怀恩留回纥可汗营于河阳,使其子右厢兵马使及朔方兵马使高辅成帅步骑万余乘胜逐朝义,至郑州,再战皆捷。 朝义至汴州,其陈留节度使张献诚闭门拒之,朝义奔濮州,献诚开门出降。 史朝义听说官军即将到达,便与诸将商议对策。 阿史那承庆说:“如果唐朝单独率领汉军前来,就应当率领全军与他们决战。 如果与回纥军队一起来,兵锋锐不可挡,我们就应该退守河阳,避其锋芒。”史朝义不同意。 壬申(二十七日),官军到达洛阳北郊,分兵夺取怀州。 癸酉(二十八日),官军攻克怀州。 癸酉(二十八日),官军攻克怀州。 乙亥(三十日),官军在横水布阵。 数万叛军,设置栅栏,各自固守,仆固怀恩在西原布阵抵挡叛军。 又派遣劲骑以及回纥军队出南山攻到栅栏东北,里外合击,将叛军打得大败。 史朝义率领他所有的精锐部队十万人前去救援,在昭觉寺布阵,官军急速冲击敌阵,杀伤很多敌军,但贼军陈势仍然没有动摇。 鱼朝恩派遣射生军五百人奋力冲杀,虽然叛军死者众多,但阵势仍如当初。 镇西节度使马说:“事情急迫了!”于是单枪匹马奋力冲击,夺得叛军两块盾牌,突入千军万马之中。 叛军纷纷倒下,大部队乘机突入敌阵,叛军大贩。 双方转战到石榴园、老君庙一带,叛军又遭惨败,人马互相践踏,填满了尚书谷。 官军杀死六万人,捕获二万人,史朝义仅率领数百名轻骑向东逃窜。 仆固怀恩进而攻克东京以及河阳城,抓获史朝义的中书令许叔冀、王等人,遵照代宗的制令又将他们释放了。 仆固怀恩留在河阳回纥河汗的营帐中,派他的儿子右厢兵马使仆固以及朔方兵马使高辅成率领步、骑兵一万多人乘胜追击史朝义,到达郑州时,又与叛军交战,都取得了胜利。 史朝义逃到汴州,他的陈留节度使张献诚紧闭城门,拒绝让他进城,史朝义又逃奔濮州,张献诚打开城门出城向官军投降。 回纥入东京,肆行杀略,死者万计,火累旬不灭。 朔方、神策军亦以东京、郑、汴、汝州皆为贼境,所过虏掠,三月乃已。 此屋荡尽,士民皆衣纸。 回纥悉置所掠宝货于河阳,留其将安恪守之。 回纥军队进入东京,肆意杀掠,死者数以万计,大火几十天都没有熄灭。 朔方、神策军也因为东京、郑州、汴州、汝州都是叛军控制的区域,所过之处大肆虏掠,三个月之后才停止。 一排排的房屋被毁坏荡尽,百姓都只好穿上纸衣。 回纥可汗将他们所掠的财物全部存放到河阳,留下他的将领安恪看守。 十一月,丁丑,露布至京师。 十一月,丁丑(初二),捷报传到京师。 朝义自濮州北渡河,怀恩进攻滑州,拔之,追败朝义于卫州。 朝义睢阳节度使田承嗣等将兵四万余人与朝义合,复来拒战;仆固击破之,长驱至昌乐东。 朝义帅魏州兵来战,又败走。 于是邺郡节度使薛嵩以相、卫、、邢四州降于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恒阳节度使张忠志以赵、恒、深、定、易五州降于河东节度使辛云京。 嵩,楚玉之子也。 抱玉等已进军入其营,按其部伍,嵩等皆受代;居无何,仆固怀恩皆令复位。 由是抱玉、云京疑怀恩有贰心,各表言之,朝廷密为之备;怀恩亦上疏自理,上慰勉之。 辛巳,制:“东京及河南、北受伪官者,一切不问。” 史朝义从濮州北渡黄河,仆固怀恩进攻并攻克了滑州,又在卫州追上史朝义,将他击败。 史朝义的睢阳节度使田承嗣等人率兵四万多人与史朝义会合,又前来抵抗。 仆固将他们击败,长驱直入,到达昌乐县东面。 史朝义率领魏州的军队前来交战,又兵败退走。 于是邺郡节度使薛嵩献出相州、卫州、州、邢州,向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投降。 恒阳节度使张忠志献出赵州、恒州、深州、定州、易州,向河东节度使辛云京投降。 薛嵩是薛楚玉的儿子。 李抱玉等人已进军到薛嵩的军营中,检查他的部队,薛嵩等人都接受李抱玉派人取代。 没过多久,仆固怀恩让他们都官复原位。 因此,李抱玉、辛云京怀疑仆固怀恩怀有二心,分别上表说到此事,朝廷暗地里防备仆固怀恩。 仆固怀恩也上书为自己辩护,代宗安慰和勉励他一番。 辛巳(初六),代宗下制令:“东京以及河南、河北接受伪职的人概不追究。” 己丑,以户部侍郎刘晏兼河南道水陆转运都使。 己丑(十四日),代宗任命户部侍郎刘晏兼任河南道水陆转运都使。 丁酉,以张忠志为成德军节度使,统恒、赵、深、定、易五州,赐姓李,名宝臣。 初,辛云京引兵将出井陉,常山裨将王武俊说宝臣曰:“今河东兵精锐,出境远斗,不可敌也。 且吾以寡当众,以曲遇直,战则必离,守则必溃,公其图之。”宝臣乃撤守备,举五州来降。 及复为节度使,以武俊之策为善,擢为先锋兵马使。 武俊,本契丹也,初名没诺干。 丁酉(二十二日),代宗任命张忠志为成德军节度使,统领恒州、赵州、深州、定州、易州,赐姓为李,名为宝臣。 从前,辛云京率领军队将要东出井陉,常山副将王武俊劝李宝臣说:“如今河东军队十分精锐,出境远征,势不可敌。 况且我们以少挡多,以曲遇直,如果交战就必定会众叛亲离,固守就必然会溃败,你应该好好考虑。”李宝臣便撤除守备,率五州前来投降辛云京。 等到李宝臣又任节度使后,认为王武俊的计策很好,提拔他为先锋兵马使。 王武俊本是契丹族人,原名没诺干。 郭子仪以仆固怀恩有平河朔功,请以副元帅让之。 己亥,以怀恩为河北副元帅,加左仆射兼中书令、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 郭子仪因为仆固怀恩有平定河朔的功劳,请求代宗将副元帅的职位让给他。 己亥(二十四日),代宗任命仆固怀恩为河北副元帅,加任左仆射兼中书令、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 史朝义走至贝州,与其大将薛忠义等两节度合,仆固追之至监清。 朝义自衡水引兵三万还攻之,设伏击走之。 回纥又至,官军益振,遂逐之;大战于下博东南,贼大败,积尸拥流而下;朝义奔莫州。 怀恩都知兵马使薛兼训、兵马使郝庭玉与田神功、辛云京会于下博,进围朝义于莫州,青淄节度使侯希逸继至。 史朝义逃到贝州,与他的大将薛忠义等二节度使会合,仆固一直追击到临清县,史朝义从衡水率军三万回师反攻,仆固设下伏兵将他们击退。 此时回纥军队又抵达临清县,官军势力更加壮大,于是追击史朝义。 在下博县东南双方大战,贼军大败,成堆的尸体随着河流冲走了。 史翰义逃往莫州。 仆固怀恩部下都知兵马使薛兼训、兵马使郝庭玉在下博县与田神功、辛云京会合后,便进军莫州,围攻史朝义,青淄节度使侯希逸也随后赶到。 十二月,庚申,初以太祖配天地。 十二月庚申(十六日),首次在祭祀天地时附祭太祖。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上之上广德元年(癸卯、763) 唐代宗广德元年(癸卯,公元763年) 春,正月,己卯,追谥吴太后曰章敬皇后。 春季,正月己卯(初五),代宗追谥吴太后为章敬皇后。 癸未,以国子祭酒刘晏为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度支等使如故。 癸未(初九),代宗任命国子祭酒刘晏为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度支使等职务仍然不变。 初,来在襄阳,程元振有所请托,不从;及为相,元振谮言涉不顺。 王仲升在贼中,以屈服得全,贼平得归,与元振善,奏与贼合谋,致仲升陷贼。 壬寅,坐削官爵,流播州,赐死于路,由是藩镇皆切齿于元振。 从前,来在襄阳时,程元振曾经请求和嘱托他办事,来没有答应;等到来担任宰相后,程元振诬陷来说了对代宗不恭敬的话。 王仲升在贼军中,曾因表示屈服才得以偷生,贼军被平定后,他回归朝廷,与程元振关系很好,便奏称来与贼军合谋,致使自己被贼军抓获。 壬寅(二十八日),来被削去官爵,流放播州,在流放的路上被代宗赐死,因此藩镇都对程元振恨得咬牙切齿。 史朝义屡出战,皆败,田承嗣说朝义,令亲往幽州发兵,还救莫州,承嗣自请留守莫州。 朝义从之,选精骑五千自北门犯围而出。 朝义既去,承嗣即以城降,送朝义母、妻、子于官军。 于是仆固、侯希逸、薛兼训等帅众三万追之,及于归义,与战,朝义败走。 史朝义屡次出战,都遭失败,田承嗣劝说史朝义,他亲自前往幽州征调军队,回救莫州,请求让自己留下守卫莫州。 史朝义采纳了他的建议,挑选五千精锐骑兵从北门冲出包围。 史朝义离去之后,田承嗣马上举城投降,将史朝义的母亲、妻子、儿子一起送到官军那儿。 于是仆固、侯希逸、薛兼训等人率领三万士兵追击史朝义,在归义县追上了史朝义,双方交战,史朝义又败走。 时朝义范阳节度使李怀仙已因中使骆奉仙请降,遣兵马使李抱忠将兵三千镇范阳县,朝义至范阳,不得入。 官军将至,朝义遣人谕抱忠以大军留莫州、轻骑来发兵救援之意,因责以君臣之义,抱忠对曰:“天不祚燕,唐室复兴,今既归唐矣,岂可更为反覆,独不愧三军邪!大丈夫耻以诡计相图,愿早择去就以谋自全。 且田承嗣必已叛矣,不然,官军何以得至此!”朝义大惧,曰:“吾朝来未食,独不能以一餐相饷乎!”抱忠乃令人设食于城东。 于是范阳人在朝义麾下者,并拜辞而去,朝义涕泣而已,独与胡骑数百既食而去。 东奔广阳,广阳不受;欲北入奚、契丹,至温泉栅,李怀仙遣兵追及之;朝义穷蹙,缢于林中,怀仙取其首以献。 仆固怀恩与诸军皆还。 当时史朝义部下范阳节度使李怀仙已经通过中使骆奉仙向朝廷请求投降,并派遣兵马使李抱忠率领三千士兵镇守范阳县。 史朝义来到范阳,李抱忠不让他入城。 官军即将追到,史朝义派人将大部队留在莫州、轻装骑兵前来征调军队救援的意图告诉了李抱忠,并且用君臣道理责备他,李抱忠回答说:“老天不让燕人做皇帝,唐室又复兴了,今天既然已经归顺唐朝,难道可以再反覆,就不愧对三军将士吗?大丈夫以诡计相图为可耻,但愿你能早点选择后路,考虑保全自己。 况且田承嗣一定已经叛变了,不然的话,官军怎么能够追到这里呢!”史朝义十分害怕,说:“从早晨以来,我们滴水未进,难道不能让我们吃一顿饭吗?”李抱忠便让人在城东供应膳食。 于是史朝义手下的范阳人一起向史朝义叩拜辞别而去,史朝义只是痛哭流涕而已,吃罢饭,独自与数百名胡人骑兵离去。 史朝义向东奔赴广阳,广阳也不接收他们。 史朝义想向北进入奚、契丹境内,来到温泉栅时,李怀仙派兵追上了他们。 史朝义走投无路,在树林中上吊自杀,李怀仙割取了他的头颅献给朝廷。 仆固怀恩与各路军队都回军。 甲辰,朝义首至京师。 甲辰(三十日),史朝义的头颅被送到了京师。 闰月,己酉夜,有回纥十五人犯含光门,突入鸿胪寺,门司不敢遏。 闰正月己酉(初五)夜里,有十五名回纥人侵犯含光门,冲进鸿胪寺,守门人不敢制止他们。 癸亥,以史朝义降将薛嵩为相、卫、邢、、贝、磁六州节度使,田承嗣为魏、博、德、沧、瀛五州都防御使,李怀仙仍故地为幽州、卢龙节度使。 时河北诸州皆已降,嵩等迎仆固怀恩,拜于马首,乞行间自效;怀恩亦恐贼平宠衰,故奏留嵩等及李宝臣分帅河北,自为党援。 朝廷亦厌苦兵革,苟冀无事,因而授之。 癸亥(十九日),代宗任命史朝义部下的降将薛嵩为相、卫、邢、、贝、磁六州节度使,田承嗣为魏、博、德、沧、瀛五州都防御使,李怀仙仍在故地担任幽州、卢龙节度使。 当时河北各州都已投降,薛嵩等人迎接仆固怀恩,在他坐骑前叩拜,恳求让他们留在军中效力,仆固怀恩也害怕贼军平定后会失宠,所以上奏让薛嵩等人以及李宝臣留下来,分别统率河北各藩镇,成为他的党羽外援。 朝廷也厌恶战争,只希望天下无事,因而将河北交给他们。 回纥登里可汗归国,其部众所过抄掠,廪给小不如意,辄杀人,无所忌惮。 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欲遣官属置顿,人人辞惮,赵城尉马燧独请行。 此回纥将至,燧先遣人赂其渠帅,约毋暴掠,帅遗之旗曰:“有犯令者,君自戮之。”燧取死囚为左右,小有违令,立斩之。 回纥相顾失色,涉其境者皆拱手遵约束。 抱玉奇之,燧因说抱玉曰:“燧与回纥言,颇得其情。 仆固怀恩恃功骄蹇,其子好勇而轻,今内树四帅,外交回纥,必有窥河东、泽潞之志,宜深备之。”抱玉然之。 回纥登里可汗回国,他的部众在所经之地搜劫财物,由官府供给他们粮食,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动手杀人,无所顾忌。 陈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想派遣下属官吏设办理招待和供应的事,但因为害怕,人人都推托,唯独赵城县尉马燧请求去办理。 等到回纥军即将到达时,马燧先派人贿赂他们的首领,约定不得残暴抢劫,首领给他留下了一面旗,说道:“如果有违反命令的人,你可以自行杀掉他们。”马燧让死囚作随从,稍有违令,便立即杀掉。 回纥人互相对视,大惊失色,于是经过境内的回纥人都拱手遵守规约。 李抱玉十分惊奇,马燧借此机会劝说李抱玉,说道:“我与回纥人交谈过,对他们情况颇为了解。 仆固怀恩自恃有功,傲慢不顺,他的儿子仆固喜欢逞能,轻率浮躁,如今在国内树立田承嗣、李宝臣、李怀仙、薛嵩四员将帅,对外结交回纥,一定有窥视河东、泽潞的志向,应当好好地防备他们。”李抱玉认为确实如此。 初,长安人梁崇义以羽林射生从来镇襄阳,累迁右兵马使。 崇义有勇力,能卷铁舒钩;沈毅寡言,得众心。 之入朝也,命诸将分戍诸州,死,戍者皆奔归襄阳。 行军司马庞充将兵二千赴河南,至汝州,闻死,引兵还袭襄州;左兵马使李昭拒之,充奔房州。 崇义自邓州引戍兵归,与昭及副使薛南阳相让为长,久之不决,众皆曰:“兵非梁卿主之不可。”遂推崇义为帅。 崇义寻杀昭及南阳,以其状闻,上不能讨。 三月甲辰,以崇义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留后。 崇义奏改葬,为之立祠,不居听事及正堂。 从前,长安人梁崇义以羽林射生军跟随来镇守襄阳,历经升迁,任右兵马使。 梁崇义有勇力,能够弯卷铁器,舒展铁钩,生性刚毅,沉默寡言,很得人心。 来入朝时,命令诸将分别戍守各州,来死后,戍守各州的将士都纷纷逃回襄阳。 行军司马庞充率领二千士兵奔赴河南,到达汝州时,听说来去世,便率军回袭襄州。 左兵马使李昭抵抗庞充,庞充逃往房州。 梁崇义从邓州率领戍守的军队返回襄阳,他与李昭和节度副使薛南阳互相推让不肯做统帅,很长时间决定不下,大家都说:“军队非梁崇义统帅不可。”于是推举梁崇义为统帅。 不久梁崇义杀掉了李昭和薛南阳,并向代宗作了奏报,代宗不能讨伐他。 三月甲辰(初一),代宗任命梁崇义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留后。 梁崇义奏请为来改葬,并建立祠堂,自己不在来的厅堂和正堂居住。 辛酉,葬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于泰陵;庙号玄宗。 庚午,葬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于建陵;庙号肃宗。 辛酉(十八日),代宗将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葬在泰陵,庙号为玄宗。 庚午(二十七日),将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葬在建陵,庙号为肃宗。 夏,四月,庚辰,李光弼奏擒袁晁,浙东皆平。 时晁聚众近二十万,转攻州县,光弼使部将张伯仪将兵讨平之。 伯仪,魏州人也。 夏季,四月庚辰(初七),李光弼奏称已经抓获袁晁,浙东地区的叛乱全部平息。 当时,袁晁聚集了近二十万人马,辗转进攻州县,李光弼派遣部将张伯仪率领军队讨伐,镇压了他们。 张伯仪是魏州人。 郭子仪数上言:“吐蕃、党项不可忽,宜早为之备。” 郭子仪多次进言说:“吐蕃、常项不可忽视,应当及早防备他们。” 辛丑,遣兼御史大夫李之芳等使于吐蕃,为虏所留,二年乃得归。 辛丑(二十八日)代宗派遣兼御史大夫李之芳等人出使吐蕃,他们被吐蕃扣留,二年之后才得以回到唐朝。 群臣三上表请立太子;五月,癸卯,诏许俟秋成议之。 大臣们三次上表请求立太子,五月癸卯(初一),代宗下诏允许等到秋收后商议此事。 丁卯,制分河北诸州:以幽、莫、妫、檀、平、蓟为幽州管;恒、定、赵、深、易为成德军管;相、贝、邢、为相州管;魏、博、德为魏州管;沧、棣、冀、瀛为青淄管;怀、卫、河阳为泽潞管。 丁卯(二十五日),唐代宗颁布制令分割河北各州:将幽州、莫州、妫州、檀州、平州、蓟州归属幽州统管;恒州、定州、赵州、深州、易州归属成德军统管;相州、贝州、邢州、州归属相州统管;魏州、博州、德州归属魏州统管;沧州、棣州、冀州、瀛州归属青淄统管;怀州、卫州、河阳归属泽潞统管。 六月,癸酉,礼部侍郎华阴杨绾上疏,以为:“古之选士必取行实,近世专尚文辞。 自隋炀帝始置进士科,犹试策而已;至高宗时,考功员外郎刘思立始奏进士加杂文,明经加帖,从此积弊,转而成俗。 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长老以此训子,其明经则诵帖括以求侥幸。 又,举人皆令投牒自应,如此,欲其返淳朴,崇廉让,何可得也!请令县令察孝廉,取行著乡闾,学知经术者,荐之于州,刺史考试,升之于省。 任各占一经,朝廷择儒学之士,问经义二十条,对策三道,上第即注官,中第得出身,下第罢归。 又道举亦非理国,望与明经、进士并停。”上命诸司通议,给事中李栖筠、左丞贾至、京兆尹严武并与绾同。 至议以为:“今试学者以帖字为精通,考文者以声病为是非,风流颓弊,诚当厘改。 然自东晋以来,从多侨寓,士居乡土,百无一二;请兼广学校,保桑梓者乡里举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敕礼部具条目以闻。 绾又请置五经秀才科。 六月癸酉(初一),礼部侍郎华阴人杨绾上书认为:“古代选官必须考核他的操行,近代选官则专门崇尚文章。 从隋炀帝开始设置进士科以来,还只是考试策论而已;到唐高宗时,考功员外郎刘思立首次上奏,考进士科要加试杂文,明经科加试帖经,从此积成弊端,又转变成习俗。 朝廷的公卿大臣以此来看待士人,家中长辈以此来教导儿子,其中明经科的考试,人们背诵帖括经书以求侥幸及第。 而且,让举人都自己呈递谱牒前来应试,如此一来,要想让他们回归淳朴,崇尚清廉忍让,怎么做得到呢!请让县令察举孝廉之士,取那些在乡里表现出众的,以及饱读经书的人,推荐他们到州府。 经过刺史对他们的考试,再送到尚书省。 让他们各自选一部经典,朝廷选择儒学之士作考官,考问他们经义二十条,对策三道,考试成绩优秀的便按资历名次授予官职,中等的给予录选的资格,下等的让他们回去。 再者,考老庄的道举也同治理国家无干,希望与明经、进士二科的考试一起停止。”代宗命令各有关部门共同商议,给事中李栖筠、左丞贾至、京兆尹严武都与杨绾的意见相同。 贾至的意见认为:“如今考试经学的人以帖括经书的文字来断定是否精通经典,考试文章的人以是否音从文顺来辨别文章的好坏,这种风气颓废衰败,确实应当更改。 然而从东晋以来,人们都侨居他乡,在故乡居住的士人,不到百分之一二,请求朝廷同时广设学校,确保在故乡的人得到乡里的推举,寓居他乡的人得到学校的推举。”代宗敕令礼部制定科举考试条陈,再上报给他。 杨绾又请求代宗设置五经秀才科。 庚寅,以魏博都防御使田承嗣为节度使。 承嗣举管内户口,壮者皆籍为兵,惟使老弱者耕稼,数年间有众十万;又选其骁健者万人自卫,谓之牙兵。 庚寅(十八日),代宗任命魏博都防御使田承嗣为节度使。 田承嗣检索所辖的全部户籍人口,强壮者都入册让他们当兵,只让老弱者耕种庄稼,数年时间便拥有十万大军。 他又挑选骁勇刚健的士兵一万人保卫自己,称之为牙兵。 同华节度使李怀让为程无振所谮,恐惧,自杀。 同华节度使李怀让被程元振所诬陷,恐惧万分,最后自杀身亡。

唐纪四十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中之上永泰元年(乙巳、765)

唐纪四十唐代宗永泰元年(乙巳、公元765年) 闰十月,乙巳,郭子仪入朝。 子仪以灵武初复,百姓雕弊,戎落未安,请以朔方军粮使三原路嗣恭镇之;河西节度使杨志烈既死,请遣使巡抚河西及置凉、甘、肃、瓜、沙等州长史。 上皆从之。 闰十月乙巳(十七日),郭子仪来到朝廷。 郭子仪认为灵武刚刚收复,百姓生计衰败,戎人部落尚未安定,请求代宗让朔方军粮使三原人路嗣恭出镇灵武。 河西节度使杨志烈已经出世,郭子仪奏请派遣使者巡视和安抚河西地区,并且在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等州设置长史职位。 代宗全部采纳了他的建议。 丁未,百官请纳职田充军粮;许之。 丁未(十九日),大臣们奏请征收官员职田的税粮来充当军粮。 代宗准许。 戊申,以户部侍郎路嗣恭为朔方节度使。 嗣恭披荆棘,立军府,威令大行。 戊申(二十日),代宗任命户部侍郎路嗣恭为朔方节度使。 路嗣恭披荆斩棘,设立节度使军府,威严的号令得到执行。 己酉,郭子仪还河中。 己酉(二十一日),郭子仪返回河中。 初,剑南节度使严武奏将军崔旰为利州刺史;时蜀中新乱,山贼塞路,旰讨平之。 及武再镇剑南,赂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以求旰,献诚使旰移疾自解,诣武。 武以为汉州刺史,使将兵击吐蕃于西山,连拔其数城,攘地数百里;武作七宝舆迎旰入成都以宠之。 从前,剑南节度使严武奏请任命将军崔旰为利州刺史。 当时蜀中地区新近发生骚乱,山中贼寇堵塞了交通道路。 崔旰前去讨伐,平息了骚乱。 等到严武再次出镇剑南时,贿赂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以便得到崔旰。 张献诚让崔旰作书称病,辞去职务,前往严武处。 严武让他担任汉州刺史,派他率军在西山攻击吐蕃。 崔旰接连攻克吐蕃的几个城池,夺取了数百里的土地。 严武特意制作七宝车将崔旰迎入成都,十分宠爱他。 武薨,行军司马杜济知军府事。 都知兵马使郭英干,英义之弟也,与都虞候郭嘉琳共请英义为节度使;旰时为西山都知兵马使,与所部共请大将王崇俊为节度使。 会朝廷已除英义,英义由是衔之,至成都数日,即诬崇俊以罪而诛之。 召旰还成都,旰辞以备吐蕃,未可归,英义愈怒,绝其馈饷以困之。 旰转徙入深山,英义自将兵攻之,声言助旰拒守。 会大雪,山谷深数尺,士马冻死者甚众,旰出兵击之,英义大败,收余兵,才及千人而还。 严武去世后,行军司马杜济主持剑南节度的军政事务。 都知兵马使郭英干,是郭英义的弟弟,与都虞候郭嘉琳一起奏请任命郭英义为剑南节度使;而当时崔旰担任西山都知兵马使,他与部下一起奏请任命大将王崇俊为剑南节度使。 恰巧朝廷已经任命郭英义为剑南节度使,郭英义为此而对崔旰等人怀恨。 郭英义到达成都数天,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王崇俊杀掉,召崔旰返回成都。 崔旰则托辞防备吐蕃,不能返回,郭英义更加气愤,便断绝粮饷以使崔旰陷入困境。 崔旰转移到深山,郭英义又亲自率军进攻崔旰,声称帮助崔旰防御吐蕃。 这时恰巧下大雪,山谷中积雪深达数尺,士兵和战马冻死很多。 崔旰出兵反击,郭英义大败,收集残兵,总共才一千人,狼狈而归。 英义为政,严暴骄奢,不恤士卒,众心离怨。 玄宗之离蜀也,以所居行宫为道士观,仍铸金为真容。 英义爱其竹树茂美,奏为军营,因徙去真容,自居之。 旰宣言英义反,不然,何以徙真容自居其处!于是帅所部五千余人袭成都。 辛巳,战于城西,英义大败。 旰遂入成都,屠英义家。 英义单骑奔简州。 普州刺史韩澄杀英义,送首于旰。 邛州牙将柏茂琳、泸州牙将杨子琳、剑州牙将李昌各举兵讨旰,蜀中大乱。 旰,卫州人也。 郭英义为政严酷残暴,骄奢淫逸,从不体恤士兵,致使众心离散,怨愤四起。 玄宗离开蜀地后,将所居住的行宫改为道士观,还用金铸造玄宗肖像。 郭英义喜爱观中竹林繁茂幽美,奏请将观改为军营,于是迁走玄宗肖像,自己居住在观中。 崔旰宣称郭英义谋反,否则,他为什么要迁走玄宗肖像,自己住到那里去呢!于是崔旰率领部下五千多人袭击成都。 辛巳(疑误),在成都城西双方交战,郭英义大败。 于是崔旰进入成都,屠杀了郭英义一家。 郭英义单骑逃往简州。 普州刺史韩澄杀掉郭英义,将他的首级送给了崔旰。 邛州牙将柏茂琳、泸州牙将杨子琳、剑州牙将李昌分别率军讨伐崔旰,蜀地大乱。 崔旰是卫州人。 华原令顾繇上言,元载子伯和等招权受贿,十二月,戊戌,繇坐流锦州。 华原县令顾繇上书说,元载的儿子元伯和等人揽权受贿,十二月戊戌(十一日),顾繇获罪,被流放到锦州。 自安、史之乱,国子监室党颓坏,军士多借居之。 祭酒萧昕上言:“学校不可遂废。” 自从安、史之乱以后,国子监的厅堂房舍毁坏严重,许多将士借这些房子来居住。 国子祭酒萧昕进言说:“学校不应该因此而荒废。” 大历元年(丙午、766) 大历元年(丙午,公元766年) 春,正月,乙酉,敕复补国子学生。 春季,正月乙酉(二十九日),代宗下敕重新补充国子监学生。 丙戌,以户部尚书刘晏为都畿、河南、淮南、江南、湖南、荆南、山南东道转运、常平、铸钱、盐铁等使,侍郎第五琦为京畿、关内、河东、剑南、山南西道转运等使,分理天下财赋。 丙戌(三十日),代宗任命户部尚书刘晏为都畿道、河南道、淮南道、江南道、湖南道、荆南道、山南东道转运使、常平使、铸钱使、盐铁使等,侍郎第五琦为京畿道、关内道、河东道、剑南道、山南西道转运使等职务,分别管理国家的财政赋税。 周智光至华州,益骄横,召之,不至,上命杜冕从张献诚于山南以避之;智光遣兵于商山邀之,不获。 智光自知罪重,乃聚亡命、无赖子弟,众至数万,纵其剽掠以悦其心,擅留关中所漕米二万斛,藩镇贡献,往往杀其使者而夺之。 周智光回到华州后,更加飞扬跋扈,代宗召见,他也不去。 代宗让杜冕跟随张献诚到山南躲避周智光。 周智光派遣军队在商山拦截杜冕,但没有得到。 周智光自知罪孽深重,便纠集亡命之徒、无赖子弟,其众多达数万,纵容他们烧杀虏掠以博取他们的欢心。 又擅自截留漕运到关中的大米二万斛。 对于各藩镇向朝廷贡献的方物,周智光常常杀掉使者而夺取之。 二月,丁亥朔,释奠于国子监。 命宰相帅常参官、鱼朝恩帅六军诸将往听讲,子弟皆服朱紫为诸生。 朝恩既贵显,乃学讲经为文,仅能执笔辨章句,遽自谓才兼文武,人莫敢与之抗。 二月丁亥朔(初一),代宗在国子监举行释奠礼。 代宗下令宰相率领常参官、鱼朝恩率领六军将领前往国子监听讲儒家经典,他们的子弟都穿紫红衣服作为学生。 鱼朝恩已经尊贵显赫,便学习讲演经典,撰述文章。 他仅能执笔识读章句,就马上自称是文武全才,别人都不敢与他争辩。 辛卯,命有司修国子监。 辛卯(初五),代宗下令有关部门维修国子监。 元载专权,恐奏事者攻讦其私,乃请:“百官凡论事,皆先白长官,长官白宰相,然后奏闻。”仍以上旨谕百官曰:“比日诸司奏事烦多,所言多谗毁,故委长官、宰相先定其可否。” 元载大权独揽,害怕上奏论事者揭露他私揽大权,就奏请说:“百官如果有事论奏,都应当先告诉有关部门长官,由各长官告诉宰相,然后再奏报陛下。”他还以圣旨的名义告诉百官说:“近来,各有关部门上奏论事繁多,所说的多是谗言诋毁之词,所以委托诸长官、宰相首先确定所说的事是否可以上奏。” 刑部尚书颜真卿上疏,以为:“郎官、御史,陛下之耳目。 今使论事者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也。 陛下患群臣之为谗,何不察其言之虚实!若所言果虚宜诛之,果实宜赏之。 不务为此,而使天下谓陛下厌听览之烦,托此为辞以塞谏争之路,臣窃为陛下惜之!太宗著《门司式》云:‘其无门籍人,有急奏者,皆令门司与仗家引奏,,无得关碍。 ’所以防壅蔽也。 天宝以后,李林甫为相,深疾言者,道路以目。 上意不下逮,下情不上达,蒙蔽喑呜,卒成幸蜀之祸。 陵夷至于今日,其所从来者渐矣。 夫人主大开不讳之路,群臣犹莫敢尽言,况令宰相大臣裁而抑之,则陛下所闻见者不过三数人耳。 天下之士从此钳口结舌,陛下见无复言者,以为天下无事可论,是林甫复起于今日也!昔林甫虽擅权,群臣有不谘宰相辄奏事者,则托以他事阴中伤之,犹不敢明令百司奏事皆先白宰相也。 陛下傥不早寤,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载闻而恨之,奏真卿诽谤;乙未,贬峡州别驾。 刑部尚书颜真卿上疏认为:“郎官和御史都是陛下的耳目。 如今让上奏论事者先告诉宰相,是陛下自己堵塞自己的耳目。 陛下如果害怕大臣进谗言,为什么不观察他们所言的真假!假如所言如果是假,那就应该将他们杀掉;如果是真,那就应当奖赏他们。 如果陛下不致力做到这一步,就会使天下人说陛下对听览臣下奏章感到厌烦,以此为借口,堵塞臣下劝谏争辩的途径,我为陛下感到惋惜!太宗所著《门司式》说:‘那些没有出入宫门凭证的人,如有急事上奏,都命令掌管宫门的人和执掌仪仗宿卫的人引导上奏,不许阻挠。 ’这是为了避免雍塞蒙蔽。 天宝以后,李林甫担任宰相,非常讨厌上奏论事的人,人们敢怒而不敢言。 致使皇上的意图不能向下传达,而下面的情况皇上不能了解。 皇上被蒙蔽,臣下缄口不言,终于酿成玄宗逃奔蜀地的大祸。 国家衰败到今天这种地步,有它深远的根源。 皇上大开直言不讳之路,大臣尚且不敢完全讲话,更何况让宰相大臣先行裁决和压制,那么陛下所能听到和看到的人不过三几个了。 天下的有识之士从此沉默不语,陛下看到无人再上奏论事,就会认为天下没有可论的事情,这真像李林甫在今天又复活了似的!过去李林甫虽然大权独揽,大臣中仍有不征求宰相意见而上奏论事的,对此,李林甫仅能借口其他事,暗中伤害他们,尚且不敢明目张胆地下令各有关部门上奏论事都必须先告诉宰相。 陛下倘若不及早醒悟,就会逐渐孤立,过后虽然心中懊悔,也来不及了!”元载听到颜真卿上疏很恨他,奏称颜真卿诽谤。 乙未(初九),代宗将颜真卿贬为峡州别驾。 己亥,命大理少卿杨济修好于吐蕃。 己亥(十三日),代宗命令大理少卿杨济与吐蕃建立友好关系。 壬子,以杜鸿渐为山南西道·剑南东·西川副元帅、剑南西川节度使,以平蜀乱。 壬子(二十六日),代宗任命杜鸿渐为山南西道、剑南东川、剑南西川副元帅,剑南西川节度使,以平定蜀地的叛乱。 以四镇、北庭行营节度使马兼宁节度使。 以段秀实为三使都虞候。 卒有能引弓重二百四十斤者,犯盗当死,欲生之,秀实曰:“将有爱憎而法不一,虽韩、彭不能为理。”善其议,竟杀之。 处事或不中理,秀实力争之。 有时怒甚,左右战栗,秀实曰:“秀实罪若可杀,何以怒为!无罪杀人,恐涉非道。”拂衣起,秀实徐步而出;良久,置酒召秀实谢之。 自是军州事皆咨秀实而后行。 由是在宁,声称殊美。 唐代宗让四镇、北庭行营节度使马兼任宁节度使。 马让段秀实担任四镇、北庭和宁三节度使都虞候。 马部下有一士兵,能拉开二百四十斤重的弓,因盗窃该当处死,而马想免他死罪,段秀实对马说:“将领有爱憎之情,就会执法不一,即使是韩信、彭越也无法治理军队。”马对段秀实的议论颇为赞赏,终于杀掉那个士兵。 有时,马处理事情不合理,段秀实就据理力争。 有时马十分恼怒,身边的人吓得胆战心惊,段秀实说:“如果我犯了应该杀头的罪,你何必大发雷霆!杀死无罪的人,恐怕是无道的。”马气得拂衣而起,段秀实则慢慢地走了出去,过了很久,马摆酒召见段秀实,以示谢罪。 从此,凡军州中事,马都征求段秀实意见然后施行。 因此,马在宁的名声非常好。 癸丑,以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兼剑南东川节度使,邛州刺史柏茂琳为邛南防御使;以崔旰为茂州刺史,充西山防御使。 三月,癸未,献诚与旰战于梓州,献诚军败,仅以身免,旌节皆为旰所夺。 癸丑(二十七日),代宗任命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兼任剑南东川节度使,邛州刺史柏茂琳为邛南防御使,崔旰为茂州刺史,担任西山防御使。 三月癸未(二十八日),张献诚在梓州与崔旰交战,张献诚兵败,仅免身死,节度使的旌节都被崔旰夺走。 夏,五月,河西节度使杨休明徙镇沙州。 夏季,五月,河西节度使杨休明将治所迁移到沙州。 秋,八月,国子监成;丁亥,释奠。 鱼朝恩执《易》升高座,讲“鼎覆”以讥宰相。 王缙怒,元载怡然。 朝恩谓人曰:“怒者常情,笑者不可测也。” 秋季,八月,国子监修复完毕。 丁亥(初四),在国子监行释奠礼。 鱼朝恩手执《易经》,坐于高座,宣讲《易经》中所说的:“鼎折一足,鼎中美食就会倾覆,”以此来讽刺宰相。 王缙十分气愤,而元载和颜悦色,十分坦然。 鱼朝恩跟别人说:“发怒是常情,而微笑则是不可揣测的。” 杜鸿渐至蜀境,闻张献诚败而惧,使人先达意于崔旰,许以万全。 旰卑辞重赂以迎之,鸿渐喜;进至成都,见旰,但接以温恭,无一言责其干纪,州府事悉以委旰。 又数荐之于朝,因请以节制让旰,以柏茂琳、杨子琳、李昌各为本州刺史。 上不得已从之。 壬寅,以旰为成都尹、西川节度行军司马。 杜鸿渐到达蜀地境内,听说张献诚兵败,感到很害怕,他派人先去崔旰致意,保证让他不受伤害。 崔旰以谦辞重礼迎接他,杜鸿渐很高兴。 到达成都,见了崔旰,仅以温和恭谦的态度进行接触,没有说一句责备他违反法纪的话,将州府事务全部委托崔旰处理。 杜鸿渐又多次向朝廷推荐崔旰,而且请求朝廷将节度使职位让给崔旰,让柏茂琳、杨子琳、李昌分别担任本州刺史。 代宗不得已,只好同意他的建议。 壬寅(十九日),代宗任命崔旰为成都尹、西川节度行军司马。 甲辰,以鱼朝恩行内侍监、判国子监事。 中书舍人京兆常衮上言:“成均之任,当用名儒,不宜以宦者领之。”丁未,命宰相以下送朝恩上。 甲辰(二十一日),代宗任命鱼朝恩为内侍监,兼管国子监事务。 中书舍人京兆人常衮上书说:“国子监的官员应当起用名儒,不应该让宦官兼任。”丁未(二十四日),代宗命令宰相以下各级官员送鱼朝恩上任。 京兆尹黎干自南山引涧水穿漕渠入长安,功竟不成。 京兆尹黎干从南山引涧水穿漕渠进入长安,这项工程最终未能成功。 冬,十月,乙未,上生日,诸道节度使献金帛、器服、珍玩、骏马为寿,共直缗线二十四万。 常衮上言,以为:“节度使非能男耕女织,必取之于人。 敛怨求媚,不可长也。 请却之。”上不听。 冬季,十月乙未(十三日),代宗生日,各道节度使贡献黄金玉帛、器物衣服、珍贵的玩赏物品和骏马作为寿礼,价值为缗线二十四万。 常衮向代宗进言,认为:“节度使不会男耕女织,这些财物必然从人民榨取。 敛民招怨讨好陛下,这种风气决不可助长。 请求陛下不要接受这些寿礼。”代宗不听。 京兆尹第五琦什一税法,民苦其重,多流亡。 十一月,甲子,日南至,赦,改元,悉停什一税法。 京兆尹第五琦实行十中取一的税制,民众颇受税重之苦,许多人流亡他乡。 十一月甲子(十二日),冬至日,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历,十中取一的税制全部停用。 十二月,癸卯,周智光杀陕州监军张志斌。 智光素与陕州刺史皇甫温不协,志斌入奏事,智光馆之,志斌责其部下不肃,智光怒曰:“仆固怀恩不反,正由汝辈激之。 我亦不反,今日为汝反矣!”叱下斩之,脔食其肉。 朝士举选人,畏智光之暴,多自同州窃过,智光遣将将兵邀之于路,死者甚众。 戊申,诏加智光检校左仆射,遣中使余元仙持告身授之。 智光慢骂曰:“智光有大功于天下国家,不与平章事而与仆射!且同、华地狭,不足展材,若益以陕、虢、商、、坊五州,庶犹可耳。”因历数大臣过失,且曰:“此去长安百八十里,智光夜眠不敢舒足,恐踏破长安城,至于挟天子令诸侯,惟周智光能之。”元仙股栗。 郭子仪屡请讨智光,上不许。 十二月癸卯(二十二日),周智光杀陕州监军张志斌。 周智光一向与陕州刺史皇甫温不和,张志斌入朝奏报事务,周智光将他留居馆舍,张志斌入朝奏报事务,周智光将他留居馆舍,张志斌责备周智光部下不守纪律,周智光愤怒地说:“仆固怀恩本来不造反,正是由于你这一类人激怒他。 我也没有造反,今天却因你而造反了!”叱令左右将张志斌推下去斩首,将他剁成肉片吃掉。 朝廷官员推举的候选官员,都畏惧周智光的残暴,大多数从同州悄悄经过,周智光派遣将领率兵在路途中阻截,被杀死的人很多。 戊申(二十七日),代宗下诏将周智光晋升为检校左仆射,派遣中使余元仙携带告身去授予周智光。 周智光谩骂道:“我周智光对国家有特大功劳,不给平章事而给仆射的职位!况且同州、华州地方狭小,不足以施展我的才能,假如给我增加陕州、虢州、商州、州、坊州等五州,那样还差不多。”因而历数大臣们的过失,并且说道:“这里距长安一百八十里地,我晚上睡觉不敢伸展双足,害怕踏破长安城。 至于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有周智光才能办到。”余元仙吓得双腿直颤。 郭子仪屡次请求讨伐周智光,代宗没有允许。 郭子仪以河中军食常乏,乃自耕百亩,将校以是为差,于是士卒皆不劝而耕。 是岁,河中野无旷土,军有余粮。 郭子仪因为河中军队的食粮经常匮乏,于是亲自耕地一百亩,将领们依此定出等级,因此士兵们都无需劝导而从事农耕。 本年,河中地区没有闲置的土地,军队也存有余粮。 以陇右行军司马陈少游为桂管观察使。 少游,博州人也,为吏强敏而好贿,善结权贵,以是得进。 既得桂州,恶其道远多瘴疠;宦官董秀掌枢密,少游请岁献五万缗,又纳贿于元载子仲武。 内外引荐,数日,改宣歙观察使。 代宗任命陇右行军司马陈少游为桂管观察使。 陈少游是博州人,做官机敏强干,又喜欢贿赂,善于结交权贵,因此得以升官。 陈少游已经得到桂州,但他讨厌桂州路途遥远,而又多传染病。 当时宦官董秀执掌枢密事务,陈少游请求每年献给董秀五万缗钱,又向元载的儿子元仲武行贿。 于是董秀和元载分别内外向代宗引荐陈少游。 几天以后,代宗改任陈少游为宣歙观察使。 二年(丁未、767) 二年(丁未,公元767年) 春,正月,丁巳,密诏郭子仪讨周智光,子仪命大将浑、李怀光军于渭上;智光麾下闻之,皆有离心。 己未,智光大将李汉惠自同州帅所部降于子仪。 壬戌,贬智光澧州刺史。 甲子,华州牙将姚怀、李延俊杀智光,以其首来献。 春季,正月丁巳(初六),代宗秘密下诏让郭子仪讨伐周智光,郭子仪命令大将浑、李怀光在渭水河畔驻扎军队。 周智光的部下听说后,都有心脱离周智光。 己未(初八),周智光的大将李汉惠从同州率领部下向郭子仪投降。 壬戌(十一日),代宗将周智光贬为沣州刺史。 甲子(十三日),华州牙将姚怀、李延俊杀掉周智光,并将周智光的头颅献给朝廷。 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入朝,以收华州为名,帅所部兵大掠,自潼关至赤水二百里间,财畜殆尽,官吏有衣纸或数日不食者。 己巳,置潼关镇兵二千人。 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入朝,他以收复华州为名,率领他的部队大肆掠夺,从潼关到赤水二百里间,财物牲畜被掠殆尽,当地官员们有的以纸当衣,有的数天没有饭吃。 己巳(十八日),朝廷在潼关设置镇守部队二千人。 壬申,分剑南置东川观察使,镇遂州。 壬申(二十一日),朝廷从剑南节度使中分置东川观察使,镇守遂州。 二月,丙戌,郭子仪入朝。 上命元载、王缙、鱼朝恩等互置酒于其第,一会之费至十万缗。 上礼重子仪,常谓之大臣而不名。 二月丙戌(初六),郭子仪入朝。 代宗命令元载、王缙、鱼朝恩等人分别在他们的宅第设置酒席款待郭子仪,一次宴席花费高达十万缗。 代宗对待郭子仪礼遇厚重,常常称他为大臣而不直呼其名。 郭暧尝与升平公主争言,暧曰:“汝倚乃父为天子邪!我父薄天子不为!”公主恚,奔车奏之。 上曰:“此非汝所知。 彼诚如是,使彼欲为天子,天下岂汝家所有邪!”慰谕令归。 子仪闻之,囚暧,入待罪。 上曰:“鄙谚有之:‘不痴不聋,不作家翁。 ’儿女子闺房之言,何足听也!”子仪归,杖暧数十。 郭暧曾经与升平公主发生口角,郭暧说:“你倚仗你父亲是天子吗?我父亲是不屑于做天子!”公主怨恨,乘车飞奔入宫奏报此事。 代宗说:“此事并非你所能知。 他们真是这样,假使他们想要做天子,天下怎么会是你家的呢!”代宗安慰劝说一番,让公主回去。 郭子仪听说此事后,将郭暧囚禁起来,自己入朝等待代宗的惩处。 代宗对郭子仪说:“有一句俗话说:‘不痴不聋,当不了家长。 ’儿女闺房中的话,哪值得去听呢!”郭子仪回家,打了郭暧数十大棍。 夏,四月,庚子,命宰相、鱼朝恩与吐蕃盟于兴唐寺。 夏季,四月庚子(二十一日),代宗命令宰相及鱼朝恩在兴唐寺与吐蕃举行结盟仪式。 杜鸿渐请入朝奏事,以崔旰知西川留后。 六月,甲戌,鸿渐来自成都,广为贡献,因盛陈利害,荐旰才堪寄任;上亦务姑息,乃留鸿渐复知政事。 秋,七月,丙寅,以旰为西川节度使,杜济为东川节度使。 旰厚敛以赂权贵,元载擢旰弟宽至御史中丞,宽兄审至给事中。 杜鸿渐请求入朝奏事,让崔旰担任西川留后。 六月甲戌(疑误),杜鸿渐从成都入朝,贡献了许多财物,并且竭力陈述利害关系,推荐崔旰有才干,可以寄予重任。 代宗也一味姑息,于是将杜鸿渐留在朝中,再次担任宰相职位。 秋季,七月丙寅(十九日),代宗任命崔旰为西川节度使,杜济为东川节度使。 崔旰增加赋税的征收,以比贿赂权贵,因而元载将崔旰的弟弟崔宽提升为御史中丞,崔宽的哥哥崔审提升为给事中。 丁卯,鱼朝恩奏以先所赐庄为章敬寺,以资章敬太后冥福,于是穷壮极丽,尽都市之财不足用,奏毁曲江及华清宫馆以给之,费逾万亿。 卫州进士高郢上书,略曰:“先太后圣德,不必以一寺增辉;国家永图,无宁以百姓为本。 舍人就寺,何福之为!”又曰:“无寺犹可,无人其可乎!”又曰:“陛下当卑宫室,以夏禹为法,而崇塔庙踵梁武之风乎!”又上书,略曰:“古之明王积善以致福,不费财以求福;修德以消祸,不劳人禳祸。 今兴造急促,昼夜不息,力不逮者随以榜笞,愁痛之声盈于道路,以此望福,臣恐不然。”又曰:“陛下回正道于内心,求微助于外物,徇左右之过计,伤皇王之大猷,臣窃为陛下惜之!”皆寝不报。 丁卯(二十日),鱼朝恩奏请将先前所赐给他的庄园改为章敬寺,为章敬太后祈求冥福。 于是,鱼朝恩将章敬寺修得极其宏伟壮丽,耗尽都市的木材还不够用。 又奏请拆毁曲江和华清宫的馆舍来供给修寺,费用超一万亿。 卫州人进士高郢上书,大略说:“已故太后德行崇高,不必以一座寺院来增添光彩。 国家要长治久安,不如以百姓的利益作为治国之本。 抛弃百姓的利益去修建寺院,怎么能够祈福呢!”他又说:“没有寺院尚可,但是能够没有百姓吗!”他又说:“陛下应当效法夏禹,不看重宫室,不应该步梁武帝的后尘而崇尚塔庙。”他又上书,大略说:“古代贤明的君主做好事以致福,不劳费资财以求福,修饬德行以消除灾祸,不劳费百姓以求得免灾。 如今匆忙昼夜建造寺院,对体力不支的人随意用棍杖殴打,道路上充满了愁叹哀痛的声音。 这样祈福,我害怕会适得其反。”他又说:“陛下在内心回避正确的道理,而求助于佛寺这种外物,听从身边的人的错误主意,损害了帝王的宏大谋划。 我暗自替陛下感到痛惜!”代宗对他的上书不作任何答复。 始,上好祠祀,未甚重佛。 元载、王缙、杜鸿渐为相,三人皆好佛;缙尤甚,不食荤血,与鸿渐造寺无穷。 上尝问以:“佛言报应,果为有无?”载等奏以:“国家运祚灵长,非宿植福业,何以致之!福业已定,虽时有小灾,终不能为害,所以安、史悖逆方炽而皆有子祸;仆固怀恩称兵内侮,出门病死;回纥、吐蕃大举深入,不战而退:此皆非人力所及,岂得言无报应也!”上由是深信之,常于禁中饭僧百余人;有寇至则令僧讲《仁王经》以禳之,寇去则厚加赏赐。 胡僧不空,官至卿监,爵为国公,出入禁闼,势移权贵,京畿良田美利多归僧寺,敕天下无得棰曳僧尼。 造金阁寺于五台山,铸铜涂金为瓦,所费钜亿;缙给中书符牒,令五台僧数十人散之四方,求利以营之。 载等每侍上从容,多谈佛事,由是中外臣民承流相化,皆废人事而奉佛,政刑日紊矣。 起初,代宗喜欢祠堂祭祀,并未看重佛教。 元载、王缙、杜鸿渐担任宰相,他们三人都崇信佛教。 王缙信奉尤笃,他不吃荤食,与杜鸿渐无止境地修造寺院。 代宗曾经问他们:“佛教所说的报应,果真有吗?”元载等人奏称:“国家能够国运长久,如果不是平素植下福业怎么可能达到呢!福业已经确定,虽然时常有些小灾小难,终究不能危害。 所以安禄山、史思明反叛朝廷,正当旺盛之际,便都遭到他们儿子的杀害。 仆固怀恩率军进攻朝廷,才出门就得病而死。 回纥、吐蕃大举深入内地,最后不战而退,这一切都不是人的力量所能达到的,难道能说没有报应吗!”代宗因此十分崇信佛教,经常在宫中设斋,供养一百多名和尚,有敌人前来就命令和尚宣讲《护国仁王经》,来祈祷免灾,敌人撤退后就赏赐给和尚丰厚的礼物。 胡人和尚不空,官做到卿监,赐爵位为国公,出入宫中,权势能左右权贵,京畿地区的良田和获利大的事业多归佛寺所有。 代宗敕令天下不得鞭打和欺辱僧尼,在五台山修造金阁寺,铸造鎏金铜瓦,所耗费的资金数以亿计。 王缙将中书省的文书发给和尚,命令五台山和尚数十人到全国各地去募捐集资,用来营建佛寺。 元载等人每当侍奉代宗,从容闲暇时,往往谈论佛事。 因此朝廷内外的官吏及百姓互相效仿、影响,都不做世人之事,而去崇奉佛教,政务刑法日益紊乱。 八月,庚辰,凤翔等道节度使、左仆射、平章事李抱玉入朝,固让仆射,言辞确至,上许之;癸丑,又让凤翔节度使,不许。 八月庚辰(初三),凤翔等道节度使、左仆射、平章事李抱玉入朝觐见,坚持要求辞掉仆射的职务,言辞十分坚决,代宗接受了他的请求。 癸丑(疑误),李抱玉又请求辞去凤翔节度使职务,代宗没有答应。 丁酉,杜鸿渐饭千僧,以使蜀无恙故也。 丁酉(二十日),杜鸿渐设斋供养一千名和尚,因为他出使蜀地安然无恙。 九月,吐蕃众数万围灵州,游骑至潘原、宜禄;郭子仪自河中帅甲士三万镇泾阳,京师戒严。 甲子,子仪移镇奉天。 九月,吐蕃军队数万人围攻灵州,流动出击的骑兵到达潘原、宜禄。 代宗下诏让郭子仪从河中率领三万名士兵镇守泾阳,京师实行戒严。 甲子(十七日),郭子仪移师镇守奉天。 山獠陷桂州,逐刺史李良。 山獠攻陷桂州,驱逐了桂州刺史李良。 冬,十月,戊寅,朔方节度使路嗣恭破吐蕃于灵州城下,斩首二千余级;吐蕃引去。 冬季,十月戊寅(初一),朔方节度使路嗣恭在灵州城下击败吐蕃军队,杀死了二千多名敌军,吐蕃军队撤退。 十二月,庚辰,盗发郭子仪父冢,捕之,不获。 人以为鱼朝恩素恶子仪,疑其使之。 子仪自奉天入朝,朝廷忧其为变;子仪见上,上语及之,子仪流涕曰:“臣久将兵,不能禁暴,军士多发人冢。 今日及此,乃天谴,非人事也。”朝廷乃安。 十二月庚辰(初四),盗贼挖掘了郭子仪父亲的坟冢,官府搜捕,没有抓获。 人们认为鱼朝恩向来讨厌郭子仪,怀疑是他派人干的。 郭子仪从奉天入朝,朝廷害怕他因此背叛。 郭子仪拜见代宗,代宗提到这件事,郭子仪痛哭流涕地说:“我长久带兵,却不能禁止残暴的行为,许多士兵挖掘别人的坟墓。 今天挖到我的头上,这是苍天在谴责我,不关乎人事。”朝廷于是安定下来。 是岁,复以镇西为安西。 这一年,朝廷将镇西重新改为安西。 新罗王宪英卒,子乾运立。 新罗王金宪英去世,他的儿子金乾运继承王位。 三年(戊申、768) 三年(戊申,公元768年) 春,正月,乙丑,上幸章敬寺,度僧尼千人。 春季,正月乙丑(二十日),代宗到章敬寺,剃度一千人出家当和尚、尼姑。 赠建宁王为齐王。 代宗追赠建宁王李为齐王。 二月,癸巳,商州兵马使刘洽杀防御使殷仲卿,寻讨平之。 二月癸巳(十八日),商州兵马使刘洽杀死防御使殷仲卿,不久朝廷讨伐平定了他。 甲午,郭子仪禁无故军中走马。 南阳夫人乳母之子犯禁,都虞候杖杀之。 诸子泣诉于子仪,且言都虞候之横,子颐诔遣之。 明日,以事语僚佐而叹息曰:“子仪诸子,皆奴材也。 不赏父之都虞候而惜母之乳母子,非奴材而何!” 甲午(十九日),郭子仪下令禁止在军营中无故驰马奔走。 郭子仪的妻子南阳夫人奶妈的儿子触犯禁令,都虞候将他用乱棍打死。 郭子仪的几个儿子在他面前哭诉,并且说都虞候专横,郭子仪狠狠地训斥并赶走了他们,第二天,郭子仪跟属僚们说起了这件事,并且叹息道:“我的几个儿子都是当奴的材料。 他们不赞赏父亲的都虞候,而是痛惜母亲的奶妈的儿子,不是当奴的材料又是什么呢!” 庚子,以后宫独孤氏为贵妃。 庚子(二十五日),代宗册封后宫的独孤氏为贵妃。 三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三月乙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夏,四月,戊寅,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以疾举从父弟右羽林将军献恭自代,上许之。 夏季,四月戊寅(初四),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诚因为有病,推举堂弟右羽林将军张献恭代替自己职务。 代宗准许。 壬寅,西川节度使崔旰入朝。 壬寅(二十八日),西川节度使崔旰入朝。 初,上遣中使征李泌于衡山,既至,复赐金紫,为之作书院于蓬莱殿侧,上时衣汗衫、蹑屦过之,自给、舍以上及方镇除拜、军国大事,皆与之议。 又使鱼朝恩于白花屯为泌作外院,使与亲旧相见。 当初,代宗派遣中使到衡山征召李泌入朝,李泌到来后,又赐给他金鱼袋及紫衣,又在宫中蓬莱殿旁边为他修建书院,代宗经常穿着汗衫、拖着鞋过去问候他。 自给事中、中书舍人等正五品官以上,及各藩镇节度使的任免、军政大事,代宗都和李泌商议。 代宗又派鱼朝恩在白花屯为李泌修建外院,以便让李泌与亲朋故旧相会。 上欲以泌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泌固辞。 上曰:“机务之烦,不得晨夕相见,诚不若且居密近,何必署敕然后为宰相邪!”后因端午,王、公、妃、主各献服玩,上谓泌曰:“先生何独无所献?”对曰:“臣居禁中,自巾至履皆陛下所赐,所余惟一身耳,何以为献!”上曰:“朕所求正在此耳。”泌曰:“臣身非陛下有,谁则有之?”上曰:“先帝欲以宰相屈卿而不能得,自今既献其身,当惟朕所为,不为卿有矣!”泌曰:“陛下欲使臣何为?”上曰:“朕欲卿食酒肉,有室家,受禄位,为俗人。”泌泣曰:“臣绝粒二十余年,陛下何必使臣其志乎!”上曰:“泣复何益!卿在九重之中,欲何之?”乃命中使为泌葬二亲,又为泌娶卢氏女为妻,资费皆出县官。 赐第于光福坊,令泌数日宿第中,数日宿蓬莱院。 代宗想让李泌担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泌坚持推托。 代宗对他说:“军政大事十分烦忙,我们不可能朝夕相处,不如姑且住得近一些,何必要签置敕令之后再当宰相呢!”后来过端午节,王、公、纪子、公主分别向代宗进献服饰和玩物,代宗对李泌说:“为什靡住得近一些,何必要签置敕令之后再当宰相呢!”后来过端午节,王、公、妃子、公主分别向代宗进献服饰和玩物,代宗对李泌说:“为什么唯独您没有进献礼物呢?”李泌回答说:“我身居宫中,从头巾一直到鞋都是陛下赏赐的,剩下的仅仅是我这个人了,我拿什么来向陛下贡献呢?”代宗说:“朕所需求的正是你这个人。”李泌说:“我这个人不是陛下所有,谁还能有呢?”代宗说:“先帝曾经想让你屈尊担任宰相,但是没有能够得到你,从今以后,你既然已经将自己奉献给朕,当然你只归朕所有,而不归你自己所有了!”李泌说:“陛下想让我做什么呢?”代宗说:“朕想让你吃酒肉,有家室,接受官职,还为俗人。”李泌哭着说:“我断绝世俗饮食二十多年,陛下何必让我毁了志向呢!”代宗说:“哭还有什么用!你在深宫之中,想上哪儿去?”于是,代宗命令中使为李泌埋葬双亲,又为李泌娶卢氏的女儿为妻,一切费用都由县官支付。 代宗赏赐给他一所光福坊的住宅,让李泌在自己的住宅中住几天,在蓬莱院住几天。 上与泌语及齐王,欲厚加褒赠,泌请用岐、薛故事赠太子,上泣曰:“吾弟首建灵武之议,成中兴之业,岐、薛岂有此功乎!竭诚忠孝,乃为谗人所害。 使尚存,朕必以为太弟。 今当崇以帝号,成吾夙志。”乙卯制,追谥曰承天皇帝;庚申,葬顺陵。 代宗与李泌谈到齐王李,想要给予他隆厚的褒扬与追赠。 李泌奏请采用岐王李范、薛王李业的先例追赠李为太子。 代宗哭着说道:“我的弟弟首次提议先帝北上灵武,成就了中兴的大业,岐王李范、薛王李业难道有这样的功劳吗!他竭尽忠孝,却被进谗言的小人所害。 假如他还活着,朕一定让他当皇太弟。 如今应当尊崇给他帝号,实现我的夙愿。”乙卯(疑误),唐代宗颁下制诰,追谥李为承天皇帝。 庚申(疑误),将李埋藏在顺陵。 崔旰之入朝也,以弟宽为留后,泸州刺史杨子琳帅精骑数千乘虚突入成都;朝廷闻之,加旰检校工部尚书,赐名宁,遣还镇。 崔旰入朝后,让他的弟弟崔宽担任留后,泸州刺史杨子琳率领数千名精锐骑兵乘虚突袭,攻入成都。 朝廷知道此事后,提升崔旰为检校工部尚书,并赐名为宁,派遣他回去镇守成都。 六月,壬辰,幽州兵马使朱希彩、经略副使昌平朱、弟滔共杀节度使李怀仙,希彩自称留后。 闰月,成德军节度使李宝臣遣将将兵讨希彩,为希彩所败;朝廷不得已宥之。 庚申,以王缙领卢龙节度使;丁卯,以希彩领幽州留后。 六月壬辰(二十日),幽州兵马使朱希彩、经略副使昌平人朱和他的弟弟朱滔一起杀死节度使李怀仙,朱希彩自称为留后。 闰六月,成德军节度使李宝臣派遣将领率军讨伐朱希彩,被朱希彩打败,朝廷不得已,只好宽恕朱希彩。 庚申(十八日),代宗任命王缙兼任卢龙节度使。 丁卯(二十五日),让朱希彩兼任幽州留后。 崔宽与杨子琳战,数不利,秋,七月,崔宁妾任氏出家财数十万,募兵得数千人,帅以击子琳,破之;子琳走。 崔宽与杨子琳交战,多次失利。 秋季,七月,崔宁的偏房任氏拿出数十万的家产,招募了数千名士兵,率领他们进攻,并打败了杨子琳,杨子琳兵败逃跑。 乙亥,王缙如幽州,朱希彩盛兵严备以逆之。 缙晏然而行,希彩迎谒甚恭。 缙度终不可制,劳军,旬余日而还。 乙亥(初四),王缙到幽州去,朱希彩布署精壮士兵,戒备森严地迎接王缙。 王缙安然地走着,朱希彩颇为恭敬地迎接拜见王缙。 王缙估计自己最终无法节制朱希彩,便慰劳军队,十多天返回京师。 回纥可敦卒,庚辰,以右散骑常侍萧昕为吊祭使。 回纥庭诘昕曰:“我于唐有大功,唐柰何失信,市我马,不时归其直?”昕曰:“回纥之功,唐已报之矣。 仆固怀恩之叛,回纥助之,与吐蕃连兵入寇,逼我郊畿。 及怀恩死,吐蕃走,然后回纥惧而请和,我唐不忘前功,加惠而纵之。 不然,匹马不归矣。 乃回纥负约,岂唐失信邪!”回纥惭,厚礼而归之。 回纥可敦去世,庚辰(初九),代宗任命右散骑常侍萧昕为吊祭使,回纥可汗当庭责问萧昕说:“我对唐朝是有大功的,唐朝为什么丧失信用,购买我的马,却不准时归还马价?”萧昕反驳说:“回纥的功劳,唐朝已经报答了。 仆固怀恩叛乱,回纥帮助他,并与吐蕃联合侵犯唐朝,进逼我们京畿郊县。 等到仆因怀恩去世,吐蕃逃走,后来回纥惧怕了,便向唐朝请求和解,我们唐朝并不忘记你们以前的功劳,给你们不少恩惠,放你们回去。 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人也回不去。 这是回纥违反了协约,难道能说是唐朝失去信用吗!”回纥可汗很惭愧,便送给萧昕一份厚礼,让他返回唐朝。 丙戌,内出盂兰盆赐章敬寺。 设七庙神座,书尊号于幡上,百官迎谒于光顺门。 自是岁以为常。 丙戌(十五日),代宗从宫内取出盂兰盆赐给章敬寺。 设置七庙神灵牌座,将他们的尊号写在幡上,大臣们在光顺门迎拜。 从此以后,每年都举行这样的仪式。 八月,壬戌,吐蕃十万众寇灵武。 丁卯,吐蕃尚赞摩二万众寇州,京师戒严;宁节度使马击破之。 八月壬戌(二十一日),吐蕃十万军队进犯灵武。 丁卯(二十六日),吐蕃尚赞摩率军二万进犯州,京师实行戒严,宁节度使马打败了尚赞摩。 庚午,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辛云京薨,以王缙领河东节度使,余如故。 庚午(二十九日),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辛云京去世,代宗让王缙兼任河东节度使,其余职位不变。 九月,壬申,命郭子仪将兵五万屯奉天以备吐蕃。 九月壬申(初一),代宗命令郭子仪率军五万驻扎奉天,用以防备吐蕃。 丁丑,济王环薨。 丁丑(初六),济王李环去世。 壬午,朔方骑将白元光击吐蕃,破之。 壬辰,元光又破吐蕃二万众于灵武。 凤翔节度使李抱玉使右军都将临洮李晟将兵五千击吐蕃,晟曰:“以力则五千不足用;以谋则太多。”乃将千人出大震关;至临洮,屠吐蕃定秦堡,焚其积聚,虏堡帅慕容谷种而还。 吐蕃闻之,释灵州之围而去,戊戌,京师解严。 壬午(十一日),朔方的骑兵将领白元光击败吐蕃。 壬辰(二十一日),白元光在灵武又打败了吐蕃二万人的军队。 凤翔节度使李抱玉派右军都将临洮人李晟率领五千人攻击吐蕃,李晟说:“凭实力五千人是不够用的,凭智谋又太多了。”于是李晟率领一千人,西出大震关。 到达临洮后,李晟摧毁吐蕃的定秦堡,焚烧吐蕃屯积的军需物资,俘虏守堡将领慕容谷种而归。 吐蕃听到此事后,就放弃对灵州的围困撤走了。 戊戌(二十七日),京师解除戒严。 颍州刺史李岵以事忤滑节度使令狐彰,彰使节度判官姚按行颍州,因代岵领州事,且曰:“岵不受代,即杀之。”岵知之,因激怒将士,使杀,与同死者百余人。 岵走依河南节度使田神功于汴州。 冬,十月,乙巳,彰表言其状,岵亦上表自理。 上命给事中贺若察往按之。 颍州刺史李岵因事冒犯了滑节度使令狐彰,令狐彰派节度判官姚巡行颍州,就此取代李岵主持州事务,并且对姚说:“如果李岵不接受你去代理,就杀掉他。”李岵知道此事后,就激怒将士,让他们杀掉姚,与姚一起被害的有一百多人。 李岵逃往汴州投靠河南节度使田神功。 冬季,十月乙巳(初五),令狐彰上表代宗禀报这一事件,李岵也上表替自己辩护。 代宗命令给事中贺若察前去审查此事。 丁卯,郭子仪自奉天入朝。 丁卯(二十七日),郭子仪从奉天入朝。 十一月,丁亥,以幽州留后朱希彩为节度使。 十一月丁亥(十七日),代宗任命幽州留后朱希彩为幽州节度使。 郭子仪还河中。 元载以吐蕃连岁入寇,马以四镇兵屯宁,力不能拒,而郭子仪以朔方重兵镇河中,深居腹中无事之地,乃与子仪及诸将议,徙镇泾州,而使子仪以朔方兵镇州,曰:“若以边土荒残,军费不给,则以内地租税及运金帛以助之。”诸将皆以为然。 十二月,己酉,徙马为泾原节度使,以、宁、庆三州隶朔方。 先往城泾州,以都虞候段秀实知州留后。 郭子仪返回河中。 元载认为吐蕃连年进犯,马率领四镇军队驻扎宁,其兵力无法与吐蕃对抗,而郭子仪率领朔方重兵镇守河中,深居在没有战事的腹心之地,便与郭子仪和诸将商议,让马移镇泾州,而让郭子仪率领朔方军队镇守州,元载说道:“如果因为边地荒芜,军费不足,就用内地的租税和运送财物来资助。”诸将都认为这种办法妥当。 十二月己酉(初九),代宗让马改任泾原节度使,将州、宁州、庆州归属于朔方。 马先去泾州修筑城,让都虞候段秀实担任州留后。 初,四镇、北庭兵远赴中原之难,久羁旅,数迁徙,四镇历汴、虢、凤翔,北庭历怀、绛、然后至,颇积劳弊。 及徙泾州,众皆怨诽。 刀斧兵马使王童之谋作乱,期以辛酉旦警严而发。 前夕,有告之者;秀实阳召掌漏者,怒之,以其失节,令每更来白,辄廷之数刻,遂四更而曙,童之不果发,秀实欲讨之而乱迹未露,恐军中疑其冤。 告者又云:“今夕欲焚马坊草,因救火谋作乱。”中夕,火果起,秀实命军中行者皆止,坐者勿起,各整部伍,严守要害。 童之白请救火,不许。 及旦,捕童之及其党八人,皆斩之。 下令曰:“后徙者族,流言者刑!”遂徙于泾。 当初,四镇、北庭的军队远途奔赴中原,解救朝廷的危难,长久客居他乡,多次迁移驻地,四镇的军队历经汴州、虢州、凤翔,北庭的军队历经怀州、绛州、州,然后到达州,军队颇为辛劳疲惫。 等到迁移泾州,将士都怨恨毁谤。 刀斧兵马使王童之图谋叛乱,确定在辛酉(二十一日)凌晨击鼓报晓时发难。 前一天夜晚,有人将此事告诉段秀实。 段秀实佯作召见执掌更漏的士兵,对他发火,借口时辰失调,命令他每到一更就前来禀告,每更故意延长几刻,于是到四更时天已破晓,王童之未能起事叛乱。 段秀实想讨伐王童之,然而叛乱的迹象尚未暴露,害怕军中将士怀疑王童之蒙受冤屈。 告密的人又说:“今天夜里王童之想焚烧马坊草垛,借口救火图谋叛乱。”午夜时分,草垛果然起火,段秀实命令军中正在行走的将士都停止走动,坐着的人不要起来,各自整理队伍,严守要害之地。 王童之禀告段秀实请求前去救火,没有得到同意。 等到天亮,段秀实逮捕了王童之及其同伙八人,将他们全都杀掉。 下命令说:“迁移迟的人要诛杀九族,散布流言蜚语的人要严刑惩处!”于是军队全部迁移到泾州。 癸亥,西川破吐蕃万余众。 癸亥(二十三日),西川的军队打败了吐蕃一万多人的军队。 平卢行军司马许杲将卒三千人驻濠州不去,有窥准南意,淮南节度使崔圆令副使元城张万福摄濠州刺史;杲闻,即提卒去,止当涂。 是岁,上召万福,以为和州刺史、行营防御使,讨杲。 万福至州,杲惧,移军上元,又北至楚州大掠,淮南节度使韦元甫命万福追讨之;未至淮阴,杲为其将康自劝所逐。 自劝拥兵继掠,循淮而东,万福倍道追而杀之,免者什二三。 元甫将厚赏将士,万福曰:“官健常虚费衣粮,无所事。 今方立小功,不足过赏,请用三分之一。” 平卢行军司马许杲率领三千人驻扎濠州不肯离去,有窥伺淮南的意图,淮南节度使崔圆命令节度副使元城人张万福代理濠州刺史,许杲听说后,即率领士兵离开濠州,来到当。 同年,代宗召见张万福,让他担任和州刺史、行营防御使,讨伐许杲。 张万福来到和州,许杲很惧怕,便率军转移到上元,又北上楚州大肆掠夺。 淮南节度使韦元甫命令张万福跟踪追击,张万福尚未到达淮阴,许杲已被部将康自劝所驱逐。 康自劝率军继续掠夺,并沿着淮河向东流窜,张万福日夜兼程追击并且杀掉他们,存留者仅十分之二三。 韦元甫即将厚赏将士,张万福说:“官军经常白白地耗费国家的衣粮。 如今才立下小功,不足以过份奖赏,请求用大赏的三分之一。” 四年(己酉、769) 四年(己酉,公元769年) 春,正月,丙子,郭子仪入朝,鱼朝恩邀之游章敬寺。 元载恐其相结,密使子仪军吏告子仪曰:“朝恩谋不利于公。”子仪不听。 吏亦告诸将,将士请衷甲以从者三百人。 子仪曰:“我,国之大臣,彼无天子之命,安敢害我!若受命而来,汝曹欲何为!”乃从家僮数人而往。 朝恩迎之,惊其从者之约。 子仪以所闻告,且曰:“恐烦公经营耳。”朝恩抚膺捧手流涕曰:“非公长者,能无疑乎!” 春季,正月丙子(初七),郭子仪入朝,鱼朝恩邀请他去章敬寺游玩。 元载害怕他们互相勾结,就秘密派郭子仪的军吏告诉郭子仪说:“鱼朝恩对你图谋不利。”郭子仪不听。 军吏也告诉各位将领,将士们有三百人请求衣内穿甲跟从郭子仪前去。 郭子仪说:“我是国家的大臣,他没有天子的命令,哪里敢暗害我!如果他受皇命而来,你们想干什么呢!”于是郭子仪带了几名家僮前往章敬寺。 鱼朝恩迎接郭子仪,对他随从俭省感到惊奇。 郭子仪将所听到的事告诉鱼朝恩,并且说:“害怕麻烦你张罗。”鱼朝恩抚胸拱手、痛哭流涕地说:“如果不是您这样的长者,能不怀疑我吗!” 壬午,流李岵于夷州。 壬午(十三日),代宗将李岵流放到夷州。 乙酉,郭子仪还河中。 乙酉(十六日),郭子仪返回河中。 辛卯,赐李岵死。 辛卯(二十二),代宗赐令李岵自尽。 二月,壬寅,以京兆之好、凤翔之麟游、普润隶神策军,从鱼朝恩之请也。 二月壬寅(初三),代宗听从鱼朝恩的请求,将京兆的好及凤翔的麟游、普润归属神策军管辖。 杨子琳既败还泸州,招聚亡命,得数千人,沿江东下,声言入朝;涪州守捉使王守仙伏兵黄草峡,子琳悉擒之,击守仙于忠州,守仙仅以身免。 子琳遂杀夔州别驾张忠,据其城。 荆南节度使卫伯玉欲结以为援,以夔州许之,为之请于朝。 阳曲人刘昌裔说子琳遣使诣阙请罪,子琳从之。 乙巳,以子琳为峡州团练使。 杨子琳败归泸州后,招集逃亡的士兵,共得几千人,沿着长江东下,声称入朝。 涪州守捉使王守仙在黄草峡埋伏兵马,被杨子琳全部抓获。 杨子琳在忠州攻击王守仙,王守仙仅孤身逃脱。 于是杨子琳杀掉夔州别驾张忠,占据夔州城。 荆南节度使卫伯玉想结交杨子琳作为后援,将夔州许给了他,为他向朝廷请求。 阳曲人刘昌裔劝说杨子琳派遣使者前往朝廷请罪,杨子琳听从了他的劝说。 乙巳(初六),代宗任命杨子琳为峡州团练使。 初,仆固怀恩死,上怜其有功,置其女宫中,养以为女。 回纥请以为可敦,夏,五月,辛卯,册为崇徽公主,嫁回纥可汗。 壬辰,遣兵部侍郎李涵送之,涵奏祠部郎中虞乡董晋为判官。 六月,丁酉,公主辞行,至回纥牙帐。 回纥来言曰:“唐约我为市,马既入,而归我贿不足,我于使人乎取之。”涵惧,不敢对,视晋,晋曰:“吾非无马而与尔为市,为尔赐不既多乎!尔之马岁至,吾数皮而归资。 边吏请致诘也,天子念尔有劳,故下诏禁侵犯。 诸戎畏我大国之尔与也,莫敢校焉。 尔之父子宁而畜马蕃者,非我谁使之!”于是其众皆环晋拜。 既又相帅南面序拜,皆举两手曰:“不敢有意大国。” 当初,仆固怀恩病死,代宗怜悯他有功劳,将他女儿安置在皇宫中,收为养女。 回纥可汗请让养女作他的可敦。 夏季,五月辛卯(二十四日),代宗册封养女为崇徽公主,嫁给回纥可汗。 壬辰(二十五日),派遣兵部侍郎李涵护送公主出嫁,李涵奏请祠部郎中虞乡人董晋担任判官。 六月丁酉(初一),公主向代宗辞行后,到达回纥可汗的牙帐。 回纥可汗让人传话说:“唐朝邀请我做买卖,我的马已经送到了唐朝,但付给我的钱财却不够,是否我应该派人去取呢?”李涵很害怕,不敢回答,他看了看董晋,董晋回答说:“我们不是没有马而同你们做交易,唐朝赏赐给你们的东西不是已经很多了吗!你们每年送来的马,我们仅数一下马皮,不考虑马的死活,即付给你们钱。 边地官吏请求天子责问此事,天子考虑到你们有功劳,所以下诏禁止边地官吏侵犯你们的利益。 各戎人害怕我大唐与你们友好,都不敢与你们较量。 你们父子得到安宁,牲畜马匹繁育增长,不是我大唐,谁能使你们这样!”于是回纥可汗的部众都围着董晋,向他叩拜,后来他们又一起排列有序地向南面唐朝方向跪拜,都举起双手说:“我们不敢对大国另有企图。” 戊申,王缙表让副元帅、都统、行营使。 戊申(十二日),王缙上表代宗请求让出副元帅、都统、行营使职务。 辛酉,郭子仪自河中迁于州,其精兵皆自随,余兵使裨将将之,分守河中、灵州。 军士久家河中,颇不乐徙,往往自逃归;行军司马严郢领留府,悉捕得,诛其渠帅,众心乃定。 辛酉(二十五日),郭子仪从河中迁往州,其精锐部队都随他行动,其余部队让副将率领,分别驻守河中、灵州。 士兵们长期以河中为家,很不乐意移防他地,往往从州逃回河中。 行军司马严郢主持河中留守军府事务,将他们全部抓获,杀掉为首的士兵,军心才得以稳定。 秋,九月,吐蕃寇灵州;丁丑,朔方留后常谦光击破之。 秋季,九月,吐蕃进犯灵州。 丁丑(十二日),朔方留后常谦光将他们击败。 河东兵马使王无纵、张奉璋等恃功骄蹇,以王缙书生,易之,多违约束。 缙受诏发兵诣盐州防秋,遣无纵、奉璋将步骑三千赴之。 奉璋逗遛不进,无纵托他事擅入太原城;缙悉擒斩之,并其党七人,诸将悍戾者殆尽,军府始安。 河东兵马使王无纵、张奉璋等人自恃有功,十分傲慢,认为王缙是一介书生,便轻视他,多次违反军规。 王缙受诏调动部队到盐州去防御吐蕃,派遣王无纵、张奉璋率领三千名步骑兵前去。 张奉璋停留不前,王无纵借口其他事擅自进入太原城,王缙将他们全部捉拿,并将他们和七名同伙杀掉,蛮横凶暴的将领几乎没有了,节度使军府方才安定。 冬,十月,常谦光奏吐蕃寇鸣沙,首尾四十里。 郭子仪遣兵马使浑将锐兵五千救灵州,子仪自将进至庆州,闻吐蕃退,乃还。 冬季,十月,常谦光奏称吐蕃进犯鸣沙县,其军队前后达四十里长。 郭子仪派遣兵马使浑率领五千精锐部队前去援救灵州,自己率军进到庆州,听到吐蕃退兵后,才返回。 黄门侍郎、同平章事杜鸿渐以疾辞位,壬申,许之;乙亥,薨。 鸿渐病甚,令僧削发,遗令为塔以葬。 黄门侍郎、同平章事杜鸿渐因病辞职,壬申(疑误),得到代宗的同意。 乙亥(十一日),杜鸿渐去世。 在杜鸿渐病重时,他命令和尚为他削发,留下遗嘱让他们造佛塔来埋葬他。 丙子,以左仆射裴冕同平章事。 初,元载为新平尉,冕尝荐之,故载举以为相,亦利其老病易制。 受命之际,蹈舞仆地,载趋而扶之,代为谢词。 十二月,戊戌,冕薨。 丙子(十二日),代宗任命左仆射裴冕为同平章事。 当初,元载任新平尉时,裴冕曾向朝廷推荐过他,所以,元载推举裴冕出任宰相,也因为裴冕年老多病,便于控制。 裴冕接受任命、向代宗行蹈舞礼时,突然摔倒在地,元载匆忙上前扶住他,代他向代宗致谢词。 十二月戊戌(初四),裴冕去世。 五年(庚戌、770) 五年(庚戌,公元770年) 春,正月,己巳,羌酋白对蓬等各帅部落内属。 春季,正月己巳(初五),羌族酋长白对蓬等人分别率领部落归附唐朝。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左监门卫大将军兼神策军使、内侍监鱼朝恩,专典禁兵,宠任无比,上常与议军国事,势倾朝野。 朝恩好于广座恣谈时政,陵侮宰相,元载虽强辩,亦拱默不敢应。 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左监门卫大将军兼神策军使、内侍监鱼朝恩,专门掌管禁军,代宗对他无比宠幸,经常与他议论国家的军政大事,朝廷内外,他的权势最大。 鱼朝恩喜欢在大臣聚集的场所放肆地谈论时政,侮辱宰相,元载虽然能言善辩,但也拱手沉默,不敢应对。 神策都虞候刘希暹,都知兵马使王驾鹤,皆有宠于朝恩;希暹说朝恩于北军置狱,使坊市恶少年罗告富室,诬以罪恶,捕击地牢,讯掠取服,籍没其家赀入军,并分赏告捕者;地在禁密,人莫敢言。 朝恩每奏事,以必允为期;朝廷政事有不豫者,辄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者邪!”上闻之,由是不怿。 神策都虞候刘希暹,都知兵马使王驾鹤都受到鱼朝恩的宠爱。 刘希暹劝说鱼朝恩在北军中设置监狱,让坊市的无赖少年搜罗并控告富豪人家,诬告他们犯了罪,逮捕关进地牢,用严刑逼供,使他们屈服,没收他们的家产归北军所有,并且分别奖赏诬告和搜捕的人。 监狱处于宫内隐密处,人们都不敢说。 鱼朝恩每次上奏论事,所期待的就是代宗一定认可。 偶尔朝廷政事没有与他商议,就愤怒地说:“天下的大事有不经过我手的吗!”代宗听说后,因此很不高兴。 朝恩养子令徽尚幼,为内给使,衣绿,与同列忿争,归告朝恩。 朝恩明日见上曰:“臣子官卑,为侪辈所陵,乞赐之紫衣。”上未应,有司已执紫衣于前,令徽服之,拜谢。 上强笑曰:“儿服紫,大宜称。”心愈不平。 鱼朝恩的养子鱼令徽年令还小,担任内给使,身着绿衣。 他与同事发生激烈的争执,回家后告诉了鱼朝恩。 第二天,鱼朝恩面见代宗说:“我儿子官职卑微,被同辈欺负,乞求陛下赐给他紫衣。”代宗尚未答应,有关官员已经拿着紫衣来到面前,鱼令徽穿上紫衣,向代宗叩拜致谢。 代宗强作笑颜,说道:“小孩子穿紫衣也很合适。”但心里更加愤愤不平。 元载测知上指,乘间奏朝恩专恣不轨,请除之;上亦知天下共怨怒,遂令载为方略。 朝恩每入殿,常使射生将周皓将百人自卫,又使其党陕州节度使皇甫温握兵于外以为援;载皆以重赂结之,故朝恩阴谋密语,上一一闻之,而朝恩不之觉也。 元载察觉到代宗的心事,乘机上奏控告鱼朝恩独断专行,图谋不轨,请求除掉他。 代宗也知道天下人对鱼朝恩都很怨恨和愤怒,于是命令元载想办法。 鱼朝恩每次入殿,常派射生将周皓率领一百人保护自己,又派他的同党陕州节度使皇甫温掌握重兵作为外援。 元载对他们都用重金贿赂,进行结交。 所以,鱼朝恩的谋和机密的言谈,代宗都了若指掌,而鱼朝恩却未察觉。 辛卯,载为上谋,徙李抱玉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以温为凤翔节度使,外重其权,实内温以自助也。 载又请割、虢、宝鸡、、隶抱玉,兴平、武功、天兴、扶风隶神策军,朝恩喜于得地,殊不以载为虞,骄横如故。 辛卯(二十七日),元载向代宗献计,让李抱玉改任山南西道节度使,皇甫温为凤翔节度使,表面上加强了鱼朝恩的权力,实际上是让皇甫温从内部来协助朝廷。 元载又请求将、虢、宝鸡、、划归李抱玉管辖,兴平、武功、天兴、扶风隶属神策军管辖。 能得一些地盘,鱼朝恩很高兴,对元载毫无戒心,骄傲专横仍同过去一样。 壬辰,加河南尹张延赏为东京留守;罢河南等道副元帅,以其兵属留守。 延赏,嘉贞之子也。 壬辰(二十八日),代宗晋升河南尹张延赏为东京留守;撤消河南等副元帅的职位,将其部队归属留守统领。 张延赏是张嘉贞的儿子。 二月,戊戌,李抱玉徙镇,军士愤怒,大掠凤翔坊市,数日乃定。 二月戊戌(初五),李抱玉移镇,士兵们十分愤怒,在凤翔坊街市大肆掠夺,数天之后才安定。 刘希暹颇觉上意异,以告鱼朝恩,朝恩始疑惧。 然上每见之,恩礼益隆,朝恩亦以此自安。 皇甫温至京师,元载留之未遣,因与温及周皓密谋诛朝恩。 既定计,载白上。 上曰:“善图之,勿反受祸!” 刘希暹颇觉代宗对鱼朝恩已有异图,告诉了鱼朝恩,鱼朝恩这才感到疑惑和恐惧。 然而代宗每次见到鱼朝恩,对他礼遇更加隆重,鱼朝恩也因此自安。 皇甫温来到京师,元载将他留住京师不派遣他回去,与他和周皓密谋杀掉鱼朝恩。 计策已经确定,元载便告诉了代宗,代宗说:“好好图谋他,不要反遭祸!” 三月,癸酉,寒食,上置酒宴贵近于禁中,载守中书省。 宴罢,朝恩将还营,上留之议事,因责其异图。 朝恩自辩,语颇悖慢,皓与左右擒而缢杀之,外无知者。 上下诏,罢朝恩观军容等使,内侍监如故。 诈云“朝恩受诏乃自缢”,以尸还其家,赐钱六百万以葬。 三月癸酉(初十),寒食节,代宗在宫中设酒席宴请亲近大臣,元载留守中书省。 宴席散后,鱼朝恩将要回营,代宗留他商议事情,于是斥责他有叛变的意图。 鱼朝恩自我辩解,言辞颇为顶撞傲慢,周皓与部下擒住鱼朝恩,将他勒死,外面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代宗颁下诏书,罢免鱼朝恩观军容使等职务,内侍监仍然保留。 谎称:“鱼朝恩接到诏书后便上吊自杀了。”将他的尸体送回家,赏赐六百万钱用来埋葬。 丁丑,加刘希暹、王驾鹤御史中丞,以慰安北军之心。 丙戌,赦京畿系囚,命尽释朝恩党与,且曰:“北军将士,皆朕爪牙,并宜仍旧。 朕今亲御禁旅,勿有忧惧。” 丁丑(十四日),代宗晋升刘希暹、王驾鹤为御史中丞,以便安抚北军的军心。 丙戌(二十三日),唐代宗赦免了京畿地区在押囚犯,下令释放鱼朝恩的所有党羽,并且说:“北军的将士们都是朕的亲信,都应该仍然象过去一样跟随朕。 今天朕亲自统御禁军,请不要忧虑恐惧。” 己丑,罢度支使及关内等道转运、常平、盐铁使,其度支事委宰相领之。 己丑(二十六日),朝廷撤销度支使以及关内等道转运使、常平使、盐铁使,度支事务委任宰相管理。 敕皇甫温还镇于陕。 代宗敕令皇甫温回陕州镇守。 元载既诛鱼朝恩,上宠任益厚,载遂志气骄溢;每众中大言,自谓有文武才略,古今莫及,弄权舞智,政以贿成,僭侈无度。 吏部侍郎杨绾,典选平允,性介直,不附载;岭南节度使徐浩,贪而佞,倾南方珍货以赂载。 载以绾为国子祭酒,引浩代之。 浩,越州人也。 载有丈人自宣州来,从载求官,载度其人不足任事,但赠河北一书而遣之。 丈人不悦,行至幽州,私发书视之,书无一言,惟署名而已。 丈人大怒,不得已试谒院僚,判官闻有载书,大惊,立白节度使,遣大校以箱受书,馆之上舍,留宴数日,辞去,赠绢千匹。 其威权动人如此。 元载杀掉鱼朝恩后,代宗对他更加宠幸和重用,于是元载趾高气扬。 每每在大臣中大言不惭地吹嘘,自称有文才武略,古往今来的人都不如他。 他玩弄权势和计谋,施政办事根据贿赂多少而定,生活奢侈无度。 吏部侍郎杨绾主管官吏的选拔,办事公平允当,又生性耿直,从不依附元载。 岭南节度使徐浩贪婪而善于阿谀奉承,他倾竭南方各种珍贵物品来贿赂元载。 元载让杨绾改任国子祭酒,让徐浩代替杨绾任吏部侍郎。 徐浩是越州人。 元载有一位长辈从宣州来,向元载谋求官职,元载估计这个人不足以任用办事,仅给他一封信,让他捎给河北节度使。 长辈不高兴,走到幽州时,私自拆信偷看,见信中一句话也没有,仅仅是元载的署名罢了。 长辈大怒,但又迫不得已,试着去拜见河北节度使院的幕僚,节度判官听到他捎来元载的书信,大为吃惊,立即告诉了节度使,节度使派遣大校用箱子接受元载的书信,把他安排在上等客房,挽留宴请数天,在他辞行时,赠给他一千匹绢。 元载的威势权力就是如此撼动人心。 夏,四月,庚子,湖南兵马使臧杀观察使崔灌;澧州刺史杨子琳起兵讨之,取赂而还。 夏季,四月庚子(初八),湖南兵马使臧杀害了观察使崔灌,澧州刺史杨子琳起兵讨伐臧,在索取臧的贿赂后退兵回去。 泾原节度使马屡诉本镇荒残,无以赡军,上讽李抱玉以郑、颍二州让之;乙巳,以兼郑颍节度使。 泾原节度使马屡次陈诉本镇荒凉凋残,没有东西供养军队,代宗便婉言劝说李抱玉将郑州、颍州让给马。 乙巳(十三日),代宗让马兼任郑颍节度使。 庚申,王缙自太原入朝。 庚申(二十八日),王缙从太原入朝。 癸未,以左羽林大将军辛京杲为湖南观察使。 癸未(疑误),代宗任命左羽林大将军辛京杲为湖南观察使。 荆南节度使卫伯玉遭母丧,六月,戊戌,以殿中监王昂代之。 伯玉讽大将杨等拒昂留己;甲寅,诏起复伯玉镇荆南如故。 荆南节度使卫伯玉遭母丧,六月戊戌(初七),代宗让殿中监王昂取代他出任节度使。 卫伯玉婉言劝说大将杨等人拒绝王昂仍保留自己。 甲寅(二十三日),代宗下诏重新起用卫伯玉镇守荆南。 秋,七月,京畿饥,米斗千钱。 秋季,七月,京畿地区发生饥荒,一斗米价值一千钱。 刘希暹内常自疑,有不逊语,王驾鹤以闻。 九月,辛未,赐希暹死。 刘希暹常有疑心,说过一些不恭敬的话,王驾鹤向代宗告发了。 九月辛未(十二日),代宗赐刘希暹自尽。 吐蕃寇永寿。 吐蕃进犯永寿。 冬,十一月,郭子仪入朝。 冬季,十一月,郭子仪入朝。 上悉知元载所为,以其任政日久,欲全始终,因独见,深戒之;载犹不悛,上由是稍恶之。 代宗对元载所作所为十分了解,考虑到元载执政时间很长,想让他善始善终,因而单独召见元载,语重心长地告诫他。 元载仍然不改,因此代宗逐渐讨厌他了。 载以李泌有宠于上,忌之,言“泌常与亲故宴于北军,与鱼朝恩亲善,宜知其谋。”上曰:“北军,泌之故吏也,故朕使之就见亲故。 朝恩之诛,泌亦预谋,卿勿以为疑。”载与其党攻之不已;会江西观察使魏少游求参佐,上谓泌曰:“元载不容卿,朕今匿卿于魏少游所。 俟朕决意除载,当有信报卿,可束装来。”乃以泌为江西判官,且属少游使善待之。 因为李泌受到代宗的宠幸,元载十分忌恨,他说:“李泌经常去北军与亲朋故友宴饮行乐,与鱼朝恩关系亲密,应当知道他们的阴谋。”代宗回答说:“北军的将领都是李泌的旧部,朕让他去会会亲朋故友。 杀鱼朝恩之事,李泌也预先为朕出谋划策,你不要怀疑他。”但是元载和他的党羽仍然不停地攻击李泌。 恰巧江西观察使魏少游请求任命幕僚人员,代宗跟李泌说:“元载容不下你,朕今天将你藏到魏少游那儿。 等朕下决心除掉元载后,一定送信告诉你,你就可以整装前来。”于是,代宗任命李泌为江西判官,并且嘱托魏少游好好款待李泌。 六年(辛亥、771) 六年(辛亥,公元771年) 春,二月,壬寅,河西、陇右、山南西道副元帅兼泽潞、山南西道节度使李抱玉上言:“凡所掌之兵,当自训练。 今自河、陇达于扶、文,绵亘二千余里,扶御至难。 若吐蕃道岷、陇俱下,臣保固、陇则不救梁、岷,进兵扶、文则寇逼关辅,首尾不赡,进退无从。 愿更择能臣,委以山南,使臣得专备陇坻。”诏许之。 春季,二月壬寅(十五日),河西、陇右、山南西道副元帅兼泽潞、山南西道节度使李抱玉进言说:“凡是所掌握的军队都应当自己训练。 如今从河州、陇州到扶州、文州,绵延二千多里,安扶和防御十分困难。 假若吐蕃取道向岷州、陇州同时进犯,我保守州、陇州,那么就不能救援梁州、岷州;进兵扶州、文州,那么敌人就会进逼关辅,首尾不能相顾,进退无所适从,愿陛下再选能干的大臣,将山南西道委托给他,使我能够专门守备陇坻。”代宗下诏同意了他的请求。 郭子仪还州。 郭子仪返回州。 岭南蛮酋梁崇牵自称平南十道大都统,据容州,与西原蛮张侯、夏永等连兵攻陷城邑,前容管经略使元结等皆寄治苍梧。 经略使王至藤州,以私财募兵,不数月,斩贼帅欧阳,驰诣广州,见节度使李勉,请兵以复容州;勉以为难,曰:“大夫如未暇出兵,但乞移牒诸州,扬言出千兵为援,冀藉声势,亦可成功。”勉从之。 乃与义州刺史阵仁璀、藤州刺史李晓庭等结盟讨贼。 募得三千余人,破贼数万众;攻容州,拔之,擒梁崇牵,前后大小百余战,尽复容州故地。 分命诸将袭西原蛮,复郁林等诸州。 岭南蛮族酋长梁崇牵自称平南十道大都统,占据容州,与西原蛮人张侯、夏永等连兵攻陷城邑,前容管经略使元结等人都将治所移置苍梧。 经略使王来到藤州,用自己的财产去招募兵员,不出数月,杀掉贼军将领欧阳,然后,驰马前往广州,参见岭南节度使李勉,请求出兵收复容州。 李勉认为困难,王说:“您如果顾不上出兵,我只恳求给所辖各州移交公文,扬言要派一千士兵作为后援,依靠这样的声势,我也可以获得成功。”李勉听从了他的建议。 于是王与义州刺史阿仁璀、藤州刺史李晓庭等人结下盟誓讨伐贼军。 王招募了三千多人,打败了数万名贼军。 其后,攻克容州,生擒梁崇牵。 王前后共打大小战斗一百多次,收复全部容州故地。 王又分别命令各将领袭击西原蛮,收复了郁林等州。 先是,番禺贼帅冯崇道,桂州叛将朱济时,皆据险为乱,陷十余州,官军讨之,连年不克;李勉遣其将李观与并力攻讨,悉斩之,三月,五岭皆平。 此前,番禺贼军将领冯崇道、桂州叛军将领朱济时都凭依险要地形作乱,攻陷十多个州,官军讨伐他们,一连数年都没有成功。 李勉派遣部将李观与王合力进攻征讨,将他们全部杀死。 三月,五岭的叛乱全部被平息。 河北旱,米斗千钱。 河北发生旱灾,一斗米价值一千钱。 夏,四月,己未,澧州刺史杨子琳入朝,上优接之,赐名猷。 夏季,四月己未(初三),澧州刺史杨子琳入朝,代宗宽容地接待了他,并赐名“猷”。 庚申,以典内董秀为内常侍。 庚申(初四),代宗任命典内董秀为内常侍。 吐蕃请和;庚辰,遣兼御史大夫吴损使于吐蕃。 吐蕃请求和好,庚辰(二十四日),代宗派遣兼御史大夫吴损出使吐蕃。 成都司录李少良上书言元载奸赃阴事,上置少良于客省。 少良以上语告友人韦颂,殿中侍御史陆以告载,载奏之。 上怒,下少良、颂、御史台狱。 御史奏少良、颂、凶险比周,离间君臣,五月,戊申,敕付京兆,皆杖死。 成都司录李少良上书代宗揭露元载奸伪贪赃的秘事,代宗将李少良安置在客省。 后来,李少良将他跟代宗说的话告诉了友人韦颂,殿中侍御史陆将此事告诉了元载,元载上奏代宗。 代宗恼怒,将李少良、韦颁、陆逮入御史台监狱。 御史上奏称李少良、韦颂、陆凶恶阴险,结党营私,离间君臣,五月戊申(二十三日),代宗敕令将他们交付京兆府,都用乱棍打死。 秋,七月,丙午,元载奏,凡别敕除文、武六品以下官,乞令吏部、兵部无得检勘,从之。 时载所奏拟多不遵法度,恐为有司所驳故也。 秋季,七月丙午(二十二日),元载上奏说,凡是另外颁敕封授文、武六品以下的官员,请命令吏部和兵部不得检查核正,代宗表示同意。 这是因为当时元载上奏拟定的事情多不遵循法规,害怕遭到有关部门反驳的缘故。 八月,丁卯,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将兵二千屯奉天防秋。 八月丁卯(十四日),淮西节度使李忠臣率领二千士兵驻扎奉天防御吐蕃。 上益厌元载所为,思得士大夫之不阿附者为腹心,渐收载权。 丙子,内出制书,以浙西观察使李栖筠为御史大夫,宰相不知,载由是稍绌。 代宗愈发厌恶元载的所作所为,想找刚正不阿的士大夫作为自己的心腹,逐渐收回元载的权力。 丙子(二十三日),代宗从内宫中发布制书,任命浙西观察使李栖筠为御史大夫,并且没有告诉宰相,从此元载的权势稍稍受到压制。 九月,吐蕃下青石岭,军于那城;郭子仪使人谕之,明日,引退。 九月,吐蕃越过青石岭,驻扎在那城;郭子仪派人告劝他们,第二天,吐蕃撤军。 是岁,以尚书右丞韩为户部侍郎、判度支。 自兵兴以来,所在赋敛无度,仓库出入无法,国用虚耗。 为人廉勤,精于簿领,作赋敛出入之法,御下严急,吏不敢欺;亦值连岁丰穰,边境无寇,自是仓库蓄积始充。 ,休之子也。 这一年,代宗任命尚书右丞韩为户部侍郎、判度支。 自从战事兴起以来,各地征收赋税没有法度,仓库出入物资没有章法,国家财政空虚。 韩为人清廉勤勉,精通文簿登记事务,他制定了赋税收支的法规,驾驭部下严厉,官吏不敢欺骗。 同时正值连年丰收,边境无患,从此仓库积蓄才开始充实。 韩是韩休的儿子。 七年(壬子、772) 七年(壬子,公元772年) 春,正月,甲辰,回纥使者擅出鸿胪寺,掠人之女;所司禁之,欧击所司,以三百骑犯金光、朱雀门。 是日,宫门皆闭,上遣中使刘清潭谕之,乃止。 春季,正月甲辰(二十二日),回纥的使者擅自离开鸿胪寺,掳掠百姓的子女,主管部门出面制止,被他们殴打,他们又率领三百名骑兵进犯金光门和朱雀门。 当天,宫门全部关闭,代宗派遣中使刘清潭告劝他们,这才停止。 三月,郭子仪入朝;丙午,还州。 三月,郭子仪入朝,丙午(二十五日),返回州。 夏,四月,吐蕃五千骑至灵州,寻退。 夏季,四月,吐蕃五千骑兵到达灵州,不久便退走了。 五月,乙未,赦天下。 五月乙未(十五日),大赦天下。 秋,七月,癸巳,回纥又擅出鸿胪寺,逐长安令邵说至含光门街,夺其马;说乘他马而去,弗敢争。 秋季,七月癸巳(十四日),回纥人又擅自离开鸿胪寺,追逐长安县令邵说到含光门街,夺取了邵说的马,邵说只好骑别的马离开,不敢争辩。 卢龙节度使朱希彩既得位,悖慢朝廷,残虐将卒;孔目官李怀瑗因众怒,伺间杀之。 众未知所从;经略副使朱营于城北,其弟滔将牙内兵,潜使百余人于众中大言曰:“节度使非朱副使不可。”众皆从之。 遂权知留后,遣使言状。 冬,十月,辛未,以为检校左常侍、幽州·卢龙节度使。 卢龙节度使朱希彩谋得节度使职位后,便忤慢朝廷,残害虐待将士。 孔目官李怀瑗依靠部众的愤怒,伺机杀掉了朱希彩,部众不知所从。 经略副使朱在城北扎营,他的弟弟朱滔统帅牙内兵,偷偷地派了一百多人到部众中大喊道:“节度使非朱副使担当不可。”部众都听从。 于是朱暂且执掌留后事务,又派遣使者奏报了这一情况。 冬季,十月辛未(二十四日),唐代宗任命为检校左常侍及幽州、卢龙节度使。 十二月,辛未,置永平军于滑州。 十二月辛未(二十五日),朝廷在滑州设置永平军。 八年(癸丑、773) 八年(癸丑,公元773年) 春,正月,昭义节度使、相州刺史薛嵩薨。 子平,年十二,将士胁以为帅,平伪许之;即而让其叔父,夜奉父丧,逃归乡里。 壬午,制以知留后。 春季,正月,昭义节度使、相州刺史薛嵩去世。 他的儿子薛平年方十二,将士们胁迫他出任主帅,薛平假装同意,不久将其位让给他叔父薛,夜里护送着父亲的遗体,逃归乡里。 壬午(初六),代宗颁制任命薛担任留后。 二月,壬申,永平节度使令狐彰薨。 彰承滑、毫离乱之后,治军劝农,府禀充实。 时藩镇率皆跋扈,独彰贡赋未尝阙;岁遣兵三千诣京西防秋,自赍粮食,道路供馈皆不受,所过秋毫不犯。 疾亟,召掌书记高阳齐映,与谋后事,映劝彰请代人,遣子归私第;彰从之,遣表称:“昔鱼朝恩破史朝义,欲掠滑州,臣不听,由是有隙。 及朝恩诛,值臣寝疾,以是未得入朝,生死愧负。 臣今必不起,仓库畜牧,先已封籍,军中将士,州县官吏,按堵待命。 伏见吏部尚书刘晏、工部尚书李勉可委大事,愿速以代臣。 臣男建等,今勒归东都私第。”彰薨,将士欲立建,建誓死不从,举家西归。 三月,丙子,以李勉为永平节度使。 二月壬申(二十七日),永平节度使令狐彰去世。 令狐彰在滑州、毫州离乱之后,整治军队,劝励农桑,府库充实。 当时各藩镇大都飞扬跋扈,唯独令狐彰上交的赋税从未缺过;每年派三千士兵到京西去防御吐蕃,他们自备粮食,路途中各方供给和馈赠的东西他们都不按受,所经之处秋毫不犯。 在病重时,令狐彰召见掌书记高阳人齐映,与他商量后事,齐映劝令狐彰请求朝廷派替代他的人,并遣送儿子回家。 令狐彰接受了他的建议,写下遗表声称:“过去鱼朝恩打败了史朝义,想在滑州掳掠,我没有听从,从此有了嫌隙。 等到鱼朝恩被杀时,正值我病卧在床,因此没有能够入朝,生死都感到惭愧。 今天我必定一病不起,仓库畜牧早已封存注册,军中将士、州县官吏都相安待命。 我看到吏部尚书刘晏、工部尚书李勉可以委以重任,但陛下能迅速地让他们来取代我。 我的儿子令狐建等人,如今已勒令他们回到东都私宅。”令狐彰去世后,将士们想立令狐建为节度使,令狐建誓死不从,举家西归东都。 三月丙子(初一),代宗任命李勉为永平节度使。 吏部侍郎徐浩、薛邕,皆元载、王缙之党;浩妾弟侯莫陈为美原尉,浩属京兆尹杜济虚以知驿奏优,又属邕拟长安尉。 参台,御史大夫李栖筠劾奏其状,敕礼部侍郎万年于邵等按之。 邵奏邕罪在赦前,应原除,上怒。 夏,五月,乙酉,贬浩明州别驾,邕歙州刺史;丙戌,贬济杭州刺史,邵桂州长史,朝廷稍肃。 吏部侍郎徐浩、薛邕都是元载、王缙的党羽。 徐浩妾弟侯莫陈担任美原尉,徐浩嘱托京兆尹杜济凭空奏称侯莫陈掌管邮驿成绩突出,又嘱托薛邕推荐他为长安尉。 侯莫陈去御史台参拜,御史大夫李栖筠上奏弹劾他们的罪状,代宗勒令礼部侍郎万年人于邵等人去审查此事。 于邵奏称,薛邕的罪行犯在大赦以前,应该维持原来的任命,代宗很气愤。 夏季,五月乙酉(十一日),将徐浩贬为明州别驾,薛邕贬为歙州刺史;丙戌(十二日)将杜济贬为杭州刺史,于邵贬为桂州长史。 于是朝廷纲纪稍有整肃。 辛卯,郑王邈薨,赠邵靖太子。 辛卯(十七日),郑王李邈去世,代宗追封他为邵靖太子。 回纥自乾元以来,岁求和市,每一马易四十缣,动至数万匹,马皆驽瘠无用;朝廷苦之,所市多不能尽其数,回纥待遣、继至者常不绝于鸿胪。 至是,上欲悦其意,命尽市之。 秋,七月,辛丑。 回纥辞归,载赐遗及马价,共用车千余乘。 从乾元以来,回纥每年都请求唐朝和市,每一匹马换四十匹缣帛,动辄就交换数万匹马,而这些马全都跑不快,瘦弱无用。 朝廷以此为苦,多不能尽数购买,因此在鸿胪寺等待回去和接踵而来的回纥人常常络绎不绝。 到这时候,代宗想求得回纥的欢心,下令将他们的马全部买下。 秋季,七月辛丑(二十八日),回纥人辞行归去,车上装载着朝廷赏赐和换马得到的财物,总共用了一千多辆车。 八月,己未,吐蕃六万骑寇灵武,践秋稼而去。 八月己未(十六日),吐蕃六万骑兵进犯灵武,践踏秋季庄稼以后回去。 辛未,幽州节度使朱遣弟滔将五千精骑诣泾州防秋。 自安禄山反,幽州兵未常为用,滔至,上大喜,劳赐甚厚。 辛未(二十八日),幽州节度使朱派遣弟弟朱滔率领五千精锐骑兵到泾州防御吐蕃。 从安禄山造反以来,幽州的军队很少为朝廷所用,朱滔到来,代宗十分高兴,给予丰厚的赏赐和犒劳。 壬申,回纥复遣使者赤心以马万匹来求互市。 壬申(二十九日),回纥又派遣使者赤心带了一万匹马前来请求与唐朝贸易。 九月,壬午,循州刺史哥舒晃杀岭南节度使吕崇贲,据岭南反。 九月壬午(十日),循州刺史哥舒晃杀害岭南节度使吕崇贲,占据岭南造反。 癸未,晋州男子郇模,以麻辫发,持竹筐苇席,哭于东市。 人问其故,对曰:“愿献三十字,一字为一事;若言无所取,请以席裹尸,贮筐中,弃于野。”京兆以闻。 上召见,赐新衣,馆于客省。 其言“团”者,请罢诸州团练使也;“监”者,请罢诸道监军使也。 癸未(十一日),晋州一个名叫郇模的男子用麻绳扎辫,手执竹筐苇席,在东市哭泣。 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回答说:“希望献上三十个字,每一字代表一件事;如果我说的字没有可取之处,请你们杀了我用苇席裹尸,装进竹筐中,再抛到荒郊野外。”京兆尹向代宗奏报此事。 代宗召见郇模,赏赐他新衣服,将他安置在客省住下。 郇模所说的“团”字,是请求撤销各州的团练使;“监”字,是请求撤销各道的监军使。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为安、史父子立祠堂,谓之四圣,且求为相;上令内侍孙知古因奉使讽令毁之。 冬,十月,甲辰,加承嗣同平章事以褒之。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为安禄山、史思明父子建立祠堂,称他们为四圣,并且请求让自己出任宰相。 代宗命令内侍孙知古奉命出使,婉言劝说田承嗣拆毁祠堂。 冬季,十月甲辰(初二),代宗加封田承嗣为平章事来表彰他。 灵州破吐蕃万余众。 吐蕃众十万寇泾、,郭子仪遣朔方兵马使浑将步骑五千拒之。 庚申,战于宜禄。 登黄原望虏,命据险布拒马以备其驰突。 宿将史抗、温儒雅等意轻,不用其命;召使击虏,则已醉矣;见拒马,曰:“野战,乌用此为!”命撤之。 叱骑兵冲虞阵,不能入而返;虏蹑而乘之,官军大败,士卒死才者什七八,居民为吐蕃所掠千余人。 灵州的军队打败了吐蕃一万多人。 吐蕃十万军队进犯泾州、州,郭子仪派遣朔方兵马使浑率领步骑兵五千人前去抵抗。 庚申(十八日),双方在宜禄交战。 浑登上黄原了望敌军阵势,命令部队占据险要地形布列拒马枪,以防备战马奔突。 老将史抗、温儒雅等人瞧不起浑,不听从他的命令;浑派人召呼他们去攻击敌人,他们却已经喝醉了,看见拒马枪,说道:“野地作战,这东西有什么用!”便命令部下撤去。 他们又大声呵斥骑兵去冲击敌军阵营,骑兵没能突入敌阵就返回来了,敌军随后出击,官军大败,战死的士兵有十分之七八,当地一千多居民被吐蕃掠走。 甲子,马与吐蕃战于盐仓,又败。 为虏所隔,逮暮未还,泾原兵马使焦令谌等与败卒争门而入。 或劝行军司马段秀实乘城拒守,秀实曰:“大帅未知所在,当前击虏,岂得苟自全乎!”召令谌等让之曰:“军法,失大将,麾下皆死。 诸君忘其死邪!”令谌等惶惧拜请命。 秀实乃发城中兵未战者悉出,阵于东原,且收散兵,为将力战状。 吐蕃畏之,稍却。 即夜,乃得还。 甲子(二十二日),马在盐仓与吐蕃交战,又遭失败。 马被敌军拦隔,到傍晚还没有回来,泾原兵马使焦令谌等人和败兵争相夺门入城。 有人劝说行军司马段秀实登城拒守,段秀实回答说:“主帅不知在何处,当前的任务是攻击敌军,难道能苟且求生吗!”段秀实召见焦令谌等人,责备他们说:“按军法规定,失去大将,部下都得处死。 各位忘掉了死吗!”焦令谌等人十分慌恐,跪拜在地,请求段秀实给他们下命令。 于是段秀实派遣所有城中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士兵出城,在东原布阵,并且收罗散兵游勇,摆出准备拼死作战的姿态。 吐蕃很畏惧,逐渐退却。 入夜,马才得以回城。 郭子仪召诸将谋曰:“败军之罪在我,不在诸将。 然朔方兵精闻天下,今为虏败,何策可以雪耻?”莫对。 浑曰:“败军之将,不当复预议。 然愿一言今日之事,惟理罪,不则再见任。”子仪赦其罪,使将兵趣朝那。 虏既破官军,欲掠、陇。 盐州刺史李国臣曰:“虏乘胜必犯郊畿,我掎其后,虏必返顾。”乃引兵趣秦原,鸣鼓而西。 虏闻之,至百城,返,浑邀之于隘,尽复得其所掠;马亦出精兵袭虏辎重于潘原,杀数千人,虏遂遁去。 郭子仪召集各位将领商议,他说:“军队失败之罪在于我,而不在各位将领。 然而朔方军队兵强马壮天下闻名,如今被敌虏打败,用什么计策可以雪耻呢?”各位将领没能回答,浑说:“败军将领,不应当再参预商议。 然而我愿意谈一谈今天的事,此事只该治我的罪,否则就再让我去杀敌。”郭子仪赦免其罪,让他率军奔赴朝那。 吐蕃既已打败官军,想要掳掠州和陇州。 盐州刺史李国臣说:“敌虏必定乘胜进犯京畿地区,如果我军从背后牵制,敌虏一定会回师照应。”于是李国臣带领军队奔赴秦原,一路击鼓西行。 吐蕃听说后,到达百城就往回撤。 浑在关隘要地阻截他们,夺回了被他们掳掠走的所有居民和财物,马也派出精锐部队在潘原袭击的辎重,杀死数千人,于是吐蕃军队便逃跑了。 乙丑,以江西观察使路嗣恭讨哥舒晃。 乙丑(二十三日),朝廷让江西观察使路嗣恭讨伐哥舒晃。 初,元载尝为西州刺史,知河西、陇右山川形势。 是时,吐蕃数为寇,载言于上曰:“四镇、北庭既治泾州,无险要可守。 陇山高峻,南连秦岭,北抵大河。 今国家西境尽潘原,而吐蕃戍摧沙堡,原州居其中间,当陇山之口,其西皆监牧故地,草肥水美,平凉在其东,独耕一县,可给军食,故垒尚存,吐蕃弃而不居。 每岁盛夏,吐蕃畜牧青海,去塞甚远,若乘间筑之,二旬可毕。 移京西军戍原州,移郭子仪军戍泾州,为之根本,分兵守石门、木峡,渐开陇右,进达安西,据吐蕃腹心,则朝廷可高枕矣。”并图地形献之,密遣人出陇山商度功用。 会汴宋节度使田神功入朝,上问之,对曰:“行军料敌,宿将所难,陛下柰何用一书生语,欲举国从之乎!”载寻得罪,事遂寝。 当初,元载曾担任西州刺史,对河西、陇右的山川地势十分了解。 这时候,吐蕃多次进犯唐朝,元载对代宗说:“四镇和北庭已经将治所移至泾州,那里没有险要地形可以防守。 陇山山势高峻,南连秦岭,北抵黄河。 如今国家的西部边境到达潘原,而吐蕃戍守摧沙堡,原州居其中间,正对着陇山山口,它的西部都是监牧故地,草肥水美,平凉在原州东部,是原州唯一的农耕县,可以供给军队食用,旧时的壁垒还在,吐蕃放弃了那块地方,不去居住。 每年盛夏,吐蕃都在青海放牧,离开边塞很远,如果乘此时机修筑原州城,二十天就可以完成。 调遣京西的军队戍守原州,郭子仪的军队戍守泾州,以此作为根据地,分兵把守石门关、木峡关,逐渐打通陇右,进而到达安西,占据吐蕃的腹心地区,那么朝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元载并画了地理形势图献给代宗,又秘密派人西出陇山估量费用,恰巧汴宋节度使田神功入朝,代宗征询他的意见,田神功回答说:“指挥作战,估计敌情,这是疆场老将都感到棘手的事,陛下为什么要用一位书生的话,想让举国上下都去听从他呢!”不久元载获罪,于是此事作罢。 有司以回纥赤心马多,请市千匹。 郭子仪以为如此,逆其意太甚,自请输一岁俸为国市之。 上不许。 十一月,戊子,命市六千匹。 有关部门认为回纥赤心的马太多,请买一千匹。 郭子仪认为,这样做与回纥所希望的相差太远,便请求将自己一年的俸禄为国家买马,代宗不同意。 十一月戊子(十七日),代宗下令购买六千匹马。

唐纪四十一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中之下大历九年(甲寅、774)

唐纪四十一 唐代宗大历九年(甲寅,公元774年) 春,正月,壬寅,田神功薨于京师。 春季,正月壬寅(初三),田神功在京师去世。 澧朗镇遏使杨猷自澧州沿江而下,擅出境至鄂州,诏听入朝。 猷遂溯汉江而上,复州、郢州皆闭城自守,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发兵备之。 澧朗镇遏使杨猷从澧州沿长江而下,擅自出境到鄂州,代宗下诏听凭他入朝。 于是杨猷溯汉江而上,沿途的复州、郢州都关闭城门自守,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也调遣军队防备杨猷。 二月,辛未,徐州军乱,刺史梁乘逾城走。 二月辛未(初二),徐州的军队发生哗变,刺史梁乘翻越城墙逃走。 谏议大夫吴损使吐蕃,留之累年,竟病死虏中。 谏议大夫吴损出使吐蕃,在那里滞留多年,最后病死在吐蕃。 庚辰,汴宋兵防秋者千五百人,盗库财溃归,田神功薨故也。 己丑,以神功弟神玉知汴宋留后。 庚辰(十一日),汴宋去防御吐蕃的军队一千五百人盗窃府库财物后溃逃回汴州,这是因为田神功去世的缘故。 己丑(二十日),代宗任命田神功的弟弟田神玉为汴宋留后。 癸巳,郭子仪入朝,上言:“朔方,国之北门,中间战士耗散,什才有一。 今吐蕃兼河、陇之地,杂羌、浑之众,势强十倍。 愿更于诸道各发精卒,成四、五万人,则制胜之道必矣。” 癸巳(二十四日),郭子仪入朝,进言说:“朔方是国家的北大门,那里的兵员消耗散失,仅仅剩下十分之一。 如今吐蕃吞并河西、陇右地区,混杂着羌族、吐谷浑的部众,势力强大十倍。 我希望各道轮流分别派遣精壮士兵,组成四五万人的军队,那么一定能够克敌制胜。” 三月,戊申,以皇女永乐公主许妻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之子华。 上意欲固结其心,而承嗣益骄慢。 三月戊申(初九),代宗将皇女永乐公主许配给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儿子田华。 代宗的目的是想以恩惠与他交心,但田承嗣却更加骄横傲慢。 以澧朗镇遏使杨猷为洮州刺史、陇右节度兵马使。 代宗任命澧朗镇遏使杨猷为洮州刺史、陇右节度兵马使。 夏,四月,甲申,郭子仪辞还州,复为上言边事,至涕泗交流。 夏季,四月甲申(十六日),郭子仪向代宗辞行回州时,又向代宗谈到边疆大事,以至涕泪俱下。 壬辰,赦天下。 壬辰(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五月,丙午,杨猷自澧州入朝。 五月丙午(初八),杨猷从澧州入朝。 泾原节度使马入朝,讽将士为己表求平章事。 丙寅,以为左仆射。 泾原节度使马入朝,他暗示将士们为他上表要求平章事的职位。 丙寅(二十八日),代宗任命马为左仆射。 六月,卢龙节度使朱遣弟滔奉表请入朝,且请自将步骑五千防秋;上许之,仍为先筑大第于京师以待之。 六月,卢龙节度使朱派遣弟弟朱滔带来奏表,请求入朝,并且请求让他亲自率领五千步骑兵去防御吐蕃。 代宗表示同意,还在京师为他预先修建大宅来等待他的到来。 癸未,兴善寺胡僧不空卒,赠开府仪同三司、司空,赐爵肃国公,谥曰大辩正广智不空三藏和尚。 癸未(十五日),兴善寺胡僧不空去世。 代宗追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司空,赐爵肃国公;谥号大辩正广智不空三藏和尚。 京师旱,京兆尹黎干作土龙祈雨,自与巫觋更舞。 弥月不雨,又祷于文宣王。 上闻之,命撤土龙,减膳节用。 秋,七月,戊午,雨。 京师干旱,京兆尹黎干制作土龙来祈求雨水,自己与男女巫师交替舞蹈求雨。 整整一月不见下雨,黎干又在文宣王孔子像前祈祷。 代宗听说后,下令撤掉土龙,减少膳食,节约费用。 秋季,七月戊午(二十一日),天才下雨。 朱入朝,至蔚州,有疾,诸将请还,俟间而行。 曰:“死则舆尸而前!”诸将不敢复言。 九月,庚子,至京师,士民观者如堵。 辛丑,宴及将士于延英殿,犒赏之盛,近时未有。 朱入朝,途经蔚州时得了病,诸位将领请朱回去,等病情好转后再动身。 朱说“我死了就抬尸体前去朝廷!”诸位将领不敢再提此事。 九月庚子(初四),朱到达京师,围观朱的百姓象人墙一样。 辛丑(初五),代宗在延英殿宴请朱及其将士,犒劳和赏赐的盛大,是近年来所没有的。 壬寅,回纥擅出鸿胪寺,白昼杀人,有司擒之;上释不问。 壬寅(初六),回纥人擅自离开鸿胪寺,白天杀人,被有关部门抓获,代宗释放了他们,没有问罪。 甲辰,命郭子仪、李抱玉、马、朱分统诸道防秋之兵。 甲辰(初八),代宗命令郭子仪、李抱玉、马和朱分别统率各道防御吐蕃的军队。 冬,十月,壬申,信王薨。 乙亥,梁王睿薨。 冬季,十月壬申(初六),信王李去世。 乙亥(初九),梁王李去世。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诱昭义将吏使作乱。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诱使昭义的将领官吏叛乱。 十年(乙卯、775) 十年(乙卯,公元775年) 春,正月,丁酉,昭义兵马使裴志清逐留后薛,帅其众归承嗣。 承嗣声言救援,引兵袭相州,取之。 奔州,上表请入朝,许之。 春季,正月丁酉(初三),昭义兵马使裴志清驱逐留后薛,率领部众投靠田承嗣。 田承嗣声称救援,带兵袭击和夺取了相州。 薛逃奔州,上表请求入朝,代宗同意了。 辛丑,郭子仪入朝。 辛丑(初七),郭子仪入朝。 壬寅,寿王瑁薨。 壬寅(初八),寿王李瑁去世。 乙巳,朱表请留阙下,以弟滔知幽州、卢龙留后,许之。 乙巳(十一日),朱上表请求留在朝廷,让弟弟朱滔担任幽州、卢龙留后,代宗表示同意。 昭义裨将薛择为相州刺史,薛雄为卫州刺史,薛坚为州刺史,皆薛嵩之族也。 戊申,上命内侍魏知古如魏州谕田承嗣,使各守封疆;承嗣不奉诏,癸丑,遣大将卢子期取州,杨光朝攻卫州。 昭义副将薛择担任相州刺史,薛雄担任卫州刺史,薛坚担任州刺史,他们都是薛嵩的族人。 戊申(十四日),代宗命令内侍魏知古到魏州去劝告田承嗣,让他们各守自己的疆界;田承嗣不接受皇上的诏令,癸丑(十九日),派遣大将卢子期攻取州,杨光朝进攻卫州。 乙卯,西川节度使崔宁奏破吐蕃数万于西山,斩首万级,捕虏数千人。 乙卯(二十一日),西川节度使崔宁奏报说,在西山击败了吐蕃数万人的军队,杀一万人,俘虏数千人。 丙辰,诏:“诸道兵有逃亡者,非承制敕,无得辄召募。” 丙辰(二十二日),代宗颁发诏书说:“各道都有士兵逃亡,没有接到朕的制敕,不得随意召募。” 二月,乙丑,田承嗣诱卫州刺史薛雄,雄不从,使盗杀之,屠其家,尽据相、卫四州之地,自置长吏,掠其精兵良马,悉归魏州;逼魏知古与共巡磁、相二州,使其将士割耳面,请承嗣为帅。 二月乙丑(初一),田承嗣引诱卫州刺史薛雄造反,薛雄不从,田承嗣便派强盗杀掉薛雄,屠杀他的家属,占据相州、卫州等四州的全部地区,自行设置长吏,将那里的精兵良马全都掳掠到魏州。 田承嗣逼迫魏知古与他一起巡视磁州、相州,又让他的将士割耳划脸,请田承嗣担任主帅。 辛未,立皇子述为睦王,逾为郴王,连为恩王,遘为王,迅为随王,造为忻王,暹为韶王,运为嘉王,遇为端王,为循王,通为恭王,达为原王,逸为雅王。 辛未(初七),代宗立皇子李述为睦王,李逾为郴王,李连为恩王,李遘为王,李迅为随王,李造为忻王,李暹为韶王,李运为嘉王,李遇为端王,李为循王,李通为恭王,李达为原王,李逸为雅王。 丙子,以华州刺史李承昭知昭义留后。 丙子(二十日),代宗任命华州刺史李承昭为昭义留后。 河阳三城使常休明,苛刻少恩。 其军士防秋者归,休明出城劳之,防秋兵与城内兵合谋攻之,休明奔东都;军士奉兵马使王惟恭为帅,大掠,数日乃定。 上命监军冉庭兰慰抚之。 河阳三城使常休明对待部下十分苛刻,又缺少恩惠,部下防御吐蕃归来,常休明出城慰劳,防秋的士兵和城内的士兵便合谋进攻他,常休明逃往东都;士兵们拥戴兵马使王惟恭为帅,在城中大肆掠夺,几天后才安定。 代宗命令监军冉庭兰去慰问和安抚他们。 三月,甲午,陕州军乱,逐兵马使赵令珍。 观察使李国清不能禁,卑辞,遍拜将士,乃得脱去。 军士大掠库物。 会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入朝,过陕,上命忠臣按之;将士畏忠臣兵威,不敢动。 忠臣设棘围,令军士匿名投库物,一日,获万缗,尽以给其从兵为赏。 三月甲午(初一),陕州军队发生哗变,驱逐兵马使赵令珍。 观察使李国清无法制止他们,便说谦恭话,并一一求拜将士,才得以脱身离开。 士兵们大肆掠夺府库财物。 恰好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入朝,路过陕州,代宗命令李忠臣去制止他们。 将士们慑于李忠臣的军威,不敢妄动。 李忠臣用荆棘围成一个圈子,命令士兵们无记名将所掠府库的财物投放到圈子中,一天就收了一万缗钱,全部给了他的随从,作为奖赏。 乙巳,薛、常休明皆诣阙请罪,上释不问。 乙巳(十二日),薛、常休明都进宫请罪,代宗宽恕他们,不加追究。 初,成德节度使李宝臣、淄青节度使李正己,皆为田承嗣所轻。 宝臣弟宝正娶承嗣女,在魏州,与承嗣子维击,马惊,误触维死;承嗣怒,囚宝正,以告宝臣。 宝臣谢教敕不谨,封杖授承嗣,使挞之;承嗣遂杖杀宝正,由是两镇交恶。 及承嗣拒命,宝臣、正己皆上表请讨之,上亦欲因其隙讨承嗣。 夏,四月,乙未,敕贬承嗣为永州刺史,仍命河东、成德、幽州、淄青、淮西、永平、汴宋、河阳、泽潞诸道发兵前临魏博,若承嗣尚或稽违,即令进讨;罪止承嗣及其侄悦,自余将士弟侄苟能自拔,一切不问。 从前,成德军节度使李宝臣和淄青节度使李正己,都被田承嗣所瞧不起。 李宝臣的弟弟李宝正娶田承嗣的女儿,在魏州与田承嗣的儿子田维打马球,马受了惊,误将田维踢死。 田承嗣恼怒,囚禁了李宝正,然后告诉李宝臣。 李宝臣以管教不严表示歉意,将封闭的棍棒交给田承嗣,让他杖责李宝正。 于是田承嗣打死李宝正,从此两镇结了怨仇。 及至田承嗣拒从皇命,李宝臣和李正己都上表请求讨伐他,代宗也打算趁他们有裂痕时进行讨伐。 夏季,四月乙未(疑误),代宗下敕贬田承嗣为永州刺史,仍旧下令河东、成德、幽州、淄青、淮西、永平、汴宋、河阳、泽潞各道调动军队前去魏博,假如田承嗣还拖延违抗,即命令他们进军讨伐;只惩治田承嗣和他的侄子田悦的罪行,其余将士、弟侄假如能自拔,概不追究。 时朱滔方恭顺,与宝臣及河东节度使薛兼训攻其北,正己与淮西节度使李忠臣等攻其南。 五月,乙未,承嗣将霍荣国以磁州降。 丁未,李正己攻德州,拔之。 李忠臣统永平、河阳、怀、泽步骑四万进攻卫州。 六月,辛未,田承嗣遣其将裴志清等攻冀州,志清以其众降李宝臣。 甲戌,承嗣自将围冀州,宝臣使高阳军使张孝忠将精骑四千御之,宝臣大军继至;承嗣烧辎重而遁。 孝忠,本奚也。 那时朱滔很恭顺,他与李宝臣及河东节度使薛兼训从北面进攻,李正己与淮西节度使李忠臣等人从南面进攻。 五月乙未(初三),田承嗣的部将霍荣国献出磁州向朝廷投降。 丁未(十五日),李正己进攻德州,并将德州攻克。 李忠臣统率永平、河阳、怀、泽等道四万步、骑兵进攻卫州。 六月辛未(初九),田承嗣派遣他的部将裴志清等人进攻冀州,裴志清却率领他的部下投降了李宝臣。 甲戌(十二日),田承嗣亲自率军围攻冀州,李宝臣派高阳军使张孝忠率领精锐骑兵四千人前去抵御,李宝臣的大部队随后到达,田承嗣烧毁辎重逃跑。 张孝忠本是奚族人。 田承嗣以诸道兵四合,部将多叛而惧,秋,八月,遣使奉表,请束身归朝。 田承嗣因为各道军队四面合力进攻,他的部将又多叛变,心中恐惧,秋季,八月,派遣使者上表,请求约束自身归顺朝廷。 辛巳,郭子仪还州。 子仪尝奏除州县官一人,不报,僚佐相谓曰:“以令公勋德,奏一属吏而不从,何宰相之不知体!”子仪闻之,谓僚佐曰:“自兵兴以来,方镇武臣多跋扈,凡有所求,朝廷常委曲从之;此无他,乃疑之也。 今子仪所奏事,人主以其不可行而置之,是不以武臣相待而亲厚之也;诸君可贺矣,又何怪焉!”闻者皆服。 辛巳(二十日),郭子仪返回州。 郭子仪曾经奏请任命一名州县官员,没有得到答复,僚属们相互议论说:“以郭令公的功勋和德行,上奏任命一名从属官员而没有得到批准,宰相就这么不知礼!”郭子仪听说后,跟僚属们 说:“自从兵兴以来,方镇武臣多飞扬跋扈,凡是他们所求的,朝廷经常委曲求 全,满足他们的要求,这不是别的,是对他们抱有疑虑。 如今我所奏的事,皇上 认为行不通而搁置起来,是不用对待武臣的方法来对待我,而是亲近信任我;各 位应当祝贺,又有什么可责怪的呢!”僚属都很叹服。 己丑,田承嗣遣其将卢子期寇磁州。 己丑(二十八日),田承嗣派遣他的部将卢子期进犯磁州。 九月,戊申,回纥白昼刺市人肠出,有司执之,系万年狱;其酋长赤心驰入县狱,斫伤狱吏,劫囚而去。 上亦不问。 九月戊申(十七日),回纥人大白天将买卖人刺得流出肠子,有关部门将他们抓住,关进万年县监狱;回纥酋长赤心驰马进入县城监狱,砍伤狱吏,劫去囚犯。 代宗也不追究。 壬子,吐蕃寇临泾,癸丑,寇陇州及普润,大掠人畜而去;百官往往遣家属出城窜匿。 丙辰,凤翔节度使李抱玉奏破吐蕃于义宁。 壬子(二十一日),吐蕃进犯临泾,癸丑(二十二日),又进犯陇州和普润,大肆虏掠人口牲畜而去,百官往往遣送家属出城躲藏。 丙辰(二十五日),凤翔节度使李抱玉上奏说在义宁打败吐蕃军队。 李宝臣、正己会于枣强,进围贝州,田承嗣出兵救之。 两军各飨士卒,成德赏厚,平卢赏薄;既罢,平卢士卒有怨言,正己恐其为变,引兵退,宝臣亦退。 李忠臣闻之,释卫州,南渡河,屯阳武。 宝臣与朱滔攻沧州,承嗣从父弟庭守之;宝臣不能克。 李宝臣和李正己在枣强县会师,进而围攻贝州,田承嗣出兵援救贝州。 李宝臣和李正己两军分别犒赏士兵,成德军犒赏丰厚,平卢军犒赏微薄;犒赏完毕,平卢军士兵颇有怨言,李正己害怕他们哗变,率军撤退,李宝臣也退兵。 李忠臣听说后,放弃围攻卫州,南渡黄河,驻守阳武。 李宝臣与朱滔进攻沧州,田承嗣的堂弟田庭镇守沧州,李宝臣未能攻克。 吐蕃寇泾州,泾原节度使马破之于百里城。 戊午,命卢龙节度使朱出镇奉天行营。 吐蕃进犯泾州,泾原节度使马在百里城将他们打败。 戊午(二十七日),代宗命令卢龙节度使朱出镇奉天行营。 冬,十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辛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卢子期攻磁州,李宝臣与昭义留后李承昭共救之,大破子期于清水,擒子期送京师;斩之。 河南诸将又大破田悦于陈留;田承嗣惧。 卢子期进攻磁州,州城几乎被攻陷,李宝臣与昭义留后李承昭共同援救磁州,在清水县大败卢子期,将他擒获,送到京师斩首。 河南诸将又在陈留大败田悦,田承嗣恐惧。 初,李正己遣使至魏州,承嗣囚之,至是,礼而遣之,遣使尽籍境内户口、甲兵、谷帛之数以与之,曰:“承嗣今年八十有六,溘死无日,诸子不肖,悦亦孱弱,凡今日所有,为公守耳,岂足以辱公之师旅乎!”立使者于庭,南向,拜而授书;又图正己之像,焚香事之。 正己悦,遂按兵不进。 于是河南诸道兵皆不敢进。 承嗣既无南顾之虞,得专意北方。 当初,李正己派遣使者到魏州,田承嗣将使者囚禁,到此时,他对使者优礼并放他走,将境内的户口、军队、粮食、布帛的数量全部登记后交给使者,说道:“我今年八十六岁,离死不远,儿子们都不肖,田悦也柔弱无能,凡是我今天所有的东西,只不过在替李公看守而已,难道还值得劳李公兴师动众吗?”田承嗣让李正己的使者立在庭中,自己面向南方,伏拜后授给使者书信,又画李正己的肖像,焚香供奉。 李正己十分高兴,于是按兵不动。 因此,河南各道军队也都不敢进兵。 田承嗣既然没有南顾之忧,便一心一意对付北方的军队。 上喜李宝臣之功,遣中使马承倩赍诏劳之;将还,宝臣诣其馆,遗之百缣,承倩诟詈,掷出道中,宝臣惭其左右。 兵马使王武俊说宝臣曰:“今公在军中新立功,竖子尚尔,况寇平之后,以一幅诏书召归阙下,一匹夫耳,不如释承嗣以为己资。”宝臣遂有玩寇之志。 代宗嘉许李宝臣的功劳,派遣中使马承倩携带诏书前去慰劳;马承倩即将返回时,李宝臣来到他下榻的馆舍,送他一百匹丝织品。 马承倩臭骂他一顿,将东西扔到路中,李宝臣看了看身边的人,自己感到很惭愧。 兵马使王武俊劝李宝臣说:“今天你在军中新立战功,宫中小人尚且这样待你,更何况荡平田承嗣之后,如以一纸诏书召你回到宫中,你就仅仅是一个匹夫而已,不如停止攻击田承嗣,作为自己的资本。”李宝臣便有了放过田承嗣的意图。 承嗣知范阳宝臣乡里,心常欲之,因刻石作谶云:“二帝同功势万全,将田为侣入幽燕,”密令瘗宝臣境内,使望气者言彼有王气,宝臣掘而得之。 又令客说之曰:“公与朱滔共取沧州,得之,则地归国,非公所有。 公能舍承嗣之罪,请以沧州归公,仍愿从公取范阳以自效。 公以精骑前驱,承嗣以步卒继之,蔑不克矣。”宝臣喜,谓事合符谶,遂与承嗣通谋,密图范阳,承嗣亦陈兵境上。 田承嗣得知范阳是李宝臣的故乡,内心常想着攻取范阳。 因而在石头上刻下预言未来凶吉得失的文字:“二帝同功势万全,将田为侣入幽燕。”密令部下将石头埋在李宝臣的境内,让阴阳先生说那里有帝王之气,李宝臣便掘得此石。 田承嗣又命令说客去劝李宝臣说:“您与朱滔共同攻取沧州,如果攻克,那么该地归国所有,而非你所有。 如你能放弃田承嗣的罪,请他将沧州让给你, 他仍然愿意跟从你攻取范阳,亲自为你效劳,你率领精锐骑兵先行,田承嗣率 领步兵随后赶到,没有攻不破的。”李宝臣欢喜,说这件事与石头上刻的预言相吻 合,于是与田承嗣互相串通,秘密图谋范阳,田承嗣也陈兵边境。 宝臣谓滔使者曰:“闻朱公仪貌如神,愿得画像观之。”滔与之。 宝臣置于射堂,与诸将共观之,曰:“真神人也!”滔军于瓦桥,宝臣选精骑二千,通夜驰三百里袭之,戒曰:“取貌如射堂者。”时两军方睦,滔不虞有变,狼狈出战而败,会衣他服得免。 宝臣欲乘胜取范阳,滔使雄武军使昌平刘怦守留府。 宝臣知有备,不敢进。 李宝臣跟朱滔的使者说:“听说朱公容仪如同神仙一般,我希望看看他的画像。”朱滔给了他画像。 李宝臣将画像挂在习射堂,与各位将领一起观赏,说道:“这真是神人啊!”朱滔在瓦桥驻扎,李宝臣挑选二千精锐骑兵,通宵驰骋三百里,偷袭朱滔,李宝臣告诫士兵说:“杀掉那个相貌与习射堂画像一样的人。”当时两军刚和睦,朱滔没有料到情况有变,狼狈出战,遭到失败,恰好朱滔身穿别的衣服才得以幸免。 李宝臣想乘胜攻取范阳,朱滔派雄武军使昌平人刘怦镇守节度留府。 李宝臣知道朱滔已有防备,不敢再进兵。 承嗣闻幽、恒兵交,即引军南还,使谓宝臣曰:“河内有警,不暇从公,石上谶文,吾戏为之耳!”宝臣惭怒而退。 宝臣既与朱滔有隙,以张孝忠为易州刺史,使将精骑七千以备之。 田承嗣听说幽州、恒州二军交战,当即率军南归,他派人告诉李宝臣说:“河内有紧急情况,无暇跟从你出战范阳,石头上的预言文字,是我做游戏刻的!”李宝臣又惭愧又愤怒,退兵离去。 李宝臣既然与朱滔有了裂痕,便让张孝忠担任易州刺史,由他率领七千精锐骑兵来防备朱滔。 丙寅,贵妃独孤氏薨,丁卯,追谥贞懿皇后。 丙寅(初六),贵妃独孤氏去世,丁卯(初七),代宗追赠她谥号为贞懿皇后。 十一月,丁酉,田承嗣将吴希光以瀛州降。 十一月丁酉(初七),田承嗣的部将吴希光率瀛州投降朝廷。 岭南节度使路嗣恭擢流人孟瑶、敬冕为将,讨哥舒晃。 瑶以大军当其冲,冕自间道轻入,丁未,克广州,斩哥舒晃及其党万余人。 岭南节度使路嗣恭提拔被流放的孟瑶、敬冕为将领,讨伐哥舒晃。 孟瑶率领大部队占据交通要冲,敬冕从小路轻装进军,丁未(十七日),攻克广州,杀掉舒晃及其同伙一万多人。 嗣恭之讨晃也,容管经略使王遣将兵助之;西原贼帅覃问乘虚袭容州,伏兵击擒之。 路嗣恭讨伐哥舒晃时,容管经略使王派遣将领率军援助。 西原蛮贼首领覃问乘虚袭击容州,王设下伏兵进击,将覃问抓获。 十二月,回纥千骑寇夏州,州将梁荣宗破之于乌水。 郭子仪遣兵三千救夏州,回纥遁去。 十二月,回纥一千骑兵进犯夏州,夏州将领梁荣宗在乌水打败回纥骑兵,郭子仪派遣三千士兵援救夏州,回纥骑兵逃跑。 元载、王缙奏魏州盐贵,请禁盐入其境以困之。 上不许,曰:“承嗣负朕,百姓何罪!” 元载、王缙上奏说魏州的盐很贵,请求禁止将盐运入魏州境内以困住田承嗣。 代宗不同意,说道:“田承嗣辜负朕,老百姓有什么罪!” 田承嗣请入朝,李正己屡为之上表,乞许其自新。 田承嗣请求入朝,李正己多次为他上表,恳求允许他悔过自新。 十一年(丙辰、776) 十一年(丙辰,公元776年) 春,正月,壬辰,遣谏议大夫杜亚使魏州宣慰。 春季,正月壬辰(初三),代宗派遣谏议大夫杜亚出使魏州安抚田承嗣。 辛亥,西川节度使崔宁奏破吐蕃四节度及突厥、吐谷浑、氐、羌群蛮众二十余万,斩首万余级。 辛亥(二十二日),西川节度使崔宁奏称打败了吐蕃的四节度和突厥、吐谷浑、氐、羌等蛮族二十多万人,斩首一万多人。 二月,庚辰,田承嗣复遣使上表,请入朝。 上乃下诏,赦承嗣罪,复其官爵,听与家属入朝,其所部拒朝命者,一切不问。 二月庚辰(二十二日),田承嗣再次派遣使者上表,请求入朝。 代宗颁下诏书,赦免田承嗣之罪,恢复官爵,允许他与家属入朝,他的部下抗拒过朝廷命令的人,概不追究。 辛巳,增朔方五城戍兵,以备回纥。 辛巳(二十三日),增加戍守朔方五城的军队,以防备回纥。 三月,戊子,河阳军乱,逐监军冉庭兰出城,大掠三日。 庭兰成备而入,诛乱者数十人,乃定。 三月戊子(初一),河阳军队发生哗变,驱逐监军冉庭兰出城,大肆掠夺三天。 冉庭兰重整旗鼓,攻入城中,杀掉数十名作乱的士兵,才得以安定。 五月,汴宋留后田神玉卒。 都虞候李灵曜杀兵马使、濮州刺史孟鉴,北结田承嗣为援。 癸巳,以永平节度使李勉兼汴、宋等八州留后。 乙未,以灵曜为濮州刺史,灵曜不受诏。 六月,戊午,以灵曜为汴宋留后,遣使宣慰。 五月,汴宋留后田神玉去世。 都虞候李灵曜杀死兵马使、濮州刺史孟鉴,向北勾结田承嗣作为后援。 癸巳(初七),代宗任命永平节度使李勉兼汴宋等八州留后。 乙未(初九),代宗任命李灵曜为濮州刺史,李灵曜不接受诏令。 六月戊午(初二),代宗任命李灵曜为汴宋留后,派遣使者安抚李灵曜。 秋,九月,田承嗣遣兵寇滑州,败李勉。 秋季,九月,田承嗣派遣军队进犯滑州,打败李勉。 吐蕃寇石门,入长泽川。 吐蕃进犯石门,进入长泽川。 八月,丙寅,加卢龙节度使朱同平章事。 八月丙寅(十一日),代宗加封卢龙节度使朱为同平章事。 李灵曜既为留后,益骄慢,悉以其党为管内八州刺史、县令,欲效河北诸镇。 甲申,诏淮西节度使李忠臣、永平节度使李勉、河阳三城使马燧讨之。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淄青节度使李正己皆进兵击灵曜。 李灵曜既然担任留后,更加骄横傲慢,让他的党羽全部出任管内八州刺史和县令,想要效仿河北各镇。 甲申(二十九日),代宗诏令淮西节度使李忠臣、永平节度使李勉、河阳三城使马燧前去讨伐。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淄青节度使李正己都进兵攻击李灵曜。 汴宋兵马使、摄节度副使李僧惠,灵曜之谋主也。 宋州牙门将刘昌遣僧神表潜说僧惠;僧惠召问计,昌为之泣陈逆顺。 僧惠乃与汴宋牙将高凭、石隐金遣神表奉表诣京师,请讨灵曜。 九月,壬戌,以僧惠为宋州刺史,凭为曹州刺史,隐金为郓州刺史。 汴宋兵马使、代理节度副使李僧惠是李灵曜的主谋人。 宋州牙门将刘昌派遣和尚神表偷偷去功说李僧惠,李僧惠召见刘昌询问对策,刘昌哭着陈述违背和顺从朝廷的利害关系。 李僧惠便与汴宋牙将高凭、石隐金派遣神表携带奏表到京师,请求征讨李灵曜。 九月壬戌(初八),代宗任命李僧惠为宋州刺史,高凭为曹州刺史,石隐金为郓州刺史。 乙丑,李忠臣、马燧军于郑州,灵曜引兵逆战;两军不意其至,退军荥泽,淮西军士溃去者什五六。 郑州士民皆惊,走入东都。 忠臣将归淮西,燧固执不可,曰:“以顺讨逆,何忧不克,柰何自弃功名!”坚壁不动。 忠臣闻之,稍收散卒,数日皆集,军势复振。 乙丑(十一日),李忠臣、马燧驻军郑州,李灵曜率军迎战,李忠臣、马燧两军都没有料到他们会突然到达,于是退守荥泽,淮西的士兵十分之五六都溃逃了。 郑州的士人平民都很吃惊,纷纷逃入东都。 李忠臣想要撤军回淮西。 马燧坚持认为不行,说道:“用正义来讨伐叛逆,何必担心不能战胜敌人,为什么自己要放弃功名呢!”他坚守壁垒不动。 李忠臣听说后,逐渐收集散兵,几天时间全部聚集,军队的声势又重新振作起来。 戊辰,李正己奏克郓、濮二州。 壬申,李僧惠败灵曜兵于雍丘。 冬,十月,李忠臣、马燧进击灵曜,忠臣行汴南,燧行汴北,屡破灵曜兵;壬寅,与陈少游前军合,与灵曜大战于汴州城西,灵曜败,入城固守。 癸卯,忠臣等围之。 戊辰(十四日),李正己奏称攻克郓州和濮州。 壬申(十八日),李僧惠在雍丘打败李灵曜的军队。 冬季,十月,李忠臣、马燧进攻李灵曜,李忠臣在汴州城南行动,马燧在汴州城北行动,多次打败李灵曜的军队;壬寅(十八日),他们与陈少游的前军会合,在汴州城西与李灵曜大战,李灵曜兵败,入汴州城固守。 癸卯(十九日),李忠臣等人包围汴州。 田承嗣遣田悦将兵救灵曜,败永平、淄青兵于匡城,乘胜进军汴州,营于城北数里。 丙午,忠臣遣裨将李重倩将轻骑数百夜入其营,纵横贯穿,斩数十人而还,营中大骇;忠臣、燧因以大军乘之,鼓噪而入,悦众不战而溃。 悦脱身北走,将士死者相枕藉,不可胜数。 灵曜闻之,开门夜遁,汴州平。 重倩,本奚也。 丁未,灵曜至韦城,永平将杜如江擒之。 田承嗣派遣田悦率军援救李灵曜,在匡城打败永平、淄青的军队,乘胜进军汴州,在汴州城北几里的地方安营。 丙午(二十二日),李忠臣派遣副将李重倩率领数百名轻装骑兵夜间突入田悦的营地,驰骋纵横,斩杀数十人后回师,田悦营中一片惊骇,李忠臣、马燧于是乘机率领大部队击鼓呐喊突入敌营,田悦的部众不战而溃。 田悦脱身向北逃走,死去的将士相互枕藉,数都数不清。 李灵曜听说田悦兵败,打开城门,连夜逃跑,汴州平定。 李重倩本是奚族人。 丁未(二十三日),李灵曜逃到韦城,被永平军将领杜如江抓获。 燧知忠臣暴戾,以己功让之,不入汴城,引军西屯板桥。 忠臣入城,果专其功;宋州刺史李僧惠与之争功,忠臣因会击杀之;又欲杀刘昌,昌遁逃得免。 马燧知道李忠臣为人粗暴强横,便将自己的功劳让给他,不进入汴城,而率领军队向西驻扎在板桥。 李忠臣进入汴城,果然将功劳据为己有。 宋州刺史李僧惠与他争功,李忠臣便乘会面之机将他杀掉;又想杀刘昌,刘昌逃跑才得以幸免。 甲寅,李勉械送李灵曜至京师;斩之。 甲寅(三十日),李勉将戴上枷锁的李灵曜送到京师,朝廷杀掉李灵曜。 十二月,丁亥,李正己、李宝臣并加同平章事。 十二月丁亥(初四),代宗同时加封李正己、李宝臣为同平章事。 泾原节度使马疾亟,以行军司马段秀实知节度事,付以后事。 秀实严兵以备非常,丙申,薨,军中奔哭者数千人,喧咽门屏,秀实悉不听入。 命押牙马治丧事于内,李汉惠接宾客于外,妻妾子孙位于堂,宗族位于庭,将佐位于前,牙士卒哭于营伍,百姓各守其家。 有离立偶语于衢路,辄执而囚之;非护丧从行者无得远送。 致祭拜哭,皆有仪节,送丧近远,皆有定处,违者以军法从事。 都虞候史廷干、兵马使崔珍、十将张景华谋因丧作乱,秀实知之,奏廷干入宿卫,徙珍屯灵台,补景华外职,不戮一人,军府晏然。 泾原节度使马病重,他让行军司马段秀实执掌节度使的事务,将后事托付给他。 段秀实整肃兵马以防不测,丙申(十三日),马去世,军中数千人奔走号哭,节度府的门庭屏墙外一切哀哭声,段秀实都不让他们进去。 段秀实命令押牙马在里面办理丧事,李汉惠在外面接待宾客,妻妾子孙位居堂中,宗族父老位居庭内,高级将领位居堂前,衙内亲兵在营中哭泣,百姓分别在家守候。 如果二个人在通衢要道偶然说话,就将他们抓住,囚禁起来;不是护送灵柩出丧的人不得远送。 吊唁哭拜都有仪式和礼节,送丧远近都有规定,违者依军法处治。 都虞候史廷干、兵马使崔珍、十将张景华图谋在治丧时作乱,段秀实知道后,奏报朝廷让史廷干入朝宿卫;崔珍移军驻守灵台,将张景华补任外职,不杀一人,节度军府安然无恙。 家富有无算,治第京师,甲于勋贵,中堂费二十万缗,他室所减无几,其子孙无行,家赀寻尽。 马家境富有,资产多得无法估算,京师所建的宅第,在功臣权贵中首屈一指,修建中堂花费二十万缗,其它居室也所减无几。 马的子孙没有德行,不久家产就用尽了。 戊戌,昭义节度使李承昭表称疾笃;以泽潞行军司马李抱真兼知磁、邢两州留后。 戊戌(十五日),昭义节度使李承昭上表自称病重;代宗让泽潞行军司马李抱真兼任磁、邢两州留后。 庚戌,加淮西节度使李忠臣同平章事,仍领汴州刺史,治汴州。 庚戌(二十七日),代宗加封淮西节度使李忠臣为同平章事,仍兼任汴州刺史,治所设在汴州。 十二年(丁巳、777) 十二年(丁巳,公元777年) 春,三月,乙卯,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凤翔·怀泽潞·秦陇节度使李抱玉薨,弟抱真仍领怀泽潞留后。 春季,三月乙卯(初三),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及凤翔、怀泽潞、秦陇节度使李抱玉去世,弟弟李抱真仍兼任怀泽潞留后。 癸亥,以河东行军司马鲍防为河东节度使。 防,襄州人也。 癸亥(十一日),代宗任命河东行军司马鲍防为河东节度使。 鲍防是襄州人。 田承嗣竟不入朝,又助李灵曜,上复命讨之。 承嗣乃复上表谢罪。 上亦无如之何,庚午,悉复承嗣官爵,仍令不必入朝。 田承嗣始终没有入朝,又帮助李灵曜,代宗再次命令讨伐他。 田承嗣便再次上表谢罪。 代宗也对他无可奈何,庚午(十八日),恢复田承嗣的全部官爵,还命令他不必入朝。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元载专横,黄门侍郎、同平章事王缙附之,二人俱贪。 载妻王氏及子伯和、仲武,缙弟、妹及尼出入者,争纳贿赂。 又以政事委群吏,士之求进者,不结其子弟及主书卓英倩等,无由自达。 上含容累年,载、缙不悛。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元载十分专横,黄门侍郎、同平章事王缙依附元载,二人都很贪婪。 元载的妻子王氏和儿子元伯和、元仲武,王缙的弟弟、妹妹和出入王门的尼姑,都争相收纳贿赂。 元载、王缙又将政务委托官吏们办理,求取功名的士人,如果不巴结他们的子弟和主书卓英倩等人,就无法进入仕途。 代宗多年来包涵宽容,但元载、王缙仍不悔改。 上欲诛之,恐左右漏泄,无可与言者,独与左金吾大将军吴凑谋之。 凑,上之舅也。 会有告载、缙夜醮图为不轨者,庚辰,上御延英殿,命凑收载、缙于政事堂,又收仲武及卓英倩等系狱。 命吏部尚书刘晏与御史大夫李涵等同鞫之,问端皆出禁中,仍遣中使诘以阴事,载、缙皆伏罪。 是日,先杖杀左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董秀于禁中,乃赐载自尽于万年县。 载请主者:“愿得快死!”主者曰:“相公须受少污辱,勿怪!”乃脱秽袜塞其口而杀之。 王缙初亦赐自尽,刘晏谓李涵等曰:“故事,重刑覆奏,况大臣乎!且法有首从,宜更禀进止。”涵等从之。 上乃贬缙栝州刺史。 载妻王氏,忠嗣之女也,及子伯和、仲武、季能皆伏诛。 有司籍载家财,胡椒至八百石,他物称是。 代宗想杀掉他们,害怕左右泄露消息,没有可以商谈的人,唯独与左金吾大将军吴凑谋划此事。 吴凑是代宗的舅舅。 恰巧有人控告元载、王缙夜里举行祷神的祭礼,图谋不轨。 庚辰(二十八日),代宗驾临延英殿,命令吴凑在政事堂逮捕元载、王缙,又将元仲武及卓英倩等逮捕入狱。 代宗命令吏部尚书刘晏和御史大夫李涵等人共同审讯他们,起诉文书都出自宫中,还派遣宦官使者责问他们的秘密勾当,元载、王缙全都服罪。 当天,代宗先在宫中将左卫将军、掌管内侍省事务的董秀杖打而死,后又赐元载在万年县自杀。 元载请求主管官员说:“我希望死得快些!”主管官员说:“你应该受些小的污辱,请别见怪!”于是脱下臭袜子塞进元载嘴里将他杀掉。 开始王缙也被赐自尽,刘晏跟李涵等人说:“按昭惯例,施用重刑应当审查上奏,何况大臣呢!而且法律上有首犯和从犯之别,应当再次禀报皇上听候处理。”李涵等人同意。 于是代宗将王缙贬为栝州刺史。 元载妻王氏,即王忠嗣的女儿,以及儿子元伯和、元仲武和元季能全都伏法。 有关部门没收了元载的家产,仅胡椒就达八百石,其他财物也与此相称。 夏,四月,壬午,以太常卿杨绾为中书侍郎,礼部侍郎常为门下侍郎,并同平章事。 绾性清俭简素,制下之日,朝野相贺。 郭子仪方宴客,闻之,减坐中声乐五分之四。 京兆尹黎干,驺从甚盛,即日省之,止存十骑。 中丞崔宽,第舍宏侈,亟毁撤之。 夏季,四月壬午(初一),代宗任命太常卿杨绾为中书侍郎,礼部侍郎常为门下侍郎,同任同平章事。 杨绾生性清廉简朴,任命颁布之日,朝野相互祝贺。 郭子仪正在宴请宾客,听说此事,便将在座助兴的声乐队减去五分之四。 京兆尹黎干出行时侍从很多,即日裁减,只留下十骑。 中承崔宽的宅第宏伟奢侈,也赶紧毁除。 癸未,贬吏部侍郎杨炎、谏议大夫韩洄、包佶、起居舍人韩会等,皆载党也。 炎,凤翔人。 载常引有文学才望者一人亲厚之,异日欲以代己,胡炎及于贬。 洄,之弟。 会,南阳人也。 上初欲尽诛炎等,吴凑谏救百端,始贬官。 癸未(初二),代宗将吏部侍郎杨炎、谏议大夫韩洄、包佶、起居舍人韩会等人贬官,他们都是元载的党羽。 杨炎是凤翔人。 元载常延引一位有文学才望的人,予以亲近和厚待,打算以后用此人代替自己,所以杨炎被贬了官。 韩洄是韩的弟弟。 韩会是南阳人。 起初,代宗想将杨炎等人全部杀掉,吴凑百般劝谏解救,他们才仅被贬官。 丁酉,吐蕃寇黎、雅州;西川节度使崔宁击破之。 丁酉(十六日),吐蕃进犯黎州、雅州,西川节度使崔宁将他们击败。 元载以仕进者多乐京师,恶其逼己,乃制俸禄,厚外官而薄京官,京官不能自给,常从外官乞贷。 杨绾、常奏京官俸太薄;己酉,诏加京官俸,岁约十五万六千余缗。 元载因为进入仕途的人多喜欢在京师任官,讨厌他们逼迫自己,便在订立俸禄制度时规定:出任外官的俸禄丰厚,而京官的俸禄微薄。 京官生活不能自给,经常向外官乞求借贷。 杨绾、常上奏说京官俸禄太少。 己酉(二十八日),唐代宗下诏增加京官的俸禄,每年约十五万六千多缗。 五月,辛亥,诏自都团练使外,悉罢诸州团练守捉使。 又令诸使非军事要急,无得擅召刺史及停其职务,差人权摄。 又定诸州兵,皆有常数,其召募给家粮、春冬衣者,谓之“官健”;差点土人,春夏归农、秋冬追集、给身粮酱菜者,谓之“团结”。 自兵兴以来,州县官俸给不一,重以元载、王缙随情徇私,刺史月给或至千缗、或数十缗,至是,始定节度使以下至主簿、尉俸禄,掊多益寡,上不有叙,法制粗立。 五月辛亥(初一),代宗下诏,除都团练使以外,将各州团练守捉使全部取消。 又下令各使,非军事紧急不得擅自召见刺史及停其职务,派人暂时代理。 又规定各州的军队都有一定数额,各州召募的由官府供给家人粮食、春冬二季衣服的士兵,称之为“官健”;选择当地人服兵役,春夏二季解甲归田,秋冬二季召集训练,官府供给本人粮食和酱菜的称之为“团结”。 自从兵兴以来,州县官吏的俸禄供给不一,加以元载、王缙任意徇私,刺史月薪有的多达一千缗,有的仅数十缗,到这时候,才规定从节度使以下到主薄、县尉俸禄的数额,减多补少,上下次序分明,法令制度初步确立。 庚午,上遣中使发元载祖父墓,斫棺弃尸,毁其家庙,焚其木主。 戊寅,卓英倩等皆杖死。 英倩之用事也,弟凝英横于乡里。 及英倩下狱,英遂据险作乱;上发禁兵讨之,乙巳,金州刺史孙道平击擒之。 庚午(二十日),代宗派遣中使挖掘元载祖父的坟墓,劈开棺材,扔掉尸体,拆毁他的家庙,焚烧庙中的木制牌位。 戊寅(二十八日)卓英倩等都被杖打而死。 卓英倩当权时,他的弟弟卓英在乡里横行霸道。 等到卓英倩入狱,卓英便凭借险要作乱。 代宗调禁军去征讨,乙巳(六月二十五日),金州刺史孙道平进击并将他抓获。 上方倚杨绾,使厘革弊政,会绾有疾,秋,七月,己巳,薨。 上痛悼之甚,谓群臣曰:“天不欲朕致太平,何夺朕杨绾之速!” 代宗刚刚依靠杨绾,让他改革朝政的弊病,恰好杨绾患病,秋季,七月己巳(二十日)去世。 代宗十分悲痛地哀悼杨绾,他跟大臣们说:“苍天不想让朕招致天下太平,为什么这样快从朕手中夺走了杨绾!” 八月,癸未,赐东川节度使鲜于叔明姓李氏。 八月癸未(初四),代宗赏赐东川节度使鲜于叔明姓李氏。 元载、王缙之为相也,上日赐以内厨御馔,可食十人,遂为故事。 癸卯,常与朱上言:“餐钱已多,乞停赐馔。”许之。 又欲辞堂封,同列不可而止。 时人讥,以为:“朝廷厚禄,所以养贤,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 元载、王缙担任宰相时,代宗每天赏赐他们宫厨所做的佳肴,可供十人食用,于是成为惯例。 癸卯(二十四日),常和朱对代宗说:“餐费开支已经很多,恳求停止赏赐御用食品。”代宗表示同意。 常又想辞掉自己的堂封,同僚认为不行,这才了事。 当时有人讥笑常,认为:“朝廷丰厚的俸禄是用来供养贤人的。 如果不行,应当辞职,而不应当辞掉俸禄。” 臣光曰:君子耻食浮于人;之辞禄,廉耻存焉,与夫固位贪禄者,不犹愈乎!《诗》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如者,亦未可以深讥也。 臣司马光曰:君子以多受人家的食禄为耻;常辞掉俸禄,表明他还知廉耻,与那些巩固自己的地位而贪图俸禄的人相比,难道不好些吗!《诗经》说:“那些大人先生啊,还不是不劳而食。”象常这样的人,也不可以过份地讽刺。 杨绾、常荐湖州刺史颜真卿,上即日召还;甲辰,以为刑部尚书。 绾、又荐淮南判官汲人关播,擢为都官员外郎。 杨绾、常向代宗推荐湖州刺史颜真卿,代宗当天召颜真卿回京。 甲辰(二十五日),任命他为刑部尚书。 杨绾、常又向唐代宗推荐淮南判官汲县人关播,将他提拔为都官员外郎。 九月,辛酉,以四镇、北庭行营兼泾原、郑颍节度副使段秀实为节度使。 秀实军令简约,有威惠,奉身清俭,室无姬妾,非公会,未尝饮酒听乐。 九月辛酉(十三日),代宗任命四镇、北庭行营兼泾原、郑颍节度副使段秀实为节度使。 段秀实军令简单扼要,有威望,对部下有恩惠,以清廉节俭为生活准则,家无姬妾,不是因公聚会,从不饮酒听乐。 吐蕃八万众军于原州北长泽监,己巳,破方渠,入拔谷;郭子仪使裨将李怀光救之,吐蕃退。 庚午,吐蕃寇坊州。 吐蕃八万人马驻扎在原州北部长泽监,己巳(二十一日),攻破方渠县,进入拔谷;郭子仪派副将李怀光前去救援,吐蕃撤退。 庚午(二十二日),吐蕃进犯坊州。 冬,十月,乙酉,西川节度使崔宁奏大破吐蕃于望汉城。 冬季,十月乙酉(初七),西川节度使崔宁奏报在望汉城大败吐蕃军队。 先是,秋霖,河中府池盐多败。 户部侍郎判度支韩恐盐户减税,丁亥,奏雨虽多,不害盐,仍有瑞盐生。 上疑其不然,遣谏议大夫义兴蒋镇往视之。 起先,秋雨绵绵,河中府的池盐大多坏了。 户部侍郎兼管度支事务的韩害怕盐户减少纳税,丁亥(初九),奏称秋雨虽多,但并不损坏池盐,仍然有好盐出产。 代宗怀疑韩所奏不属实,派遣谏议大夫义兴人蒋镇前去视察。 吐蕃寇盐、夏州,又寇长武;郭子仪遣将拒却之。 吐蕃进犯盐州、夏州,又进犯长武城;郭子仪调兵遣将前去抵抗,使吐蕃后退。 以永平军押牙匡城刘洽为宋州刺史。 仍以宋、泗二州隶永平军。 代宗任命永平军押牙匡城人刘洽为宋州刺史。 宋州、泗州仍隶属永平军。 京兆尹黎干奏秋霖损稼,韩奏干不实;上命御史按视,丁未,还奏,“所损凡三万余顷。”渭南令刘澡阿附度支,称县境苗独不损;御史赵计奏与澡同。 上曰:“霖雨溥博,岂得渭南独无!”更命御史朱敖视之,损三千余顷。 上叹息久之,曰:“县令,字人之官,不损犹应言损,乃不仁如是乎!”贬澡南浦尉,计沣州司户,而不问。 京兆尹黎干奏报说秋雨连绵,损坏庄稼,韩则上奏说黎干所说与事实不符,代宗命令御史前去视察核实。 丁未(二十九日),御史回报说:“所损坏的庄稼约三万多顷。”渭南县令刘澡奉承依附度支韩,声称唯独渭南县境内的禾苗没有损坏;御史赵计所奏也与刘澡相同,代宗说:“大雨连绵,分布区域又广,难道单单渭南没有!”再命令御史朱敖去视察,渭南实际上受损庄稼三千多顷。 代宗长长地叹息,说道:“县令是抚养人民的父母官,无损坏还应该说有损坏,但他们竟不仁到这种地步!”将刘澡贬为南浦县尉,赵计贬为澧州司户,但不问韩罪。 十一月,壬子,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恭奏破吐蕃万余众于岷州。 十一月壬子(初四),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献恭奏报说,在岷州打败吐蕃一万多人。 丙辰,蒋镇还,奏言“瑞盐实如韩所言”,仍上表贺,请宣付史臣,锡以嘉名。 上从之,赐号宝应灵应池。 时人丑之。 丙辰(初八),蒋镇视察归来,奏报说:“正如韩所说,那里仍有好盐出产。”还上书祝贺,请求交付史官,给盐池赐个美称。 代宗同意了,赐名为宝应灵应池。 当时的人们认为这种做法很不光彩。 十二月,丙戌,朱自泾州还京师。 十二月丙戌(初八),朱从泾州返回京师。 丁亥,崔宁奏破吐蕃十余万众,斩首八千余级。 丁亥(初九),崔宁奏报说,打败吐蕃十多万人,杀死八千多人。 庚子,以朱兼陇右节度使,知河西、泽潞行营。 庚子(二十二日),代宗让朱兼任陇右节度使,执掌河西、泽潞行营事务。 平卢节度使李正己先有淄、青、齐、海、登、莱、沂、密、德、棣十州之地,及李灵曜之乱,诸道合兵攻之,所得之地,各为己有,正己又得曹、濮、徐、、郓五州,因自青州徙治郓州,使其子前淄州刺史纳守青州。 正己用刑严峻,所在不敢偶语;然法令齐一,赋均而轻,拥兵十万,雄据东方,邻藩皆畏之。 是时田承嗣据魏、博、相、卫、、贝、澶七州,李宝臣据恒、易、赵、定、深、冀、沧七州,各拥众五万;梁崇义据襄、邓、均、房、复、郢六州,有众二万;相与根据蟠结,虽奉事朝廷而不用其法令,官爵、甲兵、租赋、刑杀皆自专之,上宽仁,一听其所为。 朝廷或完一城,增一兵,辄有怨言,以为猜贰,常为之罢役;而自于境内筑垒、缮兵无虚日。 以是虽在中国名藩臣,而实如蛮貊异域焉。 平卢节度使李正己起先占有淄、青、齐、海、登、莱、沂、密、德和棣等十州地区,等到李灵曜叛乱,各道合兵进攻,所得的地都各自据为己有,李正己又得到曹、濮、徐、和郓等五州,因而将治所从青州迁到郓州,派他的儿子前淄州刺史李纳镇守青州。 李正己使用严酷的刑法,当地人们都不敢相对私语,但他法令统一,赋税平均而不繁重,拥有十万军队,雄据东方,邻近的藩镇都害怕他。 此时,田承嗣占据魏、博、相、卫、、贝和澶等七州,李宝臣占据恒、易、赵、定、深、冀和沧等七州,名自拥有五万军队;梁崇义占据襄、邓、均、房、复和郢等六州,拥有二万军队。 他们互相依靠勾结,虽然拥戴朝廷,但不用朝廷的法令,官爵、士兵、租赋和刑杀都由自己掌握。 代宗宽宏仁厚,听任他们为所欲为。 朝廷有时修补一城,增加一兵,他们就有怨言,认为朝廷怀疑他们有二心,朝廷往往因此而罢役。 而他们自己在境内天天修筑堡垒,整治军队。 因此,他们名为中国藩臣,实际同境外蛮貊一样。 十三年(戊午、778) 十三年(戊午,公元778年) 春,正月,辛酉,敕毁白渠支流碾以溉田。 升平公主有二,入见于上,请存之。 上曰:“吾欲以利苍生,汝识吾意,当为众先。”公主即日毁之。 春季,正月辛酉(十四日),代宗敕令毁掉白渠支流上的水磨,用以灌溉田地。 升平公主有二部水磨,她入宫面见皇上,请求保留。 代宗对她说:“我想为百姓谋利,而你懂得我的意图,应当为大家作表率。”公主当天就毁掉水磨。 戊辰,回纥寇太原,河东押牙泗水李自良曰:“回纥精锐远来求斗,难与争锋;不如筑二垒于归路,以兵戍之。 虏至,坚壁勿与战,彼师老自归,乃出军乘之。 二垒抗其前,大军蹙其后,无不捷矣。”留后鲍防不从,遣大将焦伯瑜等逆战;癸酉,遇虏于阳曲,大败而还,死者万余人。 回纥纵兵大掠。 二月,代州都督张光晟击破之于羊武谷,乃引去。 上变不问回纥入寇之故,待之如初。 戊辰(二十一日),回纥进犯太原,河东押牙泗水人李自良说:“回纥精锐部队远道前来求战,难以与他们交锋,不如在他们的归途中修筑二个堡垒,用兵戍守。 敌军到来,则坚守壁垒不与他们交战,他们的军队就会士气低落,自行撤退,这时便可乘机出兵。 二个堡垒抵抗敌军前锋,大部队进迫他们的后部,没有不胜的。”留后鲍防不听,派遣大将焦伯瑜等人迎战。 癸酉(二十六日),在阳曲县与敌军遭遇,结果大败而归,死了一万多人。 回纥放纵士兵,大肆掠夺。 二月,代州都督张光晟在羊武谷击败敌军,敌军这才退去。 代宗也不追究回纥入侵的缘故,仍如以前厚待他们。 己亥,吐蕃遣其将马重英帅众四万寇灵州,夺填汉、御史、尚书三渠水口以弊屯田。 己亥(二十二日),吐蕃派遣将领马重英率领四万大军进犯灵州,夺取了填汉、御史和尚书三渠的出水口,以此破坏唐朝的屯田。 三月,甲戌,回纥使还,过河中,朔方军士掠其辎重,因大掠坊市。 三月甲戌(二十八日),回纥使者回国,路过河中,朔方士兵掠夺了他的辎重,于是回纥人大肆掠夺街坊市井。 夏,四月,甲辰,吐蕃寇灵州,朔方留后常谦光击破之。 夏季,四月甲辰(二十八日),吐蕃进犯灵州,朔方留后常谦光将他们击败。 六月,戊戌,陇右节度使朱献猫鼠同乳不相害者以为瑞;常帅百官称贺。 中书舍人崔甫独不贺,曰:“物反常为妖。 猫捕鼠,乃其职也,今同乳,妖也。 何乃贺为!宜戒法吏之不察奸、边吏之不御寇者,以承天意。”上嘉之。 甫,沔之子也。 秋,七月,以甫知吏部选事。 甫数以公事与常争,由是恶之。 六月戊戌(二十三日),陇右节度使朱向皇上进献同乳而不相伤害的猫鼠,以此为祥瑞;常率领大臣们祝贺。 唯独中书舍人崔甫不肯祝贺,他说:“事物反常,这是妖异。 猫捕老鼠是猫的职责,如今同乳,则是妖怪,为什么还要祝贺呢?应当告诫那些不察奸情的执法官和不抵御敌寇的边防官,以 顺应上天的意志。”代宗嘉奖他。 崔甫是崔沔的儿子。 秋季,七月,代宗让崔 甫执掌吏部选官事宜。 崔甫多次因为公事与常发生争执,因此,常很讨 厌他。 戊午,郭子仪奏以回纥犹在塞上,边人恐惧,请遣州刺史浑将兵镇振武军,从之。 回纥始去。 戊午(十四日),郭子仪奏称,因为回纥人仍在塞上,边地百姓恐惧,请求派遣州刺史浑率军镇守镇武军,代宗同意。 回纥这才离去。 辛未,吐蕃将马重英二万众寇盐、庆二州,郭子仪遣朔方都虞候李怀光击却之。 辛未(二十七日),吐蕃将领马重英率二万大军进犯盐州、庆州,郭子仪派遣朔方都虞候李怀光击退了他们。 八月,乙亥,成德节度使李宝臣请复姓张,许之。 八月乙亥(初二),成德节度使李宝臣请求让他恢复张姓,代宗准许。 吐蕃二万众寇银、麟州,略党项杂畜,郭子仪遣李怀光击破之。 吐蕃二万大军进犯银州、麟州,掠夺党项人的各种牲畜,郭子仪派遣李怀光将他们击败。 上悼念贞懿皇后不已,殡于内殿,累年不忍葬;丁酉,始葬于庄陵。 代宗对贞懿皇后悼念不已,将灵柩停放在内殿,多年不忍心埋葬;丁酉(二十四日),才埋葬在庄陵。 九月,庚午,吐蕃万骑下青石岭,逼泾州;诏郭子仪、朱与段秀实共却之。 九月庚午(二十七日),吐蕃一万骑兵从青石岭下来,进逼泾州。 代宗下诏命令郭子仪、朱和段秀实共同使吐蕃后退。 冬,十二月,丙戌,以吏部尚书、转运·盐铁等使刘晏为左仆射,知三铨及使职如故。 冬季,十二月丙戌(十四日),代宗让吏部尚书、转运及盐铁等使刘晏担任左仆射,但掌管三铨和使职不变。 郭子仪入朝,命判官京兆杜黄裳主留务。 李怀光阴谋代子仪,矫为诏书,欲诛大将温儒雅等。 黄裳察其诈,以诘怀光;怀光流汗服罪。 于是诸将之难制者,黄裳矫子仪之命,皆出之于外,军府乃安。 郭子仪入朝,任命判官京兆人杜黄裳主持留府事务。 李怀光图谋取代郭子仪,诈称有皇上诏书,想杀掉大将温儒雅等。 杜黄裳察觉有诈,因此责问李怀光。 李怀光掠慌得汗流浃背,表示服罪。 于是杜黄裳假托郭子仪的命令,将难于控制的将领派到外地去,节度使军府才得安定。 以给事中杜亚为江西观察使。 代宗任命给事中杜亚为江西观察使。 上召江西判官李泌入见,语以元载事,曰:“与卿别八年,乃能诛此贼。 赖太子发其阴谋,不然,几不见卿。”对曰:“臣昔日固尝言之。 陛下知群臣有不善,则去之;含容太过,故至于此。”上曰:“事亦应十全,不可轻发。”上因言:“联面属卿于路嗣恭,而嗣恭取载意,奏卿为虔州别驾。 嗣恭初平岭南,献琉璃盘,径九寸,朕以为至宝。 及破载家,得嗣恭所遣载琉璃盘,径尺。 俟其至,当与卿议之。”泌曰:“嗣恭为人,小心,善事人,畏权势,精勤吏事而不知大体。 昔为县令,有能名;陛下未暇知之,而为载所用,故为之尽力。 陛下诚知而用之,彼亦为陛下尽力矣。 虔州别驾,臣自欲之,非其罪也。 且嗣恭新立大功,陛下岂得以一琉璃盘罪之邪!”上意乃解,以嗣恭为兵部尚书。 代宗召江西判官李泌入朝相见,与他谈起元载的事情,说道:“与你分别八年,才能够杀掉此贼。 幸亏太子发觉他的阴谋,不然的话几乎见不到你了。”李泌回答说:“我过去曾经说过,陛下如果知道有居心不良的大臣,那就将他们除掉;陛下包容太过,所以到这种地步。”代宗说:“考虑事情也应该周全,不可轻举妄动。”代宗就势又说:“朕当面将你嘱托给路嗣恭,然而路嗣恭却顺着元载的意思,上奏让你担任虔州别驾。 路嗣恭初次平定岭南,献琉璃盘,直径九寸,朕以为是最珍贵的宝物。 等到抄元载的家,查获了路嗣恭送给元载的琉璃盘,直径却有一尺。 等他到京后,应当跟你议一议怎么处理他这件事。”李泌回答说:“路嗣恭为人小心谨慎。 善于侍奉人,害怕有权有势的人,做官精明勤恳但不识大体。 过去担任县令,有能干的名声,陛下没顾上了解他,而被元载所用,所以路嗣恭为他尽力。 陛下如果真正了解并且重用他,他也会为陛下尽力的。 虔州别驾是我自己想当的,不是他的罪过。 况且路嗣恭新近立下大功,陛下岂能因为一件琉璃盘而向他问罪吗?”代宗心中原有的疙瘩解开了,任命路嗣恭为兵部尚书。 郭子仪以朔方节度副使张昙性刚率,谓其以武人轻己,衔之;孔目官吴曜为子仪所任,因而构之。 子仪怒,诬奏昙扇动军众,诛之。 掌书记高郢力争之,子仪不听,奏贬郢猗氏丞。 既而僚佐多以病求去,子仪悔之,悉荐之于朝,曰:“吴曜误我。”遂逐之。 郭子仪因为朔方节度副使张昙性格刚强直率,曾说郭子仪身为武将轻视自己,心中怀恨。 孔目官吴曜被郭子仪所信任,因而挑拔离间。 郭子仪十分恼怒,诬奏张昙煽动军队造反,将他杀掉。 掌书记高郢据理力争,郭子仪不听,奏请将高郢贬为猗氏县丞。 不久僚属们纷纷托病请求离职,郭子仪十分后悔,将他们全部推荐给朝廷,说道:“吴曜误了我。”于是将吴曜赶走。 常言于上曰:“陛下久欲用李泌,昔汉宣帝欲用人为公卿,必先试理人,请且以为刺史,使周知人间利病,俟报政而用之。” 常对代宗说:“陛下早就想重用李泌,过去汉宣帝想用人担任公卿大臣,必定先试他治理百姓的才能,请陛下暂且让他担任刺史,让他广泛了解人间的利病,等到上报政绩之后再重用他。” 十四年(己未、779) 十四年(乙未,公元779年) 春,正月,壬戌,以李泌为澧州刺史。 春季,正月壬戌(二十一日),代宗任命李泌为澧州刺史。 二月,癸未,魏博节度使田承嗣薨。 有子十一人,以其侄中军兵马使悦为才,使知军事,而诸子佐之。 甲申,以悦为魏博留后。 二月癸未(十二日),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去世。 田承嗣有十一个儿子,因为他的侄子中军兵马使田悦有才干,所以让他执掌军务,而让儿子们辅佐他。 甲申(十三日),代宗任命田悦为魏博留后。 淮西节度使李忠臣,贪残好色,将吏妻女美者,多逼淫之,悉以军政委妹婿节度副使张惠光。 惠光挟势暴横,军州苦之。 忠臣复以惠光子为牙将,暴横甚于其父。 左厢都虞候李希烈,忠臣之族子也,为众所服。 希烈因众心怨怒,三月,丁未,与大将丁皓等杀惠光父子而逐忠臣。 忠臣单骑奔京师,上以其有功,使以检校司空、同平章事留京师;以希烈为蔡州刺史、淮西留后。 以永平节度使李勉兼汴州刺史,增领汴、颍二州,徙镇汴州。 淮西节度使李忠臣贪婪残暴,又好女色,将吏的妻子女儿中貌美的,多遭他逼迫奸淫,他将军政事务全部委托妹夫节度使副使张惠光掌管。 张惠光依仗权势,残暴专横,军州颇受其苦。 李忠臣又让张惠光的儿子担任牙将,他残暴专横,胜过他父亲。 左厢都虞候李希烈是李忠臣族侄,为众人所信服。 李希烈凭借众人的怨愤心情,于三月丁未(初六)与大将丁等人杀掉张惠光父子,赶走了李忠臣。 李忠臣单骑逃奔京师。 代宗因为他有功劳,让他留在京师担任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又任命李希烈为蔡州刺史、淮西留后。 代宗让永平节度使李勉兼任汴州刺史,增加汴州、颍州,让他治理,并将治所移到汴州。 辛酉,以容管经略使王为河中少尹、知府事。 河东副元帅留后部将凌正暴横,抑之。 正与其徒乘夜作乱,知之,故缩漏水数刻以差其期,贼惊,溃走,擒正,诛之,军府乃安。 辛酉(二十日),代宗让容管经略使王担任河中少尹,主持府中事务。 河东副元帅留后的部将凌正残暴专横,王就抑制他。 凌正与他的追随者想乘黑夜作乱,王知道后,故意缩短漏水记时器数刻钟,以此错开他们谋乱的时间,叛贼十分吃惊,纷纷溃逃,王抓住凌正,将他杀掉,节度使军府才得以安定。 成德节度使张宝臣既请复姓,又不自安,更请赐姓;夏,四月,癸未,复赐姓李。 成德节度使张宝臣已经请求恢复原姓,但心里又感到不安,便再次请求皇上赐姓;夏季,四月癸未(十三日),代宗再次赐给他李姓。 五月,癸卯,上始有疾,辛酉,制皇太子监国。 是夕,上崩于紫宸之内殿,遗诏以郭子仪摄冢宰。 癸亥,德宗即位,在谅阴中,动遵礼法;尝召韩王迥食,食马齿羹,不设盐、酪。 五月癸卯(初三),代宗开始患病,辛酉(二十一日),下诏让皇太子代行处理国政。 当夜,代宗在紫宸殿的内殿中驾崩。 遗诏让郭子仪总摄群臣,辅助朝政。 癸亥(二十三日),唐德宗即位,在居丧之所服丧,一切行动都遵照丧礼规定。 德宗曾经召韩王李迥进餐,吃马齿羹,不放盐和乳酪。 常性刚急,为政苛细,不合众心。 时群臣朝夕临,哭委顿,从吏或扶之。 中书舍人崔甫指以示众曰:“臣哭君前,有扶礼乎!”闻,益恨之。 会议群臣丧服,以为:“礼,臣为君斩衰三年。 汉文权制,犹三十六日,高宗以来,皆遵汉制。 及玄宗、肃宗之丧,始服二十七日。 今遗诏云,‘天下吏人,三日释服。 ’古者卿大夫从君而服,皇帝二十七日而除,在朝群臣亦当如之。”甫以为:“遗诏,无朝臣、庶人之别。 朝野内外,莫非天下,凡百执事,孰非吏人!皆应释服。”相与力争,声色陵厉。 不能堪,乃奏甫率情变礼,请贬潮州刺史;上以为太重,闰月,壬申,贬甫为河南少尹。 常性格刚强急躁,为政苛求细枝末节,不合大家的心愿。 当时大臣们早晚都来哀哭,常已经哭得疲惫不堪,随从官吏有人去扶他。 中书舍人崔甫指着他们让大家看,说道:“大臣在圣上灵前痛哭,有搀扶的礼节吗?”常听到后更加恨他。 恰巧商议大臣们服丧的事,常认为:“按丧礼,大臣为圣上服丧三年。 汉文帝临时制定的丧制,也还有三十六天。 高宗以来都遵循汉代丧制。 等到玄宗、肃宗治丧时,才开始服丧二十七天。 如今圣上遗诏说:‘天下官吏百姓,三日之后除丧。 ’古代卿大夫服丧随从君王,皇上二十七天除丧,在朝群臣也应当如此。”崔甫认为:“在遗诏中没有朝臣和百姓的区别。 朝野内外,难道不是一个天下!凡是担任各种事务的,谁不是官吏百姓!都应该除丧。”他们相互力争,声色俱厉。 常忍受不住,就上奏崔甫任意改变丧礼,请求德宗将他贬为潮州刺史。 德宗认为处分太重,闰五月壬申(初三),将崔甫贬为河南少尹。 初,肃宗之世,天下务殷,宰相常有数人,更直决事,或休沐各归私第,诏直事者代署其名而奏之,自是踵为故事。 时郭子仪、朱虽以军功为宰相,皆不预朝政,独居政事堂,代二人署名奏甫。 甫既贬,二人表言其非罪,上问:“卿向言可贬,今云非罪,何也?”二人对,初不知。 上初即位,以为欺罔,大骇。 甲辰,百官衰,序立于月华门,有制,贬为潮州刺史,以甫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闻者震悚。 甫至昭应而还。 既而群臣丧服竟用议。 从前肃宗时期,天下事务繁重,宰相常常有几个人,轮流值班处理日常事务,有时宰相休假各自回到家中,诏令值班宰相代他们签署名字上奏,从此成为惯例。 当时,郭子仪、朱虽然以军功出任宰相,但都不参预朝政,常独居政事堂,代他们二人签名奏告崔甫。 崔甫贬官后,郭、朱二人上书说他无罪,德宗问道:“你们原先说可以贬官,今天又说无罪,为什么?”二人回答 说,当初不知道。 德宗刚即位便以为常欺骗蒙蔽他,十分震惊。 甲辰(疑误) ,大臣们身着丧服,排列有序站在月华门前,德宗颁发诏书,将常贬为潮州刺 史,任命崔甫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感到震惊和恐惧。 崔甫到达昭应县后就返回京师。 不久,大臣们还是采纳常的建议服丧。 上时居谅阴,庶政皆委于甫,所言无不允。 初,至德以后,天下用兵,诸将竞论功赏,故官爵不能无滥。 及永泰以来,天下稍平,而元载、王缙秉政,四方以贿求官者相属于门,大者出于载、缙,小者出于卓英倩等,皆如所欲而去。 及常为相,思革其弊,杜绝侥幸,四方奏请,一切不与;而无所甄别,贤愚同滞。 崔甫代之,欲收时望,推荐引拔,常无虚日;作相未二百日,除官八百人,前后相矫,终不得其适。 上尝谓甫曰:“人或谤卿,所用多涉亲故,何也?”对曰:“臣为陛下选择百官,不敢不详慎。 苟平生未之识,何以谙其才行而用之。”上以为然。 德宗当时住在服丧的地方,各种政务都委托崔甫处理,对他所说的事没有不同意的。 当初,在至德年间以后,天下用兵,诸位将领竟相论功邀赏,所以官爵不可能不滥。 等到永泰年间以来,天下稍稍太平,然而元载、王缙执政,四面八方向他们行贿求官的人盈于门庭。 官大的出自元载、王缙,官小的出自卓英倩等人,他们都如愿以偿地走了。 等到常担任宰相,想革除这个弊端,杜绝人们侥幸得官的途径,对各地上奏请求,一概不予考虑,然而由于不加甄别,贤能和蠢才都被遗落。 崔甫取代常出任宰相,想收罗当时有声望的人,于是引荐推举的人每天不断。 担任宰相不到二百天,就任命了八百名官员。 常、崔二人前后相互纠正,终究没有找到适当的尺度。 德宗曾经对崔甫说:“有人指责你,说你所任用的官员多沾亲带故,为什么?”崔甫回答说:“我为陛下选择官员,不敢不审慎。 假如平时不认识,我怎么能知道他的才干德行而任用他呢?”德宗认为这是正确的。 臣光曰:臣闻用人者,无亲疏,新故之殊,惟贤、不肖之为察。 其人未必贤也,以亲故而取之,固非公也;苟贤矣,以亲故而舍之,亦非公也。 夫天下之贤,固非一人所能尽也,若必待素识熟其才行而用之,所遗亦多矣。 古之为相者则不然,举之以众,取之以公。 众曰贤矣,己虽不知其详,姑用之,待其无功,然后退之,有功则进之;所举得其人则赏之,非其人则罚之。 进退赏罚,皆众人所共然也,己不置豪发之私于其间。 苟推是心以行之,又何遗贤旷官之足病哉! 臣司马光曰:我听说用人者,没有亲疏、新故之别,只考察贤能和不肖。 有的人未必是贤人,如果以亲朋故友的关系而被录用,这当然是不公道的;假如是贤人,因为亲朋故友关系被舍去,也是不公道的。 天下的贤人,当然不是一个人所能收尽的,如果一定等待平素认识,熟知他的才干德行再录用,那么所遗漏的贤人也就很多了。 古代担任宰相的就不是这样。 他让公众来推举,以公正来录用。 公众说这是贤人,自己虽然不了解详细情况,但暂时任用他,等到他没有功绩再将他辞退,有功绩就提拔。 所推举的是贤人就奖赏他,不是贤人就惩罚他。 晋升和辞退,奖赏和惩罚,都是大家所公认的,自己在中间没有丝毫的隐私。 假如以这样的用心付诸行动,又有什么遗漏贤人和缺官的毛病呢! 诏罢省四方贡献之不急者,又罢梨园使及乐工三百余人,所留者悉隶太常。 德宗下诏取消各地贡献不急需的物资,又取消梨园使及乐师三百多人,所留下来的乐师都归属太常寺管理。 郭子仪以司徒、中书令领河中尹、灵州大都督、单于·镇北大都护、关内·河东副元帅、朔方节度、关内支度·盐池·六城水运大使、押蕃部并营田及河阳道观察等使,权任既重,功名复大,性宽大,政令颇不肃,代宗欲分其权而难之,久不决。 甲申,诏尊子仪为尚父,加太尉兼中书令,增实封满二千户,月给千五百人粮、二百马食,子弟、诸婿迁官者十余人,所领副元帅诸使悉罢之;以其裨将河东、朔方都虞候李怀光为河中尹、·宁·庆·晋·绛·慈·隰节度使,以朔方留后兼灵州长史常谦光为灵州大都督、西受降城·定远·天德·盐·夏·丰等军州节度使,振武军使浑为单于大都护、东·中二受降城、振武·镇北·绥·银·麟·胜等军州节度使,分领其任。 郭子仪以司徒、中书令的身份出任河中尹、灵州大都督、单于及镇北大都护、关内及河东副元帅、朔方节度、关内支度和盐池及六城水运大使、押蕃部并营田及河阳道观察等使。 权力职责既重,功名又大,而他生性宽宏,行政法令颇不严,代宗想分他的权力,但又感到为难,久拖不决。 甲申(十五日),德宗下诏尊崇郭子仪为尚父,加封为太尉兼中书令,将实封增加到二千户,每月供给一千五百人的粮食,二百匹马的饲料,他的子弟女婿们升官的有十多人,郭子仪担任的副元帅和各种使职全部罢免;让他的副将河东、朔方都虞候李怀光担任河中尹及、宁、庆、晋、绛、慈、隰节度使,朔方留后兼灵州长史常谦光担任灵州大都督及西受降城、定远、天德、盐、夏、丰等军州节度使,振武军使浑担任单于大都护、东和中二受降城及振武、镇北、绥、银、麟、胜等军州节度使,分别执掌郭子仪的职务。 丙戌,诏曰:“泽州刺史李上《庆云图》。 朕以时和年丰为嘉祥,以进贤显忠为良瑞,如卿云、灵芝、珍禽、奇兽、怪草、异木,何益于人!布告天下,自今有此,无得上献。”内庄宅使上言诸州有官租万四千余斛,上令分给所在充军储。 先是,诸国屡献驯象,凡四十有二,上曰:“象费豢养而违物性,将安用之!”命纵于荆山之阳,及豹、、斗鸡、猎犬之类,悉纵之;又出宫女数百人。 于是中外皆悦,淄青军士,至投兵相顾曰:“明主出矣,吾属犹反乎!” 丙戌(十七日),德宗颁发诏书说:“泽州刺史李献《庆云图》。 朕认为时局和平年年丰收为吉祥,大臣们推举贤能表现忠心为好兆头,而如庆云、灵芝、珍禽、奇兽、怪草、异木,对人有什么好处!通告天下,从今以后有这一类东西,不许向上贡献。”内庄宅使对德宗说各州有一万四千多斛官租,德宗下令分给当地充当军粮储备。 起先,各国多次进献驯象,大约有四十二头,德宗说:“豢养驯象花费很大,而且违背了动物的本性,将有何用呢!”下令将驯象放到荆山南麓,豹、、斗鸡、猎犬之类的动物也都放掉。 德宗又让数百名宫女出宫。 于是朝廷内外都很高兴,淄青的士兵甚至扔掉兵器,互相看着说:“明君出现了,我们还造反吗!” 戊子,以淮西留后李希烈为节度使。 戊子(十九日),德宗任命淮西留后李希烈为节度使。 辛卯,以河阳镇遏使马燧为河东节度使。 河东承百井之败,骑士单弱,燧悉召牧马斯役,得数千人,教之数月,皆为精骑。 造甲必为长短三等,称其所衣,以便进趋。 又造战车,行则载兵甲,止则为营陈,或塞险以遏奔冲;器械无不精利。 居一年,得选兵三万。 辟州人张建封为判官,署李自良代州刺史,委任之。 辛卯(二十二日),德宗任命河阳镇遏使马燧为河东节度使。 河东的军队因在百井遭到惨败,骑兵势单力薄,马燧便征召牧马奴仆,共得数千人,教练数月,都成为精锐骑兵。 制造的铠甲都分长短三等,使他们穿上合身,以便适应快速进军的需要。 马燧又制造战车,行军时就用以运载武器军备,停止时就用以布列军阵,有时又用车堵住险要道口,以遏止敌军奔突冲击。 各种器械没有一件不精良锋利的。 马燧在河东住了一年,选得了三万士兵。 马燧又征召州人张建封出任判官,让李自良出任代州刺史,都委以重任。 兵部侍郎黎干,狡险谀佞,与宦官特进刘忠翼相亲善。 忠翼本名清潭,恃宠贪纵。 二人皆为众所恶。 时人或言干、忠翼尝劝代宗立独孤贵妃为皇后,妃子韩王迥为太子。 上即位,干密乘舆诣忠翼谋事;事觉,丙申,干、忠翼并除名长流,至蓝田,赐死。 兵部侍郎黎干狡猾阴险,善于阿谀奉承,与宦官特进刘忠翼亲密。 刘忠翼本名叫刘清潭,仗着皇上的宠幸,贪婪放纵。 二人都为大家所厌恶。 当时的人有的说黎干、刘忠翼曾经劝过代宗立独孤贵妃为皇后,贵妃的儿子韩王李迥为太子。 德宗即位后,黎干乘辇到刘忠翼那里密谋策划。 事情败露,丙申(二十七日),德宗将黎干、刘忠翼一起削除名籍流放边地,他们到蓝田时,又将他们赐死。 以户部侍郎判度支韩为太常卿,以吏部尚书刘晏判度支。 先是晏、分掌天下财赋,晏掌江南、山南、江淮、岭南,掌关内、河东、剑南,至是,晏始兼之。 上素闻掊克过甚,故罢其利权,寻出为晋州刺史。 德宗任命户部侍郎兼度支韩为太常卿,吏部尚书刘晏判度支。 起先刘晏、韩分管天下财物赋税,刘晏掌管江南、山南、江淮、岭南,韩掌管关内、河东、剑南,到这时,才由刘晏一人兼管。 德宗早就听说韩搜刮民财过度,所以罢免了他的财政大权,不久让他出任晋州刺史。 至德初,第五琦始榷盐以佐军用,及刘晏代之,法益精密。 初岁入钱六十万缗,末年所入逾十倍,而人不厌苦。 大历末,计一岁所入总一千二百万缗,而盐利居其太半。 以盐为漕佣,自江、淮至渭桥,率万斛佣七千缗,自淮以北,列置巡院,择能吏主之,不烦州县而集事。 至德初年,第五琦开始实行食盐专卖,以补充军事费用,到刘晏取代他后,食盐专卖法更加精密完备。 开始一年收入钱六十万缗,到末年收入超过十倍,而百姓并不厌苦。 大历末年统计一年所收入的钱总数达一千二百万缗,而盐的收入就占一大半。 将盐的收入用于漕运雇工,从长江、淮河至东渭桥,大抵一万斛盐雇工费七千缗,自淮河以北,沿路设置巡院,挑选能力强的官吏主事,不烦劳州县就能完成漕运事务。 六月,己亥朔,赦天下。 六月己亥朔(初一),大赦天下。 西川节度使崔宁、永平节度使李勉并同平章事。 西川节度使崔宁、永平节度使李勉同时担任同平章事。 诏:“天下冤滞,州府不为理,听诣三司使,以中丞、舍人、给事中各一人,日于朝堂受词。 推决尚未尽者,听挝登闻鼓。 自今无得复奏置寺观及请度僧尼。”于是挝登闻鼓者甚众。 右金吾将军裴上疏,以为:“讼者所争皆细故,若天子一一亲之,则安用吏理乎!”上乃悉归之有司。 德宗下诏说:“天下冤案积留很多,州府不予受理,听任人们去找三司使,让御史中丞、中书舍人、给事中各一人每天在朝堂接受讼词。 还不能推究决断的,听任他们敲击登闻鼓。 今后不许再上奏设置寺观以及请求剃度和尚、尼姑。”于是敲登闻鼓的人很多。 右金吾将军裴上书认为:“投诉者所争论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如果天子一一亲自过问,那么哪里还用得着官吏治理呢?”于是德宗全部交给有关部门处理。 制:“应山陵制度,务从优厚,当竭帑藏以供其费。”刑部员外郎令狐上疏谏,其略曰:“臣伏读遗诏,务从俭约,若制度优厚,岂顾命之意邪!”上答诏,略曰:“非唯中朕之病,抑亦成朕之美,敢不闻义而徙!”,德之玄孙也。 德宗下制:“一应帝陵修造制度,务必从优从厚,应当竭尽国库来供给修陵的花费。”刑部员外郎令狐上书劝谏,内容大概是说:“我拜读遗诏,先帝要求修陵务必俭省节约,如果制度优厚,难道是先帝临终遗命的意思吗?”德宗书面答复他,大概是说:“这不仅仅说中了朕的痛处,也能成朕之美,朕哪敢不听从大道理而改变先帝的遗愿!”令狐是令狐德的玄孙。 庚子,立皇子诵为宣王,谟为舒王,谌为通王,谅为虔王,详为肃王。 乙巳,立皇弟为益王,傀为蜀王。 庚子(初二),德宗册封皇子李诵为宣王,李谟为舒王,李谌为通王,李谅为虔王,李详为肃王。 乙巳(初七),册封皇弟李为益王,李傀为蜀王。 丙午,举先天故事,六品以上清望官,虽非供奉、侍卫之官,日令二人更直待制,以备顾问。 丙午(初八),德宗采用先天年间旧例,六品以上清望官,虽然不是供奉官和侍卫官,但命令每天必须有二人轮流值班等候诏令,以备皇上随时顾视问讯。 庚戌,以朱为凤翔尹。 庚戌(十二日),德宗任命朱为凤翔尹。 代宗优宠宦官,奉使四方者,不禁其求取。 尝遣中使赐妃族,还,问所得颇少,代宗不说,以为轻我命;妃惧,遽以私物偿之。 由是使公求赂遗,无所忌惮。 宰相尝贮钱于阖中,每赐一物,宣一旨,无徒还者;出使所历州县,移文取货,与赋税同,皆重载而归。 上素知其弊。 遣中使邵光超赐李希烈旌节;希烈赠之仆、马及缣七百匹,黄茗二百斤。 上闻之,怒,杖光超六十而流之。 于是中使之未归者,皆潜弃所得于山谷,虽与之,莫敢受。 代宗特别宠幸宦官,奉命出使各地的宦官,都不禁止他们求取财物。 代宗曾经派遣中使去赏赐妃子的家族,回来后一问,宦官所得的财物较少,代宗很不高兴,以为鄙视自己的命令。 妃子很害怕,马上用自己的东西进行补偿。 因此,宦官使者公开求取贿赂和馈赠,无所顾忌。 宰相都曾经将钱存放在橱柜中,宦官每次来赏赐一件东西,宣读一次圣旨,没有空手回去的。 宦官出使地方,所经州县,发放公文,收取财物,如同征收赋税一样,都满载而归。 德宗平素就知道这个弊病。 他派遣宦官使者邵光超赏赐给李希烈旌节,李希烈赠给邵光超奴仆、马匹以及七百匹细绢,二百斤黄茗。 德宗听说后,很恼火,打了邵光超六十大板,然后将他流放。 于是出使未归的宦官都偷偷地把所得的东西扔在山谷中,虽然给他们东西,他们都不敢接受。 甲子,以神策都知兵马使、右领军大将军王驾鹤为东都园苑使,以司农卿白代之,更名志贞。 驾鹤典禁兵十余年,权行中外,上恐其生变;崔甫召驾鹤与语,留连久之,已视事矣。 甲子(二十六日),德宗任命神策都知兵马使、右领军大将军王驾鹤为东都园苑使,让司农卿白接替他的职务,白改名为白志贞。 王驾鹤执掌禁军十多年,朝廷内外都害怕他的权势,德宗担心他叛变朝廷,于是崔甫召见王驾鹤,跟他谈话,故意拖延了很长时间,这时白已经到任了。 李正己畏上威名,表献钱三十万缗;上欲受之恐见欺,却之则无辞。 崔甫请遣使慰劳淄青将士,因以正己所献钱赐之,使将士人人戴上恩;又诸道闻之,知朝廷不重货财。 上悦,从之。 正己大惭服。 天下以为太平之治,庶几可望焉。 李正己畏惧皇上的声威,上表贡献三十万缗线;德宗打算接受又害怕被欺骗,拒绝又没有理由。 崔甫请求派遣使者慰劳淄青的将士,利用李正己贡献的钱赏赐给他们,这样使将士们人人都对皇上感恩戴德;同时,各道节度使听说后,都知道朝廷不看重财物。 德宗很满意,同意了他的建议。 李正己十分惭愧,也十分信服。 天下百姓认为太平之治,也许可以看到了。 秋,七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戊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礼仪使、吏部尚书颜真卿上言:“上元中,政在宫,始增祖宗之谥;玄宗末,奸臣窃命,累圣之谥,有加至十一字者。 按周之文、武,称文不称武,言武不称文,岂盛德所不优乎?盖群臣称其至者故也。 故谥多不为褒,少不为贬。 今累圣谥号太广,有逾古制,请自中宗以上皆从初谥,睿宗曰圣真皇帝,玄宗曰孝明皇帝,肃宗曰宣皇帝,以省文尚质,正名敦本。”上命百官集议,儒学之士,皆从真卿议;独兵部侍郎袁,官以兵进,奏言:“陵庙玉册、木主皆已刊勒,不可轻改,”事遂寝。 不知陵中玉册所刻,乃初谥也。 礼仪使、吏部尚书颜真卿进言说:“上元年间,武后专政,才增加祖宗谥号的字数,玄宗末期,奸臣当权,历朝皇帝的谥号有增加到十一字的。 按周朝的文王和武王,称文就不称武,称武也就不称文,难道他们的大德就不崇高了吗?大概由于大臣们认为文、武是最高的称呼的缘故。 所以谥号字多并不是赞扬,字少也不是贬低。 如今历朝皇帝谥号太长,违背了古代的制度,请求从中宗以上各皇帝都按最初的谥号,睿宗称圣真皇帝,玄宗称孝明皇帝,肃宗称宣皇帝,以节省文字,崇尚质朴,辨正名分,注重根本。”德宗下令百官集思广议,儒学之士都赞同颜真卿的建议。 唯独兵部侍郎袁,因掌握军队而进官,上奏说:“陵庙中的玉册、牌位都已经刊刻,不可轻易改动。”于是此事便告终止。 殊不知皇陵中玉册所刻的就是最初的谥号。 初,代宗之世,事多留滞,四夷使者及四方奏计,或连岁不遣,乃于右银台门置客省以处之;及上书言事、失职未叙,亦置其中,动经十岁。 常有数百人,并部曲、畜产动以千计,度支廪给,其费甚广。 上悉命疏理,拘者出之,事竟者遣之,当叙者任之,岁省谷万九千二百斛。 从前在代宗时期,许多事情都被搁置起来,四夷使者以及各地奏报计划的人,有的一连几年都不遣返,就在右银台门设置客省安置他们;还有上书论事和失职未再任者也安置在那里,动辄十年。 常常有几百人,以及数以千计的随从、牲畜,由度支供给食粮,这笔费用很大。 德宗下令全面整治,放出被拘禁的人,遣返办完事的人,任命应当再任官的人,这样一年就节省粮食一万九千二百斛。 壬申,毁元载、马、刘忠翼之第。 初,天宝中,贵戚第舍虽极奢丽,而垣屋高下,犹存制度,然李靖家庙已为杨氏马厩矣。 及安、史乱后,法度堕弛,大臣将帅竞治第舍,各穷其力而后止,时人谓之木妖。 上素疾之,故毁其尤者,仍命马氏献其园,隶宫司,谓之奉成园。 壬申(初五),拆毁元载、马、刘忠翼的宅第。 从前,在天宝中期,皇亲贵戚的宅第虽然极其奢侈华丽,但房屋的高低还遵循制度,然而李靖的家庙已成为杨氏的马厩了。 到安史之乱后,法令制度松弛败坏,大臣将帅竞相修造宅第,各自竭尽财力,才停止经营,当时人们都称其为木妖。 德宗向来痛恨这种事,所以拆毁其中违反制度最为突出的宅第,接着命令马氏献出他的园林,归属宫廷园苑部门掌管,取名为奉成园。 癸丑,减常贡宫中服用锦千匹、服玩数千事。 癸丑(疑误),德宗削减平常供给宫中服用的一千匹丝织品、数千件衣服和玩物。 庚辰,诏回纥诸胡在京师者,各服其服,无得效华人。 先是回纥留京师者常千人,商胡伪服而杂居者又倍之,县官日给饔饩,殖赀产,开第舍,市肆美利皆归之,日纵贪横,吏不敢问。 或衣华服,诱取妻妾,故禁之。 庚辰(十三日),德宗下诏,命令在京师的回纥等各族胡人,各自穿本族的衣服,不许仿效汉人。 起先留在京师的回纥人常有一千人,而穿着汉服与汉人杂居的经商胡人又多一倍,县官每天供给生熟食品。 他们添置资产,修建宅第,市场上获高利的行业都归他们经营,日益放纵而贪婪横暴,官吏不敢过问。 有的人身着汉服,引诱汉人,娶为妻妾,所以德宗下了禁令。 辛卯,罢天下榷酒收利。 辛卯(二十四日),德宗取消官府专利卖酒和征收酒税。 上之在东宫也,国子博士河中张涉为侍读,即位之夕,召涉入禁中,事无大小皆咨之;明日,置于翰林为学士,亲重无比。 乙未,以涉为右散骑常侍,仍为学士。 德宗在东宫的时候,国子博士河中人张涉担任侍读,德宗即位的那天傍晚,将张涉召入宫中,事无大小都征询他的意见。 第二天,将他安置在翰林院担任学士,对他无比亲近和器重。 乙未(二十八日),德宗任命张涉为右散骑常侍,仍然担任学士。

唐纪四十二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下大历十四年(己未、779)

唐纪四十二 唐代宗大历十四年(己未,公元779年) 八月,甲辰,以道州司马杨炎为门下侍郎,怀州刺史乔琳为御史大夫,并同平章事。 上方励精求治,不次用人,卜相于崔甫,甫荐炎器业,上亦素闻其名,故自迁谪中用之。 琳,太原人,性粗率,喜诙谐,无他长,与张涉善,涉称其才可大用,上信涉言而用之;闻者无不骇愕。 八月,甲辰(初七),德宗任命道州司马杨炎为门下侍郎,怀州刺史乔琳为御史大夫,二人都为同平章事。 当时,德宗正在励精图治,用人不拘等次。 德宗曾向崔甫征询择相的意见,崔甫推荐杨炎有才干,能办事。 德宗平素也听说过杨炎的声名,于是便起用了贬谪中的杨炎。 乔琳是太原人,生性粗疏草率,喜欢诙谐,没有别的长处。 乔琳与张涉关系亲密,张涉称道乔琳的才能可能可以委以大任,德宗听信了张涉的话,便起用了乔琳。 听到任命乔琳为相的人,没有不感到惊讶的。 代宗之世,吐蕃数遣使求和,而寇盗不息,代宗悉留其使者,前后八辈,有至老死不得归者;俘获其人,皆配江、岭。 上欲以德怀之,乙巳,以随州司马韦伦为太常少卿,使于吐蕃,悉集其俘五百人,各赐袭衣而遣之。 代宗在位期间,吐蕃数次派遣使者,请求和好,但对唐朝的侵扰劫掠却并未止息。 代宗拘留了吐蕃前后八次派来的全部使者,其中有些人直到老死,没能回归吐蕃。 对俘获的吐蕃人,则统统发配到长江以南和五岭以外。 德宗打算以德政安抚吐蕃,乙巳(初八),任命随州司马韦伦为太常少卿,出使吐蕃,全数召集俘虏来的五百吐蕃人,每人赐给衣服一套,将他们遣返吐蕃。 协律郎沈既济上选举议,以为:“选用之法,三科而已:曰德也,才也,劳也。 今选曹皆不及焉;考校之法,皆在书判、簿历、言词、俯仰而已。 夫安行徐言,非德也;丽藻芳翰,非才也;累资积考,非劳也。 执此以求天下之士,固未尽矣。 今人未土著,不可本于乡闾;鉴不独明,不可专于吏部。 臣谨详酌古今,谓五品以上及群司长官,宜令宰臣进叙,吏部、兵部得参议焉。 其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属,许州、府辟用,其牧守、将帅或选用非公,则吏部、兵部得察而举之,罪其私冒。 不慎举者,小加谴黜,大正刑典。 责成授任,谁敢不勉!夫如是,则贤者不奖而自进,不肖者不抑而自退,众才咸得而官无不治矣。 今选法皆择才于吏部,试职于州郡。 若才职不称,紊乱无任,责于刺史,则曰命官出于吏曹,不敢废也;责于侍郎,则曰量书判、资考而授之,不保其往也;责于令史,则曰按由历、出入而行之,不知其他也。 黎庶徒弊,谁任其咎!若牧守自用,则罪将焉逃!必州郡之滥,独换一刺史则革矣。 如吏部之滥,虽更其侍郎无益也。 盖人物浩浩,不可得而知,法使之然,非主司之过。 今诸道节度、都团练、观察、租庸等使,自判官、副将以下,皆使自择,纵其间或有情故,大举其例,十犹七全。 则辟吏之法,已试于今,但未及于州县耳。 利害之理,较然可观。 令诸使僚佐尽受于选曹,则安能镇方隅之重,理财赋之殷乎!”既济,吴人也。 协律郎沈既济奏上有关选任官员的议论,他认为:“选拔任用官员的办法,只有三个类别,这就是德行、才干、劳绩。 现今,主持选官事务的选曹对此全未涉及;所实行的考查官员的办法,全都停留在书法文理、资历考课、言词和应对周旋等方面。 行事安稳,讲话从容,这并不就是德行;撰写文章,清词丽句,这并不就是才干;长期积累下来的资望和考课成绩,这并不就是劳绩。 以此三项为标准,来延招天下之士,当然是不能全部延招来的。 现在居官的人并不是本地人在本地任职,所以用人不可以本地的评议为依据。 由一个部门单独去审查官吏;是难以考核详明的,所以不可专门交给吏部。 我慎重详细地研究了古今有关制度,认为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各部门的长官,应当让宰相提出授官与奖励的意见,而让吏部和兵部参预评论。 对于六品以下的官员,或者幕僚佐吏之类人员,应该允许州、府自行任用。 如有牧守、将帅选拔任用不能出于公正,吏部和兵部便可以纠察和检举他们,对偏私假冒和有失慎重加以治罪。 后果轻的,予以贬官降职,后果严重的,按刑律法典治罪。 如此责成百官,授以职任,谁还敢不尽力办事呢!倘若能够做到这些,那么,有德有才的官员,虽未奖掖,而他们自然会得到晋升;没有贤才的官员,虽未贬抑,而他们自然会遭受摈斥。 各方面具有才干的人都得到应有的官职,就没有治理不好的事情了。 现在铨选的办法,都是由吏部选择人才,而在州郡试行职任。 如果才能与职任不能相称,办事紊乱不堪,责问刺史,刺史就会说,此人是由吏部委任为官的,我可不敢自行废黜;责问侍郎,侍郎就会说,这是通过考核书法公文和资历考课而授官的,我可不能保证他到州郡后一定能够胜任;责问令史,令史就会说,按察百官,是依据资历和任官升降来办事的,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百姓徒然以此为弊端,又由谁来承担罪责呢!假如让牧守自行任用官佐,牧守的罪责又怎会脱逃呢!假定州郡治理得很糟,只要撤换刺史一人,就能使情况改变过来了。 如果吏部把任官搞滥了,就是换掉主持此事的侍郎,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是因为候选授官的人员过于繁多,不可能了解清楚。 这是任官制度使事情变成这样的,并不是主管部门的过错。 现在,自判官、副将以下的人员,都让各道的节度使、都团练使、观察使、租庸使等自行选任,即便其间也有徇私之事,但是大体说来,十成里犹有七成是可取的。 因而自行任用官佐属吏的办法,已经试行于今,只是还没有在州县普及开来罢了。 上述两种任官办法孰利孰弊的道理是显明可见的。 倘若让诸使的幕僚官佐完全听受选曹的任命,那又怎能镇守各方重地,料理好那里繁重的财赋事务呢!”沈既济是吴地人。 初,衡州刺史曹王皋有治行,湖南观察使辛京杲疾之,陷以法,贬潮州刺史。 时杨炎在道州,知其直,及入相,复擢为衡州刺史。 始,皋之遭诬在治,念太妃老,将惊而戚,出则囚服就辩,入则拥笏垂鱼,即贬于潮,以迁入贺;及是,然后跪谢告实。 皋,明之玄孙也。 当初,衡州刺史曹王李皋治理政务,很有成绩,湖南观察使辛京杲妒忌他,便以刑法陷害,使他被贬为潮州刺史。 当时,杨炎正在道州,知道李皋是无辜的。 及至杨炎入朝出任宰相,再次提升李皋为衡州刺史。 当初,李皋遇到诬陷,正在经受审讯,他考虑到太妃年老,将会受惊而悲伤,所以,他出门时穿上囚服去受审,回家后便穿上朝服,手执笏板,衣垂鱼袋。 李皋即将被贬到潮州,他却以升迁向太妃报喜。 至此,李皋才跪在太妃面前认错,并以实情相告。 李皋是李明的玄孙。 朔方、宁节度使李怀光既代郭子仪、府宿将史抗、温儒雅、庞仙鹤、张献明、李光逸功名素出怀光右,皆怏怏不服。 怀光发兵防秋,屯长武城,军期进退,不时应令。 监军翟文秀劝怀光奏令宿卫,既离营,使入追捕,诬以他罪,且曰:“黄之败,职尔之由!”尽杀之。 朔方、宁节度使李怀光替代了郭子仪的职务以后,府的宿将史抗、温儒雅、庞仙鹤、张献明、李光逸因功劳声名素来在李怀光之上,都郁郁不乐,心中不服。 李怀光派兵防御吐蕃,在长武城屯驻,诸将对李怀光规定的军队进驻与退防的时间,都不按时应命。 监军翟文秀劝说李怀光上奏朝廷,让诸将回朝执行宿卫任务。 诸将离开军营后,李怀光派人追捕诸将,诬蔑诸将犯了别的罪过,而且说:“浑在黄失败,都是因为你们的原故!”于是将诸将全部杀掉。 九月,甲戌,改淮西曰淮宁。 九月,甲戌(初七),朝廷将淮西改称为淮宁。 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崔宁,在蜀十余年,恃地险兵强,恣为淫侈,朝廷患之而不能易;至是,入朝,加司空,兼山陵使。 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崔宁,来到蜀地十余年,仗着地势险要,兵力强盛,肆意骄奢淫逸,朝廷感到忧虑,但又无法换掉他。 至此,崔宁入朝,德宗加封他为司空,兼任山陵使。 南诏王罗凤卒,子凤迦异前死,孙异牟寻立。 冬,十月,丁酉朔,吐蕃与南诏合兵十万,三道入寇,一出茂州,一出扶、文,一出黎、雅,曰:“吾欲取蜀以为东府。”崔宁在京师,所留诸将不能御,虏连陷州、县,刺史弃城走,士民窜匿山谷。 上忧之,趣宁归镇。 宁已辞,杨炎言于上日:“蜀地富饶,宁据有之,朝廷失其外府,十四年矣。 宁虽入朝,全师尚守其后,贡赋不入,与无蜀同。 且宁本与诸将等夷,因乱得位,威令不行。 今虽遣之,必恐无功;若其有功,则义不可夺。 是蜀地败固失之,胜亦不得也。 愿陛下熟察。”上曰:“然则奈何?”对曰:“请留宁,发朱所领范阳兵数千人,杂禁兵往击之,何忧不克!因而得内亲兵于其腹中,蜀将必不敢动,然后更授他帅,使千里沃壤复为国有,是因小害而收大利也。”上曰:“善。”遂留宁。 南诏王罗凤去世,他的儿子凤迦异又死在他的前头,他的孙子异牟寻即位为王。 冬季,十月,丁酉朔(初一),吐蕃与南诏合兵共十万人,分三道入侵,一支军队从茂州出发,一支军队从扶州和文州出发,一支军队从黎州和雅州出发。 他们声称:“我们打算拿下蜀地,作为我们东部的府。”当时,崔宁正在京城,他所留下的各个将领不能抵御敌军的进攻。 敌军接连攻陷了一些州县,刺史丢下守城逃跑,百姓逃避到山谷之中。 德宗忧心忡忡,催促崔宁回西川。 崔宁向德宗辞行以后,杨炎对德宗说:“蜀地物产富饶,崔宁占据此地,朝廷等于失掉了自己的外府,至今已有十四年了。 崔宁虽然入朝了,但西川的整个军队还在他背后支撑着,他们不向朝廷交纳贡赋,这与朝廷失去蜀地是一样的。 况且,崔宁本来与西川诸将是同一等辈,乘着变乱而得到节度使的地位,威望不高,命令难行。 现在,即使派他回去,恐怕也是无所建树的。 倘若他取得成功,从道义上说,蜀地便是不可强夺的了。 这就是说,蜀地战败,朝廷固然失去了它,蜀地取胜,朝廷还是不能得到它。 希望陛下仔细考察。”德宗说:“既然如此,那怎么办才好呢?”杨炎回答:“请陛下将崔宁留在京城,另派朱所统领的范阳兵数千人,其间掺入禁军,前去进击敌军,还担心不能取胜吗!借此而得以将禁军置于西川军的心腹之中,蜀将必定不敢妄动,再任命别人为西川统帅,使蜀地的千里沃野重新为朝廷所有,这是使国家因蒙受一些较小的损害,而收取了较大的好处啊。”德宗说:“好。”于是将崔宁留在京城。 初,马忌泾原都知兵马使李晟功名,遣入宿卫,为右神策都将。 上发禁兵四千人,使晟将之,发、陇、范阳兵五千,使金吾大将军安邑曲环将之,以救蜀。 东川出兵,自江油趋白坝,与山南兵合击吐蕃、南诏,破之。 范阳兵追及于七盘,又破之,遂克维、茂二州。 李晟追击于大渡河外,又破之。 吐蕃、南诏饥寒陨于崖谷死者八九万人。 吐蕃悔怒,杀诱导使之来者。 异牟寻惧,筑苴咩城,延袤十五里,徙居之。 吐蕃封之为日东王。 当初,马妒忌泾原都知兵马使李晟的功绩与声名,派遣李晟入朝宿卫,李晟担任了右神策军都将的职务。 德宗派出禁军四千人,让李晟率领;又派出州、陇州、范阳兵五千人,让金吾大将军安邑人曲环率领,以此二军前去救蜀。 东川也派出军队,从江油挺进白坝,与山南节度使的军队合击吐蕃和南诏,并且打败了他们。 范阳兵在七盘县追上了吐蕃和南诏的军队,再次打败了他们,并攻克了维州和茂州。 李晟军在大渡河外追击敌军,又打败了他们。 吐蕃和南诏的士兵因饥饿寒冷和坠落荒崖野谷死去的有八九万人。 吐蕃人既后悔,又恼怒,杀掉了诱导他们前来入侵的人。 异牟寻恐惧,修筑了苴咩城,连绵达十五里,徙居到那里。 吐蕃封异牟寻为日东王。 上用法严,百官震悚。 以山陵近,禁人屠宰;郭子仪之隶人潜杀羊,载以入城,右金吾将军裴奏之。 或谓曰:“郭公有社稷大功,君独不为之地乎?”曰:“此乃吾所以为之地也。 郭公勋高望重,上新即位,以为群臣附之者众,吾故发其小过,以明郭公威权不足畏也。 如此,上尊天子,下安大臣,不亦可乎!” 德宗执法严厉,百官无不震惊恐惧。 由于代宗入葬的日期已经临近,禁止人们屠牲宰畜。 郭子仪的仆从暗中杀了一只羊,装在车上,运到城中,右金吾将军裴将此事上奏。 有人对裴说:“郭公对国家有再造之功,你偏偏不肯为他留些余地吗?”裴回答:“我这样做,正是要为郭公留出余地来啊。 郭公勋业高,声望重,皇上刚刚即位,认为群臣中依附郭公的人很多,我故意揭发郭公的一个小小过失,以此表明郭公的威望和权力都是不足畏惧的。 这样做,上可以尊崇皇上,下可以安定大臣,不也是可以的吗!” 己酉,葬睿文孝武皇帝于元陵;庙号代宗。 将发引,上送之,见车不当驰道,稍指丁未之间,问其故,有司对曰:“陛下本命在午,不敢冲也。”上哭曰:“安有枉灵驾而谋身利乎!”命改辕直午而行。 肃宗、代宗皆喜阴阳鬼神,事无大小,必谋之卜祝,故王屿、黎干皆以左道得进。 上雅不之信,山陵但取七月之期,事集而发,不复择日。 己酉(十三日),将睿文孝武皇帝葬于元陵,庙号代宗。 在将要出殡的时候,德宗亲自把灵车送了出来,看到灵车不是在道路中间行走,而是稍微偏向道路外边,便询问此中的原故。 主管部门答说:“陛下本命在午,指向正中,所以不敢冲犯。”德宗哭着说:“哪有委屈灵车来谋求自身好处的呢!”于是命令灵车改向,对着午方即在道路中间行进。 肃宗和代宗都喜好阴阳鬼神,无论事情大小,必定要求占问卜,所以王屿和黎干都是靠着左道得以升官的。 德宗素来不相信这一套,代宗入葬山陵的日期只依礼法定在七月期满之时,诸事准备停当便出殡下葬,不再选择日期。 十一月,丁丑,以晋州刺史韩为苏州刺史、浙江东·西观察使。 十一月,丁丑(十一日),德宗任命晋州刺史韩为苏州刺史、浙江东西观察使。 乔琳衰老耳聩,上或时访问,应对失次,所谋议复疏阔。 壬午,以琳为工部尚书,罢政事。 上由是疏张涉。 乔琳年老体衰,耳朵重听,德宗有时候征询他的意见,他的回答有失条理,所谋划计议的内容又很疏陋迂阔。 壬午(十六日),德宗任命乔琳为工部尚书,免去同平章事。 德宗自此和张涉也疏远了。 杨炎既留崔宁,二人由是交恶。 炎托以北边须大臣镇抚,癸巳,以京畿观察使崔宁为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镇坊州。 以荆南节度使张延赏为西川节度使。 又以灵盐节度都虞候醴泉杜希全知灵、盐州留后;代州刺史张光晟知单于·振武等城、绥·银·麟·胜州留后;延州刺史李建徽知、坊、丹州留后。 时宁既出镇,不当更置留后,炎欲夺宁权,且窥其所为,令三人皆得特奏事,仍讽之使伺宁过失。 杨炎把崔宁留在京城以后,两人的关系自此便恶化起来。 杨炎托称北部边防需要大臣镇守抚慰,癸巳(二十七日),德宗任命京畿观察使崔宁为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镇守坊州。 任命荆南节度使张延赏为西川节度使。 又任命灵盐节度都虞侯醴泉人杜希全知灵、盐二州留后,任命代州刺史张光晟知单于、振武等城及绥、银、麟、胜各州留后,任命延州刺史李建徽知、坊、丹三州留后。 当时,崔宁已经出镇,不应当再设置留后,杨炎打算削夺崔 宁的权力,并且暗中察看他的活动,便令杜希全等三人都可以特别奏事,同时 暗示他们伺察崔宁的过失。 十二月,乙卯,立宣王诵为皇太子。 十二月,乙卯(十九日),德宗册立宣王李诵为皇太子。 旧制,天下金帛皆贮于左藏,太府四时上其数,比部覆其出入。 及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时京师多豪将,求取无节,琦不能制,乃奏尽贮于大盈内库,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给为便,故久不出。 由是以天下公赋为人君私藏,有司不复得窥其多少,校其赢缩,殆二十年。 宦官领其事者三百余员,皆蚕食其中,蟠结根据,牢不可动。 杨炎顿首于上前曰:“财赋者,国之大本,生民之命,重轻安危,靡不由之,是以前世皆使重臣掌其事,犹或耗乱不集。 今独使中人出入盈虚,大臣皆不得知,政之蠹敝,莫甚于此。 请出之以归有司。 度宫中岁用几何,量数奉入,不敢有乏。 如此,然后可以为政。”上即日下诏:“凡财赋皆归左藏,一用旧式,岁于数中择精好者三、五千匹,进入大盈。”炎以片言移人主意,议者称之。 根据原有的制度,全国的钱帛都收归左藏贮存,由太府按季节上报钱帛数额,由比部复核钱帛的收支情况。 及至第五琦担任度支、盐铁使,当时京城中的豪帅很多,索取赏赐毫无节制,第五琦不能制止,便上奏将左藏钱帛悉数贮存于大盈内库,并让宦官管理,皇上也认为如此取用方便,所以贮存的钱帛长期有能再由内库搬出。 从此,国家的财赋收入成了皇上的私人储藏,主管部门不能得知数量多少,无法核查盈亏情况,几乎达二十年之久。 掌管内库的宦官有三百余人,都在蚕食内库的财富,其势力盘根错节,牢固不可动摇。 杨炎在德宗面前叩头说:“财赋是国家的根本,百姓的命脉,国家的盛衰安危,无不与财赋相关。 所以,以前各朝都以重臣掌管财赋,即便如此,有时还会有财赋损耗,管理混乱的情况发生。 现在,专门让宦官掌握财赋的收支盈亏,大臣都无法知道,朝政的蛀蚀败坏,没有比这更为严重的了。 请将全国的财赋搬出内库,以便交还给主管部门管理。 推算好宫中每年需用多少,悉数进上,决不敢有所缺少。 能够这样,此后才能办好朝政。”德宗当日颁下诏书:“一切财赋都交还左藏,完全采用原有的法式,每年在财赋数额内挑选出精良的布帛三五千匹,进献到大盈内库。”杨炎只用一席话便改变了皇上的主意,议事的人们都称赞他。 丙寅晦,日有食之。 丙寅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湖南贼帅王国良阻山为盗,上遣都官员外郎关播招抚之。 辞行,上问以为政之要,对曰:“为政之本,必求有道贤人与之为理。”上曰:“朕比以下诏求贤,又遣使臣广加搜访,庶几可以为理乎!”对曰:“下诏所求及使者所荐,惟得文词干进之士耳,安有有道贤人肯随牒举选乎!”上悦。 湖南赋寇首领王国良依山为盗,德宗派遣都官员外郎关播前去招抚。 辞行之际,德宗和关播询问办好政事的关键,关播回答道:“办好政事的根本,在于陛下必须寻找有道贤人,并与他们一齐治理国家。”德宗说:“我近来已经颁下诏书,寻求贤才,还派出使者,多方面地搜罗寻访,这大概可以使国家政治修明了吧!”关播回答说:“下诏寻求和使者荐举,只能得到一些凭着文词追求仕禄的人物罢了,有道贤人哪里会随着一纸公文而被推举、先拔出来呢!”德宗闻此大悦。 崔甫有疾,上令舆与入中书,或休假在第,大事令中使咨决。 崔甫身患疾病,德宗让他坐着肩舆到中书省。 有时,崔甫正在家中休假,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德宗便命中使到崔甫家中咨询,然后做出决定。 德宗神武孝文皇帝一建中元年(庚申、780) 唐德宗建中元年(庚申,公元780年) 春,正月,丁卯朔,改元。 群臣上尊号曰圣神文武皇帝;赦天下。 始用杨炎议,命黜陟使与观察、刺史“约百姓丁产,定等级,改作两税法。 比来新旧徵科色目,一切罢之;二税外辄率一钱者,以枉法论。” 春季,正月,丁卯朔(初一),更改年号。 群臣为德宗进献尊号,称作圣神文武皇帝。 大赦天下。 德宗开始采用杨炎的建议,命令黜陟使和观察使、刺史“估量百姓的人丁财产,定出等级,改变旧税法,实行两税法。 将近年来原有和新增的各项征收名目一律取消。 在两税以外,就是向百姓再收敛一个铜钱,便以违法论处。” 唐初,赋敛之法曰租、庸、调,有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 玄宗之末,版籍浸坏,多非其实。 及至德兵起,所在赋敛,迫趣取办,无复常准。 赋敛之司增数而莫相统摄,各随意增科,自立色目,新故相仍,不知纪极。 民富者丁多,率为官、为僧以免课役,而贫者丁多,无所伏匿,故上户优而下户劳。 吏因缘蚕食,旬输月送,不胜困弊,率皆逃徙为浮户,其土著百无四五。 至是,炎建议作两税法:先计州县每岁所应费用及上供之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 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为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使与居者均,无侥利。 居人之税,秋、夏两徵之。 其租、庸、调杂徭悉省,皆总统于度支。 上用其言,因赦令行之。 在唐朝的初期,征收赋税的办法称作租、庸、调,有田土便要交租,有人丁便要服庸,有户口便要纳调。 在玄宗当政末期,户籍逐渐遭到破坏,大多已经与实际不符。 到了至德年间,战事四起,到处征收赋敛,逼迫催促,再也没有一定的标准。 征收部门增加了,可是互相没有隶属关系而是各自随意增加课税, 巧立名目,新老名目相互重复,毫无限度。 富足人家人丁多,大抵作官当僧人 得以免除赋役;而贫困人家人丁多,全无隐瞒逃避的去处,所以上等户优游而 下等户劳瘁。 征税的吏员又乘机侵吞,百姓十天输赋一月送税,经受不了如此 困窘,大抵都逃亡流徙成为浮户,那些留下来的本地百姓,不足百分之四五。 至此,杨炎建议实行两税法:首先计算州县每年所需费用和上交朝廷的数额,并 以此数额向百姓征税,通过对支出的估量来制定收入的数额。 无论主户、客户, 都按现在的居地制订簿册;无论成丁、中男,都按贫富状况划为等级;流动经商 的人,在所居州县纳税三十分之一,使他们与定居民户一同纳税,不能侥幸获利。 定居百姓的赋税,在秋天和夏天两次征收。 那些租、庸、调以及杂徭等全部省去, 整个征税事务由度支统一掌管。 德宗采纳了杨炎的建议,于是颁布赦文,命令实施。 初,左仆射刘晏为吏部尚书,杨炎为侍郎,不相悦。 元载之死,晏有力焉。 及上即位,晏久典利权,众颇疾之,多上言转运使可罢;又有风言晏尝密表劝代宗立独孤妃为皇后者。 杨炎为宰相,欲为元载报仇,因为上流涕言:“晏与黎干、刘忠翼是谋,臣为宰相不能讨,罪当万死。”崔甫言:“ 兹事暖昧,陛下已旷然大赦,不当复究寻虚语。”炎乃建言:“尚书省,国政之本,比置诸使,分夺其权,今宜复旧。”上从之。 甲子,诏天下钱谷皆归金部、仓部,罢晏转运、租庸、青苗、盐铁等使。 当初,左仆射刘晏担任吏部尚书,杨炎担任侍郎,两不悦服。 元载被杀,刘晏起了很大的作用。 及至德宗即位以后,刘晏长期执掌财利的权柄,众人颇为妒忌他,多上言称转运使一职应当罢去,又有流言说刘晏曾经秘密上表劝说代宗册立独孤妃为皇后。 杨炎出任宰相以后,打算为元载报仇,因而在德宗面前流着眼泪说:“刘晏与黎干和刘忠翼同谋,我作为宰相,不能声讨他,真是罪该万死。”崔甫说:“这件事并未搞清楚,既然陛下已经以广阔的襟怀实行了大赦,就不应该再来追究这些不实之辞。”于是杨炎又提出建议:“尚书省是国家大政的根本,近来设置诸使职,分掉和侵夺了尚书省的权力,现在应当恢复原有的制度。”德宗听从了杨炎的建议。 甲子(疑误),诏令全国钱谷都要交给金部、仓部管理,免除了刘晏转运、租庸、青苗、盐铁等使职。 二月,丙申朔,命黜陟使十一人分巡天下。 先是,魏博节度使田悦事朝廷犹恭顺,河北黜陟使洪经纶,不晓时务,闻悦军七万人,符下,罢其四万,令还农。 悦阳顺命,如符罢之。 既而集应罢者,激怒之曰:“汝曹久在军中,有父母妻子,今一旦为黜陟使所罢,将何资以自衣食乎!”众大哭。 悦乃出家财以赐之,使各还部伍。 于是军士皆德悦而怨朝廷。 二月,丙申朔(初一),德宗命令黜陟使十一人分道巡查全国。 在此之前,魏博节度使田悦事奉朝廷还算恭顺,河北黜陟使洪经纶不通晓时务,听说田悦军有七万人,便发下军符,要求裁减四万人,命他们解甲归农。 田悦佯装从命,按军符减员。 不久,田悦召集应当裁减的士兵,激怒他们说:“你们长期在军中,都有父母、妻子、儿女,现在一下子被黜陟使裁减了,你们拿什么来养活自己呢!”大家放声大哭起来。 田悦于是拿出家财,分给士兵,让他们都回到军中。 由此,士兵都感谢田悦的恩德而怨恨朝廷。 崔甫以疾,多不视事;杨炎独任大政,专以复恩仇为事,奏用元载遗策城原州,又欲发两京、关内丁夫浚丰州陵阳渠,以兴屯田。 上遣中使诣泾原节度使段秀实,访以利害,秀实以为:“今边备尚虚,未宜兴事以召寇。”炎怒,以为沮己,徵秀实为司农卿。 丁未,宁节度使李怀光兼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使移军原州,以四镇、北庭留后刘文喜为别驾。 京兆尹严郢奏:“按朔方五城,旧屯沃饶之地,自丧乱以来,人功不及,因致荒废,十不耕一。 若力可垦辟,不俟浚渠。 今发两京、关辅人于丰州浚渠营田,计所得不补所费,而关辅之人不免流散,是虚畿甸而无益军储也。”疏奏,不报。 既而陵阳渠竟不成,弃之。 崔甫因为身染疾病,多不管事,杨炎独揽朝廷大权,专门去做报恩复仇的事情。 他上奏采用元载生前留下的计划筑原州城,又打算征发长安、洛阳和关内的丁夫疏浚丰州陵阳渠,以便兴办屯田。 德宗派遣中使来到泾原节度使段秀实处,询问此举利弊如何,段秀实认为:“现在边疆防御还很空虚,不适宜兴办事功,召引敌人。”杨炎大怒,认为这是有意阻止自己,便征召段秀实担任司农卿。 丁未(十二日),德宗让宁节度使李怀光兼任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并让他移军原州驻扎,又任命四镇、北庭留后刘文喜为别驾。 京兆尹严郢奏称:“据悉,朔方五城过去本是肥沃丰饶的土地,自从国家遭受变乱以来,由于无暇投入人力,因而导致土地荒废,耕种的不足十分之一。 如果有人力再将这里开垦出来,则不必等待疏通陵阳渠。 现在征发长安、洛阳、关辅百姓到丰州疏浚渠道,经营屯田,算起来,所得到的不足以补赏所耗费的,而且关辅百姓不免流亡离散。 这样做,是使京城辖区空虚,而对军事储备却毫无补益。”此疏奏上,德宗不予答复。 后来,陵阳渠到底没能修成,将它废弃了。 上用杨炎之言,托以奏事不实,己酉,贬刘晏为忠州刺史。 德宗采纳杨炎的主意,借口上奏的事情与实际不符,己酉(十四日),将刘晏贬为忠州刺史。 癸丑,以泽潞留后李抱真为节度使。 癸丑(十八日),德宗任命泽潞留后李抱真为该镇节度使。 杨炎欲城原州以复秦、原,命李怀光居前督作,朱、崔宁各将万人翼其后。 诏下泾州为城具,泾之将士怒曰:“吾属为国家西门之屏,十余年矣。 始居州,甫营耕桑,有地著之安。 徙屯泾州,披荆榛,立军府;坐席未暖,又投之塞外。 吾属何罪而至此乎!”李怀光始为宁帅,即诛温儒雅等,军令严峻;及兼泾原,诸将皆惧,曰:“彼五将何罪而为戮?今又来此,吾属能无忧乎!”刘文喜因众心不安,据泾州,不受诏,上疏复求段秀实为帅,不则朱。 癸亥,以朱兼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代怀光。 杨炎打算修筑原州城,以便恢复秦州和原州,命令李怀光在前面监督施工,朱和崔宁各带领一万人分布两侧,在后护卫。 有诏书命令泾州将士准备筑城的工具,泾州将士愤怒地说:“我辈充当国家西大门的屏障,已经有十多年了。 一开始,我辈屯驻州,才将农桑各业经营起来,可以定居下来了,便又移军屯驻泾州,披荆斩棘,建立军府;在泾州还没有把座位坐暖,又被丢到塞外。 我辈到底犯了什么罪,以至非要遭受如此对待呢!”李怀光刚刚当上宁节帅,便杀掉了温儒雅等人,军令十分严厉。 及至李怀光兼任泾原节帅,各个将领都很恐惧,他们说:“那五位将领到底犯了什么罪,而要遭受杀戮?现在,李怀光又来到泾州,我辈怎能不忧虑呢!”刘文喜乘大家心中不安,占据了泾州,不服从诏命,还上疏要求再派段秀实来当泾州节帅,如果不能派段秀实来,便派朱来。 癸亥(二十八日),德宗任命朱兼任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替代李怀光。 三月,翰林学士、左散骑常侍张涉受前湖南观察使辛京杲金,事觉;上怒,欲置于法。 李忠臣以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奉朝请,言于上曰:“陛下贵为天子,而先生以乏财犯法,以臣愚观之,非先生之过也。”上意解,辛未,放涉归田里。 辛京杲以私忿杖杀部曲,有司奏京杲罪当死,上将从之。 李忠臣曰:“京杲当死久矣!”上问其故。 忠臣曰:“京杲诸父兄弟皆战死,独京杲至今尚存,臣故以为当死久矣。”上悯然,左迁京杲诸王傅。 忠臣乘机救人,多此类。 三月,翰林学士、左散骑常侍张涉收受前湖南观察使辛京杲钱财的事情被发觉,德宗很生气,准备依法惩办。 李忠臣身为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奉朝请,向德宗进言说:“陛下贵为天子,然而,天子的老师却因为缺少钱财而犯法,依我愚见,这并不是老师的过错啊。”德宗的态度缓和下来。 辛未(初六),将张涉罢免还乡。 辛京杲因私忿用杖打死部曲,有关部门奏称辛京杲犯了死罪,德宗打算按有关部门的意见办。 李忠臣说:“辛京杲早就该死了。”德宗问他此话怎讲,李忠臣说:“辛京杲的父亲和兄弟都战死了,只有辛京杲至今还活着,所以我认为辛京杲早就该死了。”德宗心怀怜恤之情,将辛京杲降职为诸王师傅。 李忠臣利用时机,挽救人命,大多如此。 杨炎罢度支、转运使,命金部、仓部代之。 既而省职久废,耳目不相接,莫能振举,天下钱谷无所总领。 癸巳,复以谏议大夫韩洄为户部侍郎、判度支,以金部郎中万年杜佑权江、淮水陆转运使,皆如旧制。 杨炎罢除了度支、转运使,命金部、仓部来代替。 不久,由于尚书省各部门的职任久已荒废,部门之间不通声气,未能把事办好,无法将全国的钱粮统一掌管起来,癸巳(二十八日),德宗再次任命谏议大夫韩洄为户部侍郎、判度支,任命金部郎中万年人杜佑暂时代理江、淮水陆转运使,都和原来的制度一样。 刘文喜又不受诏,欲自邀旌节;夏,四月,乙未朔,据泾州叛,遣其子质于吐蕃以求援。 上命朱、李怀光讨之,又命神策军使张巨济将禁兵二千助之。 刘文喜又不服从诏命,准备自求节度使的旌节。 夏季,四月,乙未朔(初一),他占据泾州叛乱,打发他的儿子到吐蕃为人质,以求援助。 德宗命令朱、李怀光前去讨伐他,还命令神策军使张巨济带领禁军二千人前往协助。 吐蕃始闻韦伦归其俘,不之信,及俘入境,各还部落,称:“新天子出宫人,放禽兽,英威圣德,洽于中国。”吐蕃大悦,除道迎伦。 赞普即发使随伦入贡,且致赙赠。 癸卯,至京师,上礼接之。 既而蜀将上言:“吐蕃豺狼,所获俘不可归。”上曰:“戎狄犯塞则击之,服则归之。 击以示威,归以示信。 威信不立,何以怀远!”悉命归之。 吐蕃人最初听说韦伦将俘虏送回来时,并不相信。 及至被俘者回到吐蕃,各自返还部落,声称“新皇上将宫女释放出宫,将禽兽放生,他的英风威声和圣明仁德,真是遍及中原。”吐蕃人听了很高兴,便打扫道路,迎接韦伦。 吐蕃赞普立即派出使者,跟随韦伦入朝进贡,并且赠送助办丧事的物品。 癸卯(九月),吐蕃使者来到京城,德宗按照礼节接待了他。 不久,蜀地的将领向上建言:“吐蕃人豺狼成性,我方捉获的俘虏不应放还。”德宗说:“戎狄侵犯边疆,我们便打击他们;他们服从朝廷,我们便归还俘虏。 打击他们,是为了显示朝廷的威严;归还俘虏,是显示朝廷的信义。 假如不能将威严和信义树立起来,又怎能安抚边远各族呢!”德宗命令将吐蕃俘虏悉数放还。 代宗之世,每元日、冬至、端午、生日,州府于常赋之外竞为贡献,贡献多者则悦之。 武将、奸吏,缘此侵渔下民。 癸丑,上生日,四方贡献皆不受。 李正己、田悦各献缣三万匹,上悉归之度支以代租赋。 代宗在位时期,每当大年初一、冬至、端午、皇上的生日,州府长官争着在定额赋税之外争着向朝廷进贡,进贡多的,便能得到皇上的欢心,武将和奸滑的官吏便借此侵吞百姓的财物。 癸丑(十九日),是德宗的生日,德宗对各地进贡概不接受。 李正己、田悦各献细绢三万匹,德宗悉数拨归度支,以此代替两处应纳的租税。 五月,戊辰,以韦伦为太常卿;乙酉,复遣伦使吐蕃。 伦请上自为载书,与吐蕃盟;杨炎以为非敌,请与郭子仪辈为载书以闻,令上画可而已,从之。 五月,戊辰(初五),德宗任命韦伦为太常卿。 乙酉(二十二日),再次派遣韦伦出使吐蕃。 韦伦请求德宗亲自撰写盟书,与吐蕃结盟。 杨炎认为德宗与吐蕃赞普地位不对等,请求同郭子仪等人撰写盟书上报德宗,再由德宗批准,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朱等围刘文喜于泾州,杜其出入,而闭壁不与战,久之不拔。 天方旱,徵发馈运,内外骚然,朝臣上书请赦文喜以苏疲人者,不可胜纪。 上皆不听,曰:“微孽不除,何以令天下!”文喜使其将刘海宾入奏,海宾言于上曰:“臣乃陛下藩邸部曲,岂肯附叛臣,必为陛下枭其首以献。 但文喜今所求者节而已,愿陛下姑与之,文喜必怠,则臣计得施矣。”上曰:“名器不可假人,尔能立效固善,我节不可得也。”使海宾归以告文喜,而攻之如初。 减御膳以给军士,城中将士当受春服者,赐予如故。 于是众知上意不可移。 时吐蕃方睦于唐,不为发兵,城中势穷。 庚寅,海宾与诸将共杀文喜,传首,而原州竟不果城。 朱等将刘文喜包围在泾州,堵塞了泾州出入的通道,但又关闭营垒,不与刘文喜交战,长时间不能攻克泾州。 当时正值天旱,征发粮草,输送给养,使得朝野内外骚动不安,朝中诸臣上书请求赦免刘文喜,以便使疲乏困顿的百姓得到休息的,多得难以记载。 德宗全不听从,他说:“连个小小的忤逆之臣都不能铲除,还拿什么来号令全国!”刘文喜让部将刘海宾入朝上奏。 刘海宾对德宗说:“我是陛下在藩邸时的部曲,怎肯依附叛逆之臣,我一定要为陛下将刘文喜斩首示众,并献给朝廷。 但是,刘文喜现在所希求的,不过是当节度使而已,希望陛下暂时满足他,刘文喜必然会懈怠,这样,我的计谋便能够实施了。”德宗说:“爵号与车服不能随便借给人,你能立刻效命固然很好,节度使一职,他不能得到。”德宗让刘海宾回去将此意告诉刘文喜,而对刘文喜的进攻也仍在继续。 德宗自减进食,供给士兵,城中应当得到春天服装的将士,也都象过去一样赐给。 由此,大家才知道皇帝对刘文喜的态度是不可动摇的。 当时,吐蕃才与唐朝交好,不肯为刘文喜派兵,泾州城中形势窘困。 庚寅(二十七日),刘海宾与诸将一起杀死刘文喜,并将他的头颅传送京城,而原州城终究没能修成。 自上即位,李正己内不自安,遣参佐入奏事;会泾州捷奏至,上使观文喜之首而归。 正己益惧。 自从德宗即位以来,李正己内心感到不安。 他派遣参佐入朝奏事,适值泾州捷报奏到朝廷,德宗便让李正己的参佐观看了刘文喜的人头,然后让他回去。 李正己越发恐惧。 六月,甲午朔,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甫薨。 六月,甲午朔(初一),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甫去世。 术士桑道茂上言:“陛下不出数年,暂有离宫之厄。 臣望奉天有天子气,宜高大其城以备非常。”辛丑,命京兆发丁夫数千,杂六军之士,筑奉天城。 道术之士桑道茂向德宗进言:“不出几年,陛下会有暂离宫廷的危难。 我望见奉天城有天子之气,应当将此城建得高大些,以备非常事件发生。”辛丑(初八),德宗命令京兆府征发民数千人,夹杂六军的士兵,前去修筑奉天城。 初,回纥风俗朴厚,君臣之等不甚异,故众志专一,劲健无敌。 及有功于唐,唐赐遗甚厚,登里可汗始自尊大,筑宫殿以居,妇人有粉黛文绣之饰,中国为之虚耗,而虏俗亦坏。 及代宗崩,上遣中使梁文秀往告哀,登里骄不为礼。 九姓胡附回纥者,说登里以中国富饶,今乘丧伐之,可有大利。 登里从之,欲举国入寇。 其相顿莫贺达干,登里之从父兄也,谏曰:“唐,大国也,无负于我,吾前年侵太原,获羊马数万,可谓大捷,而道远粮乏,比归,士卒多徒行者。 今举国深入,万一不捷,将安归乎!”登里不听。 顿莫贺乘人心之不欲南寇也,举兵击杀之,并九姓胡二千人,自立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遣其臣聿达干与梁文秀俱入见,愿为藩臣,垂发不翦,以待诏命。 乙卯,命京兆少尹临漳源休册顿莫贺为武义成功可汗。 当初,回纥的风俗质朴敦厚,君臣间的等级差异不甚显著,所以能够大家一条心,强劲雄健,无所匹敌。 及至回纥为唐朝立了功劳,唐朝赐赠给回纥的物品甚为丰厚,登里可汗开始妄自尊大起来。 他建筑了宫殿,搬进去居住,身边的妇女也有了搽粉画眉,身著绣衣的装饰,大唐因此财力空虚,而回纥的风俗也败坏了。 及至代宗驾崩,德宗派遣中使梁文秀前往回纥通报噩耗时,登里态度骄傲,不按礼节接待来使。 依附回纥的九姓胡人劝说登里,大唐富饶,现在乘大唐忙于丧事发起进攻,可以获得莫大好处。 登里听从了九姓胡人的劝说,打算举国入侵大唐。 回纥宰相顿莫贺达干是登里的堂兄,劝谏登里说:“唐朝是个大国,没有对不起我们。 前年我们入侵太原,获得羊马数万,可以称得上大捷了。 但是,路途太远,粮食缺乏,及至归国,士兵大多徒步行走了。 现在又要举国远征,万一不能取得胜利,那将如何撤军回国呢!”登里不肯听从。 顿莫贺乘回纥民心不愿意南下侵犯之机,发兵击杀登里以及九姓胡人二千人,自立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 他派遣臣属聿达干与梁文秀一齐入朝觐见,表示愿意作朝廷的藩臣,不剪垂发,等待朝廷的诏命。 乙卯(二十二日),德宗命令京兆少尹临漳人源休册命顿莫贺为武义成功可汗。 秋,七月,丙寅,邵州贼帅王国良降。 国良本湖南牙将,观察使辛京杲使戍武冈,以捍西原蛮。 京杲贪暴,国良家富,京杲以死罪加之;国良惧,据县叛,与西原蛮合,聚众千人,侵掠州县,濒湖千里,咸被其害。 诏荆、黔、洪、桂诸道合兵讨之,连年不能克。 及曹王皋为湖南观察使,曰:“驱疲,诛反仄,非策之得者也。”乃遗国良书,言:“将军非敢为逆,欲救死耳。 我与将军俱为辛京杲所构,我已蒙圣朝湔洗,何心复加兵刃于将军乎!将军遇我,不速降,后悔无及。”国良且喜且惧,遣使乞降,犹疑未决。 皋乃假为使者,从一骑,越五百里,抵国良壁,鞭其门,大呼曰:“我曹王也,来受降!”举军大惊。 国良趋出,迎拜请罪。 皋执其手,约为兄弟,尽焚攻守之具,散其众,使还农。 诏赦国良罪,赐名惟新。 秋季,七月,丙寅(初四),邵州贼寇头领王国良归降。 王国良本是湖南牙将,湖南观察使辛京杲让他驻守武冈,以便抗御西原蛮。 辛京杲贪婪残暴,知道王国良家殷富,便将死罪加到王国良身上。 王国良害怕,便占据武冈县城,发起叛乱。 他与西原蛮汇合,聚集了一千人,侵犯劫掠州县,沿洞庭湖千里之内,都受到他的侵害。 德宗诏令荆、黔、洪、桂诸道合兵讨伐王国良,但是连年不能取胜。 及至曹王李皋出任湖南观察使,他说:“逼迫疲困的百姓诛杀反叛,这不是好办法。”他写了一封书信给王国良,说:“将军并不敢背叛朝廷,只想自救一死罢了。 我和将军都遭受辛京杲的罗织陷害,我已蒙圣明的朝廷洗刷冤屈,怎么会忍心对将军以兵刃相加呢!将军遇上了我,如果不肯快快归降,后悔就来不及了。”王国良又喜欢,又害怕,对于派遣使者请降与否,迟疑不决。 于是,李皋扮作使者,只让一人骑马跟随,奔走五百里,抵达王国良的营垒,鞭打营门,大声喊道:“我是曹王,快来受降吧!”全军闻此大惊。 王国良快步走出来,迎上去,跪拜请罪。 李皋拉着王国良的手,与他结为兄弟,烧掉了所有的进攻与防守的器具,遣散了他的部下,让他们回家务农。 德宗下诏赦免王国良的罪,赐他名字叫做惟新。 辛巳,遥尊上母沈氏为皇太后。 辛巳(十九日),遥尊德宗生母沈氏为皇太后。 荆南节度使庾准希杨炎指,奏忠州刺史刘晏与朱书求营救,辞多怨望,又奏召补州兵,欲拒朝命,炎证成之;上密遣中使就忠州缢杀之,己丑,乃下诏赐死。 天下冤之。 荆南节度使庾准逢迎杨炎的意思,奏称忠州刺史刘晏给朱写信请求营救,讲了许多怨恨的话,又奏称刘晏征召补充忠州的士兵,打算抗拒朝廷的命令。 杨炎又证明此说不虚。 德宗便秘密派遣中使到忠州将刘晏缢杀,到己丑(二十七日),才下诏赐刘晏自裁,全国人都认为刘晏冤枉。 初,安、史之乱,数年间,天下户口什亡八九,州县多为藩镇所据,贡赋不入,朝廷府库耗竭,中国多故,戎狄每岁犯边,所在宿重兵,仰给县官,所费不赀,皆倚办于晏。 晏初为转运使,独领陕东诸道,陕西皆度支领之,末年兼领,未几而罢。 当初,安禄山、史思明发动叛乱,数年之间,全国户口散失了十之八九,州县多被藩镇占据,赋税不再上缴朝廷,朝廷的库存消耗殆尽。 唐朝变故频仍,戎狄每年侵犯边境,在战事所到之处,驻扎重兵,依靠县官供给给养,所消耗的费用多得不可估量,全靠刘晏办理。 刘晏最初担任转运使时,只主管陕东各道,陕西各道全由度支主管。 到了后期,刘晏兼管度支,但不久便被罢官。 晏有精力、多机智,变通有无,曲尽其妙。 常以厚直募善走者,置递相望,觇报四方物价,虽远方,不数日皆达使司,食货轻重之权,悉制在掌握,国家获利而天下无甚贵甚贱之忧。 常以为:“办集众务,在于得人,故必择通敏、精悍、廉勤之士而用之;至于句检簿书,出纳钱谷,必委之士类;吏惟书符牒,不得轻出一言。”常言:“士陷赃贿,则沦弃于时,名重于利,故士多清修;吏虽洁廉,终无显荣,利重于名,故吏多贪污。”然惟晏能行之,他人效者终莫能逮。 其属官虽居数千里外,奉教令如在目前,起居语言,无敢欺给。 当时权贵,或以亲故属之者,晏亦应之,使俸给多少,迁次缓速,皆如其志,然无得亲职事。 其场院要剧之官,必尽一时之选。 故晏没之后,掌财赋有声者,多晏之故吏也。 刘晏精力充沛,机智过人,善于灵活地处理多变的事情,办得恰到好处。 他常以优厚的待遇招募善于奔走的人,并设置了前后相望的驿站,以探测和上报各地物价。 虽偏远之地,不出几天,也都能报到转运使司来。 他把钱粮方面孰轻孰重的权变,全部控制在手中,朝廷因此获利,而民间也没有物价暴涨暴跌的忧虑。 他常主张:“要想办理好各项事务,关键在于用人得当。 所以,必须选择通达敏捷、精明强干、廉洁勤勉的人,对他们加以任用。 至于考核簿籍文书,支付钱粮等项工作,是一定要委派读书人去做的;而吏人只能书写公文,不应随便讲话。”他又常说:“读书人陷于贪赃受贿,就会被时世所抛弃,因此看待名声重于财利,所以读书人大多清廉自修;吏人即使廉洁自守,最终还是不能显贵荣华,因此看待财利重于名声,所以吏人大多贪污受贿。”然而,只有刘晏才能实行这些主张,别人效法刘晏,到头来还是赶不上刘晏。 刘晏的属官即使身在数千里以外,奉行刘晏的教令还是和在刘晏面前一样,讲话办事,都不敢欺骗说谎。 当时,有些权贵人物将亲朋故旧嘱托给刘晏,刘晏也应承他们,领取薪俸的多少,升迁官阶的快慢,都符合他们的意愿,但是刘晏从不让他们亲理职事。 他所管辖的交场、船场、巡院等处,凡是担任要职、处理繁难事务的官员,必定是当时选拔出来的得力人员。 所以,在刘晏去世之后,掌管财赋的有名人物,多数是刘晏旧日的属下。 晏又以为户口滋多,则赋税自广,故其理财以爱民为先。 诸道各置知院官,每旬月,具州县雨雪丰歉之状白使司,丰则贵,歉则贱粜,或以谷易杂货供官用,及于丰处卖之。 知院官始见不稔之端,先申,至某月须如干蠲免,某月须如干救助,及期,晏不俟州县申请,即奏行之,应民之急,未尝失时,不待其困弊、流亡、饿殍,然后赈之也。 由是民得安其居业,户口蕃息。 晏始为转运使,时天下见户不过二百万,其季年乃三百余万;在晏所统则增,非晏所统则不增也。 其初财赋岁入不过四百万缗,季年乃千余万缗。 刘晏还认为:户口增加,赋税征收的范围就会自然拓宽。 所以刘晏掌理财务,以关心民间疾苦为先务。 各道分别设置了巡院的知院官,每过十天、一月,必须陈述所在州县的雨雪丰歉状况,上报转运使司。 如果丰收,就以高价买入;如果歉收,就以低价卖出。 有时还将谷物换成杂货,供给官用,或者在丰收之地出卖。 知院官开始见到年景不丰的苗头,就要先行申明到某月需要蠲免若干赋税,到某月需要救济资助若干物资,到了预定之期,刘晏不待州县申请,便上奏实施,解决百姓的急难,从来不曾错过时机。 他并不等到百姓疲困流亡,饥饿而死以后,才去赈济百姓。 由此,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户口繁衍起来。 刘晏开始担任转运使时,全国的户口不过二百万,到他任职的后期,全国户口发展到三百余万。 属于刘晏统辖,户口便增加;不是刘晏统辖的范围,户口就不增加。 在刘晏任职的初期,财赋每年收入不过四百万缗,到他任职的后期,每年收入达到一千余万缗。 晏专用榷盐法充军国之用。 时自许、汝、郑、邓之西,皆食河东池盐,度支主之;汴、滑、唐、蔡之东,皆食海盐,晏主之。 晏以为官多则民扰,故但于出盐之乡置盐官,收盐户所煮之盐转鬻于商人,任其所之,自余州县不复置官。 其江岭间去盐乡远者,转官盐于彼贮之。 或商绝盐贵,则减价鬻之,谓之常平盐,官获其利而民不乏盐。 其始江、淮盐利不过四十万缗,季年乃六百余万缗,由是国用充足而民不困弊。 其河东盐利,不过八十万缗,而价复贵于海盐。 刘晏专门采用盐产专营法来充实军需国用。 当时,自许、汝、郑、邓一带的西面,都食用河东的池盐,由度支主管其事;自汴、滑、唐、蔡一带的东面,都是食用海盐,由刘晏主管其事。 刘晏认为,官吏多了,百姓就会受到骚扰,所以他只在产盐地设置盐官,收购盐户所煮成的食盐,转卖给商人,听凭商人自行买卖,在产盐地以外的州县不再设置盐官。 对于长江五岭间距离产盐地遥远的地方,便将官盐转运到那里贮存。 有时盐商断绝,盐价上涨,便降低盐价出卖,号称常平盐,官方得到了盐产专营的利益,而百姓也不缺少食盐。 在刘晏任职的初期,长江、淮河地区的盐利不过四十万缗,到他任职的后期,却达到了六百余万缗,由此,国家的经费充足起来,而百姓也不疲困不堪。 至于河东的盐利,不过只有八十万缗,而价格也比海盐更高。 先是,运关东谷入长安者,以河流湍悍,率一斛得八斗至者,则为成劳,受优赏。 晏以为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随便宜,造运船,教漕卒,江船达扬州,汴船达河阴,河船达渭口,渭船达太仓,其间缘水置仓,转相受给。 自是每岁运谷或至百余万斛,无斗升沈覆者。 船十艘为一纲,使军将领之,十运无失,授优劳,官其人。 数运之后,无不斑白者。 晏于扬子置十场造船,每艘给钱千缗。 或言“所用实不及半,虚费太多。”晏曰:“不然,论大计者固不可惜小费,凡事必为永久之虑。 今始置船场,执事者至多,当先使之私用无窘,则官物坚牢矣。 若遽与之屑屑校计锱铢,安能久行乎!异日必有患吾所给多而减之者;减半以下犹可也,过此则不能运矣。”其后五十年,有司果减其半。 及咸通中,有司计费以给之,无复羡余,船益脆薄易坏,漕运遂废矣。 在刘晏任职之前,将关东的谷物运送到长安,因为河水流湍急凶险,大抵一斛谷物能运到八斗,便算成功,会受到优厚的奖赏。 刘晏认为长江、汴水、黄河、渭水的水流缓急各不相同,依据各处的不同特点,因利乘便,分别制造运送谷物的船只,训练漕运的士卒,长江的船只运抵扬州,汴水的船只运抵河阴,黄河的船只运抵渭水流入黄河的河口,渭水的船只运抵太仓,各地段之间都在水边设置粮仓,由上一段转送给下一段。 自此,每年运送谷物有时能够达到一百多万斛,没有一斗一升在水中沉没。 刘晏将十艘船编为一组,叫一纲,让军将带领,运送十次未发生闪失,便给予优厚的慰劳,让此人作官。 屡次运送以后,运送者便没有不是头发花白的了。 刘晏在扬子设置十处船场造船,每制船一艘,给钱一千缗。 有人说,“造一艘船的费用实际还用不了一半,白白浪费的钱财太多了。”刘晏说:“不是这样。 办大事,当然不可吝惜小费用,办一切事情都要有长远的考虑。 现在船场才开始设置,办事的人很多,应该首先让这些人的私人用度不受困窘,他们为官家制造的物件就会坚固牢靠了。 如果急于同这些人不厌烦细地计较分文,怎么能够长久地实行下去呢!他日一定会有嫌我所付给的工钱多便减少工钱的人,减少费用在半数以下还是可以的,超过此数,漕运就不能维持了。”此后五十年,有关部门果然将工钱减去一半。 及至咸通年间,有关部门计算费用支给工钱,造船者不再有余利可图,造出的船只愈发单薄脆弱,容易毁坏,漕运于是废止了。 晏为人勤力,事无闲剧,必于一日中决之,不使留宿,后来言财利者皆莫能及之。 刘晏是个勤勉力行的人,无论事务清闲抑或繁剧,都一定要在当天决断完毕,不让事情过夜,后来讲论财利的官员没有能够赶得上他的。 八月,甲午,振武留后张光晟杀回纥使者董突等九百余人。 董突者,武义可汗之叔父也。 代宗之世,九姓胡常冒回纥之名,杂居京师,殖货纵暴,与回纥共为公私之患;上即位,命董突尽帅其徒归国,辎重甚盛。 至振武,留数月,厚求资给,日食肉千斤,他物称是,纵樵牧者暴践果稼,振武人苦之。 光晟欲杀回纥,取其辎重,而畏其众强,未敢发。 九姓胡闻其种族为新可汗所诛,多道亡,董突防之甚急;九姓胡不得亡,又不敢归,乃密献策于光晟,请杀回纥。 光晟喜其党自离,许之。 上以陕州之辱,心恨回纥;光晟知上旨,乃奏称:“回纥本种非多,所辅以强者,群胡耳。 今闻其自相鱼肉,顿莫贺新立,移地健有孽子,及国相、梅录各拥兵数千人相攻,国未定。 彼无财则不能使其众,陛下不乘此际除之,乃归其人,与之财,正所谓借寇兵赉盗粮者也。 请杀之。”三奏,上不许。 光晟乃使副将过其馆门,故不为礼;董突怒,执而鞭之数十。 光晟勒兵掩击,并群胡尽杀之,聚为京观。 独留一胡,使归国为证,曰:“回纥鞭辱大将,且谋袭据振武,故先事诛之。”上徵光晟为右金吾将军,遣中使王嘉祥往致信币。 回纥请得专杀者以复仇,上为之贬光晟为睦王傅以慰其意。 八月,甲午(初三),振武留后张光晟杀死回纥使者董突等九百余人。 董突是武义可汗的叔父。 代宗在位期间,九姓胡经常假冒回纥的名义,杂居在京城,经商时恣意暴虐,与回纥一起,成为公家和私人的祸害。 德宗即位后,命令董突带领同来的人悉数回国,他们带走的包裹很多。 董突一行到振武,逗留了几个月,索求丰厚的供给,每天吃肉一千斤,用去其他物品与此相当,还听任砍柴放牧的回纥人糟踏瓜果和庄稼,振武的百姓都苦于回纥人的骚扰。 张光晟打算杀死这些回纥人,取得他们的包裹,但又忌惮回纥人多势强,未敢发起行动。 九姓胡人听说他们的部族被回纥新即位的可汗所杀戮,很多人半道逃走。 董突对九姓胡人的防范很严密,九姓胡人既不能逃走,又不敢回来,于是向张光晟秘密献策,请求杀掉回纥人。 张光晟因九姓胡人与回纥人自相背离而感到高兴,便允许九姓胡的请求。 德宗因陕州之辱,心中痛恨回纥人。 张光晟知道了德宗的心思,便奉称:“回纥本族人数并不很多,能够辅助回纥强盛起来的,是那群胡人而已。 现在听说他们之间自相残害,顿莫贺新近即位,登里可汗移地健有个庶生的儿子,还有国相、梅录,都各自拥兵数千人,相互攻杀,国内尚未安定。 他们没有资财便不能指使他们的部众,陛下不乘这一时机铲除他们,却要放他们的人回国,还给他们财物,这正是人们所说的借给寇匪兵马,送给强盗粮秣的做法啊。 请将他们杀掉。”三次上奏,德宗都没有许可。 于是,张光晟便让副将在回纥人居住的房舍门前往来,故意做出不礼貌的行为,董突大怒,捉住副将,将他抽打了数十鞭。 张光晟统率士兵袭击回纥,连同九姓胡人一齐杀掉,尸首堆积起来,有如高丘。 张光晟只留下一个胡人,让他回国去做见证,以说明:“回纥人用鞭子抽打、羞辱大将,而且图谋偷袭和占领振武城,所以才先行诛杀了这一班人。”德宗征召张光晟为右金吾将军,派遣中使王嘉祥前去去致送书信和礼物。 回纥请求得到擅杀之人,好为族人报仇,德宗因此贬张光晟为睦王傅,以图慰解回纥人。 加卢龙、陇右、泾原节度使朱兼中书令,卢龙、陇右节度如故。 以舒王谟为四镇、北庭行军、泾原节度大使,以泾州牙前兵马使河中姚令言为留后。 谟,邈之子也,早孤,上子之。 德宗加卢龙、陇右、泾原节度使朱兼任中书令衔,仍然担任卢龙、陇右节度使。 任命舒王李谟为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大使,任命泾州牙前兵马使河中人姚令言为留后。 李谟是李邈的儿子,早年丧父,德宗收他为儿子。 癸丑,诏赠太后父、祖、兄、弟官,及自余宗族男女拜官封邑者告第告身,凡百二十有七通;中使以马负而赐之。 癸丑(二十二日),德宗颁诏赠给太后的父、祖、兄、弟官职,并为其余的太后族人男女颁发拜官职、封食邑的告第告身,共计一百二十七通。 中使用马驼着它们,去颁赐给每个人。 九月,壬午,将作奏宣政殿廊坏,十月魁冈,未可修。 上曰:“但不妨公害人,则吉矣。 安问时日!”即命修之。 九月,壬午(二十一日),将作奏称宣政殿的廓庑毁坏了,而十月在十二星次中属戌宫,为北斗魁星之气,不能进行修葺。 德宗说:“只要不妨害公家和百姓,那便是吉祥了,何必卜问时日凶吉呢!”随即命令修葺廓庑。 大历以前,赋敛出纳俸给皆无法,长吏得专之;重以元、王秉政,货皆无法,长吏得专之;重以元、王秉政,货赂公行,天下不按赃吏者殆二十年。 惟江西观察使路嗣恭按虔州刺史源敷翰,流之。 上以宣歙观察使薛邕,文雅旧臣,徵为左丞;邕去宣州,盗隐官物以巨万计,殿中侍御史员发之。 冬,十月,己亥,贬连山尉。 于是州县始畏朝典,不敢放纵。 在大历以前,征税、收支、薪俸都没有法度,高级官员得以专擅其事,加上元载、王缙执掌朝政,贿赂公行,全国不再按察贪赃官吏几达二十年。 只有江西观察使路嗣恭按察虔州刺史源敷翰,判他流刑。 德宗因宣歙观察使薛邕是位温文尔雅的老臣,征召他担任左丞。 薛邕离开宣州时,盗窃隐瞒官家财物数以巨万计,殿中侍御史员揭发了他。 冬季,十月己亥(初九),德宗将薛邕贬为连山县尉。 自此,州县开始畏惧朝廷法典,不敢任意妄为。 上初即位,疏斥宦官,亲任朝士,而张涉以儒学入侍,薛邕以文雅登朝,继以赃败。 宦官武将得以藉口,曰:“南牙文臣赃动至巨万,而谓我曹浊乱天下,岂非欺罔邪!”于是上心始疑,不知所倚仗矣。 德宗即位之初,疏远摈斥宦官,亲近任用朝官。 但是,张涉因长于儒学而入侍禁中,薛邕因温文尔雅而登上朝堂,却相继由于贪赃而垮台。 宦官武将得到借口,他们说:“南衙文臣贪赃动不动就达到巨万,反而说我辈把国家搞混乱了,这难道不是欺人之谈吗!”由此,德宗开始心怀疑虑,不知道依靠谁人为好。 中书舍人高参请分遣诸沈访求太后,庚寅,以睦王述为奉迎使,工部尚书乔琳副之,又命诸沈四人为判官,与中使分行诸道求之。 中书舍人高参请求分别派遣沈氏诸人去寻访太后。 庚寅(疑误),德宗任命睦王李述为奉迎使,使工部尚书乔琳为副使,又让沈氏四人任判官,与中使分别巡行各道,寻找皇太后。 十一月,初令待制官外,更引朝集使二人,访以时政得失,远人疾苦。 十一月,首次命令在待制官以外,再推荐出朝集使二人,向他们询问当时朝政的得失,以及边远各地人民的疾苦。 先是,公主下嫁者,舅姑拜之,妇不答。 上命礼官定公主拜见舅、姑及婿之诸父、兄、姊之仪,舅、姑坐受于中堂,兄、姊立受于东序,如家人礼。 有县主将嫁,择用丁丑,是日,上之从父妹卒,命罢之。 有司奏:“供张已备,且殇服不足废事。”上曰:“尔爱其费,我爱其礼。”卒罢之。 至德以来,国家多事,公主、郡、县主多不以时嫁,有华发者,虽居禁中,或十年不见天子;上始引见诸宗女,尊者致敬,卑者存慰,悉命嫁之。 所赍小大之物,必经心目。 己卯、庚辰二日,嫁岳阳等九十一县主。 先前,公主下嫁,公婆要对她行拜礼,而媳妇不必答礼。 德宗命令礼官制定公主拜见公婆以及夫婿的叔伯、兄姊的礼仪,规定公婆坐在中堂接受公主拜见,夫婿的兄姊站在东厢房中接受公主拜见,就和凡人家庭的礼节一样。 有位亲王的女儿县主将要出嫁,选定以丁丑(十七日)为期。 此日,德宗的叔伯妹妹去世,便命令县主停止出嫁。 有关部门奏称:“陈设已经准备好了,而且未成年人的丧事是不足以废止婚礼的。”德宗说:“你们珍惜县主出嫁的费用,我却珍惜礼节。”还是阻止了县主在此日出嫁。 自至德年间以来,国家变故频仍,公主、郡主、县主不能按时出嫁的人很多,有的人头发都变得花白了。 她们虽然在宫中居住,却有人长达十年之久看不到皇上。 德宗命人引导宗室诸女前来会见,对年长于己的表示敬意,对年少于己的予以安慰,让她们全都嫁了出去。 对宗室诸女所携带的物品,无论大小,德宗都一定要亲自经心过目。 己卯(十九日)、庚辰(二十日)两天,德宗将岳阳等九十一位县主嫁了出去。 吐蕃见韦伦再至,益喜。 十二月,辛卯朔,伦还,吐蕃遣其相论钦明思等入贡。 吐蕃人看到韦伦再次到来,益发喜欢。 十二月,辛卯朔(初一),韦伦回返朝廷,吐蕃便派遣国相论钦明思等人入朝进贡。 是岁,册太子母王氏为淑妃。 这一年,德宗册立太子的生母王氏为淑妃。 天下税户三百八万五千七十六,籍兵七十六万八千余人,税钱一千八十九万八千余缗,谷二百一十五万七千余斛。 全国税户计有三百零八万五千零七十六户,在籍士兵计有七十六万八千余人,征收税钱计有一千零八十九万八千余缗,征收谷物计有二百一十五万七千余斛。 二年(辛酉、781) 二年(辛酉,公元781年) 春,正月,戊辰,成德节度使李宝臣薨。 宝臣欲以军府传其子行军司马惟岳,以其年少暗弱,豫诛诸将之难制者深州刺史张献诚等,至有十余人同日死者。 宝臣召易州刺史张孝忠,孝忠不往,使其弟孝节召之。 孝忠使孝节谓宝臣曰:“诸将何罪,连颈受戮!孝忠惧死,不敢往,亦不敢叛,正如公不入朝之意耳。”孝节泣曰:“如此,孝节必死。”孝忠曰:“往则并命,我在此,必不敢杀汝。”遂归,宝臣亦不之罪也。 兵马使王武俊,位卑而有勇,故宝臣特亲爱之,以女妻其子士真,士真复厚结其左右;故孝忠、武俊独全。 春季,正月,戊辰(初九),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去世。 李宝臣打算将军府主帅的位子传给他的儿子行军司马李惟岳,因为李惟岳年纪尚小,愚昧软弱,便事先诛杀了难以辖制的部下将领深州刺史张献诚等人,甚至有十余人同一天被杀。 李宝臣传召易州刺史张孝忠,张孝忠不肯前往,李宝臣又让他的弟弟张孝节去传召他。 张孝忠让张孝节转告李宝臣说:“各位将领究竟犯了什么罪,接连不断地遭到杀戮!我张孝忠怕死,既不敢前往,也不敢反叛,正如你不肯入朝当官一样。”张孝节哭着说:“如果这样,我一定被杀。”张孝忠说:“如果前往,你我便会一齐丧命,有我在这儿,李宝臣一定不敢杀你。”于是,张孝节回到成德,李宝臣也没有加罪于他。 兵马使王武俊职位低下,但是作战勇敢,所以李宝臣特别亲近受护他,还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王士真为妻,王士真又深深结纳了李宝臣身边的人。 所以,唯有张孝忠和王武俊得以保全。 及薨,孔目官胡震,家僮王他奴劝惟岳匿丧二十余日,诈为宝臣表,求令惟岳继袭,上不许;遣给事中汲人班宏往问宝臣疾,且谕之。 惟岳厚赂宏,宏不受,还报。 惟岳乃发丧,自为留后,使将佐共奏求旌节,上又不许。 到李宝臣去世,孔目官胡震和家仆王他奴劝告李惟岳隐瞒丧事二十余天,假冒李宝臣上表,请求让李惟岳袭任节度使。 德宗不予许可,派遣给事中汲县人班宏前往问候李宝臣的病情,并进行开导。 李惟岳以厚资贿赂班宏,班宏不肯接受,回朝上报。 李惟岳于是为李宝臣发丧,自称留后,让将领佐吏连名上奏,请求颁赐节度使的旌节,德宗又没有许可。 初,宝臣与李正己、田承嗣、梁崇义相结,期以土地传之子孙。 故承嗣之死,宝臣力为之请于朝,使以节授田悦;代宗从之。 悦初袭位,事朝廷礼甚恭,河东节度使马燧表其必反,请先为备。 至是悦屡为惟岳请继袭,上欲革前弊,不许;或谏曰:“惟岳已据父业,不因而命之,必为乱。”上曰:“贼本无资以为乱,皆藉我土地,假我位号,以聚其众耳。 日因其所欲而命之多矣,而乱日益滋。 是爵命不足以已乱而适足以长乱也。 然则惟岳必为乱,命与不命等耳。”竟不许。 悦乃与李正己各遣使诣惟岳。 潜谋勒兵拒命。 当初,李宝臣与李正己、田承嗣、梁崇义深相结纳,约定将所管辖的土地传给子孙后代。 所以,田承嗣死时,李宝臣竭力向朝廷请求,让朝廷将节度使的旌节授给田悦,代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田悦最初袭任节度使时,事奉朝廷的礼节很是恭谨,河东节度使马燧上表说田悦定会反叛,请朝廷预先作好防备。 至此,田悦屡次为李惟岳请求继任,但德宗准备革除以往的弊端,不肯答应。 有人劝谏说:“李惟岳已经据有父业,若不顺水推舟任命他,准会酿成变乱。”德宗说:“寇贼本来没有资格作乱,都是假借着我的土地和职位名号,才得以招聚人马的啊。 往日朝廷顺着他们的欲望来任命他们的事不少了,但是变乱还是日益增长。 这说明爵位的任命不但不足以止息变乱,反而助长变乱。 如果李惟岳一定要发起变乱,任命他与不任命他都一样。”德宗到底还是没有答应下来。 于是,田悦与李正己各自派遣使者至李惟岳处,暗中策划率兵抗拒朝命。 魏博节度副使田庭谓悦曰:“尔藉伯父遗业,但谨事朝廷,坐享富贵,不亦善乎!奈何无故与恒、郓共为叛臣!尔观兵兴以来,逆乱者谁能保其家乎!必欲行尔之志,可先杀我,无使我见田氏之族灭也。”因称病卧家。 悦自往谢之,庭闭门不内,竟以忧卒。 魏博节度副使田庭对田悦说:“你凭借着伯父留下的基业,去谨慎地事奉朝廷,坐享富贵,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无缘无故地与成德、淄青一起去作反叛之臣呢!你看战事兴起以来,叛逆变乱的人有谁能够保全自己的家族呢?如果你一定要按你的想法去做,可以先把我杀了,别让我看见田氏的举族灭亡。”于是他自称有病,躺在家中。 田悦亲自前去向田庭道歉,田庭关上家门,不肯接待田悦。 田庭最终因忧郁而死。 成德判官邵真闻李惟岳之谋,泣谏曰:“先相公受国厚恩,大夫衰之中,遽欲负国,此甚不可。”劝惟岳执李正己使者送京师,且请讨之,曰:“如此,朝廷嘉大夫之忠,则旄节庶几可得。”惟岳然之,使真草奏。 长史毕华曰:“先公与二道结好二十余年,奈何一旦弃之!且虽执其使,朝廷未必见信。 正己忽来袭我,孤军无援,何以待之!”惟岳又从之。 成德判官邵真听到李惟岳的图谋,哭着规劝说:“先相公蒙受国家深厚的恩典,大夫您在服丧期间,忙着准备背叛国家,这种做法太不对了。”邵真劝说李惟岳将李正己的使者抓起来,送往京城,并且请求讨伐李正己。 他说:“这样做,朝廷会嘉许大夫的忠心,节度使的旌节也许还有得到的希望。”李惟岳认为邵真说得对,便让邵真起草奏书。 长史毕华说:“先公与成德、淄青交好了二十余年。 怎么能一下子舍弃了他们!而且,即使将二镇的使者抓起来,朝廷也不一定就相信你。 李正己突然来袭击我军,我军孤立无援,这又怎么办呢!”李惟岳又听从了毕华的意见。 前定州刺史谷从政,惟岳之舅也,有胆略,颇读书,王武俊等皆敬惮之,为宝臣所忌,从政乃称病杜门。 惟岳亦忌之,不与图事,日夜独与胡震、王他奴等计议,多散金帛以悦将士。 从政往见惟岳曰:“今海内无事,自上国来者,皆言天子聪明英武,志欲致太平,深不欲诸侯子孙专地。 尔今首违诏命,天子必遣诸道致讨。 将士受赏,皆言为大夫尽死;苟一战不胜,各惜其生,谁不离心!大将有权者,乘危伺便,咸思取尔以自为功矣。 且先相公所杀高班大将,殆以百数,挠败之际,其子弟欲复仇者,庸可数乎!又,相公与幽州有隙,朱滔兄弟常切齿于我,今天子必以为将;滔与吾击柝相闻,计其闻命疾驱,若虎狼之得兽也,何以当之!昔田承嗣从安、史父子同反,身经百战,凶悍闻于天下,违诏举兵,自谓无敌;及卢子期就擒,吴希光归国,承嗣指天垂泣,身无所措。 赖先相公按兵不进,且为之祈请,先帝宽仁,赦而不诛,不然,田氏岂有种乎!况尔生长富贵,齿发尚少,不更艰危,乃信左右之言,欲效承嗣所为乎!为尔之计,不若辞谢将佐,使惟诚摄领军府,身自入朝,乞留宿卫,因言惟诚且留摄事。 恩命决于圣志;上必悦尔忠义,纵无大位,不失荣禄,永无忧矣。 不然,大祸将及。 吾亦知尔素疏忌我,顾以舅甥之情,事急,不得不言耳!”惟岳见其言切,益恶之。 从政乃复归,杜门称病。 惟诚者,惟岳之庶兄也,谦厚好书,得众心,其母妹为李正己子妇。 是日,惟岳送惟诚于正己,正己使复姓张,遂仕淄青。 惟岳遣王他奴诣从政家,察其起居,从政饮药而卒;且死,曰:“吾不惮死,哀张氏今族灭矣!” 前定州刺史谷从政是李惟岳的舅父,他有胆识,有谋略,颇读过一些书,王武俊等人对他都很敬畏。 由于被李宝臣猜忌,谷从政便闭门称病。 李惟岳也猜忌他,有事不肯与他谋划。 李惟岳整日专门与胡震、王他奴等人商量,多发放钱财布帛,以便取悦将士。 谷从政去见李惟岳说:“当今国内没有事端,从京城来的人都说皇上聪慧明达,英俊威武,立志要再造太平之世,十分不愿方镇的子孙专擅一方。 你现在头一个违抗诏命,皇上定然派遣各道兵马前来讨伐你。 你部下的将士接受了犒赏,都说要为你尽力至死,而如果一战不能取胜,人们各自顾惜自己的性命,谁不背叛你呢!通达权变的大将,乘你危难之际,寻找方便的时机,便都想捉住你而自己立功。 况且,先公所杀死的高职位的大将几乎上百人了,在你遭受挫败之际,死者子弟中要报仇的,难道是屈指可数的吗!再者,先公与幽州结下嫌隙,朱滔兄弟一贯对我们恨得咬牙切齿,如今皇上准会任命他们为将领的。 朱滔与我们之间近得连夜间敲打木梆报时的声音都可以相互听到,一旦朱滔接受朝廷的命令,急速前来,那就如同虎狼追捕野兽一般,你又如何抵挡呢!过去,田承嗣跟随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父子一起造反,身经百战,凶猛骠悍,闻名天下,违抗诏命,发起战端,自认为没有敌手。 及至卢子期被擒获,吴希光归顺国家以后,田承嗣却只好对天而泣,不知将自身安放何处了。 全靠先公按兵不进,而且为他求情,先帝宽厚仁德,予以赦免,田承嗣才未遭到诛杀,如果不是这样,田氏还能留下根苗吗!何况你生长在富贵之中,年龄还小,没有经受过艰难危苦,但你却听信左右的话,打算效法田承嗣的作法吗!为你打算,你不如在将佐面前辞去职务,让李惟诚代理掌管军府,你亲身入朝,请求留下来为皇上值宿警卫,同时也说明让李惟诚暂且留下来代理掌管军府之事,对他的加恩任命取决于皇上的意志。 皇上必然喜欢你的忠义,即使得不到高位,也不会失去荣耀的禄位,永远消除忧患了,否则,大祸将要到来。 我也知道你素来疏远猜忌我,但因你我有甥舅之情,事情又已急迫,不能不说了!”李惟岳见谷从政出言切中要害,越发憎恶他。 谷从政于是再次回到家中,闭门称病。 李惟诚是李惟岳异母庶兄,他谦和厚道,喜欢读书,能得人心,他的同母妹做了李正己的儿媳妇。 此日,李惟岳将李惟诚送到李正己那里,李正己让李惟诚恢复姓张,于是他便在淄青做官了。 李惟岳派遣王他奴到谷从政家中去,察看谷从政的活动,谷从政吞服毒药而死。 在将死之际,谷从政说:“我不怕死,只是为张氏现在将要遭到灭族之灾而悲哀。” 刘文喜之死也,李正己、田悦等皆不自安;刘晏死,正己等益惧,相谓曰:“我辈罪恶,岂得与刘晏比乎!”会汴州城隘,广之,东方人讹言“上欲东封,故城汴州。”正己惧,发兵万人屯曹州;田悦亦完聚为备,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应助,河南士民骚然惊骇。 刘文喜死去,李正己、田悦等人都感到不安;刘晏死去,李正己等人更加恐惧。 他们交谈说:“我辈的罪恶,难道能够同刘晏相比吗!”适逢汴州因城内狭窄,需要拓广城垣,东方人便传出谣言:“皇上准备向东面开拓封疆了,所 以才修筑汴州城。”李正己害怕了,发兵一万人,屯驻曹州。 田悦也修葺城池 ,聚集人马,预作防备,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接应,互为援助,搅得河南士 子庶民骚动,惊骇不安。 永平旧领汴、宋、滑、亳、陈、颍、泗七州,丙子,分宋、亳、颍别为节度使,以宋州刺史刘洽为之;以泗州隶淮南;又以东都留守路嗣恭为怀·郑·汝·陕四州、河阳三城节度使。 旬日,又以永平节度使李勉都统洽、嗣恭二道,仍割郑州隶之,选尝为将者为诸州刺史,以备正己等。 永平军原先辖有汴、宋、滑、亳、陈、颍、泗共七州,丙子(十七日),朝廷从永平军分出宋、亳、颍三州,另设节度使,以宋州刺史刘洽充任此职。 将泗州隶属于淮南,又任命东都留守路嗣恭为怀、郑、汝、陕四州及河阳三城节度使。 十天以后朝廷又任命永平节度使李勉总辖刘洽、路嗣恭所在二道,再次把郑州分割隶属于他,让他选任曾经做过将官的人担任各州刺史,以防备李正己等人。 初,高力士有养女嫠居东京,颇能言宫中事,女官李真一意其为沈太后,诣使者具言其状。 上闻之,惊喜。 时沈氏故老已尽,无识太后者。 上遣宦官、宫人往验视之,年状颇同,宦官、宫人不审识太后,皆言是。 高氏辞称实非太后,验视者益疑之,强迎入上阳宫。 上发宫女百余人,赍乘舆服御物就上阳宫供奉。 左右诱谕百方,高氏心动,乃自言是。 验视者走马入奏,上大喜。 二月,辛卯,上以偶日御殿,群臣皆入贺。 诏有司草仪奉迎。 高氏弟承悦在长安,恐不言,久获罪,遽自言本末。 上命力士养孙樊景超往覆视,景超见高氏居内殿,以太后自处,左右侍卫甚严。 景超谓高氏曰:“姑何自置身于俎上!”左右叱景超使下,景超抗声曰:“有诏,太后诈伪,左右可下。”左右皆下殿。 高氏乃曰:“吾为人所强,非己出也。”以牛车载还其家。 上恐后人不复敢言太后,皆不之罪,曰:“吾宁受百欺,庶几得之。”自是四方称得太后者数四,皆非是,而真太后竟不知所之。 当初,高力士有个养女在洛阳寡居,她挺能讲宫中轶事,女官李真一猜想此人便是沈太后,就到寻访太后的使者那里陈述了她的状貌。 德宗听到这一消息,真是又惊又喜。 当时,沈氏族老辈人都已去世,再没有认识太后的人。 德宗派遣宦官、宫人前往察看高氏,高氏的年龄状貌与太后颇为相似,宦官、宫人不曾仔细端详过太后,都说高氏便是太后。 高氏推辞说自己实在并不是太后,派来察看的人却愈发怀疑,强行将高氏迎进上阳宫。 德宗打发宫女一百余人,带着车驾衣服等御用之物去上阳宫供养服侍高氏。 随侍的人们千方百计地劝诱她,高氏动了心,便声称自己是太后。 察看的官员乘马飞快入朝上奏,德宗非常高兴。 二月,辛卯(初二),德宗以双日登殿,群臣都入朝庆贺。 德宗还下诏命令有关部门草拟仪典,奉迎太后。 高氏的弟弟高承悦住在长安,害怕如果不讲实情,日子久了终要获罪,便急忙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德宗让高力士的养孙樊景超前往上阳宫复核察看。 樊景超看到高氏住在内殿,以太后的身份自居,随从人员服侍防卫得很是严密。 樊景超对高氏说:“姑姑为什么要将自己置身于刀俎之地呢!”侍从人员呵斥樊景超下殿,樊景超高声说:“我这里带着诏书,太后是伪装的,侍从人员可速下殿来。”侍从人员都走下殿来。 高氏于是说:“我是被人所勉强,不是出于自己意愿。”樊景超用牛车拉着高氏,将她送回家中。 德宗担心以后人们不再敢提太后,都不予加罪,还说:“我宁可遭受上百次的欺骗,大概总能找到太后吧。”自此以后,各地声称找到太后的事情发生了多次,但都不是,而真正的太后最终还是不知去向。 御史中丞卢杞,奕之子也,貌丑,色如蓝,有口辩;上悦之,丁未,擢为大夫,领京畿观察使。 郭子仪每见宾客,姬妾不离侧。 杞尝往问疾,子仪悉屏侍妾,独隐几待之。 或问其故,子仪曰:“杞貌陋而心险,妇人辈见之必笑,他日杞得志,吾族无类矣!” 御史中丞卢杞是卢奕的儿子,他相貌丑陋,面色如蓝靛,能言善辩,德宗喜欢他。 丁未(十八日),德宗提升卢杞为御史大夫,兼任京畿观察使。 郭子仪每次会见宾客,姬妾不离身边。 卢杞曾因郭子仪患病而前往问候,郭子仪却将随侍的姬妾悉数屏退,只一人凭几而坐,接待卢杞。 有人询问原故,郭子仪说:“卢杞面貌丑陋,心地险恶,女人见了必然要笑,以后卢杞得志了,我便举族无一幸免了!” 杨炎既杀刘晏,朝野侧目,李正己累表请晏罪,讥斥朝廷。 炎惧,遣腹心分诣诸道,以宣慰为名,实使之密谕节度使云:“晏昔朋附奸邪,请立独孤后,上自恶而杀之。”上闻而恶之,由是有诛炎之志,隐而未发。 乙巳,迁炎为中书侍郎,擢卢杞为门下侍郎,并同平章事,不专任炎矣。 杞蕞陋,无文学,炎轻之,多托疾不与会食;杞亦恨之。 杞阴狡,欲起势立威,小不附者必欲置之死地,引太常博士裴延龄为集贤殿直学士,亲任之。 杨炎杀掉刘晏以后,朝野之士都对他既畏惧又愤恨。 李正己屡次上表请问刘晏何罪,讥讽贬责朝廷。 杨炎害怕了,便派遣亲信分别到各道去,名义上是前去安抚地方,实际上是让他们暗中告诉节度使说:“刘晏昔日勾结并依附奸佞邪恶之人,请求册立独孤妃为皇后,是皇上自己憎恶他,因而杀了他。”德宗听到此言,对杨炎厌恶,由此便有诛杀杨炎的意图,只是尚隐忍着没有发作。 乙巳(十六日),德宗调任杨炎为中书侍郎,提升卢杞为门下侍郎,二人都为同平章事,不再专门任用杨炎了。 卢杞矮小丑陋,没有文采,缺乏学识,杨炎看不起他,常常假托有病,不与他在政事堂一起进餐。 卢杞对杨炎也是怀恨在心。 卢杞阴险狡猾,打算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势力,树立自己的威望,对稍不附合自己的人,便一定要置之于死地。 他引荐太常博士裴延龄为集贤殿直学士,亲近并任用他。 丙午,更汴宋军曰宣武。 丙午(十七日),汴宋军改称为宣武军。 振武节度使彭令芳苛虐,监军刘惠光贪婪;乙卯,军士共杀之。 振武节度使彭令芳苛刻残暴,其监军刘惠光贪得无厌。 乙卯(二十六日),振武将士共同将二人杀死。 发京西防秋兵万二千人戍关东。 上御望春楼宴劳将士,神策军士独不饮,上使诘之,其将杨惠元对曰:“臣等发奉天,军帅张巨济戒之曰:‘此行大建功名,凯还之日,相与为欢。 ’故不敢奉诏。”及行,有司缘道设酒食,独惠元所部瓶罂不发。 上深叹美,赐书劳之。 惠元,平州人也。 朝廷征发京西防御吐蕃兵马一万二千人驻防关东。 德宗登上望春楼,设宴犒劳将士。 神策军的士兵唯独不肯饮酒,德宗让人询问原由,神策军将官杨惠元回答说:“我们来自奉天,主帅张巨济告诫我们说:‘此行要大大地建树功名,待到凯旋而归的日子,我与你们好好痛快一场。 ’所以不敢饮酒。”到出发时,有关部门在道旁摆设酒食,只有杨惠元的部下不肯启瓶饮酒。 德宗深表赞赏,颁赐诏书慰劳杨惠元。 杨惠元是平州人。 三月,置州于郾城。 三月,朝廷在郾城设置州。 辛巳,以汾州刺史王为振武军使、镇北·绥·银等州留后。 辛巳(二十二日),德宗任命汾州刺史王为振武军使和镇北、绥、银等州留后。 遣殿中少监崔汉衡使于吐蕃。 朝廷派遣殿中少监崔汉衡出使吐蕃。 梁崇义虽与李正己等连结,兵势寡弱,礼数最恭。 或劝其入朝,崇义曰:“来公有大功于国,上元中为阉宦所谗,迁延稽命;及代宗嗣位,不俟驾入朝,犹不免族诛。 吾岁久衅积,何可往也!”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屡请讨之,崇义惧,益修武备。 流人郭昔告崇义为变,崇义闻之,请罪,上为之杖昔,远流之;使金部员外郎李舟诣襄州谕旨以安之。 舟尝奉使诣刘文喜,为陈祸福,文喜囚之,会帐下杀文喜以降,诸道跋扈者闻之,谓舟能覆城杀将。 至襄州,崇义恶之;舟又劝崇义入朝,言颇切直,崇义益不悦。 及遣使宣慰诸道,舟复诣襄州,崇义拒境不内,上言“军中疑惧,请易以他使。”时两河诸镇方猜阻,上欲未恩信以安之,夏,四月,庚寅,加崇义同平章事,妻子悉加封赏,赐以铁券;遣御史张著赍手诏徵之,仍以其裨将蔺杲为邓州刺史。 梁崇义虽然与李正己等人联合起来,但是兵少势弱,对朝廷的礼节也最为恭敬。 有人劝他到朝廷中去做官,梁崇义说:“来为国家立下了大功,上元年间却遭到宦官的谗言诽谤,因此拖延着不应召入朝。 等到代宗继位以后,来不待驾好车马,便去朝见,尚且不能避免族诛之祸。 我多年来与朝廷积下许多嫌隙,怎么能够再到朝廷去呢!”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屡次请求讨伐梁崇义,梁崇义害怕,益发整治军备。 流人郭昔告发梁崇义准备叛乱,梁崇义听到此言,向朝廷请罪。 德宗为此杖责郭昔,将他流放远方,还让金部员外郎李舟至襄州宣布圣旨,使梁安心。 李舟曾经奉命出使刘文喜处,向他陈述利害,刘文喜将他囚禁起来。 适逢部下杀了刘文喜,归降朝廷,各道专横跋扈的将帅听说了,都说李舟有倾覆城池、斩杀大将的本领。 李舟来到襄州,梁崇义厌恶他。 李舟又规劝梁崇义入朝,讲话直率而切中要害,梁崇义愈加不高兴。 及至派遣使者安抚各道的时候,李舟再次来到襄州,梁崇义将李舟拒于境外,不肯接待,并上奏说:“军中疑虑恐惧,请改派别的使者。”当时,两河各镇正在猜疑朝廷,德宗打算显示恩典信义,使他们安心。 夏季,四月,庚寅(初二),德宗加封梁崇义同平章事,对他的妻子儿女全都予以封赏,赐给铁券,派遣御史张著带着皇帝的手诏征召他,还任命他的副将蔺杲为邓州刺史。 五月,丙寅,以军兴,增商税为什一。 五月,丙寅(初八),因战事兴起,朝廷将商税增至十分之一。 田悦卒与李正己、李惟岳定计,连兵拒命,遣兵马使孟将步骑五千北助惟岳。 薛嵩之死也,田承嗣盗据、相二州,朝廷独得邢、磁二州及临县。 悦欲阻山为境,曰:“邢、磁如两眼,在吾腹中,不可不取。”乃遣兵马使康将八千人围邢州,别将杨朝光将五千人栅于邯郸西北以断昭义救兵,悦自将兵数万围临;邢州刺史李共、临将张坚壁拒守。 田悦终于与李正己、李惟岳定下计划,联合三镇兵马,抗拒朝命,派遣兵马使孟带领步兵、骑兵共五千人,北去援助李惟岳。 薛嵩死去时,田承嗣私下强占了州和相州,朝廷只得到邢州和磁州以及临县。 田悦打算依凭山势划分边境,便说:“邢州和磁州就象围棋中的两个眼,在我的中腹部位,不可不攻取。”于是,田悦派遣兵马使康带领八千人包围邢州,派遣别将杨朝光带领五千人在邯郸西北竖起栅栏,以切断昭义的救兵,田悦则亲自带兵数万人,包围临县。 邢州刺史李共、临将领张坚固壁垒,抵御围兵。 贝州刺史邢曹俊,田承嗣旧将也,老而有谋,悦宠信牙官扈而疏之,及攻临,召曹俊问计,曹俊曰:“兵法十围五攻;尚书以逆犯顺,势更不侔,今顿兵坚城之下,粮竭卒尽,自亡之道也。 不若置万兵于崞口以遏西师,则河北二十四州皆为尚书有矣。”诸将恶其异己,共毁之,悦不用其策。 贝州刺史邢曹俊是田承嗣原来的将领,年事高,有谋略,但田悦宠信牙官扈而疏远邢曹俊。 及至攻打临时,田悦将邢曹俊召来询问计策,邢曹俊说:“兵法认为,兵力十倍于敌人,才可包围敌人,五倍于敌人,才可攻打敌人,你以叛逆军队侵犯朝廷,这形势就更不能同兵法上讲的相比了。 现在军队受阻于坚固的城池之下,粮食一光,士卒便会跑光,这真是自取灭亡。 不如在崞口安置士兵一万人,以便阻止西面的军队,河北二十四州便都归你所有了。”诸将领讨厌邢曹俊的说法与自己不同,便一同诋毁他,田悦也就未采用邢曹俊的计策。

唐纪四十三德宗神武圣文皇帝二建中二年(辛酉、781)

唐纪四十三唐德宗建中二年(辛酉,公元781年) 六月庚寅,以浙江东·西观察使、苏州刺史韩为润州刺史、浙江东·西节度使,名其军曰镇海。 六月,庚寅(初三),德宗任命浙江东西观察使、苏州刺史韩为润州刺史、浙江东西节度使,将他统辖的军队定名为镇海军。 张著至襄阳,梁崇义益惧,陈兵而见之。 蔺杲得诏不敢发,驰见崇义请命。 崇义对著号泣,竟不受诏。 著复命。 张著来到襄阳,梁崇义愈加恐惧,让士兵结成阵列来接见张著。 蔺杲得到出任邓州刺史的诏书,不敢启程就任,驰马去见梁崇义请示命令。 梁崇义面对张著号啕大哭,但到底不肯接受诏命。 张著只好回朝复命。 癸巳,进李希烈爵南平郡王,加汉南、汉北兵马招讨使,督诸道兵讨之。 杨炎谏曰:“希烈为董秦养子,亲任无比,卒逐秦而夺其位。 为人狼戾无亲,无功犹倔强不法,使平崇义,何以制之!”上不听。 炎固争之,上益不平。 癸巳(初六),德宗晋升李希烈爵位为南平郡王,加封汉南、汉北兵马招讨使,督率各道兵马讨伐梁崇义。 杨炎规劝说;“李希烈是董秦的养子,董秦亲近并信任他的程度无可比拟,但李希烈最终还是驱逐了董秦,并夺取了他的职位。 李希烈为人凶狠暴戾,六亲不认,他无功于朝廷,尚且态度强硬而不守国法,假如让他平定了梁崇义,将如何控制他呢!”德宗不听杨炎的建议,杨炎坚持己见,争议再三,德宗对杨炎愈加不满。 荆南牙门将吴少诚以取梁崇义之策干李希烈,希烈以少诚为前锋。 少诚,幽州潞人也。 荆南牙门将吴少诚带着攻取梁崇义的策谋谒见李希烈,李希烈任命吴少诚为前锋。 吴少诚是幽州潞县人。 时内自关中,西暨蜀、汉,南尽江、淮、闽、越,北至太原,所在出兵,而李正己遣兵扼徐州甬桥、涡口,梁崇义阻兵襄阳,运路皆绝,人心震恐。 江、淮进奉船千余艘,泊涡口不敢进,上以和州刺史张万福为濠州刺史。 万福驰至涡口,立马岸上,发进奉船,淄青将士停岸睥睨不敢动。 当时,内自关中,西至蜀、汉,南达江、淮、闽、越,北到太原,到处发兵,而李正己派兵扼守徐州的甬桥和涡口,梁崇义拥兵襄阳,运输通道全被切断,人心为之震惊恐慌。 江、淮的进奉船一千余艘,停泊在涡口而不敢前进。 德宗任命和州刺史张万福为濠州刺史。 张万福疾驰到涡口,骑着马立在岸上,命令进奉船进发,淄青的将士停在岸边,斜目观望,但不敢妄动。 辛丑,汾阳忠武王郭子仪薨。 子仪为上将,拥强兵,程元振、鱼朝恩谗毁百端,诏书一纸徵之,无不即日就道,由是谗谤不行。 尝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西望拜之曰:“此膝不屈于人若干年矣!”李灵曜据汴州作乱,公私物过汴者皆留之,惟子仪物不敢近,遣兵卫送出境。 校中书令考凡二十四,月入俸钱二万缗,私产不在焉;府库珍货山积。 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婿皆为朝廷显官;诸孙数十人,每问安,不能尽辩,颔之而已。 仆固怀恩、李怀光、浑皆出麾下,虽贵为王公,常颐指役使,趋走于前,家人亦以仆隶视之。 天下以其身为安危殆三十年,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疾,穷奢极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终。 其将佐至大官,为名臣者甚众。 辛丑(十四日),汾阳忠武王郭子仪去世。 郭子仪是位杰出的将领,拥有强兵,程元振、鱼朝恩曾对他用谗言百般诋毁,但只要有一纸诏书征召,他没有一次不是当日启程的,由于这些,诽谤才失去了作用。 郭子仪曾经派遣使者到田承嗣处,田承嗣向西下拜说:“我这膝盖不向人弯屈已经有若干年头了!”李灵曜依凭汴州发起叛乱,公私物品经过汴州的,全都被他扣留,惟有郭子仪的物品,他不敢靠近,还派兵护卫,送出州境。 据统计,郭子仪担任中书令共计二十四年,每月收入薪俸钱二万缗,私产尚不在计算之列,家中的仓库里珍异宝货堆积如山。 郭子仪举家三千人,有八个儿子、七个女婿,都是朝廷中显要的官员。 他的孙子有数十人,每当向他问安时,他不能一一辨认,只是向他们点头而已。 仆固怀恩、李怀光、浑都是他的部下,虽然贵为王公,但郭子仪经常对他们颐指气使,任意驱使,而他们在郭子仪面前用小步快走,以示身分卑微,郭子仪家人也将他们视为仆从。 郭子仪以一身维系全国安危将近三十年,他的功劳天下无双,但皇上不猜疑他;他的地位达到了人臣的顶峰,但众人不妒忌他;他穷极奢华,尽情享受;但人们不非难他。 他八十五岁时寿终。 他的将佐当上大官、成为名臣的人物很多。 壬子,以怀、郑、河阳节度副使李艽为河阳、怀州节度使,割东畿五县隶焉。 壬子(二十五日),德宗任命怀、郑、河阳节度副使李艽为河阳、怀州节度使,分割东都五个畿县归其管辖。 北庭、安西自吐蕃陷河、陇,隔绝不通,伊西、北庭节度使李元忠、四镇留后郭昕帅将士闭境拒守,数遣使奉表,皆不达,声问绝者十余年;至是,遣使间道历诸胡自回纥中来,上嘉之。 秋,七月,戊午朔,加元忠北庭大都护,赐爵宁塞郡王;以昕为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赐爵武威郡王;将士皆迁七资。 元忠姓名,朝廷所赐也,本姓曹,名令忠;昕,子仪弟之子也。 北庭、安西自从吐蕃陷落河、陇以来,便与朝廷隔绝不通了。 伊西、北庭节度使李元忠、四镇留后郭昕率领将士严守四境,抗拒吐蕃,屡次派遣使者上表,都未到达,音信断绝长达十余年。 至此,李元忠、郭昕派使者抄偏僻小道,经诸胡人居处,从回纥来到朝廷,德宗对此很是嘉许。 秋季,七月,戊午朔(初一),德宗加封李元忠为北庭大都护,赐爵宁塞郡王;任命郭昕为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赐爵武威郡王,所辖将士全部超迁战功七等。 李元忠这一姓名,是朝廷赐给的,李元忠原本姓曹,名令忠。 郭昕是郭子仪弟弟的儿子。 李希烈以久雨未进军,上怪之,卢杞密言于上曰:“希烈迁延,以杨炎故也。 陛下何爱炎一日之名而堕大功;不若暂免炎相以悦之,事平复用,无伤也。”上以为然,庚申,以炎为左仆射,罢政事。 以前永平节度使张镒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镒,齐丘之子也。 以朔方节度使崔宁为右仆射。 因多日来连续降雨,李希烈未能进军,受到德宗的责怪。 卢杞暗中对德宗说:“李希烈拖延不进,是因为杨炎的原故。 陛下何必顾惜杨炎暂时的声誉,而毁坏了大功业,不如暂时免除杨炎的相职,使李希烈高兴,事情平息以后再起用杨炎,这并没有什么妨害。”德宗认为卢杞说得对。 庚申(初三),德宗任命杨炎为左仆射,罢去知政事,任命前永平节度使张镒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张镒是张齐丘的儿子。 任命朔方节度使崔宁为右仆射。 丙子,赠故伊州刺史袁光庭工部尚书。 光庭天宝末为伊州刺史,吐蕃陷河、陇,光庭坚守累年,吐蕃百方诱之,不下。 粮竭兵尽,城且陷,光庭先杀妻子,然后自焚。 郭昕使至,朝廷始知之,故赠官。 丙子(十九日),朝廷追赠已故伊州刺史袁光庭为工部尚书。 袁光庭在天宝末年出任伊州刺史。 吐蕃攻陷河、陇后,袁光庭坚守多年,吐蕃千方百计地引诱他,都不能将伊州攻下。 后来粮食吃光,士卒战死,伊州城将要陷落,袁光庭事先杀死妻子儿女,然后自焚而死。 郭昕的使者到来,朝廷才知道了袁光庭的事迹,所以给他追赠官爵。 辛巳,以宁节度使李怀光兼朔方节度使。 辛巳(二十四日),德宗让宁节度使李怀光兼任朔方节度使。 癸未,河东节度使马燧,昭义节度使李抱真,神策先锋都知兵马使李晟,大破田悦于临。 癸未(二十六日),河东节度使马燧、昭义节度使李抱真、神策先锋都知兵马使李晟在临大破田悦。 时悦攻临,累月不拔,城中食且尽,府库竭,士卒多死伤。 张饰其爱女,使出拜将士曰:“诸君守战甚苦,家无他物,请鬻此女为将士一日之费。”众皆哭,曰:“愿尽死力,不敢言赏。”李抱真告急于朝,诏马燧将步骑二万与抱真讨悦,又遣李晟将神策兵与之惧;又诏幽州留后朱滔讨惟岳。 当时,田悦进攻临,历时几个月,不能攻克,城中的食品将要吃光,仓库的储备已经用完,士卒伤亡,为数很多。 张将心爱的女儿打扮起来,让女儿出来拜见将士,他说:“诸位坚守城池,甚是辛苦,我家没有别的东西,请让我把这个儿女卖掉,权当将士们一天的费用。”大家都哭着说:“我们甘愿用尽全力,而决不敢谈论奖赏。”李抱真向朝廷告急,德宗下诏命令马燧带领步兵、骑兵共二万人与李抱真讨伐田悦,又派遣李晟带领神策兵与二人同讨田悦,又下诏命令幽州留后朱滔讨伐李惟岳。 燧等军未出险,先遣使持书谕悦,为好语,悦谓燧畏之,不设备。 燧与抱真合兵八万,东下壶关,军于邯郸,击悦支军,破之。 悦方急攻临,分李惟岳兵五千助杨朝光。 明日,燧等进攻朝光栅,悦将万余人救之,燧命大将李自良等御之于双冈,令之曰:“悦得过,必斩尔!”自良等力战,悦军却。 燧推火车焚朝光栅,斩朝光,获首虏五千余级。 居五日,燧等进军至临,悦悉众力战,凡百余合,悦兵大败,斩首万余级。 悦引兵夜遁,邢州围亦解。 马燧等人的军队还没有脱出险境时,先派遣使者带着书信去开导田悦,向他说了一些好话,田悦认为马燧畏惧他,不再设置防备。 马燧与李抱真两军汇合共八万人,东下壶关,在邯鄣驻扎,进击田悦的支属部队,并且打败了他们。 田悦正在急切地攻打临,分出李惟岳五千人去援助杨朝光。 第二天,马燧等人进攻杨朝光的营栅,田悦带领一万余人去援救。 马燧让大将李自良等人在双冈抵御田悦,命令他说:“只要田悦通过了双冈,就一定将你斩首!”李自良等人备力激战,田悦的军队退却了。 马燧推出烧着火的车辆焚烧杨朝光的栅栏,杀了杨朝光,斩得敌首五千余级。 过了五天,马燧等人进军到临,田悦全军出动,奋力而战,经过约一百多个回合,田悦军大败,被斩首一万余级。 田悦领兵连夜逃走,邢州也解围了。 时平卢节度使李正己已薨,子纳秘之,擅领军务。 悦求救于纳及李惟岳,纳遣大将卫俊将兵万人,惟岳遣兵三千人救之。 悦收合散卒,得二万余人,军于洹水;淄青军其东,成德军其西,首尾相应。 马燧帅诸军进屯邺,奏求河阳兵自助;诏河阳节度使李艽将兵会之。 当时,平卢节度使李正己已经去世,李正己的儿子李纳隐瞒了这一消息,擅自接管了平卢军务。 田悦向李纳和李惟岳求救,李纳派遣大将卫俊带兵一万人,李惟岳派兵三千人,去援救田悦。 田悦收聚溃散的士兵,得到二万余人,驻扎在洹水。 淄青军在田悦东边驻扎,成德军在田悦西边驻扎,首尾相互接应。 马燧率领各军进军至邺城屯驻,上奏请求让河阳兵前来援助,德宗颁诏命令河阳节度使李艽带兵与马燧会师。 八月,李纳始发丧,奏请袭父位,上不许。 八月,李纳开始发丧,上奏请求承袭父亲的职位,德宗不肯答应。 梁崇义发兵攻江陵,至四望,大败而归,乃收兵襄、邓。 李希烈引军循汉而上,与诸道兵会;崇义遣其将翟晖、杜少诚逆战于蛮水,希烈大破之;追至疏口,又破之。 二将请降,希烈使将其众先入襄阳慰谕军民。 崇义闭城拒守,守者开门争出,不可禁。 崇义与妻赴井死,传首京师。 梁崇义派兵攻打江陵,来到四望山,大败而回,于是收兵进入襄州和邓州。 李希烈带领军队沿汉水溯流而上,与各道兵马会合。 梁崇义派遣将领翟晖、杜少诚在蛮水迎战,李希烈大破敌军,追击至口,再破敌军。 翟晖、杜少诚二将请求投降,李希烈使二人带领部下首先进入襄阳,慰问城内军民。 梁崇义关闭城门抵抗,守城的人们打开城门,争先出城,不可禁止。 梁崇义与妻子投井而死,二人的头颅被传送到京城。 范阳节度使朱滔将讨李惟岳,军于莫州;张孝忠将精兵八千守易州,滔遣判官蔡雄说孝忠曰:“惟岳乳臭儿,敢拒朝命;今昭义、河东军已破田悦,淮宁李仆射克襄阳,计河南诸军,朝夕北向,恒、魏之亡,可伫立而须也。 使君诚能首举易州以归朝廷,则破惟岳之功自使君始,此转祸为福之策也。”孝忠然之,遣牙官程华诣滔,遣录事参军董稹奉表诣阙,滔又上表荐之;上悦。 九月,辛酉,以孝忠为成德节度使。 命惟岳护丧归朝,惟岳不从。 孝忠德滔,为子茂和娶滔女,深相结。 范阳节度使朱滔准备前去讨伐李惟岳,在莫州驻扎。 张孝忠带领精兵八千防守易州,朱滔派遣判官蔡雄劝告张孝忠说:“李惟岳不过是个了乳臭小儿,竟敢抗拒朝命!现在昭义、河东二军已经打败田悦,淮宁李仆射攻克襄阳,算来河南各军早晚要向北挺进,恒州、魏州的覆亡,那是可以立待而至的了。 你如果能够带头将易州归属朝廷,那么,打败李惟岳的功劳便是由你开头的,这正是你转祸为福的良策啊。”张孝忠认为言之有理,便派遣牙官程华至朱滔处,派遣录事参军董稹到朝廷去进献表章,朱滔又上表举荐张孝忠,德宗很是高兴。 九月辛酉(初六),德宗任命张孝忠为成德节度使。 命令李惟岳护送死者回朝,李惟岳不肯听从。 张孝忠感激朱滔的恩德,为儿子张茂和娶朱滔女儿,两人深相结纳。 壬戌,加李希烈同平章事。 壬戌(初七),德宗加封李希烈同平章事。 初,李希烈请讨梁崇义,上对朝士亟称其忠。 黜陟使李承自淮西还,言于上曰:“希烈必立微功;但恐有功之后,偃蹇不臣,更烦朝廷用兵耳!”上不以为然。 当初,李希烈请求讨伐梁崇义,德宗对朝中人士屡次称道李希烈有忠心。 黜陟使李承从淮西回朝,对德宗说:“李希烈肯定能立点微小的功劳,只怕有了功劳以后,骄横傲慢,不尽为臣之道,还要烦劳朝廷再用刀兵罢了!”德宗不以为然。 希列既得襄阳,遂据之为己有,上乃思承言。 时承为河中尹,甲子,以承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上欲以禁兵送上,承请单骑赴镇;至襄阳,希烈置之外馆,迫胁万方,承誓死不屈,希烈乃大掠阖境所有而去。 承治之期年,军府稍完。 希烈留牙将于襄州,守其所掠财,由是数有使者往来。 承亦遣其腹心臧叔雅往来许、蔡,厚结希烈腹心周曾等,与之阴图希烈。 李希烈得到襄阳以后,便将襄阳据为己有,德宗这才想起李承的预言。 当时,李承担任河中尹,甲子(初九),德宗任命李承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德宗打算派禁兵护送他上任,李承请求单人匹马前往山南东道。 李承来到襄阳时,李希烈将李承安置在客舍中,千方百计地逼迫威胁他,李承誓死不屈,于是李希烈大肆掳掠了全州所有而离去。 李承治理山南东道整整一年,军府才逐渐完备。 李希烈将牙将留在襄州,看守掳掠的财物,由此双方常有使者往来。 李承也派遣亲信臧叔雅往来于许州和蔡州,深深结纳李希烈的亲信周曾等人,与他们暗中谋算李希烈。 初,萧嵩家庙临曲江,玄宗以娱游之地,非神灵所宅,命徙之。 杨炎为相,恶京兆尹严郢,左迁大理卿;卢杞欲陷炎,引郢为御史大夫。 先是,炎将营家庙,有宅在东都,凭河南尹赵惠伯卖之,惠伯买以为官廨,郢按之,以为有羡利。 杞召大理正田晋议法,晋以为:“律,监临官市买有羡利,以乞取论,当夺官。”杞怒,贬晋衡州司马。 更召他吏议法,以为:“监主自盗,罪当绞。”炎庙正直萧嵩庙地,杞因谮炎,云“兹地有王气,故玄宗令嵩徙之;炎有异志,故于其地建庙。”冬,十月,乙未,炎自左仆射贬崖州司马;未至崖州百里,缢杀之。 惠伯自河中尹贬费州多田尉;寻亦杀之。 当初,萧嵩的家庙濒临曲江,玄宗认为曲江是娱乐游观的地方,不是建造神灵庙宇的处所,便命萧嵩迁移家庙。 杨炎担任宰相,憎恶京兆尹严郢,把他降职为大理卿。 卢杞打算陷害杨炎,便荐引严郢为御史大夫。 在此之前,杨炎准备营造家庙,因有住宅在东都洛阳,便请河南尹赵惠伯为他卖掉,赵惠伯却将此宅买来充当官署。 严郢按察此事,认为其中有不应得的余利。 卢杞召来大理正田晋,商议处罚二人的刑律依据,田晋认为:“根据刑律,本人管理官府设立的市场,购买物品获取余利的,以索取论处,应当剥夺官位。”卢杞大怒,将田晋贬为衡州司马。 卢杞又召另外的官吏来商议罚治二人的刑律,该人认为:“在本人主管的公务中自行盗窃的,罪当处以绞刑。”杨炎的家庙正当萧嵩的家庙所在之地,卢杞借此诬陷杨炎说:“这个地方有帝王之气,所以玄宗才命令萧嵩迁移家庙。 杨炎有心背叛朝廷,所以才在此地建造家庙。”冬季,十月,乙未(十日),杨炎由左仆射被贬为崖州司马。 杨炎行至距崖州一百里处,遭到了缢杀。 越惠伯由河中尹被贬为费州多田尉,不久也被杀死。 辛巳,册太子妃萧氏。 辛巳(疑误),册立萧氏为太子妃。 癸卯,太庙。 先是,太祖既正东向之位,献、懿二祖皆藏西夹室,不飨;至是,复奉献祖东向而飨之。 癸卯(十八日),德宗在太庙合祭远近祖先的牌位。 在此之前,太祖的牌位已在太庙中,当东向位,献祖、懿祖的牌位则都存放在西夹室内,不予祭献。 至此,再次将献祖奉为东向位,予以祭献。 徐州刺史李洧,正己之从父兄也。 李纳寇宋州,彭城令太原白季庚说洧举州归国;洧从之,遣摄巡官崔程奉表诣阙,且使口奏,并白宰相,以“徐州不能独抗纳,乞领徐、海、沂三州观察使,况海、沂二州,今皆为纳有。 洧与刺史王涉、马万通素有约,苟得朝廷诏书,必能成功。”程自外来,以为宰相一也,先白张镒,镒以告卢杞。 杞怒其不先白己,不从其请。 戊申,加洧御史大夫,充招谕使。 徐州刺史李洧是李正己的堂兄。 李纳侵犯宋州,彭城令太原人白季庚劝说李洧率领全州归顺朝廷,李洧听从了他的劝告,派遣摄巡官崔程带着表章到朝廷去,让他口头上奏皇上,并且禀告宰相,大意是:“徐州无力独自抵抗李纳,李洧乞求担任徐、海、沂三州观察使,况且海、沂二州,现在都已被李纳占有。 李洧与刺史王涉、马万通素有约定,如果能够得到朝廷的诏书,必定能够成功。”崔程来自外地,以为宰相都一样,于是先向张镒禀告,张镒又转告了卢杞。 卢杞恼火崔程不先向自己禀告,便不答应他的请求。 戊申(二十三日),加封李洧为御史大夫,充任招谕使。 十一月,戊午,以永乐公主适检校比部郎中田华,上不欲违先志故也。 十一月,戊午(初四),将永乐公主嫁给检校比部郎中田华,以示皇上不想违背原先的意图。 蜀王傀更名遂。 蜀王李傀改名李遂。 辛酉,宣武节度使刘洽,神策都知兵马使曲环,滑州刺史襄平李澄,朔方大将唐朝臣,大破淄青、魏博之兵于徐州。 辛酉(初七),宣武节度使刘洽、神策都知兵马使曲环、滑州刺史襄平人李澄、朔方大将唐朝臣,在徐州大破淄青、魏博军。 先是,李纳遣其将王温会魏博将信都崇庆共攻徐州,李洧遣牙官温人王智兴诣阙告急。 智兴善走,不五日而至。 上为之发朔方兵五千人,以朝臣将之,与洽、环、澄共救之。 时朔方军资装不至,旗服弊恶,宣武人嗤,之曰:“乞子能破贼乎!”朝臣以其言激怒士卒,且曰:“都统有令,先破贼营者,营中物悉与之。”士皆愤怒争奋。 在此之前,李纳派遣将领王温会合魏博领信都崇庆,一齐攻打徐州,李洧派遣牙官温县人王智兴前往朝廷告急。 王智兴擅长跑路,不出五天,便到了朝廷。 德宗为李洧派出朔方兵五千人,让唐朝臣带领着他们,与刘洽、曲环、李澄共同援救徐州。 当时,朔方军的物资装备没有运到,旗帜服装破败粗劣,宣武人嗤笑朔方军说:“叫花子能够打败敌人吗!”唐朝臣用宣武人的话来激怒士兵,而且说:“都统有令,先打破敌人营垒的,便将营垒中的物品悉数给他。”士卒们都愤怒而起,奋力争先。 崇庆、温攻彭城,二旬不能卞,请益兵于纳;纳遣其将石隐金将万人助之,与刘洽等相拒于七里沟。 日向暮,洽引军稍却,朔方马军使杨朝晟言于唐朝臣曰:“公以步兵负山而陈,以待两军,我以骑兵伏于山曲,贼见悬军势孤,必搏之;我以伏兵绝其腰,必败之。”朝臣从之。 崇庆等果将骑二千逾桥而西,追击官军,伏兵发,横击之;崇庆等兵中断,狼狈而返,阻桥以拒官军。 其兵有争桥不得,涉水而渡者。 朝晟指之曰:“彼可涉,吾何为不涉!”遂涉水击,据桥者皆走,崇庆等兵大溃;洽等乘之,斩首八千级,溺死过半。 朔方军尽得其辎重,旗服鲜华,乃谓宣武人曰:“乞子之功,孰与宋多?”宣武人皆惭。 官军乘胜逐北,至徐州城下,魏博、淄青军解围走,江、淮漕运始通。 信都崇庆和王温攻打彭城,历时二十天,未能攻克,向李纳请求增加兵力。 李纳派遣将领石隐金带领一万人援助他们,与刘洽等人在七里沟相峙。 天色渐晚,刘洽带领军队稍稍退却,朔方马军使杨朝晟对唐朝臣说:“你率领步兵背山列阵,等待信都崇庆、王温二军的到来,我率领骑兵在山中的曲折之处埋伏。 敌军看到你孤军深入,势单力薄,定会前来与你拼搏,我率领伏兵拦腰截断敌军,定能打败他们。”唐朝臣听从了他的意见。 信都崇庆等人果然带领骑兵二千人,越过桥来,向西挺进,追击官军。 杨朝晟的伏兵发动,从侧面进击敌军。 信都崇庆等人的军队被从中切断,狼狈而回,退至桥前,抗拒官军。 部下有些士兵争着过桥受阻,便淌水过河,杨朝晟指着这些人说:“他们可以淌水过河,我们为什么不能淌水过河!”于是杨朝晟淌着河水进击,占据桥头的敌军都逃跑了,信都崇庆等人的军队全面溃退,刘洽等人率兵追赶,斩首八千级,淹死的人超过一半。 朔方军悉数得到了敌军的辎重,旗帜鲜明,服装华丽,于是对宣武人说:“叫花子立下的功劳,与你们宋州兵相比,到底是谁的多呀?”宣武人都觉得惭愧了。 官军乘胜向北追击,来到徐州城下,魏博和淄青的军队解除了对徐州的包围,撤退逃走,江、淮漕运又开始通畅了。 己巳,诏削李惟岳官爵;募所部降者,赦而赏之。 己巳(十五日),德宗下诏削去李惟岳的官爵,对能够招集部下归降的将领,予以赦免并奖赏。 甲申,淮南节度使陈少游遣兵击海州,其刺史王涉以州降。 甲申(三十日),淮南节度使陈少游派兵进击海州,海州刺史王涉率领全州归降。 十二月,李纳密州刺史马万通乞降;丁酉,以为密州刺史。 十二月,李纳的部下密州刺史马万通请求归降,丁酉(十三日),德宗任命他为密州刺史。 崔汉衡至吐蕃,赞普以敕书称贡献及赐,全以臣礼见处;又,云州之西,当以贺兰山为境,邀汉衡更请之。 丁未,汉衡遣判官与吐蕃使者入奏。 上为之改敕书、境土,皆如其请。 崔汉衡来到吐蕃。 吐蕃赞普认为敕书中使用贡献、赐给等语,完全是对臣属之礼对待吐蕃;此外,还提出在云州西面,双方应当以贺兰山为边界,请崔汉衡回去再为请求。 丁未(二十三日),崔汉衡派遣判官与吐蕃使者入朝上奏,德宗为吐蕃修改了敕书,改订了边境,一切都如吐蕃请求的那样。 加马燧魏博招讨使。 德宗加封马燧为魏博招讨使。 三年(壬戌、782) 三年(壬戌,公元782年) 春,正月,河阳节度使李引兵逼卫州,田悦守将任履虚诈降,既而复叛。 春季,正月,河阳节度使李领兵逼近卫州,田悦部下的守城将领任履虚诈降,不久再次反叛。 马燧等诸军屯于漳滨。 田悦遣其将王光进筑月城以守长桥,诸军不得渡。 燧以铁锁连车数百,实以土囊,塞耳下流,水浅,诸军涉渡。 时军中乏粮,悦等深壁不战。 燧命诸军持十日粮,进屯仓口,与悦夹洹水而军。 李抱真、李问曰:“粮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粮少则利速战,今三镇连兵不战,欲以老我师;我若分军击其左右,悦必救之,则我腹背受敌,战必不利。 故进军逼悦,所谓攻其所必救也。 彼苟出战,必为诸君破之。”乃为三桥逾洹水,日往挑战,悦不出。 燧令诸军夜半起食,潜师循洹水直趋魏州,令曰:“贼至,则止为陈。”留百骑击鼓鸣角于营中,仍抱薪持火,俟诸军毕发,则止鼓角匿其旁;俟悦军毕渡,焚其桥。 军行十里所,悦闻之,帅淄青、成德步骑四万逾桥掩其后,乘风纵火,鼓噪而进。 燧按兵不动,先除其前草莽百步为战场,结陈以待之,募勇士五千余人为前列。 悦军至,火止,气衰,燧纵兵击之,悦军大败。 神策、昭义、河阳军小却,见河东军捷,还斗,又破之。 追奔至,三桥已焚,悦军乱,赴水溺死不可胜纪,斩首二万余级,捕虏三千余人,尸相枕藉三十余里。 马燧等人所率各军在漳水之滨屯驻。 田悦派遣部将王光进沿河筑成半月形的城墙,以便防守长桥。 马燧等人所率各军无法渡河,便用铁锁链将数百辆车连结在一起,装入盛满土的口袋,在长桥下游将漳水堵塞,下游水浅,各军得以淌水而渡。 当时马燧等人军中缺少粮食,而田悦等人固守营垒,不肯出战。 马燧命令各军只带十天的口粮,进军到仓口,与田悦隔着洹水驻扎下来。 李抱真、李问马燧说:“我军粮食短少,又深入敌境,是何道理?”马燧说:“粮食短少,利于速战。 现在魏博、淄青、成德三镇兵马接连,不肯出战,目的是挫伤我军的锐气。 倘若我军分兵进击敌军左右两翼,田悦必定援助,我军便会腹背受敌,打起来一定不利于我军。 所以进军逼迫田悦,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进攻敌人必定要去救援的地方。 假如敌军出战,定然会被诸位打败。”于是马燧搭起三座浮桥,越过洹水,每天都去挑战,但田悦不肯出来。 马燧让各军半夜起来进餐,暗中发兵,沿着洹水直奔魏州,他下令说:“若是敌军到了,就停下来,列阵相待。”马燧留下一百骑兵在营中击鼓吹角,并且抱来柴草,握好火种,命他们等到各军全都出发以后,便停止打鼓吹角,躲在一旁;等到田悦军完全渡过洹水时,便将浮桥烧掉。 各军行进了十里,田悦听见了,便率领淄青、成德步兵、骑兵共四万人,越过桥来,掩袭其后,乘风放火,擂鼓呐喊,向前行进。 马燧按兵不动,先铲除了军前百步之内的野草丛莽做为战场,结成阵列,等待敌军,并召集勇敢的士卒五千余人,作为前锋。 田悦军赶到时,火已止熄,士气衰竭,马燧便发兵进击,田悦军大败。 神策、昭义、河阳军稍稍退却,看见河东军获胜,回过头来再与敌军战斗,又将敌军打败。 马燧军追赶上敌军时,三座浮桥已被烧毁,田悦军混乱不堪,被赶到水中淹死的人无法计算,共斩首二万余级,俘虏三千余人,尸首横躺竖卧,连绵三十余里。 悦收余兵千余人走魏州。 马燧与李抱真不协,顿兵平邑浮图。 悦夜至南郭,大将李长春闭关不内,以俟官军,久之,天且明,长春乃开门内之。 悦杀长春,婴城拒守。 城中士卒不满数千,死者亲戚,号哭满街。 悦忧惧,乃持佩刀,乘马立府门外,悉集军民,流涕言曰:“悦不肖,蒙淄青、成德二丈人保荐,嗣守伯父业,今二丈人即世,其子不得承袭,悦不敢忘二丈人大恩,不量其力,辄拒朝命,丧败至此,使士大夫肝脑涂地,皆悦之罪也。 悦有老母,不能自杀,愿诸公以此刀断悦首,持出城降马仆射,自取富贵,无为与悦俱死也!”因从马上自投地。 将士争前抱持悦曰:“尚书举兵徇义,非私己也。 一胜一负,兵家之常。 某辈累世受恩,何忍闻此!愿奉尚书一战,不胜则以死继之。”悦曰:“诸公不以悦丧败而弃之,悦虽死,敢忘厚意于地下!”乃与诸将各断发,约为兄弟,誓同生死;悉出府库所有及敛富民之财,得百余万,以赏士卒;众心始定。 复召贝州刺史邢曹俊,使之整部伍,缮守备,军势复振。 田悦收拾残兵一千余人逃往魏州。 马燧与李抱真不合,将军队屯驻在平邑的佛寺中。 田悦连夜来到魏州南郊,大将李长春关闭城门,不让田悦开进,以等待官军的到来。 过了许久,天快亮时,李长春才打开城门,放田悦进城。 田悦杀了李长春,据城固守。 城中士卒不满数千人,死者的亲戚在街上到处哭号。 田悦忧愁恐惧,便手握佩刀,骑马立于府衙门外,将士卒百姓全部召集起来,流着眼泪说:“我本非贤能之人,承蒙淄青、成德二位老丈担保举荐,才得以继续守住伯父的基业。 现在两位老丈已经去世,他们的后人不能承袭基业,我不敢忘记二位老丈的大恩,不自量力,抗拒朝命,以致丧乱败亡到这步田地,使部下将官肝脑涂地,这都是我的罪过啊。 我家有老母,不能自杀,希望诸位用这把刀砍下我的脑袋来,拿着出城,投降马仆射,各自获取富贵,用不着与我一齐赴死!”说着便从马上投到地下。 将士们争着上前,扶着田悦说:“尚书举兵,是赴义之举,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啊。 胜败是兵家常事。 我辈世代蒙受深恩,怎么忍心听这种话!我们愿意跟随尚书去决一死战。 如果不能取胜,便继之以死!”田悦说:“诸位不因我丧乱败亡便抛弃我,即使我死了,在九泉之下也不敢忘记诸位的厚意!”于是,田悦与诸将领各自剪断头发,结为兄弟,发誓同生共死。 田悦悉数拿出仓库储存的物资和收敛富人的钱财,计一百余万,用来犒赏士兵,众心开始安定下来。 田悦又召回贝州刺史邢曹俊,让他整顿队伍,修缮防守器械,军队的士气再次振作起来。 李纳军于濮阳,为河南军所逼,奔还濮州,徵援兵于魏州。 田悦遣军使符将三百骑送之,父令奇谓曰:“吾老矣,历观安、史辈叛乱者,今皆安在!田氏能久乎!汝因此弃逆从顺,中汝扬父名于后世也。”啮臂而别。 遂与其副李瑶帅众降于马燧。 悦收族其家,令奇慢骂而死。 瑶父再春以博州降,悦从兄昂以州降,王光进以长桥降。 悦入城旬余日,马燧等诸军始至城下,攻之,不克。 李纳在濮阳驻扎,被河南军所逼迫,逃回濮州,向魏州征求援兵。 田悦派遣军使符带领骑兵三百人救援。 符父亲符令奇对符说:“历观安禄山、史思明等反叛作乱之徒,现在还都存在吗?田氏能长久吗?我老啦,你若能趁此机会摆脱田悦,归顺朝廷,这便是你给你老爹扬名后世了。”父子咬臂立誓分别。 于是符与部下副将李瑶率领众人向马燧投降。 田悦逮捕并杀戮的符全家,符令奇骂不绝口而死。 李瑶的父亲李再春率博州投降,田悦的堂兄田昂率州投降,王光进率长桥投降。 田悦入城十多天,马燧等人各军才来到魏州城下,发兵攻城,但未能取胜。 丙寅,李惟岳遣兵与孟守束鹿,朱滔、张孝忠攻拔之,进围深州。 惟岳忧俱,掌书记邵真复说惟岳,密为表,先遣弟惟简入朝;然后诛诸将之不从命者,身自入朝,使妻父冀州刺史郑诜权知节度事,以待朝命。 惟简既行,孟知其谋,密遣告田悦。 悦大怒,使衙官扈岌往见惟岳,让之曰:“尚书举兵,正为大夫求旌节耳,非为己也。 今大夫乃信邵真之言,遣弟奉表,悉以反逆之罪归尚书,自求雪身,尚书何负于大夫而至此邪!若相为斩邵真,则相待如初;不然,当与大夫绝矣。”判官毕华言于惟岳曰:“田尚书以大夫之故陷身重围,大夫一旦负之,不义甚矣。 且魏博、淄青兵强食富,足抗天下,事未可知,奈何遽为二三之计乎!”惟岳素怯,不能守前计,乃引邵真,对扈岌斩之;发成德兵万人,与孟俱围束鹿。 丙寅,朱滔、张孝忠与战于束鹿城下,惟岳大败,烧营而遁。 丙寅(十二日),李惟岳派兵与孟防守束鹿,朱滔和张孝忠将束鹿攻打下来,进兵围困深州。 李惟岳担忧而恐惧,掌书记邵真又劝说李惟岳,让他暗中上表,先派遣弟弟李惟简入朝,然后杀掉诸将领中不服从命令的人,亲身入朝,让岳丈冀州刺史郑诜暂且代理节度使事务,等待朝廷的任命。 李惟简已经出发,孟知道了这一计谋,秘密派人告诉了田悦。 田悦非常生气,让衙官扈岌前往求见李惟岳,责备李惟岳说:“尚书起兵,正是要为大夫您请求节度使的旌节,不是为自己。 现在大夫却听信了邵真的话,派遣令弟上表,将叛逆的罪名全部归于尚书,以求开脱自身,尚书是怎么对不起大夫,以至到了如此地步呢!倘若能够为尚书杀掉邵真,那么尚书就像当初一样对待大夫,否则,当与大夫绝交。”判官毕华对李惟岳说:“田尚书是由于大夫的原故而身陷重围的,大夫一旦背弃了他,就太不仁义了。 而且,魏博和淄青兵马强盛,粮食丰足,足以与天下相抗争,事情还未见分晓,怎能突然就三心二意之计呢!”李惟岳素来怯懦,不能维持原先的打算,便召来邵真,当着扈岌的面将他杀了,派出成德兵一万人,与孟一起包围束鹿。 丙寅(十二日),朱滔和张孝忠与魏博和成德军在束鹿城下交战,李惟岳大败,烧了营房逃跑。 兵马使王武俊为左右所构,惟岳疑之,惜其才,未忍除也。 束鹿之战,使武俊为前锋,私自谋曰:“我破朱滔,则惟岳军势大振,归,杀我必矣。”故战不甚力而败。 兵马使王武俊被李惟岳的亲信陷害,李惟岳既怀疑他,又赏识他的才能,不忍心将他除掉。 在束鹿之战中,李惟岳让王武俊担任前锋,王武俊私下里为自己打算说:“我若打败朱滔,李惟岳军便会声势大振了,回去以后,将我杀掉便是必然的了。”所以王武俊在交战中不太出力,于是败了下来。 朱滔欲乘胜攻恒州,张孝忠引军西北,军于义丰。 滔大惊,孝忠将佐皆怪之,孝忠曰:“恒州宿将尚多,未易可轻。 迫之则并力死斗,缓之则自相图。 诸君第观之,吾军义丰,坐待惟岳之殄灭耳。 且朱司徒言大而识浅,可与共始,难与共终也!”于是滔亦屯束鹿,不敢进。 朱滔准备乘胜进攻恒州,而张孝忠则率领军队开向西北,在义丰驻扎。 朱滔大为震惊,张孝忠的将佐也都感到奇怪。 张孝忠说:“恒州宿将还很多,未可轻视。 逼迫紧了,他们就会合力奋死博斗;缓和下来,他们就会自相图谋。 请诸位尽管看下去,我将军队驻扎在义丰,是要坐等李惟岳的覆灭。 而且,朱司徒能说大话而见识短浅,只可与他同始,难以与他同终啊!”于是,朱滔也在束鹿屯扎下来,不敢前进。 惟岳将康日知以赵州归国,惟岳益疑王武俊,武俊甚惧。 或谓惟岳曰:“先相公委腹心于武俊,使之辅佐大夫,又有骨肉之亲。 武俊勇冠三军,今危难之际,复加猜阻;若无武俊,欲使谁为大夫却敌乎!”惟岳以为然,乃使步军使卫常宁与武俊共击赵州,又使王士真将兵宿府中以自卫。 李惟岳的将领康日知率赵州归顺国家,李惟岳益发猜疑王武俊,王武俊很是恐惧。 有人对李惟岳说:“先相公把王武俊当作亲信,让他辅佐大夫,而你们又有亲戚关系。 王武俊的勇敢可谓全军之冠,现在我军处在危难之中,又对他加以猜疑,若是失去王武俊,想让谁来为大夫去退却敌兵呢!”李惟岳认为很对,便让步军使卫常宁与王武俊一起进击赵州,同时让王士真带兵住在军府中,以保卫自己。 癸未,蜀王遂更名溯。 癸未(二十九日),蜀王李遂改名叫李溯。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拔海、密二州,李纳复攻陷之。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攻克海、密二州,李纳又将二州攻陷。 王武俊既出恒州,谓卫常宁曰“武俊今幸出虎口,不复归矣!当北归张尚书。”常宁曰:“大夫暗弱,信任左右,观其势终为朱滔所灭。 今天子有诏,得大夫首者,以其官爵与之,中丞素为众所服,与其出亡,曷若倒戈以取大夫,转祸为福,特反掌耳;事苟不捷,归张尚书,未晚也。”武俊深以为然。 会惟岳使要藉谢遵至赵州城下,武俊引遵同谋取惟岳;遵还,密告王士真。 闰月,甲辰,武俊、常宁自赵州引兵还袭惟岳;遵与士真矫惟岳命,启城门内之。 黎明,武俊帅数百骑突入府门;士真应之于内,杀十余人。 武俊令曰:“大夫叛逆,将士归顺,敢违拒者族!”众莫敢动。 遂执惟岳,收郑诜、毕华、王它奴等,皆杀之。 武俊以惟岳旧使之子,欲生送之长安。 常宁曰:“彼见天子,将复以叛逆之罪归咎于中丞。”乃缢杀之,传首京师。 深州刺史扬荣国,惟岳姊夫也,降于朱滔;滔使复其位。 王武俊出了恒州,对卫常宁说:“我今天侥幸脱出虎口,不会再回去了。 我应该北去,归依张尚书。”卫常宁说:“李大夫愚昧软弱,信任亲信,观其趋势,终究被朱滔吞灭。 现在皇上颁有诏书,取得李大夫人头的,便将李大夫的官爵任命给他,中丞素为众人心服,与其出走逃亡,哪如倒戈俘获李大夫,转祸为福,仅费反掌之劳呢。 如果此事不能成功,再去归依张尚书,也为时不晚。”王武俊认为此话很对。 适逢李惟岳让要藉官谢遵来到赵州城下,王武俊便延引谢遵一齐策划俘获李惟岳。 谢遵回去后,暗中告诉了王士真。 闰正月,甲辰(二十一日),王武俊和卫常宁从赵州率兵回来袭击李惟岳,谢遵和王士真假托李惟岳的命令,打开城门,放进王武俊、卫常宁的军队。 天刚亮,王武俊带领骑兵数百人冲入军府,王士真在里边响应,杀了十余人。 王武俊命令说:“李大夫背叛朝廷,将士归顺朝廷,敢于违抗者,满门抄斩。”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王武俊于是擒住了李惟岳,收捕了郑诜、毕华、王它奴等人,将他们都杀掉了。 王武俊念及李惟岳是原节度使的儿子,准备将他活着送往长安,卫常宁说:“他见到皇上,将会把叛逆的罪名重新转嫁给中丞的。”于是,王武俊将李惟岳缢杀,把他的头颅传送给京城。 深州刺史杨荣国是李惟岳的姐夫,他归降了朱滔,朱滔让他官复原职。 复榷天下酒,惟西京不榷。 重新实行全国酒酤专卖,只有西京不实行专卖。 二月,戊午,李惟岳所署定州刺史杨政义降。 时河北略定,惟魏州未下;河南诸军攻李纳于濮州,纳势日蹙。 朝廷谓天下不日可平;甲子,以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以德、棣二州隶朱滔,令还镇。 滔固请深州,不许,由是怨望,留屯深州。 王武俊素轻张孝忠,自以手诛李惟岳,功在康日知上,而孝忠为节度使,己与康日知俱为都团练使,又失赵、定二州,亦不悦。 又诏以粮三千石给朱滔,马五百匹给马燧。 武俊以为朝廷不欲使故人为节度使,魏博既下,必取恒冀,故分其粮马以弱之,疑,未肯奉诏。 二月,戊午(初五),李惟岳所任命的定州刺史杨政义投诚。 当时,河北基本平定,只有魏州尚未攻克。 河南各军在濮州进攻李纳,李纳所处的形势日见窘迫。 朝廷认为,过不了多久,天下便可以平定下来。 甲子(十一日),德宗任命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任命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任命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将德、棣二州隶属于朱滔,让他回归本镇。 朱滔再三请求将深州归属于己,朝廷不许,由此怨恨不满,留兵屯驻深州。 王武俊素来轻视张孝忠,自认为亲手诛杀李惟岳,功劳在康日知之上,但是张孝忠当了节度使,自己却与康日知都是都团练使,还失去了赵、定二州,也心中不快。 德宗又下诏命令王武俊给朱滔拨粮三千石,给马燧拨马五百匹。 王武俊认为朝廷不愿意让成德旧将担任节度使,魏博攻克以后,必然要攻取恒、冀二州,所以才分割他的粮食、马匹来削弱他。 他心怀疑虑,不肯接受诏命。 田悦闻之,遣判官王侑、许士则间道至深州,说朱滔曰:“司徒奉诏讨李惟岳,旬朔之间,拔束鹿,下深州,惟岳势蹙,故王大夫因司徒胜势,得以枭惟岳之首,此皆司徒之功也。 又天子明下诏书,令司徒得惟岳城邑,皆隶本镇;今乃割深州以与日知,是自弃其信也。 且今上志欲扫清河朔,不使藩镇承袭,将悉以文臣代武臣,魏亡,则燕、赵为之次矣;若魏存,则燕、赵无患。 然则司徒果有意矜魏博之危而救之,非徒得存亡继绝之义,亦子孙万世之利也。”又许以贝州赂滔。 滔素有异志,闻之,大喜,即遣王侑归报魏州,使将士知有外援,各自坚。 又遣判官王郅与许士则俱诣恒州,说王武俊曰:“大夫出万死之计,诛逆首,拔乱根,康日知不出赵州,岂得与大夫同日论功!而朝廷褒赏略同,谁不为大夫愤邑者!今又闻有诏支粮马与邻道,朝廷之意,盖以大夫善战,恐为后患,先欲贫弱军府,俟平魏之日,使马仆射北首,朱司徒南向,共相灭耳。 朱司徒亦不敢自保,使郅等效愚计,欲与大夫共救田尚书而存之。 大夫自留粮马以供军;朱司徒不欲以深州与康日知,愿以与大夫,请早定刺史以守之。 三镇连兵,若耳目手足之相救,则他日永无患矣!”武俊亦喜,许诺,即遣判官王巨源使于滔,且令知深州事,相与刻日举兵南向。 滔又遣人说张孝忠,孝忠不从。 田悦听说了这种情况,派遣判官王侑和许士则抄小路来到深州,劝说朱滔说:“司徒奉诏讨伐李惟岳,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攻克束鹿,打下深州,使李惟岳形势紧迫,因此王大夫乘司徒取胜的声势,得以将李惟岳斩首,这都是司徒的功劳啊。 加之皇上明明颁下诏书,让司徒所得的李惟岳城镇,全都隶属于本镇,而现在却分割深州给康日知,这是朝廷在自弃信义啊。 而且,皇上的意图是准备扫荡河朔,不让藩镇世袭,打算全部以文臣代替武将,如果魏亡,接下来便是燕、赵了。 倘若魏存在,那么燕、赵也就不必忧虑。 这么说来,司徒果真有心怜悯魏博的危难,而去援助他们,这不仅深得救亡图存、继绝扶危的大义,而且对子孙万代也是有利的。”魏博还许诺将贝州赠给朱滔。 朱滔平素便有心背叛朝廷,听了这一席话,非常高兴,立即打发王侑回魏州报告,使魏州将士知道有外援,各自坚定信念。 朱滔又派遣判官王郅与许士则一同至恒州,劝说王武俊道:“大夫出于九死一生的考虑,诛杀叛逆的首脑,铲除祸乱的根源,而康日知不曾离开赵州,哪里能够与大夫的功劳同日而语呢!然而朝廷对你们的奖赏大致相同,谁不为大夫感到愤郁不平呢!现在又听说下诏让你支付粮食和马匹给邻道,进廷的意思,大概是由于大夫善于打仗,恐为后患,打算先使军府贫弱,待到魏博削平时,让马仆射北进,朱司徒南下,共同消灭你。 朱司徒也不敢说自保,让我二人献上此条愚计,打算与大夫一起援救田尚书,使他存活。 大夫可以自己留着粮食和马匹来供给军需,朱司徒不打算将深州交给康日知,而愿意交给大夫,请及早派定刺史去守城吧。 范阳、恒冀、魏博三镇兵马连结,有如耳目手足相互救助,以后便永远没有祸患了。”王武俊也觉欢喜,便应承下来,随即派遣判官王巨源到朱滔处,并让他代理深州事务,限定日期,一道起兵南进。 朱滔又派人劝说张孝忠,张孝忠不肯听从。 宣武节度使刘洽攻李纳于濮州,克其外城。 纳于城上涕泣求自新,李勉又遣人说之,癸卯,纳遣其判官房说以其母弟经及子成务入见。 会中使宋凤朝称纳势穷蹙,不可舍,上乃囚说等于禁中,纳遂归郓州,复与田悦等合。 朝廷以纳势未衰,三月,乙未,始以徐州刺史李洧兼徐、海、沂都团练观察使,海、沂已为纳所据,洧竟无所得。 宣武节度使刘洽在濮州进攻李纳,攻下了濮州外城。 李纳在城上哭泣着请求悔过自新,李勉又派人劝说他。 癸卯(疑误),李纳派遣他的判官房说带着他的同母弟李经和儿子李成务入朝觐见。 适逢中使宋凤朝声称李纳形势困窘,不应当停止进攻,德宗便在宫中囚禁了房说等人。 于是李纳回到郓州,再度与田悦等人联合。 因李纳军势尚未衰竭,三月,乙未(十三日),朝廷才让徐州刺史李洧兼任徐、海、沂都团练观察使,而海州沂州已经被李纳占据,李洧终究一无所得。 李纳之初反也,其所署德州刺史李西华备守甚严,都虞候李士真密毁西华于纳,纳召西华还府,以士真代之。 士真又以诈召棣州刺史李长卿,长卿过德州,士真劫之,与同归国。 夏,四月,戊午,以士真、长卿为二州刺史。 士真求援于朱滔,滔已有异志,遣大将李济时将三千人声言助士真守德州,且召士真诣深州议军事,至则留之,使济时领州事。 李纳最初谋反时,他所署任的德州刺史李西华防守很严。 都虞侯李士真在李纳面前暗中诋毁李西华,李纳便将李西华召回军府,让李士真代替他的职务。 李士真又用诈谋召棣州刺史李长卿,李长卿经过德州时,李士真将他劫持,与他一起归顺了朝廷。 夏季,四月,戊午(初六),德宗任命李士真、李长卿为德、棣二州刺史。 李士真向朱滔请求援助,朱滔已经怀有背叛朝廷的企图,便派遣大将李济时带领三千人声称帮助李士真防守德州,同时传召李士真至深州商讨军事,李士真一到便扣留了他,而让李济时兼管德州事宜。 庚申,吐蕃归日所俘掠兵民八百人。 庚申(初八),吐蕃送回以往所俘虏、劫掠的士兵和百姓八百人。 上遣中使发卢龙、恒冀、易定兵万人诣魏州讨田悦。 王武俊不受诏,执使者送朱滔,滔言于众曰:“将士有功者,吾奏求官勋,皆不遂;今欲与诸君敕装共趋魏州,击破马燧以取温饱,何如?”皆不应。 三问,乃曰:“幽州之人,自安、史之反,从而南者无一人得还,今其遗人痛入骨髓。 况太尉、司徒皆受国宠荣,将士亦各蒙官勋,诚且愿保目前,不敢复有侥冀。”滔默然而罢。 乃诛大将数十人,厚抚循其士卒。 德宗派遣中使征调卢龙、恒冀、易定兵一万人,到魏州讨伐田悦。 王武俊不接受诏命,把朝廷的使者抓起来送给了朱滔。 朱滔对部将说:“对于将士中立下功劳的人,我为他们上奏请求官职勋位,但都未能如愿。 现在我打算与诸位整饰军装,一起开往魏州,打败马燧,好过温饱的日子,好吗?”大家都没有应声。 朱滔问了三次,才说:“幽州的将士,自从安禄山、史思明反叛以来,随从他们南进的人没有一个得以生还,他们抛下的亲人至今还在深切的悲痛之中。 何况太尉、司徒都深受国家的荣宠,而将士也各自蒙受官职勋位,我们愿意姑且保住目前的状况,不敢再有侥幸的希图。”朱滔沉默无语,只好作罢。 于是朱滔杀掉大将数十人,而对士兵却厚加抚慰。 康日知闻其谋,以告马燧,燧以闻。 上以魏州未下,王武俊复叛,力未能制滔,壬戌,赐滔爵通义郡王,冀以安之。 滔反谋益甚,分兵营于赵州以逼康日知,以深州授王巨源,武俊以其子士真为恒、冀、深三州留后,将兵围赵州。 康日知听到朱滔的策谋,便告诉了马燧,马燧又上奏朝廷。 德宗认为魏州尚未攻下,王武俊再次反叛,朝廷的力量还不足以制服朱滔,壬戌(初十),赐爵滔为通义郡王,指望以此稳住朱滔。 但是,朱滔的反叛图谋愈发加剧。 他分兵在赵州设立军营,以便进逼康日知,又将深州交给王巨源。 王武俊也任命他的儿子王士真为恒、冀、深三州留后,带领兵马包围赵州。 涿州刺史刘怦闻滔欲救田悦,以书谏之曰:“今昌平故里,朝廷改为太尉乡、司徒里,此亦丈夫不朽之名也。 但以忠顺自持,则事无不济。 窃思近日务大乐战,不顾成败而家灭身屠者,安、史是也。 怦密亲,默而无告,是负重知。 惟司徒图之,无贻后悔,”滔虽不用其言,亦嘉其尽忠,卒无疑贰。 涿州刺史刘怦听说朱滔欲救田悦,便用书信劝谏朱滔说:“如今你在昌平县的故乡,朝廷为你而改称太尉乡、司徒里,这也算是大丈夫不朽的名声了,只要自己保持对朝廷的忠心和顺从,办事便无不成功。 我私下里想过,近年以来,贪大而乐于争战,不顾成功与失败,落得举家灭亡而身遭屠戮的,便是安禄山和史思明了。 我愧为你的近亲,若是沉默不对你讲,是我辜负了你的器重和知遇。 但请司徒考虑我的话,不要留下后悔。”朱滔虽然不肯采纳刘怦的建言,却也嘉许他能尽忠心,一直不曾对他产生猜疑。 滔将起兵,恐张孝忠为后患,复遣牙官蔡雄往说之。 孝忠曰:“昔者司徒发幽州,遣人语孝忠曰:‘李惟岳负恩为逆’,谓孝忠归国即为忠臣。 孝忠性直,用司徒之教。 今既为忠臣矣,不复助逆也。 且孝忠与武俊皆出夷落,深知其心最喜翻覆。 司徒勿忘鄙言,他日必相念矣!”雄复欲以巧辞说之,孝忠怒,欲执送京师;雄惧,逃归。 滔乃使刘怦将兵屯要害以备之。 孝忠完城砺兵,独居强寇之间,莫之能屈。 朱滔将要起兵,唯恐张孝忠成为后患,再次派遣牙官蔡雄前去劝说张孝忠。 张孝忠说:“昔日朱司徒发兵幽州,曾派人对我讲:‘李惟岳辜负朝廷恩典即为叛逆,’并告诉我归顺朝廷便是忠臣。 我生性耿直,接受了司徒的指教。 而今我已经做了忠臣。 不想再去帮助叛逆了。 此外,我和王武俊都出自夷人部落,深知王武俊的为人,最好翻来覆去。 请司徒别忘了我的话,将来必定会想起来的。”蔡雄还想用花言巧语劝说张孝忠,张孝忠大怒,打算把他抓送京城。 蔡雄害怕,便逃回去了。 于是朱滔让刘怦领兵在要害地区驻扎,以便防备张孝忠。 张孝忠修葺城防,磨砺兵器,虽然独自处在强大的敌寇之间,但是无人能够使他屈服。 滔将步骑二万五千发深州,至束鹿;诘旦将行,吹角未毕,士卒忽大乱,喧噪曰:“天子令司徒归幽州,奈何违敕南救田悦!”滔大惧,走入驿后堂避匿。 蔡雄与兵马使宗顼等矫谓士卒曰:“汝辈勿喧,听司徒传令。”众稍止。 雄又曰:“司徒将发范阳,恩旨令得李惟岳州县即有之,司徒以幽州少丝纩,故与汝曹竭力血战以取深州,冀得其丝纩以宽汝曹赋率,不意国家无信,复以深州与康日知。 又,朝廷以汝曹有功,赐绢人十匹,至魏州西境,尽为马仆射所夺。 司徒但处范阳,富贵足矣;今兹南行,乃为汝曹,非自为也。 汝曹不欲南行,任自归北,何用喧悖,乖失军礼!”众闻言,不知所为,乃曰:“敕使何得不为军士守护赏物!”遂入敕使院,擘裂杀之。 又呼曰:“虽知司徒此行为士卒,终不如且奉诏归镇。”雄曰:“然则汝曹各还部伍,诘朝复往深州,休息数日,相与归镇耳。”众然后定。 滔即引军还深州,密令诸将访察唱率为乱者,得二百余人,悉斩之,余众股悚;乃复引军而南,众莫敢前却。 进,取宁晋,留屯以待王武俊。 武俊将步骑万五千取元氏,东趣宁晋。 朱滔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五千人从深州出发,来到束鹿。 早晨将要出发,号角尚未吹完,士兵忽然大乱,大声喊叫:“皇上命令司徒回幽州去,为何违背敕令南下援救田悦!”朱滔很害怕,便逃到驿舍的后堂中躲藏起来。 蔡雄与兵马使宗顼等人对士兵诈称:“你们不要喧哗,快听司徒传达命令。”大家稍微安静了一些,蔡难又说:“在司徒将从范阳发兵时,皇上传下圣旨,诸将凡是能够攻得李惟岳的州县的,便可拥有这些州县。 司徒念及幽州缺少丝绵,所以才与你们一起竭力血站,攻取深州,希望获得那里的丝绵,来宽解你们完纳赋敛的负担。 不料朝廷言而无信,又将深州给了康日知。 再者,朝廷认为你们立了功劳,赐给每人绢十匹,但绢才运到魏州西部边境,便全部被马仆射夺走。 司徒只须呆在范阳,便富贵十足了,如今此次向南进军,只是为你们,而不是为自己打算啊。 你们不想南进,任凭你们回北方去,何必无理取闹,背离军礼呢!”大有听了蔡雄这一席话,不知怎么办才好,便说:“皇上的敕使怎么可以不为士兵守护好奖赏物品呢!”于是进入敕使院,将敕使撕裂而死。 大家又喊叫说:“我们虽然已经知道司徒此次南行是为士兵着想,到底不如暂且遵照诏命回到本镇去。”蔡雄说:“既然如此,你们都先回各自的部伍,明晨再前往深州,休息几天,然后就回本镇吧。”大家便平静下来。 朱滔随即带领军队回到深州,暗中命令诸将领查找带头闹事的人,查到二百余人,悉数杀掉,剩下的人们吓得两腿发抖。 于是朱滔又一次带领军队南下,众人再也不敢上前阻拦。 朱滔进军占领了宁晋,留驻在那里等待王武俊。 王武俊带领步兵,骑兵一万五千人攻取元氏,向着宁晋东奔而来。 武俊之始诛李惟岳也,遣判官孟华入见。 华性忠直,有才略,应对慷慨;上悦,以为恒冀团练副使。 会武俊与朱滔有异谋,上遽遣华归谕旨。 华至,武俊已出师,华谏曰:“圣意于大夫甚厚,苟尽忠义,何患官爵之不崇,土地之不广!不日天子必移康中丞于他镇,深、赵终为大夫之有,何苦遽自同于逆乱乎!异日无成,悔之何及!”华在李宝臣幕府,以直道已为同列所忌,至是为副使,同列尤疾之,言于武俊曰:“华以军中阴事奏天子,请为内应,故得超迁;是将覆大夫之军,大夫宜备之。”武俊以其旧人,不忍杀,夺职,使归私第。 王武俊刚刚杀了李惟岳时,曾派遣判官孟华入朝觐见皇上。 孟华秉性忠厚耿直,才华出众,谋略过人,回答皇上的问话时意气激昂。 德宗大悦,任命他为恒冀团练副使。 适逢王武俊与朱滔图谋叛离朝廷,德宗急忙派遣孟华回去传达圣旨。 孟华来到恒州时,王武俊的军队已经开拔。 孟华规劝王武俊说:“圣上对大夫很是寄以厚望,如果能够竭尽忠义,何愁官职爵位不高、土地不广呢!不久皇上肯定会将康中丞改迁到其它军镇去,深州、赵州终究属于大夫,何苦骤然间将自己置身于叛逆之列呢!将来不能成功,后悔也来不及了。”孟华以往曾在李宝臣的幕府,由于为人正直,已经被同僚所妒忌。 至此,孟华当了恒冀团练副使,同僚对他尤为憎恨,便对王武俊说:“孟华把军中的隐私上奏给皇帝,请求作为内应,所以才得以越格升官,这将使大夫的军队遭到倾覆,大夫应对他多加防备。”王武俊认为孟华是自己的老部下,不忍心杀害他,便削除了他的职位,让他回到自己的家中。 田悦恃援兵将至,遣其将康将万余人出城西,与马燧等战于御河上,大败而还。 田悦仗恃援兵就要来到,派遣部下将领康带领一万余人开到城西,与马燧等人在御河上开战,大败而回。 时两河用兵,月费百余万缗,府库不支数月。 太常博士韦都宾、陈京建议,以为:“货利所聚,皆在富商,请括富商钱,出万缗者,借其余以供军。 计天下不过借一二千商,则数年之用足矣。”上从之。 甲子,诏借商人钱,令度支条上。 判度支杜佑大索长安中商贾所有货,意其不实,辄加捶,人不胜苦,有缢死者,长安嚣然如被寇盗。 计所得才八十余万缗。 又括僦柜质钱,凡蓄积钱帛粟麦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柜窖;百姓为之罢市,相帅遮宰相马自诉,以千万数。 卢杞始慰谕之,势不可遏,乃疾驱自他道归。 计并借商所得,才二百万缗,人已竭矣。 京,叔明之五世孙也。 当时,两河地区正在用兵打仗,每月消耗钱财一百余万缗,国库不能支撑几个月。 太常博士韦都宾、陈京提出建议,认为:“财利都聚集在富商手中,请征用富商的钱财,对于收入超过一万缗的富商,征借他万缗以外的钱财,以便供应军需。 算来只不过要向全国一两千个商人征借此钱,便可以满足数年之内的费用了。”德宗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甲子(十二日),德宗颁诏向商人征借用钱,命令度支条陈奏上。 判度支杜佑大力搜索长安城中商人所有的财货,只要估计某商人申报不得其实,便加以鞭笞棒打,人们禁受不住痛楚,有的自缢而死。 长安城中一片愁苦,就象遭受盗寇的洗劫。 朝廷所得的钱算来也有八十余万缗。 朝廷又决定征用当铺的利钱,凡是存有钱帛粟麦的人,都被征借四分之一,封存该物拥有者的钱柜和粮窖。 百姓为此而举行罢市,一起拦着宰相的坐骑自诉苦情的人们数以千万计。 一开始,卢杞还劝慰这些罢市的人们,但势不可遏,卢杞便急忙从另外的道路驰马而回了。 加上向商人征借所得,算起来也才只得到二百万缗,而百姓已被敲榨得财力枯竭了。 陈京是陈叔明的五世孙。 甲戌,以昭义节度副使、磁州刺史卢玄卿为州刺史兼魏博招讨副使。 甲戌(二十二日),德宗任命昭义节度副使、磁州刺史卢玄卿为州刺史,兼任魏博招讨副使。 初,李抱真为泽潞节度使,马燧领河阳三城;抱真欲杀怀州刺史杨,奔燧,燧纳之,且奏其无罪,抱真怒。 及同讨田悦,数以事相恨望,二人怨隙遂深,不复相见。 由是诸军逗桡,久无成功,上数遣中使和解之。 及王武俊逼赵州,抱真分麾下二千人戍邢州,燧大怒曰:“余贼未除,宜相与戮力,乃分兵自守其地!”欲引兵归。 李晟说燧曰:“李尚书以邢、赵连壤,分兵守之,诚未有害。 今公遽自引去,众谓公何!”燧悦,乃单骑造抱真垒,相与释憾结欢。 会州刺史田昂请入朝,燧奏以州隶抱真,请玄卿为刺史,兼充招讨之副。 李晟军先隶抱真,又请兼隶燧,以示协和。 上皆从之。 当初,李抱真担任泽潞节度使,马燧统辖着河阳三城。 李抱真打算杀掉怀州刺史杨,杨逃到马燧那里,马燧收留了他,而且奏称他是无罪的,李抱真很恼怒。 及至李抱真与马燧共同讨伐田悦时,两人有好几次因事相互埋怨、指责。 两人之间的怨恨与裂痕加深,不再见面。 由此,各军停顿不前,相互阻挠,久历时日,无所成功,德宗多次派遣中使为二人和解。 及至王武俊进逼赵州,李抱真分拨部下二千人戍守邢州,马燧大为气愤地说:“残敌尚未铲除,应当共同努力,而李抱真竟然分兵去防守自己的地盘!”马燧准备带兵撤回河阳,李晟劝说马燧道:“李尚书因邢州与赵州接壤,分兵防守邢州,诚然没有害处。 现在你骤然领兵离开,大家会说些什么呢!”马燧悦服,便一人骑马到李抱真的营垒,相互消除了怨恨,重新交好。 适逢州刺史田昂请求回朝,马燧便奏请将州归属李抱真,请任命卢玄卿为刺史,兼任魏博招讨使的副职。 李晟军起初隶属李抱真,李抱真又请求同时隶属马燧,以显示二人的亲睦协调。 德宗一一照办。 卢龙节度行军司马蔡廷玉恶判官郑云逵,奏贬莫州参军。 云逵妻,朱滔之女也,滔复奏为掌书记。 云逵深构廷玉于滔,廷玉又与检校大理少卿朱体微言于曰:“滔在幽镇,事多专擅,其性非长者,不可以兵权付之。”滔知之,大怒,数与书,请杀二人者,不从;由是兄弟颇有隙。 ,及滔拒命,上欲归罪于廷玉等悦滔,甲子,贬廷玉柳州司户,体微万州南浦尉。 卢龙节度行军司马蔡廷玉厌恶判官郑云逵,便上奏朝廷,使他被贬为莫州参军。 郑云逵的妻子是朱滔的女儿,朱滔也上奏朝廷,使郑云逵担任掌书记。 郑云逵在朱滔面前极力罗织罪名,陷害蔡廷玉。 蔡廷玉又与检校大理少卿朱体微对朱说:“朱滔在幽州,办事大多独断专行。 朱滔生性不是长者,不应该把兵权交给他。”朱滔得知此事,极为恼怒,几次写信给朱,要求将二人杀掉,朱不肯。 此后,朱氏兄弟便颇有嫌隙了。 及至朱滔抗拒朝命,德宗打算把罪名推给蔡廷玉等人,以便取悦朱滔,甲子(十二日),贬蔡廷玉为柳州司户,朱体微为万州南浦尉。 宣武节度使刘洽攻李纳之濮阳,降其守将高彦昭。 宣武节度使刘洽攻打李纳的濮阳城,使他的守城将领高彦昭归降。 朱滔遣人以蜡书置髻中遗朱,欲与同反;马燧获之,并使者送长安,不之知。 上驿召于凤翔,至,以蜡书并使者示之,惶恐顿首请罪。 上曰:“相去千里,初不同谋,非卿之罪也。”因留之长安私第,赐名园、腴田、锦采、金银甚厚,以安其意;其幽州·卢龙节度、太尉、中书令并如故。 朱滔派人在发髻中藏着蜡封的书信送给朱,打算与朱一起谋反。 马燧缴获了书信,将书信连同送信的使者送往长安,朱并不知道此事。 德宗传驿征召朱由凤翔回朝,朱一到,便将蜡封的书信和送信的使者给朱看,朱恐惧不安,伏地叩头请罪。 德宗说:“你们二人相距千里,当初并非共同策谋,这不是你的罪过。”因而将朱留在长安的私人宅第,颁赐给他名园、肥田、彩锦、金银等甚为丰厚,以稳住他的心意,他所担任的幽州、卢龙节度使和太尉、中书令等职衔也都依然保留。 上以幽州兵在凤翔,思得重臣代之。 卢杞忌张镒忠直,为上所重,欲出之于外,己得专总朝政,乃对曰:“朱名位素崇,凤翔将校班秩已高,非宰相信臣,无以镇抚,臣请自行。”上俯首未言,杞又曰:“陛下必以臣貌寝,不为三军所伏,固惟陛下神算。”上乃顾镒曰:“才兼文武,望重内外,无以易卿。”镒知为杞所排而无辞以免,因再拜受命。 戊寅,以镒兼凤翔尹、陇右节度等使。 德宗因朱的幽州兵还在凤翔屯扎,想得朝廷重臣代替朱。 卢杞妒忌张镒忠厚耿直,为皇上所器重,打算将他排挤到朝廷之外,使自己得以独自总揽朝政,便回答德宗说:“朱名声地位一向尊崇,凤翔将校的职位品级不高,不是宰相或者朝廷信任的大臣,是无法镇服并安抚幽州军的。 请让我去凤翔吧。”德宗低着头,还没有开口,卢杞又说:“陛下若是认为我相貌丑陋不扬,不能被三军将士所敬服,那只能由陛下的神算来决定了。”德宗于是望着张镒说:“文武全才,声望见重于朝野内外的,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张镒明知自己已经被卢杞排挤了,但是找不到推脱的借口,于是拜了两拜,接受了委任。 戊寅(二十六日),德宗任命张镒兼任凤翔尹、陇右节度等使。 初,卢杞与御史大夫严郢共构杨炎、赵惠伯之狱,炎死,杞复忌郢。 会蔡廷玉等贬官,殿中侍御史郑詹误递文符至昭应送之,廷玉等行已至蓝田,召还而东,廷玉等以为执己送朱滔,至灵宝西,赴河死。 上闻之,骇异,卢杞因奏:“朱必疑以为诏旨,请遣三司使案詹。”又言;“御史所为,必禀大夫,请并郢案之。”狱未具,壬午,杞奏杖杀詹于京兆府;贬郢费州刺史,卒于贬所。 当初,卢杞与御史大夫严郢共同罗织罪名陷害杨炎与赵惠伯,杨炎死后,卢杞又忌恨严郢。 适逢蔡廷玉等贬官,殿中侍御史郑詹错把押送廷玉等人的文书符信递送到了昭应,当时蔡廷玉等人已经来到蓝田,又叫他们回头向东而行。 蔡廷玉等人以为要将他们押送给朱滔,走到灵宝西面,便投黄河而死。 德宗听到 此事,感到惊讶诧异,于是卢杞奏称:“朱肯定猜疑这是诏命的意图,请派遣 三司使审查郑詹。”卢杞又说:“御史所办的事情,一定要向大夫禀告,请将严 郢与郑詹一并审查。”案情尚未判定,壬午(三十日),卢杞又奏在京兆府将郑詹 杖打而死,贬严郢为费州刺史,严郢死于贬地。 上初即位,崔甫为相,务崇宽大,故当时政声蔼然,以为有贞观之风;及卢杞为相,知上性多忌,因以疑似离间群臣,始劝上以严刻御下,中外失望。 德宗初即位时,崔甫担任宰相,办事务必推崇宽大,所以当时政声和善,人们认为具有贞观时期的风范。 及至卢杞担任宰相,他知道德宗生性多猜忌,因而用似是而非的事在群臣中挑拨离间,开始劝说德宗以严厉苛刻驾驭臣下,朝廷内外都感到失望。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奏,本道税钱每千请增二百。 五月,丙戌,诏增他道税钱皆如淮南;又盐每斗价皆增百钱。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上奏,请将本道税钱每一千钱增收二百钱。 五月,丙戌(初四),下诏增收其他各道税钱,一概以淮南为准,将每斗盐的价钱一律增加一百钱。 朱滔、王武俊自宁晋南救魏州,辛卯,诏朔方节度使李怀光将朔方及神策步骑万五千人东讨田悦,且拒滔等。 滔行至宗城,掌书记郑云逵、参谋田景仙弃滔来降。 朱滔和王武俊从宁晋南下援救魏州,辛卯(初九),德宗诏令朔方节度使李怀光带领朔方军和神策军步兵骑兵一万五千人向东讨伐田悦,同时抵御朱滔等人。 朱滔行军到达宗城时,掌书记郑云逵、参谋田景仙抛弃朱滔前来归降。 丁酉,加河东节度使马燧同平章事。 丁酉,(十五日),德宗加任河东节度使马燧同平章事。 辛亥,置义武军节度于定州,以易、定、沧三州隶之。 辛亥(二十九日),朝廷在定州设置义武军节度,将易、定、沧三州隶属于该军。 张光晟之杀突董也,上欲遂绝回纥,召册可汗使源休还太原。 久之,乃复遣休送突董及翳密施、大·小梅录等四丧还其国,可汗遣其宰相颉子斯迦等迎之。 颉子斯迦坐大帐,立休等于帐前雪中,诘以杀突董之状,欲杀者数四,供待甚薄;留五十余日,乃得归。 可汗使人谓之曰:“国人皆欲杀汝以偿怨,我意则不然。 汝国已杀突董等,我又杀汝,如以血洗血,污益甚耳!今吾以水洗血,不亦善乎!唐负我马直百八十万匹,当速归之。”遣其散支将军康赤心随休入见,休竟不得见可汗而还。 己卯,至长安,诏以帛十万匹、金银十万两偿其马直。 休有口辩,卢杞恐其见上得幸,乘其未至,先除光禄卿。 张光晟诛杀突董时,德宗打算就此与回纥断绝关系,便传召册命可汗使源休返回太原。 过了很久,德宗又派遣源休护送突董以及翳密施与大小梅录等四人的遗体归还回纥,回纥可汗派遣他的宰相颉子斯迦等人迎接源休。 颉子斯迦坐在宽大的帐子里,让源休等人站立在帐子前面的雪地中,诘问诛杀突董的情状,屡次打算杀掉源休等,提供的待遇甚为菲薄;滞留了五十余日,才让他们归国。 可汗让人对源休说:“我国百姓都想要杀死你们,借以抵偿旧日的怨仇,我的意思却不是这样。 你国已经杀了突董等人,我再杀了你们,这样以血洗血,污浊便愈发严重了!现在我以水洗血,不也是很好吗!唐朝还欠着我一百八十万匹绢帛的马价,应当快快归还给我。”回纥可汗派遣他的散支将军康赤心随同源休入朝觐见,源休始终未能见到可汗便返还了。 己卯(疑误),康赤心随源休到达长安,朝廷下诏命令以帛十万匹、金银十万两偿还回纥的马价。 源休有口才,能言善辩,卢杞唯恐他见了皇上而得到宠幸,趁着他未到长安,抢先任命他为光禄卿。 朱滔、王武俊军至魏州,田悦具牛酒出迎,魏人欢呼动地。 滔营于惬山,是日,李怀光军亦至,马燧等盛军容迎之,滔以为袭己,遽出陈;怀光勇而无谋,欲乘其营垒未就击之。 燧请且休将士,观衅而动,怀光曰:“彼营垒既立,将为后患,此时不可失也。”遂击滔于惬山之西,杀步卒千余人,滔军崩沮;怀光按辔观之,有喜色。 士卒争入滔营取宝货,王武俊引二千骑横冲怀光军,军分为二;滔引兵继之,官军大败,蹙入永济渠溺死者不可胜数,人相蹈藉,其积如山,水为之不流,马燧等各收军保垒。 是夕,滔等堰永济渠入王莽故河,绝官军粮道及归路,明日,水深三尺余。 马燧惧,遣使卑辞谢滔,求与诸节度归本道,奏天子,请以河北事委五郎处之。 滔欲许之,王武俊以为不可;滔不从。 秋七月,燧与诸军涉水而西,退保魏县以拒滔,滔乃谢武俊,武俊由是恨滔。 后数日,滔等亦引兵营魏县东南,与官军隔水相拒。 朱滔和王武俊的军队来到魏州时,田悦备办了牛肉和酒食出来迎接,魏州人欢呼动地。 朱滔在惬山扎营,这一天,李怀光的军队也到达此地,马燧等人以盛大的军容迎接李怀光。 朱滔以为要袭击自己,急忙出营列阵。 李怀光有勇无谋,想要趁着朱滔营垒未曾安顿好便去进击他。 马燧请他暂且将士休息一下,看出破绽,再动不迟。 李怀光说:“他们若是已经将营垒安顿下来,终将成为后患,这个时机可是不能失去的。”于是李怀光便在连惬山西面向朱滔发起攻击,杀步兵一千余人,朱滔的军队崩溃沮丧。 李怀光勒住马缰,观看形势,面有喜色。 士兵争着进入朱滔的营垒夺取珍宝财货时,王武俊带领二千骑兵拦腰冲击李怀光军,军队被截成两段,朱滔又带领士兵接踵而来,官军大败,被逼迫落入永济渠淹死的士兵多得数不过来,兵士互相践踏,尸体堆积如山,河水也因此而不能流动,马燧等人只好各自收兵,各保营垒。 这一天傍晚,朱滔等人在永济渠上筑起堤坝,将永济渠水导入王莽故河,断绝了官军的粮道与归路,第二天,水深已有三尺多了。 马燧害怕,派遣使者用谦卑的辞句向朱滔道歉,求他允许让自己与诸节度使回归本道,向德宗上奏,请求将河北事务委托给五郎朱滔处理。 朱滔打算应允来使,王武俊认为不能答应,朱滔不肯听从。 秋季,七月,马燧与诸军淌过水向西而行,退保魏县,以抵抗朱滔。 于是朱滔向王武俊认错,王武俊却自此恨朱滔。 过了几天,朱滔等人也领兵在魏县东南扎营,与官军隔着一条河相互对抗。 李纳求救于滔等,滔遣魏博兵马使信都承庆将兵助之。 纳攻宋州,不克,遣兵马使李克信、李钦遥戍濮阳、南华以拒刘洽。 李纳向朱滔等人请求援救,朱滔派遣魏博兵马使信都承庆带兵援助他。 李纳攻打宋州,不能攻克,便派遣兵马使李克信和李钦遥戍守濮阳和南华,以便抵抗刘洽。 甲辰,以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兼平庐、淄青、郓、登莱、齐州节度使,讨李纳;又以河东节度使马燧兼魏博澶相节度使;加朔方、宁节度使李怀光同平章事。 甲辰(二十二日),德宗让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兼任平卢、淄青、郓、登莱、齐州节度使,前去讨伐李纳。 又让河东节度使马燧兼任魏博、澶相节度使,加任朔方、宁节度使李怀光同平章事。 神策行营招讨使李晟请以所将兵北解赵州之围,与张孝忠分势图范阳,上许之。 晟自魏州引兵北趋赵州,王士真解围去。 晟留赵州三日,与孝忠合兵北略恒州。 神策行营招讨使李晟请求以本部兵马向北解除赵州的围困,与张孝忠共同分兵出击,谋取范阳,德宗照准。 李晟从魏州率兵北进赵州,王士真解除了对赵州的围困而去。 李晟在赵州停留了三天,便与张孝忠合兵北向经略恒州。 演州司马李孟秋举兵反,自称安南节度使;安南都护辅良交讨斩之。 演州司马李孟秋起兵反叛,自称安南节度使,安南都护辅良交讨伐并斩杀了他。 八月,丁未,置河东、西水陆运、两税、盐铁使二人,度支总其大要而已。 八月,丁未(疑误),朝廷设置河东与河西水陆运、两税、盐铁使二人,度支仅仅总管大体情况罢了。 辛酉,以泾原留后姚令言为节度使。 辛酉(十一日),德宗任命泾原留后姚令言为该处节度使。 卢杞恶太子太师颜真卿,欲出之于外。 真卿谓杞曰:“先中丞传首至平原,真卿以舌舐面血。 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拜,然恨之益甚。 卢杞憎恶太子太师颜真卿,打算将他从朝中排挤出去,颜真卿对卢杞说:“先中丞的头颅被传送到平原时,我用舌头舔去了他脸上的血渍。 现在相公竟忍心不相容吗?”卢杞惶恐四顾,起身下拜,但他对颜真卿的恨意却愈发加剧了。 九月癸卯,殿中少监崔汉衡自吐蕃归,赞普遣其臣区颊赞随汉衡入见。 九月,癸卯(二十三日),殿中少监崔汉衡从吐蕃回来,吐蕃赞普派遣他的臣区颊赞跟随崔汉衡入朝觐见。 冬,十月,辛亥,以湖南观察使曹王皋为江南西道节度使。 皋至洪州,悉集将佐,简阅其才,得牙将伊慎、王锷等,擢为大将,引荆襄判官许孟容置幕府。 慎,州人;孟容,长安人也。 冬季,十月,辛亥(初二),德宗任命湖南观察使曹王李皋为江南西道节度使。 李皋到了洪州,把将佐全部召集起来,考察他们的才干,选得牙将伊慎、王锷等人,提拔为大将,还延引荆襄判官许孟容,将他安置在幕府。 伊慎是州人,许孟容是长安人。 慎常从李希烈讨梁崇义,希烈爱其才,欲留之,慎逃归。 希烈闻皋用慎,恐为己患,遗慎七属甲,诈为复书,坠之境上。 上闻之,遣中使即军中斩慎,皋为之论雪;未报。 会江贼三千余众入寇,皋遣慎击贼自赎;慎击破之,斩首数百级而还,由是得免。 伊慎曾常跟随李希烈讨伐梁崇义,李希烈赏识他的才华,想把他留下,伊慎却逃回。 李希烈听说李皋起用伊慎,唯恐他成为自己的后患,便赠他犀甲七属,并假造伊慎回复李希烈的书信,丢在边境上。 德宗听说后,派遣中使到军队中就地将伊慎斩首,李皋上书替伊慎论争洗雪,不见回音。 恰巧长江中的群盗三千余人来江南西道侵扰,李皋便派遣伊慎进击群盗,立功自赎。 伊慎打败了群盗,斩首数百级,率军而回。 因此,伊慎得以幸免。 卢杞秉政,知上必更立相,恐其分己权,乘间荐吏部侍郎关播儒厚,可以镇风俗;丙辰,以播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政事皆决于杞,播但敛衽无所可否。 上尝从容与宰相论事,播意有所不可,起立欲言,杞目之而止。 还至中书,杞谓播曰:“以足下端悫少言,故相引至此,者奈何发口欲言邪!”播自是不复敢言。 卢杞执掌朝政,知道德宗必定还要选立宰相,惟恐新相会分去自己的权力,便乘机举荐吏部侍郎关播儒雅忠厚,可以整肃风俗。 丙辰(初七),德宗任命关播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朝中政事一概由卢杞决断,关播遇事只是整一整衣袖,不置可否。 德宗曾经从容地和宰相议论政事,关播有些反对意见,起身想说,卢杞以目示意,他才没说。 回到中书以后,卢杞对关播说:“由于端庄忠厚,讲话不多,所以我才引荐你做了宰相,刚才你怎么要开口讲话呢!”关播自此不敢再讲话。 戊辰,遣都官员外郎樊泽使于吐蕃,告以结盟之期。 戊辰(十九日),德宗派遣都官员外郎樊泽出使吐蕃,告诉吐蕃会盟的日期。 丙子,肃王详薨。 丙子(二十七日),肃王李详去世。 十一月,己卯朔,加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同平章事。 十一月,己卯朔(初一),德宗加封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同平章事。 田悦德朱滔之救,与王武俊议奉滔为主,称臣事之,滔不可,曰:“惬山之捷,皆大夫二兄之力,滔何敢独居尊位!”于是幽州判官李子千、恒冀判官郑濡等共议:“请与郓州李大夫为四国,俱称王而不改年号,如昔诸侯奉周家正朔。 筑坛同盟,有不如约者,众共伐之。 不然,岂得常为叛臣,茫然无主,用兵既无名,有功无官爵为赏,使将吏何所依归乎!”滔等皆以为然。 滔乃自称冀王,田悦称魏王,王武俊称赵王,仍请李纳称齐王。 是日,滔等筑坛于军中,告天而受之。 滔为盟主,称孤;武俊、悦、纳称寡人。 所居堂曰殿,处分曰令,群下上书曰笺。 妻曰妃,长子曰世子。 各以其所治州为府,置留守兼元帅,以军政委之;又置东西曹,视中书、门下省;左右内史,视侍中、中书令;余官皆仿天朝而易其名。 田悦感激朱滔援救自己的恩德,便与王武俊商议尊奉朱滔为谋主,以臣属之礼事奉他。 朱滔认为不妥,就说:“惬山获胜,都是大夫二哥出的力气,我怎么敢独自居此尊显的位子呢!”于是幽州判官李子千、恒冀判官郑濡等人共同计议说:“请与郓州李大夫一起共立四国,一律称王,但不改变年号,就象昔年的诸侯尊奉周王室的正朔一样。 筑起坛场,共同结盟,若有不履行盟约的人,大家就一起讨伐他。 如果不这样做,难道能够永远去做一个叛臣,使大家茫然无主,对朝廷用兵既没有名义,将士有功也没有官职爵位作为奖赏吗?将士和官吏还有什么指望呢!”朱滔等人都认为讲得很对。 于是,朱滔自称冀王,田悦自称魏王,王武俊自称赵王,三人还请李纳自称齐王。 这一天,朱滔等人在军营中筑起坛场,祭告上天,领受王位。 朱滔担任盟主,自称“孤”。 王武俊、田悦、李纳自称“寡人”。 四人居住的堂舍称作殿,对事情的处置称作令,众部下上书称作笺。 四人的妻子称作妃,长子称作世子。 四人各自将所管理的州改为府,设置留守兼元帅,将军政委托给他们。 又设置东西两曹,来比附中书省和门下省;设置左右内史,来比附侍中和中书令。 其余官职一律模仿朝廷的建制,只是改换了名称。 武俊以孟华为司礼尚书,华竟不受,呕血死;以兵马使卫常宁为内史监,委以军事。 常宁谋杀武俊,武俊腰斩之。 武俊遣其将张终葵寇赵州,康日知击斩之。 王武俊任命孟华为司礼尚书,孟华始终不肯接受,吐血而死。 王武俊任命兵马使卫常宁为内史监,将军中事务委托给他。 卫常宁策划诛杀王武俊,王武俊将他腰斩。 王武俊派遣部下将领张终葵侵犯赵州,康日知出击,斩杀了他。 李希烈帅所部三万徙镇许州,遣所亲诣李纳,与谋共袭汴州;遣使告李勉,云已兼领淄青,欲假道之官。 勉为之治桥、具馔以待之,而严为之备。 希烈竟不至,又密与朱滔等交通,纳亦数遣游兵渡汴以迎希烈。 由是东南转输者皆不敢由汴渠,自蔡水而上。 李希烈带领本部三万人移镇许州,派遣亲信到李纳处,同他谋划共同袭击汴州。 李希烈又派遣使者告诉李勉,说是自己已经兼领淄青,准备借道上任。 李勉为李希烈整治桥梁,备办食品,等待着他的到来,同时做了严密的防备,而李希烈始终没有到来。 李希烈又暗中与朱滔等人交结往来,互通声气,李纳也好几次派出游兵,渡过汴水,迎接李希烈。 自此,在东南转运物资的人们都不敢从汴渠通过,而是经蔡水北上。 十二月,丁丑,李希烈自称天下都元帅、太尉、建兴王。 时朱滔等与官军相拒累月,官军有度支馈粮,诸道益兵,而滔与王武俊孤军深入,专仰给于田悦,客主日益困弊。 闻李希烈军势甚盛,颇怨望,乃相与谋遣使诣许州,劝希烈称帝,希烈由是自称天下都元帅。 十二月,丁丑(二十九日),李希烈自称天下都元帅、太尉、建兴王。 当时,朱滔等人与官军相对抗已有好几个月,官军有度支运送粮食,有各道增补兵员,而朱滔与王武俊孤军深入,专门依赖田悦供给,因此朱、王的军队与田悦都一天天地艰难疲困起来。 他们听说李希烈军队声势甚为盛大,李希烈又颇为怨恨不满,便一起谋划派遣使者到许州,劝说李希烈称帝,李希烈自此以后才自称天下都元帅。 司天少监徐承嗣请更造《建中正元历》;从之。 司天少监徐承嗣请求重新编制《建中正元历》,德宗照准。

唐纪四十四德宗神武圣文皇帝三建中四年(癸亥、783)

唐纪四十四唐德宗建中四年(癸亥,公元783年) 春,正月,丁亥,陇右节度使张镒与吐蕃尚结赞盟于清水。 春季,正月,丁亥(初十),陇右节度使张镒与吐蕃尚结赞在清水结盟。 庚寅,李希烈遣其将李克诚袭陷汝州,执别驾李元平。 元平,本湖南判官,薄有才艺,性疏傲,敢大言,好论兵;播奇之,荐于上,以为将相之器,以汝州距许州最近,擢元平为汝州别驾,知州事。 元平至汝州,即募工徒治城;希烈阴使壮士应募执役,入数百人,元平不之觉。 希烈遣克诚将数百骑突至城下,应募者应之于内,缚元平驰去。 元平为人眇小,无须,见希烈恐惧,便液污地。 希烈骂之曰:“盲宰相以汝当我,何相轻也!”以判官周晃为汝州刺史,又遣别将董待名等四出抄掠,取尉氏,围郑州,官军数为所败。 逻骑西至彭婆,东都士民震骇,窜匿山谷;留守郑叔则入保西苑。 庚寅(十三日),李希烈派遣他的将领李克诚袭击并攻陷了汝州,捉住别驾李元平。 李元平原来是湖南判官,稍有才学技艺,生性疏散傲慢,敢说大话,喜欢谈论用兵,关播将他视为奇才,便向德宗推荐,说他有出将入相的才能。 由于汝州距离许州最近,便提升李元平为汝州别驾,并且代理州中事务。 李元平来到汝州,立即招募工匠和劳力整治州城。 李希烈暗地里让军中勇士前去应募服役,入城有数百人之多,李元平没有觉察。 李希烈派遣李克诚带领骑兵数百人突击到汝州城下,应募的人在城里响应,捆绑着李元平急奔而去。 李元平个子矮小,不长胡须,见到李希烈,惊恐畏惧,粪尿齐下,污臭满地。 李希烈骂他说:“瞎了眼的宰相用你来抵挡我,真是太小看我了!”李希烈任命判官周晃为汝州刺史,又派遣别将董待名等人四下里抢劫财物,攻取尉氏县,围困郑州城,官军好几次都被董待名等人打败。 李希烈巡逻游弋的骑兵向西到了彭婆镇,东都洛阳的士绅百姓为之震惊恐骇,纷纷逃避到山谷,留守郑叔则也入城西守卫西苑。 上问计于卢杞,对曰:“希烈年少骁将,恃功骄慢,将佐莫敢谏止;诚得儒雅重臣,奉宣圣泽,为陈逆顺祸福,希烈必革心悔过,可不劳军旅而服。 颜真卿三朝旧臣,忠直刚决,名重海内,人所信服,真其人也!”上以为然。 甲午,命真卿诣许州宣慰希烈。 诏下,举朝失色。 德宗向卢杞询问计策,卢杞回答说:“李希烈是一员年轻骁勇的将领,仗恃着立了军功,骄横简慢,将佐工人敢于规劝和阻止他。 假如能够选出一位温文尔雅的朝廷重臣,奉旨前去宣示圣上的恩泽,向李希烈讲清逆为祸、顺为福的道理,李希烈一定能够革心洗面,翻然悔过,可以不用兴师动众而使他归服。 颜真卿是玄宗、肃宗、代宗三朝老臣,为人忠厚耿直,刚正果决,名声为海内所推重,人人都信服他,真是出使的最好人选!”德宗认为有理。 甲午(十七日),德宗命令颜真卿到许州安抚李希烈,诏书颁下,举朝大惊失色。 真卿乘驿至东都,郑叔则曰:“往必不免,宜少留,须后命。”真卿曰:“君命也,将焉避之!”遂行。 李勉表言:“失一元老,为国家羞,请留之。”又使人邀真卿,不及。 真卿与其子书,但敕以“奉家庙、抚诸孤”而已。 至许州,欲宣诏旨,希烈使其养子千余人环绕慢骂,拔刃拟之,为将啖之势;真卿足不移,色不变。 希烈遽以身蔽之,麾众令退,馆真卿而礼之。 希烈欲遣真卿还,会李元平在座,真卿责之,元平惭而起,以密启白希烈;希烈意遂变,留真卿不遣。 颜真卿乘驿车来到东都洛阳,郑叔则说:“若是前往,一定不能幸免。 最好是稍作逗留,等待尔后发来的命令。”颜真卿说:“这是皇上的命令啊,我能躲避到哪里去呢!”于是出发了。 李勉上表说:“丧失一位元老,乃是朝廷的羞辱,请将颜真卿留下来吧。”李勉又让人拦截颜真卿,但没有赶上他。 颜真卿给他儿子去信,只命他“供奉家庙,抚育孤子”罢了。 来到许州,颜真卿准备宣布诏旨,李希烈让他的养子千余人环绕着他谩骂,还拔出刀剑向他比划着,作出要将他细割吞食的架势。 颜真卿脚不移动,脸不变色。 李希烈急忙用身体遮挡他,挥手命令众人退下,将颜真卿安置在馆舍,礼貌地对待他。 李希烈打算将颜真卿放回去,正值李元平在座,颜真卿责备了他。 李元平惭愧地站起来,以密信向李希烈提出建议。 于是李希烈改变了主意,把颜真卿留下,不让他回去。 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各遣使诣希烈,上表称臣,劝进,使者拜舞于希烈前,说希烈曰:“朝廷诛灭功臣,失信天下;都统英武自天,功烈盖世,已为朝廷所猜忌,将有韩、白之祸,愿亟称尊号,使四海臣民知有所归。”希烈召颜真卿示之曰:“今四王遣使见推,不谋而同,太师观此事势,岂吾独为朝廷所忌无所自容邪!”真卿曰:“此乃四凶,何谓四王!相公不自保功业,为唐忠臣,乃与乱臣贼子相从,求与之同覆灭邪!”希烈不悦,扶真卿出。 他日,又与四使同宴,四使曰:“久闻太师重望,今都统将称大号而太师适至,是天以宰相赐都统也。”真卿叱之曰:“何谓宰相!汝知有骂安禄山而死者颜杲卿乎?乃吾兄也。 吾年八十,知守节而死耳,岂受汝辈诱胁乎!”四使不敢复言。 希烈乃使甲士十人守真卿于馆舍,掘坎于庭,云欲坑之,真卿怡然,见希烈曰:“死生已定,何必多端!亟以一剑相与,岂不快公心事邪!”希烈乃谢之。 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各自派遣使者到李希烈处,上表称臣,劝他称帝。 使者们在李希烈面前行拜舞礼,劝李希烈说:“朝廷杀害有功之臣,对天下言而无信。 都统英明威武,得自天授,功业压倒当世,已经遭到朝廷的嫌猜疑忌,将有如韩信、白起被害的大祸。 希望都统早称皇帝尊号,使全国的臣民知道有所归依。”李希烈叫来颜真卿,让他看四镇派来的使者,并说:“现在冀、魏、赵、齐四王派遣使者推戴我,不谋而合,太师看看这事态时势,难道我仅仅被朝廷猜忌而无地自容吗?”颜真卿说:“这四人乃是四凶,怎么叫四王!你不肯自保所建树的功劳业绩,做唐朝的忠臣,反而与乱臣贼子相互追随,是要和他们一齐覆灭吗?”李希烈心中不快,将颜真卿扶了出去。 另一天,颜真卿又与四镇的使者一起参加宴会,四镇的使者说:“早就听说太师崇高威望,现在都统就要称帝号,而太师恰好到来,这是上天把宰相赐给都统啊。”颜真卿大声呵斥四镇使者说:“说什么宰相!你们知道有个痛骂安禄山而死的颜杲卿吗?他便是我的哥哥。 我已经八十岁了,只知道恪守臣节而死,难道受你们的引诱胁迫吗!”四镇使者不敢再说话了。 于是李希烈让甲士十人在馆舍中看守颜真卿,在庭院中挖了一个坑穴,说是准备活埋他。 颜真卿神色安然,见李希烈说:“既然我的生死已经决定,何必玩弄花样!赶快一剑砍死我,岂不使你心中更痛快些吗?”于是李希烈向他道歉。 戊戌,以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为东都、汝州节度使,将凤翔、宁、泾原、奉天、好行营兵万余人讨希烈,又诏诸道共讨之。 曜行至郏城,遇希烈前锋将陈利贞,击破之;希烈势小沮。 曜,翰之子也。 戊戌(二十一日),德宗任命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为东都、汝州节度使,率领凤翔、宁、泾原、奉天、好行营兵马一万余人讨伐李希烈,又颁诏命各道共同讨伐。 哥舒曜来到郏城时,与李希烈的前锋将领陈利贞遭遇,并打败了他,李希烈军的声势稍挫。 哥舒曜是哥舒翰的儿子。 希烈使其将封有麟据邓州,南路遂绝,贡献、商旅皆不通。 壬寅,诏治上津山路,置邮驿。 李希烈让他的将领封有麟占据邓州,南方的通路于是断绝了,运送贡物以及商人旅客都不能通过。 壬寅(二十五日),德宗颁诏修治上津县的山路,并设置了通邮的驿站。 二月,戊申朔,命鸿胪卿崔汉衡送区颊赞还吐蕃。 二月,戊申朔(初一),德宗命令鸿胪卿崔汉衡送区颊赞返回吐蕃。 丙寅,以河阳三城、怀、卫州为河阳军。 丙寅(十九日),朝廷以河阳三城、怀州、卫州设置河阳军。 丁卯,哥舒曜克汝州,擒周晃。 丁卯(二十日),哥舒曜攻克汝州,擒获周晃。 三月,戊寅,江西节度使曹王皋败李希烈将韩霜露于黄梅,斩之;辛卯,拔黄州。 时希烈兵栅蔡山,险不可攻。 皋声言西取蕲州,引舟师溯江而上,希烈之将引兵循江随战。 去蔡山三百余里,皋乃复放舟顺流而下,急攻蔡山,拔之。 希烈兵还救之,不及而败。 皋遂进拔蕲州,表伊慎为蕲州刺史,王锷为江州刺史。 三月,戊寅(初一),江西节度使曹王李皋在黄梅打败李希烈的将领韩霜露,并斩杀了他。 辛卯(十四日),曹王李皋攻克黄州。 当时,李希烈的兵马在蔡山树起栅垒,形势险要,难以攻打。 李皋声称西取蕲州,带领水军溯长江而上,李希烈的将领带兵沿着长江尾随而战。 当离开蔡山三百余里的时候,李皋便又放开船只,顺流而下,急攻蔡山,并将蔡山攻克。 李希烈回军救援不及而失败。 李皋接着进军攻克蕲州,上表请求任命伊慎为蕲州刺史,王锷为江州刺史。 淮宁都虞候周曾、镇遏兵马使王玢、押牙姚、韦清密输款于李勉。 李希烈遣曾与十将康季琳将兵三万攻哥舒曜,至襄城,曾等密谋还军袭希烈,奉颜真卿为节度使,使玢、、清为内应。 希烈知之,遣别将李克诚将骡军三千人袭曾等,杀之,并杀玢、及其党。 甲午,诏赠曾等官。 始,韦清与曾等约,事泄不相引,故独得免。 清恐终及祸,说希烈请诣朱滔乞师,希烈遣之,行至襄邑,逃奔刘洽。 希烈闻周曾等有变,闭壁数日;其党寇尉氏、郑州者闻之,亦遁归。 希烈乃上表归咎于周曾等,引兵还蔡州,外示悔过从顺,实待朱滔等之援也。 置颜真卿于龙兴寺。 淮宁都虞候周曾、镇遏兵马使王玢、押牙姚、韦清暗中向李勉表示归诚之意。 李希烈派遣周曾与十将康秀琳带领兵马三万人攻打哥舒曜,来到襄城以后,周曾等人秘密策划回军袭击李希烈,拥戴颜真卿为节度使,让王玢、姚、韦清担任内应。 李希烈得知此事以后,派遣别将李克诚带领骡军三千人袭击周曾等人,杀掉了周曾,并且杀掉王玢、姚及其同党。 甲午(十七日),朝廷颁诏追赠周曾等人官位。 开始的时候,韦清与周曾等人约定,一旦事情泄露,不可相互牵连,所以他独自得以幸免。 韦请担心终究还会招致祸患,便劝说李希烈请让他到朱滔那里请求援兵,李希烈派他去了,他来到襄邑县的时候,便逃奔到刘洽那里去了。 李希烈听说周曾等人已有变故,便将营垒关闭了好几天,他的那些前去侵犯尉氏、郑州的党羽闻知此事,也逃了回来。 于是,李希烈向朝廷上表,将一切罪名都推到周曾等人身上,自己领兵返回蔡州,表面上表示悔过,顺从朝廷,实际上却是等候朱滔等人的援兵。 他把颜真卿安置在龙兴寺。 丁酉,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与淮宁兵战于安州,官军大败,伯仪仅以身免,亡其所持节。 希烈使人以其节及俘馘示颜真卿;真卿号恸投地,绝而复苏,自是不复与人言。 丁酉(二十日),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与淮宁兵在安州交战,官军大败,张伯仪仅自身幸免于难,还失去了所持旌节。 李希烈叫人把张伯仪的旌节以及被俘士兵的左耳给颜真卿看,颜真卿痛哭扑地,气绝而复苏,从此不再与人讲话。 夏,四月,上以神策军使白志贞为京城召募使,募禁兵以讨李希烈。 志贞请诸尝为节度、观察、都团练使者,不问存没,并勒其子弟帅奴马自备资装从军,授以五品官;贫者甚苦之,人心始摇。 夏季,四月,德宗任命神策军使白志贞为京城召募使,招募禁兵以讨伐李希烈。 白志贞请求让各个曾经担任过节度使、观察使、都团练使的官员,不论在世的或殁世的,都勒令他们的子弟带着奴仆与马匹,自己备办衣物参军,授给他们五品官职。 家境贫寒的人深以为苦,民心开始动摇。 上命宰相、尚书与吐蕃区颊赞盟于丰邑里,区颊赞以清水之盟,疆场未定,不果盟。 己未,命崔汉衡入吐蕃,决于赞普。 德宗命令宰相、尚书与吐蕃区颊赞在丰邑里会盟,区颊赞因清水会盟未将边疆确定,便没来会盟。 己未(十三日),德宗命令崔汉衡前往吐蕃,由吐蕃赞普作出决断。 庚申,加永平、宣武、河阳都统李勉淮西招讨使,东都、汝州节度使哥舒曜为之副,以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为淮西应援招讨使,山南东道节度使贾耽、江西节度使曹王皋为之副。 上督哥舒曜进兵,曜至颍桥,遇大雨,还保襄城。 李希烈遣其将李光辉攻襄城;曜击却之。 庚申(十四日),德宗加任永平、宣武、河阳都统李勉为淮西招讨使,以东都、汝州节度使哥舒曜作他的副职,任命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为淮西应援招讨使,以山南东道节度使贾耽、江西节度使曹王李皋作为他的副职。 德宗督促哥舒曜到颖桥时,遇到大雨,便回军防守襄城。 李希烈派遣他的将领李光辉攻打襄城,哥舒曜将他击退。 五月,乙酉,颍王薨。 五月,乙酉(初九),颍王李去世。 乙未,以宣武节度使刘洽兼淄青招讨使。 乙未(十九日),德宗让宣武节度使刘洽兼任淄青招讨使。 李晟谋取涿、莫二州,以绝幽、魏往来之路,与张孝忠之子升云围朱滔所署易州刺史郑景济于清苑,累月不下。 滔以其司武尚书马实为留守,将步骑万余守魏营,自将步骑万五千救清苑,李晟军大败,退保易州。 滔还军瀛州,张升云奔满城。 会晟病甚,引军还保定州。 李晟策划攻取涿、莫二州,以便截断幽州与魏州往来的通路,与张孝忠的儿子张升云在清苑围困朱滔所署任的易州刺史郑景济,但好几个月未能攻打下。 朱滔任命他的司武尚书马为留守,带领步兵骑兵一万余人防守魏州营垒,自己带领步兵、骑兵一万五千人援救清苑。 李晟军被打得大败,退守易州。 朱滔回军瀛州,张升云逃奔满城。 适逢李晟患病甚重,便带领军队回保定州。 王武俊以滔既破李晟,留屯瀛州,未还魏桥,遣其给事中宋端趣之。 端见滔,言颇不逊,滔怒,使谓武俊曰:“滔以热疾,暂未南还,大王二兄遽有云云。 滔以救魏博之故,叛君弃兄,如脱屣耳。 二兄必相疑,惟二兄所为!”端还报,武俊自辨于马实,实以状白滔,言:“赵王知宋端无礼于大王,深加责让,实无他志。”武俊亦遣承令官郑和随实使者见滔,谢之。 滔乃悦,相待如初。 然武俊以是益恨滔矣。 由于朱滔打败李晟,留在瀛州屯驻,没有返回魏桥,王武俊便派遣他的给事中宋端前去催促朱滔。 宋端见到朱滔,说话颇欠谦恭,朱滔很生气,让他告诉王武俊说:“我因身患热病,暂时未能南回,大王二哥便骤然有如此说法。 我因救援魏博的原故,背叛国君,抛弃兄弟,就象脱去无跟的鞋子一样。 二哥如果一定要怀疑我,那就但凭二哥为所欲为吧!”宋端回报王武俊,王武俊向马为自己分辩,马将此情状禀告朱滔说:“赵王知道宋端对大王无礼,狠狠地责备了他,赵王实在并无他意。”王武俊也派遣承令官郑和跟随马的使者去见朱滔,向他表示歉意。 于是朱滔高兴起来,对待王武俊一如既往。 然而,王武俊因此事却益发怨恨朱滔了。 六月,李抱真使参谋贾林诣武俊壁诈降。 武俊见之。 林曰:“林来奉诏,非降也。”武俊色动,问其故,林曰:“天子知大夫宿著诚效,及登坛之日,抚膺顾左右曰:‘我本徇忠义,天子不察。 ’诸将亦尝共表大夫之志。 天子语使者曰,‘朕前事诚误,悔之无及。 朋友失意,尚可谢,况朕为四海之主乎!’”武俊曰:“仆胡人也,为将尚知爱百姓;况天子,岂专以杀人为事乎!今山东连兵,暴骨如莽,就使克捷,与谁守之!仆不惮归国,但已与诸镇结盟。 胡人性直,不欲使曲在己,天子诚能下诏赦诸镇之罪,仆当首唱从化;诸镇有不从者,请奉辞伐之。 如此,则上不负天子,下不负同列,不过五旬,河朔定矣。”使林还报抱真,阴相约结。 六月,李抱真让参谋贾林到王武俊的营垒诈称归降,王武俊接见了贾林。 贾林说:“我是奉诏而来的,并不是投降的。”王武俊脸色变了,问其中原故,贾林说:“皇上知道大夫对朝廷一向归诚效命,及至登上坛场称王时,还捶着胸口环顾随从说:‘我本来是要献身忠义的,奈何皇上不能详察。 ’诸将领也曾经共同上表讲过大夫的志向,皇上对使者说:‘以前的事,诚然是朕的失误,后悔也来不及了。 朋友之间意见不合,还可以道歉,何况我是四海之主呢!’”王武俊说:“我是个胡人,作为将领,还知道爱护百姓,何况身为皇上,哪能专门从事杀人呢!现在崤山以东接连用兵,白骨暴露,有如草莽,即使朝廷能够获胜,将与何人来共守呢!我并不害怕归顺国家,只是我已经与各镇结下盟约。 胡人生性耿直,不愿让自己委曲。 倘若皇上能够下诏赦免各镇的罪过,我自当第一个倡议归顺王化,各镇如有不服从的,请让我遵奉正义之辞讨伐他们。 果能如此,我便上不辜负皇上,下不辜负与我同列之人,不超过五十天,河朔地区便可安定了。”王武俊让贾林回报李抱真,暗中相互联络。 庚戌,初行税间架、除陌钱法。 时河东、泽潞、河阳、朔方四军屯魏县,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泗、沔鄂、湖南、黔中、剑南、岭南诸军环淮宁之境。 旧制,诸道军出境,皆仰给度支;上优恤士卒,每出境,加给酒肉,本道粮仍给其家,一人兼三人之给,故将士利之。 各出军才逾境而止,月费钱百三十余万缗,常赋不能供。 判度支赵赞乃奏行二法:所谓税间架者,每屋两架为间,上屋税钱二千,中税千,下税五百,吏执笔握算,入人室庐计其数。 或有宅屋多而无他资者,出钱动数百缗。 敢匿一间,杖六十,赏告者钱五十缗。 所谓除陌钱者,公私给与及卖买,每缗官留五十钱,给他物及相贸易者,约钱为率。 敢隐钱百,杖六十,罚钱二千,赏告者钱十缗,其赏钱皆出坐事之家。 于是愁怨之声,盈于远近。 庚戌(初五),开始施行税间架法和除陌钱法。 当时,河东、泽潞、河阳、朔方四军屯驻在魏县,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泗、沔鄂、湖南、黔中、剑南、岭南各军环绕在淮宁周围。 根据原有制度,各道军队开出本道,一概由度支提供给养。 德宗优待体恤士兵,每当出境时,增加酒肉供给,士兵在本道的口粮仍然拨给他们的家庭,一人可以得到三人的给养,所以将士愿从中获利,于是各自出军,才越过本道便停下来,每月消耗钱一百三十余万缗,通常的赋税无法保证供给。 判度支赵赞于是上奏施行税间架和除陌钱二法。 所谓税间架法,每房屋两架为一间,上等房屋征税二千钱,中等的征税一千,下等的征税五百。 吏人拿着笔,握着计算工具算,进入百姓家中,计算应征税额。 有些住宅房屋多而没有其他资财的人家,交出的税钱动不动就是数百缗。 敢于隐藏房屋一间的,杖责六十,奖赏告发人钱五十缗。 所谓除陌钱法,就是凡公家私人所给与和买卖所得的钱,官家每缗钱中留取五十钱,对于给与其他物品和以物易物所得到的,约计成钱,进行计算。 敢于瞒钱一百的,杖责六十,罚钱二千,奖赏告发人钱十缗,这奖赏钱一律出在获罪的人家。 于是,愁苦怨恨之声,充满了远近各地。 丁卯,徙郴王逾为丹王,王为简王。 丁卯(二十二日),德宗改封郴王李逾为丹王,王李为简王。 庚午,答蕃判官监察御史于与吐蕃使者论刺没藏至自青海,言疆场已定,请遣区颊赞归国。 秋,七月,甲申,以礼部尚书李揆为入蕃会盟使。 壬辰,诏诸将相与区颊赞盟于城西。 李揆有才望。 卢杞恶之,故使之入吐蕃。 揆言于上曰:“臣不惮远行,恐死于道路,不能达诏命!”上为之恻然,谓杞曰:“揆无乃太老!”杞曰:“使远夷,非谙练朝廷故事者不可。 且揆行,则自今年少于揆者,不敢辞远使矣。” 庚午(二十五日),答蕃判官、监察御史于与吐蕃使者论剌没藏从青海回朝,说是双方边界已经确定,请让区颊赞回国。 秋季,七月,甲申(初九),德宗任命礼部尚书李揆为入蕃会盟使。 壬辰(十七日),德宗颁诏命令诸将相与区颊赞在城西会盟。 李揆素有才干与威望,卢杞憎恶他,所以让他出使吐蕃。 李揆对德宗说:“我不害怕走远路,只是担心死在路途之中,不能将诏命送到。”德宗为李揆的话而悲伤,便对卢杞说:“李揆恐怕过于老迈了吧!”卢杞说:“到远方的夷人出使,不熟悉朝廷旧典的人是不行的。 而且,李揆去了,今后年纪小于李揆的人,便不敢推辞去远方出使了。” 八月,丁未,李希烈将兵三万围哥舒曜于襄城,诏李勉及神策将刘德信将兵救之。 乙卯,希烈将曹季昌以随州降,寻复为其将康叔夜所杀。 八月,丁未(初二),李希烈领兵三万人在襄城包围哥舒曜,诏令李勉以及神策军将领刘德信领兵援救哥舒曜。 乙卯(初十),李希烈的将领曹季昌率随州归降,不久又被他的将领康叔夜杀死。 初,上在东宫,闻监察御史嘉兴陆贽名,即位,召为翰林学士,数问以得失。 时两河用兵久不决,赋役日滋,贽以兵穷民困,恐别生内变,乃上奏,其略曰:“克敌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 将非其人者,兵虽众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将虽材不为用。”又曰:“将不能使兵,国不能驭将,非止费财玩寇之弊,亦有不自焚之灾。”又曰:“今两河、淮西为叛乱之帅者,独四五凶人而已。 尚恐其中或遭诖误,内蓄危疑;苍黄失图,势不得止。 况其余众,盖并胁从,苟知全生,岂愿为恶!”又曰:“无纾目前之虞,或兴意外之变。 人者,邦之本也。 财者,人之心也。 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干颠瘁矣。”又曰:“人摇不宁,事变难测,是以兵贵拙速,不贵巧迟。 若不靖于本而务救于末,则救之所为,乃祸之所起也。”又论关中形势,以为:“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废则危;居重以驭轻,倒持则悖。 王畿者,四方之本也。 太宗列置府兵,分隶禁卫,大凡诸府八百余所,而在关中者殆五百焉。 举天下不敌关中,则居重驭轻之意明矣。 承平渐久,武备浸微,虽府卫具存而卒乘罕习。 故禄山窃倒持之柄,乘外重之资,一举滔天,两京不守。 尚赖西边有兵,诸牧有马,每州有粮,故肃宗得以中兴。 乾元之后,继有外虞,悉师东讨,边备既驰,禁戎亦空,吐蕃乘虚,深入为寇,故先皇帝莫与为御,避之东游。 是皆失居重驭轻之权,忘深根固柢之虑。 内寇则淆、函失险,外侵则、渭为戎。 于斯之时,虽有四方之师,宁救一朝之患?陛下追想及此,岂不为之寒心哉!今朔方、太原之众,远在山东;神策六军之兵,继出关外,傥有贼臣啖寇,黠虏觑边,伺隙乘虚,微犯亭障,此愚臣所窃忧也。 未审陛下其何以御之!侧闻伐叛之初,议者多易其事,佥谓有征无战,役不逾时,计兵未甚多,度费未甚广,于事为无扰,于人为不劳;曾不料兵连祸拿,变故难测,日引月长,渐乖始图。 往岁为天下所患,咸谓除之则可致升平者,李正已、李宝臣、梁崇义、田悦是也。 往岁为国家所信,咸谓任之则可除祸乱者,朱滔、李希烈是也。 既而正已死,李纳继之;宝臣死,惟岳继之;崇义平,希烈叛;惟岳戮,朱滔携。 然则往岁之所患者,四去其三矣,而患竟不衰;往岁之所信,今则自叛矣,而余又难保。 是知立国之安危在势,任事之济否在人。 势苟安,则异类同心也;势苟危,则舟中敌国也。 陛下岂可不追鉴往事,惟新令图,修偏废之柄以靖人,复倒持之权以固国!而乃孜孜汲汲,极思劳神,徇无已之求,望难必之效乎!今关辅之间,征发已甚,宫苑之内,备卫不全。 万一将帅之中,又如朱滔、希烈,或负固边垒,诱致豺狼,或窃发郊畿,惊犯城阙,此亦愚臣所窃为忧者也,未审陛下复何以备之!陛下傥过听愚计,所遣神策六军李晟等及节将子弟,悉可追还;明敕泾、陇、、宁,但令严备封守,仍云更不征发,使知各保安居。 又降德音,罢京城及畿县间架等杂税,则冀已输者弭怨,见处者获宁,人心不摇,邦本自固。”上不能用。 当初,德宗在东宫当太子时,听说监察御史嘉兴人陆贽的名声。 德宗即位以后,便召陆贽担任翰林学士,屡次向他询问朝政得失。 当时河南、河北地区用兵长久不能结束,赋税劳役日益增多,陆贽因兵源穷竭,百姓困顿,恐怕内部生出别的变故,便进上奏章,大略是说:“打败敌人的关键,在于任用将领能够得当;驾驭将领的办法,在于掌握用人的权柄。 任用将领不得当,兵马虽然众多,也是不足依恃的;失去用人的权柄,将领虽然有才干,还是不能为朝廷所用。”陆贽又说:“将领不能指挥士兵,国家不能驾驭将领,这不仅有耗费资财、玩忽寇盗的弊端,而且也会有兵火不息而终至自焚的灾祸。”又说:“现在河北、河南、淮西发起叛乱的主将,只是四五个凶人罢了。 尚且恐怕其中有的人是遭受连累而受到损害,心中积蓄着自危的疑虑,匆忙之间,考虑不周,为情势所趋,不能停止。 何况其余众人,恐怕全是因受人胁迫而跟随反叛的,如果知道还有生路,哪里还愿意作恶呢!”又说:“如果不解除眼前的忧虑,也许还会引起意外的变故。 百姓是国家的根本,财利是百姓的核心。 核心受到伤害,根本也就会受到伤害;根本受到伤害,枝干也就因过度疲劳跌落。”又说:“人心动摇,不得安宁,事故变幻,难以测度,所以用兵以拙而速为可贵,不以巧而迟为可贵。 假如不能安定根本而去致力于救助末梢,那么,救助末梢所做的事情,也正是祸患所起的原因。”陆贽又论说关中的形势,他认为:“做天子的应该积蓄威严,昭示恩德,若是偏废,便有危险;应该居于重兵防守之地,以便控制轻兵屯戍之地,如果轻重颠倒,便不合乎事理。 皇上所在的京都周围地区,是四方的根本。 太宗布置府兵,分别隶属于禁卫,大概军府共有八百余所,而安排在关中的军府便约有五百所,全国敌不住关中,那么,居于重兵防守之地,以便控制轻兵屯戍之地的意图是很明白的了。 国家安定的日子长了,军备逐渐衰败,虽然军府、卫所都依然存在,但是兵马演练却很罕见了。 所以安禄山窃取被重颠倒的权柄,乘着外有重兵的资本,发动叛乱,有如洪水滔天,两京相继失守。 还是靠着西部边疆有军队,诸牧监有马,各州有粮食,所以肃宗才得以复兴。 乾元以后,外患又相继发生,整个军队向东讨伐,边疆的军备既已废驰,禁兵复又空虚,吐蕃乘国家虚弱,深入内地侵扰,所以先帝无法抵御,便避开吐蕃东游。 这都是因为失去居于重兵防守之地,以控制轻兵屯戍之地的权柄,忘记考虑深深培固根柢。 内有寇盗,崤山、函谷关便失去险要;外有攻侵,州、渭州便都成了外族的天下。 在这样的时候,虽有各地的军队,难道能救助一朝发生的祸患吗?陛下回顾往事至此,难道不为此而寒心吗?现在朔方、太原的军队远在崤山以东,神策等六军又相继开出关外。 倘若在贼臣勾引敌寇,狡猾的敌虏窥伺边疆,看准缝隙,乘虚而入,悄悄侵犯边防的亭障,这是愚臣在私下里所担忧的啊,不知陛下将如何抵御?我从侧面得知,开始讨伐叛军时,议事的人大多把用兵看得轻而易举,都说只有调兵出征而实无战事,兵役不会超越时限,算起来需要兵员不会太多,估计费用也不会太大,国事并无骚扰,百姓并无辛劳。 谁曾料到后来战事相继,灾祸频仍,变故难以测度,随着时间延长,逐渐背离了初始的谋划。 以往被天下视为灾祸,都说铲而除之便可再回到太平之世的,是李正己、李宝臣、梁崇义、田悦诸人;以往被朝廷所信任,都说任而用之便可除去祸乱的,是朱滔、李希烈等人。 不久前,李正己死了,李纳接续了他;李宝臣死了,李惟岳接续了他;梁崇义被平定了,李希烈又反叛了;李惟岳被杀掉了,朱滔又叛离了。 这样说来,以往年被视为祸患的人,四个已经去掉三个了,但祸患终竟未曾减弱;以住被信任的人,现在却自行反叛了,而剩下来的人也难保不叛。 由此可知,立国的安定与否在于形势,办事的成功与否在于用人。 如果形势安定,那么异族也会与朝廷一条心的;如果形势危殆,那么同船之人也会成为敌人的。 陛下岂能不以往事为借鉴,革新法度,修复被偏废的权柄,以便安定人心,恢复被倒持的权力,以巩固国家,却反而这样孜孜不倦,汲汲以求,费尽思索,劳尽心神,屈从于没完没了的欲求,而期待难以必成的功效呢!如今关中畿辅地区征发兵员已经太多,宫廷苑囿之中警备不全。 万一将帅中有人又步朱滔、李希烈的后尘,或者依仗边塞壁垒险固,引诱招致异族入侵,或者偷偷发兵京郊畿辅,震动京城,干犯宫阙,这也是我私下里所担忧的啊,不知陛下又如何防备这种情况呢?倘使陛下肯屈尊听我的计策,那么,应该全部追回朝廷派遣的神策六军李晟等人以及诸使节、将领的子弟,明文敕令泾、陇、、宁各州,只要严密防守四境,还要说明再不征调兵员,使人们知道各保安定生活。 又须颁降德音,罢除京城与畿辅各县的间架等杂税,此则可望使已经交税的人消弭怨恨,使现在居住在京城与畿辅各县的人们获得安宁,人心不再动摇,国家的根本自然就强固了。”德宗未能采用这些建议。 壬戌,以汴西运使崔纵兼魏州四节度都粮料使。 纵,涣之子也。 壬戌(十七日),德宗让汴西运使崔纵兼任魏州四节度都粮料使。 崔纵是崔涣的儿子。 九月,丙戌,神策将刘德信、宣武将唐汉臣与淮宁将李克诚战,败于沪涧。 时李勉遣汉臣将兵万人救襄城,上遣德信帅诸将家应募者三千人助之。 勉奏:“李希烈精兵皆在襄城,许州空虚,若袭许州,则襄城围自解。”遣二将趣许州,未至数十里,上遣中使责其违诏,二将狼狈而返,无复斥候。 克诚伏兵邀之,杀伤大半。 汉臣奔大梁,德信奔汝州;希烈游兵剽掠至伊阙。 勉复遣其将李坚帅四千人助守东都,希烈以兵绝其后,坚军不得还。 汴军由是不振,襄城益危。 九月,丙戌(十二日),神策军将领刘德信、宣武军将领唐汉臣与淮宁军将领李克诚接战,在涧被打败。 当时,李勉派遣唐汉臣领兵一万人援救襄城,德宗派遣刘德信率领在诸将领家应募的三千人协助唐汉臣。 李勉上奏说:“李希烈的精兵都在襄城,许州空虚,如果袭击许州,襄城的围兵便自然解除了。”李勉派遣高德信、唐汉臣两位将领进趋许州。 还没有走出几十里地,德宗派遣中使责备刘德信、唐汉臣违抗诏旨,两位将领狼狈而归,不再侦察敌情。 李克诚埋伏兵马,拦击两位大将领,杀伤两位将领的兵马有一大半。 唐汉臣逃往大梁,刘德信逃往汝州,李希烈流动巡哨的兵马已经劫掠到了伊阙。 李勉再派遣他的将领李坚率四千人协助守东都,李希烈派兵截断李坚军的后路,李坚军无法返还。 由此,汴军不能振作,襄城愈加危殆。 上以诸军讨淮宁者不相统一,庚子,以舒王谟为荆襄等道行营都元帅,更名谊;以户部尚书萧复为长史,右庶子孔巢父为左司马,谏议大夫樊泽为右司马,自余将佐皆选中外之望。 未行,会泾师作乱而止。 复,嵩之孙也;巢父,孔子三十七世孙也。 因讨伐淮宁各军相互之间不能统一,庚子(二十六日),德宗任命舒王李谟为荆襄等道行营都元帅,改名为李谊,任命户部尚书萧复为长史,右庶子孔巢父为左司马,谏议大夫樊泽为右司马,其余将佐,也都是选任朝廷内外有名望的人物。 这些人还未启程,适逢泾原军发生叛乱,只好作罢。 萧复是萧嵩的孙子。 孔巢父是孔子的三十七世孙。 上发泾原诸道兵救襄城。 冬,十月,丙午,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将兵五千至京师。 军士冒雨,寒甚,多携子弟而来,冀得厚赐遗其家,既至,一无所赐。 丁未,发至水,诏京兆尹王翊犒师,惟粝食菜;众怒,蹴而覆之,因扬言曰:“吾辈将死于敌,而食且不饱,安能以微命拒白刃邪!闻琼林、大盈二库,金帛盈溢,不如相与取之。”乃擐甲张旗鼓噪,还趣京城。 令言入辞,尚在禁中,闻之,驰至长乐阪,遇之。 军士射令言,令言抱马鬣突入乱兵,呼曰:“诸君失计!东征立功,何患不富贵,乃为族灭之计乎!”军士不听,以兵拥令言而西。 上遽命赐帛,人二匹;众益怒,射中使。 又命中使宣慰,贼已至通化门外,中使出门,贼杀之。 又命出金帛二十车赐之;贼已入城,喧声浩浩,不复可遏。 百姓狼狈骇走,贼大呼告之曰:“汝曹勿恐,不夺汝商货僦质矣!不税汝间架陌钱矣!”上遣普王谊、翰林学士姜公辅出慰谕之;贼已陈于丹凤门外,小民聚观者以万计。 德宗征发泾原各道兵马援助襄城。 冬季,十月,丙午(初二),泾原节度使姚令言领兵五千人来到京城。 士兵冒雨而行,甚是寒冷,他们多数携带着自家子弟前来,希望得到丰厚的赏赐送给自己家中的人,来到以后,却没有得到任何赏赐。 丁未(初三),泾原军出发来到水,诏命京兆尹王犒劳军队,送去的只有粗米饭和菜饼。 众人愤怒了,便踢翻了犒劳品,并借机扬言说:“我们将要赴敌而死,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怎么能够拿自己的小命去往雪白的刀刃上撞呢!听说皇上琼林、大盈两个内库里金银锦帛装得满满的,我们不如一块儿去取吧。”于是众人穿上铠甲,举起旗帜,擂鼓呐喊,回军开向京城。 姚令言入朝辞行,还在宫中,听说此事,乘马急驰来到长乐坂,与众人相遇。 士兵用箭射姚令言,姚令言伏在马背上冲进哗乱的士兵之中,呼喊道:“诸位打错了主意!这次东征,前去立功,还愁不能富贵吗,怎么竟作这种满族抄斩的打算呢!”士兵不听劝告,用兵器簇拥着姚令言西进京城。 德宗急忙命令赐给锦帛,每人两匹。 众人更加愤怒,用箭射中使。 德宗又命令中使前去安抚,而乱兵已经来到通化门外,中使才出了通化门,乱兵便将他杀死。 德宗又命令拿出金银锦帛二十车赐给乱兵,但是乱兵已经进入城内,喧哗之声浩大,再不能够遏止。 百姓惊惶狼狈而逃,乱兵大声喊叫着告诉他们:“你们不必恐慌,不会夺取你们的商货典当的利钱了,不会向你们征缴间架税和除陌钱了!”德宗派遣普王李谊与翰林学士姜公辅出来劝慰乱兵,而乱兵已经在丹凤门外结成阵列,聚来观看的百姓数以万计。 初,神策军使白志贞掌召募禁兵,东征死亡者志贞皆隐不以闻,但受市井富儿赂而补之,名在军籍受给赐,而身居市廛为贩鬻。 司农卿段秀实上言:“禁兵不精,其数全少,卒有患难,将何待之!”不听。 至是,上召禁兵以御贼,竟无一人至者。 贼已斩关而入,上乃与王贵妃、韦淑妃、太子、诸王、唐安公主自苑北门出,王贵妃以传国宝系衣中以从;后宫诸王、公主不及从者什七八。 当初,神策军使白志贞主持招募禁兵,对东征死亡的兵员一概隐瞒不报,但凡收受到市井商贾富人的贿赂,便将他补为兵员。 这些人名字写在军籍里,享受供给与赏赐,而自身仍然住在商肆之中贩卖货物。 司农卿段秀实上言:“禁兵不精良,员额全都缺少,倘若猝然发生祸难,那将如何防御呢!”德宗不听段秀实的进言。 至此,德宗召集禁兵去抵御乱兵,竟然没有一人到来。 乱兵已经杀开关门而入,德宗这才与王贵妃、韦淑妃、太子、诸王、唐安公主等人从宫苑的北门出走,王贵妃把传国之宝系在衣服中从行,后宫中的诸王、公主来不及跟从德宗出走的人有十分之七八。 初,鱼朝恩既诛,宦官不复典兵,有窦文场、霍仙鸣者,尝事上于东宫,至是,帅宦官左右仅百人以从,使普王谊前驱,太子执兵以殿。 司农卿郭曙以部曲数十人猎苑中,闻跸,谒道左,遂以其众从。 曙,暧之弟也。 右龙武军使令狐建方教射于军中,闻之,帅麾下四百人从,乃使建居后为殿。 当初,鱼朝恩既已诛除,宦官不再掌管军事。 有名叫窦文场、霍仙鸣的,曾经在德宗居东宫时事奉过他,至此,他们带领宦官侍从仅一百人跟随德宗出走。 德宗让普王李谊在前面开路,太子手握兵器殿后。 司农卿郭曙带着家兵数十人在禁苑中打猎,听说德宗车驾出行,便在道东谒见,并带着他的家兵随行。 郭曙是郭暧的弟弟。 右龙武军使令狐建正在军中教练射箭,得知消息后,便率领部下四百人从行,于是德宗让令狐建在后面作为殿军。 姜公辅叩马言曰:“朱尝为泾帅,坐弟滔之故,废处京师,心尝怏怏。 臣谓陛下既不能推心待之,则不如杀之,毋贻后患。 今乱兵若奉以为主,则难制矣。 请召使从行。”上仓猝不暇用其言,曰:“无及矣!”遂行。 夜至咸阳,饭数匕而过。 时事出非意,群臣皆不知乘舆所之。 卢杞、关播逾中书垣而出。 白志贞、王翊及御史大夫于颀、中丞刘从一、户部侍郎赵赞、翰林学士陆贽、吴通微等追及上于咸阳。 颀,之从父兄弟;从一,齐贤之从孙也。 姜公辅挽住德宗的马缰进言说:“朱曾经担任过泾原的节帅,由于受到弟弟朱滔牵连的原故,遭到废黜,闲居京城,内心一度郁郁不乐。 我认为陛下既然不能推心置腹地对待他,便不如将他杀掉,不要留下后患。 现在哗乱的士兵如果拥戴他为首领,那就难于控制了。 请将朱召来,让他随从出走。”德宗在仓猝间无暇照着姜公辅的话去办,说:“来不及了!”便出发了。 夜里来到咸阳,大家只吃了几勺饭便过去了。 当时,事情出于意料之外,群臣都不知道德宗的去向。 卢杞、关播从中书省逾墙而出。 白志贞、王以及御史大夫于颀、中丞刘从一、户部侍郎赵赞、翰林学士陆贽、吴通微等人在咸阳追上了德宗。 于颀是于的叔伯兄弟。 刘从一是刘齐贤的从孙。 贼入宫,登含元殿,大呼曰:“天子已出,宜人自求富!”遂欢噪,争入府库,运金帛,极力而止。 小民因之,亦入宫盗库物,通夕不已。 其不能入者,剽夺于路。 诸坊居民各相帅自守。 姚令言与乱兵谋曰:“今众无主,不能持久,朱太尉闲居私第,请相与奉之。”众许诺。 乃遣数百骑迎于晋昌里第。 夜半,按辔列炬,传呼入宫,居含元殿,设警严,自称权知六军。 乱兵进入宫中,登上含元殿,大声喊叫着说:“皇上已经出走,应该让人各自想法发财了!”于是乱兵欢呼鼓噪,争着进入府库,运走金银锦帛,直到运不动了,才停止下来。 乘此时机,百姓也进入宫中,盗窍库房中的物品,彻夜不止。 那些未能进入宫中库房的人们,便在路上抢劫。 诸坊的居民都各自聚在一起自行守卫。 姚令言和哗乱士兵商议说:“现在大家没有主子,不可能长久。 朱太尉正在私人府第中闲居,请一起拥戴他吧。”大家答应,便派出几百人骑马到晋昌里府第迎接朱。 半夜时分,朱紧扣马缰缓行,张列火炬,前后传呼着进入宫中,在含元殿住下,设置了严密的警戒,自称暂且统辖六军。 戊申旦,徒居白华殿,出榜于外,称:“泾原将士久处边陲,不闲朝礼,辄入宫阙,至惊乘舆,西出巡幸。 太尉已权临六军,应神策军士及文武百官凡有禄食者,悉诣行在;不能往者,即诣本司。 若出三日,检勘彼此无名者,皆斩!”于是百官出见,或劝迎乘舆,不悦,百官稍稍遁去。 戊申(十六日),早晨,朱移居白华殿,在宫外张出告示,声称:“泾原的将士长期身居边疆,不熟悉朝廷的礼仪,便进入宫中,使圣上受到惊动,西出巡幸。 朱太尉已经暂且统辖六军。 神策军士兵以及文武百官凡是靠俸禄过活的,应当全部前往圣上出巡的地方,不能前往的,可到本官官署来。 如果超过三天,查出两处都未具名的人,一概斩首。”于是百官只好出来见朱。 有的人劝说朱前去迎接德宗,朱不高兴,于是百官逐渐逃走。 源休以使回纥还,赏薄,怨朝廷,入见,屏入密语移时,为陈成败,引符命,劝之僭逆。 喜,然犹未决。 宿卫诸军举白幡降者,列于阙前甚众。 夜于苑门出兵,旦自通化门人,骆驿不绝,张弓露刃,欲以威众。 源休出使回纥归来,由于赏赐菲薄而埋怨朝廷,这时他入宫去见朱,屏退在场的人,秘密交谈了一段时间。 他为朱陈述古今成败之理,征引符命之说,劝朱称帝。 朱大喜,但还犹豫未决。 在宫中为皇上值宿警卫的各支军队举起白旗归降朱的人,排列在宫门前面,为数很多。 朱在夜间由宫苑大门放出士兵,到天亮再由通化门进来,络绎不绝,弩张剑拔,打算以此向群众示威。 上思桑道茂之言,自咸阳幸奉天。 县僚闻车驾猝至,欲逃匿山谷;主簿苏弁止之。 弁,良嗣之兄孙也。 文武之臣稍稍继至;己酉,左金吾大将军至奉天。 素有威望,众心恃之稍安。 德宗想起桑道茂的话,便从咸阳前往奉天。 县中的官员听说皇上的车驾突然来到,打算逃到山谷中躲藏起来,主薄苏弁制止了他们。 苏弁是苏良嗣之兄的孙子。 这时,文武臣僚逐渐地相继到来。 己酉(初五),左金吾大将军浑到达奉天。 浑素来便有威望,大家倚恃浑,心情稍微安定。 庚戌,源休劝朱禁十城门,毋得出朝士,朝士往往易服为佣仆潜出。 休又为说诱文武之士,使之附。 检校司空、同平章事李忠臣久失兵柄,太仆卿张光晟自负其才,皆郁郁不得志,悉起而用之。 工部侍郎蒋镇出亡,坠马伤足,为所得。 先是休以才能,光晟以节义,镇以清素,都官员外郎彭偃以文学,太常卿敬以勇略,皆为时人所重,至是皆为用。 庚戌(初六),源休劝说朱关闭长安的十个城门,不许将朝廷官员放出城外。 朝廷官员往往改换服装,扮作雇工或仆人,暗中出城。 源休又为朱劝诱文武官员,让他们依附朱。 检校司空、同平章事李忠臣长期失去兵权,太仆卿张光晟以才干自负,都郁郁不得志,朱全都起用了他们。 工部侍郎蒋镇出逃时,掉下马来,脚部摔伤,也被朱得到。 在此之前,由于源休才能出众,张光晟能守节义,蒋镇清正俭朴,都官员外郎彭偃有文采学识,太常卿敬勇敢而有谋略,都为当时人所推重,至此,他们都被朱所起用。 凤翔、泾原将张廷芝、段诚谏将数千人救襄城,未出潼关闻朱据长安,杀其大将陇右兵马使戴兰,溃归于。 于是自谓众心所归,谋反遂定。 以源休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为皇城使。 百司供亿,六军宿卫,咸似乘舆。 凤翔、泾原将领张廷芝、段诚谏带领数千人援助襄城,还未走出潼关,听说朱占据长安,便杀死大将陇右兵马使戴兰,乱哄哄地归降了朱。 朱因此自认为人心所向,便决定谋反。 他任命源休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为皇城使。 各部门的供给,六军宿卫宫禁,都仿照皇帝的设置。 辛亥,以浑为京畿、渭北节度使,行在都虞候白志贞为都知兵马使,令狐建为中军鼓角使,以神策都虞候侯仲庄为左卫将军兼奉天防城使。 辛亥(初七),德宗任命浑为京畿、渭北节度使,行在都虞候白志贞为都知兵马使,令狐建为中军鼓角使,神策都虞候侯仲庄为左卫将军兼任奉天防城使。 朱以司农卿段秀实久失兵柄,意其必怏怏,遣数十骑召之。 秀实闭门拒之,骑士逾垣入,劫之以兵。 秀实自度不免,乃谓子弟曰:“国家有患,吾于何避之,当以死徇社稷;汝曹宜人自求生。”乃往见。 喜曰:“段公来,吾事济矣。”延坐问计。 秀实说之曰:“公本以忠义著闻天下,今泾军以犒赐不丰,遽有披猖,使乘舆播越。 夫犒赐不丰,有司之过也,天子安得知之!公宜以此开谕将士,示以祸福,奉迎乘舆,复归宫阙,此莫大之功也!”默然不悦,然以秀实与已皆为朝廷所废,遂推心委之。 左骁卫将军刘海宾、泾原都虞候何明礼、孔目官岐灵岳,皆秀实素所厚也,秀实密与之谋诛,迎乘舆。 朱因司农卿段秀实长期失去兵权,猜想他必定会郁郁不乐,便派遣数十人骑马传召他。 段秀实闭门拒绝来使,骑兵跳墙而入,用兵器劫持了他。 段秀实估计自己不能幸免,便对子弟说:“国家蒙受灾难,我能够躲避到何处去!我自当为国家殉难,你们应去自求生路。”于是段秀实去见朱。 朱高兴地说:“段公一来,我的大事可望成功了。”朱请段秀实入坐,向他询问计谋,段秀实劝说他道:“你本来以忠义著称于天下,现在泾原军因犒劳赏赐不丰厚,骤然猖獗而起,致使圣上流离失所。 若说犒劳赏赐不够丰厚,那是有关部门的过错,圣上哪里能够知道此事!你最好用这个道理开导将士,讲清祸福,迎接圣上,再回宫中,这是没有比这更大的功劳了!”朱默不作声,心中不快,但是认为段秀实与自己都是被朝廷所废黜的,所以还是推心置腹地委任他。 左骁卫将军刘海宾、泾原都虞候何明礼、孔目官岐灵岳,都是段秀实平素所厚待的人,段秀实暗中与他们计议诛杀朱,迎接德宗。 上初至奉天,诏征近道兵入援。 有上言:“朱为乱兵所立,且来攻城,宜早修守备。”卢杞切齿言曰:“朱忠贞,群臣莫及,奈何言其从乱,伤大臣心!臣请以百口保其不反。”上亦以为然。 又闻群臣劝奉迎,乃诏诸道援兵至者皆营于三十里外。 姜公辅谏曰:“今宿卫单寡,防虑不可不深,若竭忠奉迎,何惮于兵多;如其不然,有备无患。”上乃悉召援兵入城。 卢杞及白志贞言于上曰:“臣观朱心迹,必不至为逆,愿择大臣入京城宣慰以察之。”上以诸从臣皆畏惮,莫敢行;金吾将军吴溆独请行,上悦。 溆退而告人曰:“食其禄而违其难,何以为臣!吾幸托肺附,非不知往必死,但举朝无蹈难之臣,使圣情慊慊耳!”遂奉诏诣。 反谋已决,虽阳为受命,馆溆于客省,寻杀之。 溆,凑之兄也。 德宗来到奉天之初,下诏征调邻近各道兵马前来援救。 有人上言说:“朱被哗乱的士兵所拥立,将来攻打奉天城,应早做防守的准备。”卢杞咬牙切齿地说:“朱的忠贞,是群臣所赶不上的,怎么能说他随从作乱,而伤大臣的心呢!我请求以举家一百口人担保朱不会造反。”德宗也认为是这样,又听说群臣劝说朱迎接自己,便下诏已经到来的各道援兵都在距离奉天三十里外扎营。 姜公辅规劝说:“现在宫中值宿警卫的兵力非常薄弱,防范和顾虑不能不缜密一些。 如果朱竭尽忠心迎接陛下,他对援兵多有什么忌惮的?倘若朱并不是这样,那也是有备无患。”于是德宗传召援兵全部入城。 卢杞及白志贞对德宗说:“我看朱内心的真情,必定不至于叛逆。 希望陛下选择大臣前往京城安抚他,以便观察他的态度。”德宗因诸随从出走的朝臣都心怀畏惧,不敢前去,只有金吾将军吴溆请求前去,心中很高兴。 吴溆退朝后告诉别人说:“接受国家的俸禄而逃避国家的危难,怎么能够做人臣呢!我有幸做为帝室的微末之亲,不是不知道前往必定会死,但是举朝没有赴难的臣下,也太让圣上遗憾了!”于是,吴溆带着诏书去见朱。 朱已经决定谋反,虽然佯装接受诏命,把吴溆安置在客省,但不久便将他杀了。 吴溆是吴凑的哥哥。 遣泾原兵马使韩将锐兵三千,声言迎大驾,实袭奉天。 时奉天守备单弱,段秀实谓岐灵岳曰:“事急矣!”使灵岳诈为姚令言符,令是且还,当与大军俱发。 窃令言印未至,秀实倒用司农印印符,募善走者追之。 至骆驿,得符而还。 秀实谓同谋曰:“来,吾属无类矣!我当直搏杀之,不克则死,终不能为之臣也!”乃令刘海宾、何明礼阴结军中之士,欲使应之于外。 兵至,、令言大惊;岐灵岳独承其罪而死,不以及秀实等。 朱派遣泾原兵马使韩带领精锐兵马三千人,声称迎接德宗,实际上是袭击奉天。 当时奉天的防守非常薄弱,段秀实对岐灵岳说:“事情危急了!”他让岐灵岳盗用姚令言的印符,命令韩暂且回军,与大队人马同时出发。 由于姚令言的印信未能盗来,段秀实便倒用司农印的印符,招募了擅长奔走的人去追赶韩。 韩行至骆驿,得到印符便回军了。 段秀实与共同策划的人们说:“韩一回来,我辈是要无一幸免的了。 我自当直接与朱搏斗,将他杀死,若不能成功,便一死了之,终究不能作朱的臣属的!”于是段秀实让刘海宾、何明礼暗中联络军中的将士,准备使他们从外部响应。 韩军回来后,朱和姚令言极为震惊,岐灵岳独自承担了罪名而死,没有牵连段秀实等人。 是日,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及秀实等议称帝事。 秀实勃然起,夺休象笏,前唾面,大骂曰:“狂贼!吾恨不斩汝万段,岂从汝反邪!”因以笏击,举手捍之,才中其额,溅血洒地。 与秀实相搏凶凶,左右猝愕,不知所为。 海宾不敢进,乘乱而逸。 忠臣前助,得匍匐脱走。 秀实知事不成,谓党曰:“我不同汝反,何不杀我!”众争前杀之。 一手承血,一手止其众曰:“义士也!勿杀。”秀实既死,哭之甚哀,以三品礼葬之。 海宾服而逃,后二日,捕得,杀之;亦不引何明礼。 明礼从攻奉天,复谋杀,亦死。 上闻秀实死,恨委用不至,涕泗久之。 这一天,朱传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以及段秀实等人商议称帝事宜,段秀实猛然站起来,夺去源休的象牙朝笏,走上前去,唾朱的脸,大骂道:“狂妄的叛贼!我恨不能将你斩为万段,岂肯随从你造反呢!”于是用朝笏击打朱,朱举起手来抵挡笏击,朝笏只击中了朱的额头,血花溅到地上。 朱与段秀实呼喝着相互搏斗,他的侍从由于事出仓猝,惊慌不知如何是好。 刘海宾不敢上前,乘着混乱逃走。 李忠臣前去帮助朱,朱得以匍匐着脱身逃走。 段秀实知道事情不能成功,便对朱的党羽说:“我不和你们一起造反,为什么不杀死我!”众人争着上前去杀段秀实,朱一手给自己止着血,一手制止众人说:“他是义士啊!不要杀他。”段秀实死去以后,朱哭他甚是悲哀,还以三品官的丧礼埋葬了他。 刘海宾穿着丧服逃走,过了两天,朱逮捕了他,将他杀了,而他也不曾牵连何明礼。 何明礼跟随朱攻打奉天,再次策划诛杀朱,也死去了。 德宗听到段秀实的死讯,悔恨当初没有任用他,涕泪交流地哭了许久。 壬子,以少府监李昌为京畿、渭南节度使。 壬子(初八),德宗任命少府监李昌为京畿、渭南节度使。 凤翔节度使、同平章事张镒,性儒缓,好修饰边幅,不习军事,闻上在奉天,欲迎大驾,具服用货财,献于行在。 后营将李楚琳,为人剽悍,军中畏之,尝事朱,为所厚。 行军司马齐映与同幕齐抗言于镒曰:“不去楚琳,必为乱首。”镒命楚琳出戍陇州。 楚琳托事不时发。 镒方以迎驾为忧,谓楚琳已去矣。 楚琳夜与其党作乱,镒缒城而走,贼追及,杀之,判官王沼等皆死。 映自水窦出,抗为佣保负荷而逃,皆免。 凤翔节度使、同平章事张镒,性情儒雅迂徐,喜欢修饰边幅,并不熟悉军事。 张镒听说德宗出走奉天,准备迎驾,备办衣服用具、货物资财,献到行在。 后营将领李楚琳为人矫捷勇猛,军中将士都畏惧他。 他曾事奉过朱,朱待他不薄。 行军司马齐映与幕僚齐抗对张镒说:“若不将李楚琳除去,他必定会成为变乱的祸首。”张镒命令李楚琳出去戍守陇州,李楚琳借口有事,没有按时出发。 张镒正在因迎接大驾而忧心,自以为李楚琳已经离开了。 李楚琳与他的同党在夜间发起变乱,张镒系绳越城逃走,李楚琳追上了他,将他杀死。 判官王沼等人全都死去。 齐映从水洞中出城,齐抗扮成雇工背负肩挑地逃了出去,均得不死。 始,上以奉天迫隘,欲幸凤翔,户部尚书萧复闻之,遽请见曰:“陛下大误,凤翔将卒皆朱故部曲,其中必有与之同恶者。 臣尚忧张镒不能久,岂得以銮舆蹈不测之渊乎!”上曰:“吾行计已决,试为卿留一日。”明日,闻凤翔乱,乃止。 开始时,德宗嫌奉天过于狭小,打算前往凤翔,户部尚书萧复闻讯,急忙求见德宗说:“陛下大大地错了。 凤翔将士都是朱过去的家兵,其中必定有人与朱共同作恶。 对张镒我尚且担心他不能长久,岂能让陛下的车驾陷入不可测度的深渊呢!”德宗说:“我去凤翔,主意已定,权且为你逗留一天吧!”次日,德宗听说凤翔已经发生变乱,便不再到凤翔去。 齐映、齐抗皆诣奉天,以映为御史中丞,抗为侍御史。 楚琳自为节度使,降于朱;陇州刺史郝通奔于楚琳。 齐映、齐抗都到达奉天,德宗任命齐映为御史中丞,齐抗为侍御史。 李楚琳自称节度使,投降朱;陇州刺史郝通投奔了李楚琳。 商州团练兵杀其刺史谢良辅。 商州练团练的士兵杀死了他们的刺史谢良辅。 朱自白华殿入宣政殿,自称大秦皇帝,改元应天。 癸丑,以姚令言为侍中、关内元帅,李忠臣为司空兼侍中,源休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蒋镇为吏部侍郎,樊系为礼部侍郎,彭偃为中书舍人,自余张光晟等各拜官有差。 立弟滔为皇太弟。 姚令言与源休共掌朝政,凡之谋划、迁除、军旅、资粮,皆禀于休。 休劝诛翦宗室在京城者以绝人望,杀郡王、王子、王孙凡七十七人。 寻又以蒋镇为门下侍郎,李子平为谏议大夫,并同平章事。 镇忧惧,每怀刀欲自杀,又欲亡窜,然性怯,竟不果。 源休劝诛朝士之窜匿者以胁其余,镇力救之,赖以全者甚众。 樊系为撰册文,既成,仰药而死。 大理卿胶水蒋诣行在,为贼所得,绝食称病,潜窜得免。 朱从白华殿进入宣政殿,自称大秦皇帝,更改年号为应天。 癸丑(初九),朱任命姚令言为侍中、关内元帅,李忠臣为司空兼侍中,源休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蒋镇为吏部侍郎,樊系为礼部侍郎,彭偃为中书舍人,其余张光晟等人也都分别封拜官职,大小不等。 又立弟弟朱滔为皇太弟。 姚令言与源休共同执掌朝政,凡是朱的谋划、任官、军事和物资粮草等事,都要向源休禀报。 源休劝说朱消灭留在京城的宗室,以便根绝人们的期望,杀郡王、王子、王孙共七十七人。 不久,朱又任命蒋镇为门下侍郎,李子平为谏议大夫,二人并同平章事。 蒋镇又愁又怕,每每怀揣刀子,准备自杀,又打算逃亡,然而生性怯懦,终究未能实施。 源休劝说朱诛杀逃亡隐匿的朝臣,以便胁迫其余的朝臣,蒋镇尽力营救他们,赖蒋镇得以全身的人甚多。 樊系为朱撰写册文,写完以后,便服毒自杀。 大理卿胶水人蒋前往行在,被叛军捉住。 蒋拒绝进食,佯称染病,暗中逃去,幸免于难。 哥舒曜食尽,弃襄城奔洛阳;李希烈陷襄城。 哥舒曜军粮吃光,放弃襄城,逃奔洛阳,李希烈攻陷了襄城。 右龙武将军李观将卫兵千余人从上于奉天,上委之召募,数日,得五千余人,列之通衢,旗鼓严整,城人为之增气。 右龙武将军李观带领卫兵一千余人到奉天跟随德宗,德宗委托他招募兵员。 数天之后,李观募得五千余人,将他们排列在大道上,军容布列严整,奉天城中的人们因此而勇气大增。 姚令言之东出也,以兵马使京兆冯河清为泾原留后,判官河中姚况知泾州事。 河清、况闻上幸奉天,集将士大哭,激以忠义,发甲兵、器械百余车,通夕输行在。 城中方苦无甲兵,得之,士气大振。 诏以河清为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况为行军司马。 姚令言东出泾原时,让兵马使京兆人冯河清担任泾原留后,让判官河中人姚担任知泾州事。 冯河清和姚况听说德宗出走奉天,集合将士,当场大哭,以忠义激发将士,发出铠甲、兵器、器械等一百余车,彻夜运往行在。 奉天城中正苦于没有铠甲兵器,得到这些供给,士气大振。 德宗颁诏任命冯河清为四镇、北庭行营、泾原节度使,姚况为行军司马。 上至奉天数日,右仆射、同平章事崔宁始至,上喜甚,抚劳有加。 宁退,谓所亲曰:“主上聪明英武,从善如流,但为卢杞所惑,以至于此!”因潸然出涕。 杞闻之,与王谋陷之。 言于上曰:“臣与宁俱出京城,宁数下马便液,久之不至,有顾望意。”会朱下诏,以左丞柳浑同平章事,宁为中书令。 浑,襄阳人也,时亡在山谷。 使尉康湛诈为宁遗朱书,献之。 杞因谮宁与朱结盟,约为内应,故独后至。 乙卯,上遣中使引宁就幕下,云宣密旨,二力士自后缢杀之,中外皆称其冤;上闻之,乃赦其家。 德宗来到奉天数日,右仆射、同平章事崔宁方始来到,德宗甚为高兴,对他大加抚慰。 崔宁退下来后,对亲近的人说:“皇上聪慧明达,英俊威武,从善如流,只是被卢杞所迷惑,以至落到这般地步!”于是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 卢杞闻知此事,便与王图谋陷害他。 王对德宗说:“我与崔宁一块儿从京城出来,崔宁好几次下马便溺,以至好长时,这是存心观望。”适逢朱颁下诏旨,任命左丞柳浑为同平章事,崔宁为中书令。 柳浑是襄阳人,当时正逃亡在山谷。 王指使县尉康湛伪造崔宁给朱的书信,并将书信献给朝廷。 卢杞因此诬陷崔宁与朱结有盟约,约定做朱的内应,所以只有崔宁后到奉天。 乙卯(十一日),德宗派遣中使将崔宁领到帐幔下面,说是传达密旨,让两个力士从背后将他缢杀。 朝廷内外都说崔宁冤枉,德宗听说以后,便将崔宁全家赦免了。 朱遣使遗朱滔书,称:“三秦之地,指日克平;大河之北,委卿除殄,当与卿会于洛阳。”滔得书,宣示军府,移牒诸道,以自夸大。 朱派遣使者给朱滔送信,内称:“三秦一带,在屈指可数的日子里使可平定。 大河以北,委托你来消灭敌军,我自当与你在洛阳见面。”朱滔接到书信便向军府宣布,并向诸道发布文书,借以自夸自大。 上遣中使告难于魏县行营,诸将相与恸哭。 李怀光帅众赴长安,马燧、李各引兵归镇,李抱真退屯临。 德宗派遣中使向魏县行营通告蒙难,各位大将在一块儿放声大哭。 李怀光率领部众开赴长安,马燧、李各自领兵回归本镇,李抱真退兵屯扎临。 丁巳,以户部尚书萧复为吏部尚书,吏部郎中刘从一为刑部侍郎,翰林学士姜公辅为谏议大夫,并同平章事。 丁巳(十三日),德宗任命户部尚书萧复为吏部尚书,吏部郎中刘从一为刑部侍郎,翰林学士姜公辅为谏议大夫,三人并同平章事。 朱自将逼奉天,军势甚盛。 以姚令言为元帅,张光晟副之,以李忠臣为京兆尹、皇城留守,仇敬忠为同、华等州节度、拓东王,以捍关东之师,李日月为西道先锋经略使。 朱亲自领兵进逼奉天,军队的声势甚为盛大。 他任命姚令言为元帅,张光晟为其副职,任命李忠臣为京兆尹、皇城留守,仇敬忠为同、华等州节度使、拓东王,以抵御关东的军队,还任命李日月为西道先锋经略使。 宁留后韩游,庆州刺史论惟明,监军翟文秀,受诏将兵三千拒于便桥,与遇于醴泉。 游欲还趣奉天,文秀曰:“我向奉天,贼亦随至,是引贼以迫天子也。 不若留壁于此,贼必不敢越我向奉天;若不顾而过,则与奉天夹攻之。”游曰:“贼强我弱,若贼分军以缀我,直趣奉天,奏天兵亦弱,何夹攻之有!我今急趣奉天,所以卫天子也。 且吾士卒饥寒而贼多财,彼以利诱吾卒,吾不能禁也。”遂引兵入奉天;亦随至。 官军出战,不利,兵争门,欲入;浑与游血战竟日。 门内有草车数乘,使虞候高固帅甲士以长刀斫贼,皆一当百,曳车塞门,纵火焚之,众军乘火击贼,贼乃退,会夜,营于城东三里,击柝张火,布满原野,使西明寺僧法坚造攻具,毁佛寺以为梯冲。 韩游曰:“寺材皆乾薪,但具火以待之。”固,侃之玄孙也。 自是日来攻城,、游等昼夜力战。 幽州兵救襄城者闻反,突入潼关,归于奉天,普润戍卒亦归之,有众数万。 宁留后韩游、庆州刺史论惟明、监军翟文秀,接受诏旨,带领兵马三千人在便桥抵御朱,与朱在醴泉遭遇,韩游打算回军直趋奉天,翟文秀说:“我军开向奉天,敌军也会随后而来,这是招引敌军来逼迫圣上啊。 不如留下来,在此扎营,敌军必定不敢越过我军,开向奉天。 如果敌军不顾我军便开过去,那我军便与奉天军两面夹攻敌军。”韩游说:“敌强我弱,如果敌军分出一支军队拖住我军,大军直趋奉天,奉天的兵马也很薄弱,还谈什么两面夹攻!现在我军赶忙开往奉天,这正是为了保卫圣上啊。 而且,我军士兵饥饿寒冷,而敌军的财物很多,敌军若用财物诱惑我军士兵,我是无法禁止的。”于是韩游领兵开入奉天。 朱随在韩游后面也赶到了,官军出城交战失利。 朱军争夺城门,打算进城,浑与韩游血战了一整天。 城门里面有几辆草车,浑让虞候高固率领身穿铠甲的战士用长刀砍杀敌人,个个以一当百,又把草车拖过来堵塞在城门口,放火烧车,各军乘着火势出击敌人,敌军只好后退。 到了夜晚,朱在奉天城东三里扎营,击木梆报时的声音和燃起的火堆布满了原野。 朱让西明寺僧人法坚制造攻城用具,毁掉指寺,取其木材,制作云梯和冲车。 韩游说:“西明寺的木材都是干燥柴禾,只要准备好火种,等着敌人攻城。”高固是高侃的玄孙。 此后朱每天都来攻城,浑、韩游等昼夜奋力作战。 派去 援救襄城的幽州兵听说朱造反,便冲入潼关,在奉天归附了朱,戍守普润的士兵也归附了他,朱的兵马达到数万人。 上与陆贽语及敌故,深自克责。 贽曰:“致今日之患,皆群臣之罪也。”上曰:“此亦天命,非由人事。”贽退,上疏,以为:“陛下志壹区宇,四征不庭,凶渠稽诛,逆将继乱,兵连祸结,行及三年。 征师日滋,赋敛日重,内自京邑,外洎边陲,行者有锋刃之忧,居者有诛求之困。 是以叛乱继起,怨并兴,非常之虞,亿兆同虑。 唯陛下穆然凝邃,独不得闻,至使凶卒鼓行,白昼犯阙,岂不以乘我间隙,因人携离哉!陛下有股肱之臣,有耳目之任,有谏诤之列,有备卫之司,见危不能竭其诚,临难不能效其死;臣所谓致今日之患,群臣之罪者,岂徒言欤!圣旨又以国家兴衰,皆有天命。 臣闻天所视听,皆因于人。 故祖伊责纣之辞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武王数纣之罪曰:‘乃曰吾有命,罔惩其侮。 ’此又舍人事而推天命必不可之理也!《易》曰:‘视履考祥。 ’又曰:‘吉凶者,失得之象。 ’此乃天命由人,其义明矣。 然则圣哲之意,《六经》会通,皆谓祸福由人,不言盛衰有命。 盖人事理而天命降乱者,未之有也;人事乱而天命降康者,亦未之有也。 自顷征讨颇频,刑网稍密,物力耗竭,人心惊疑,如居风涛,汹汹靡定。 上自朝列,下达蒸黎,日夕族党聚谋,咸忧必有变故,旋属泾原叛卒,果如众庶所虞。 京师之人,动逾亿计,固非悉知算术,皆晓占书,则明致寇之由,未必尽关天命。 臣闻理或生乱,乱或资理,有以无难而失守,有以多难而兴邦。 今生乱失守之事,则既往而不可复追矣;其资理兴邦之业,在陛下克励而谨修之。 何忧乎乱人,何畏于厄运!勤励不息,足致升平,岂止荡涤妖氛,旋复宫阙而已!” 德宗与陆贽谈到变乱的原故,深深自责。 陆贽说:“招致今日的祸患都是群臣的罪过。”德宗说:“这也是天命,并不关乎人事。”陆贽退朝后,奏上章疏,他认为:“陛下志在统一疆域,四次征伐不朝之徒,凶恶的魁首终至受戮,叛逆的将领却又相继作乱,战争的灾祸接连不断,已经有三个年头。 征发军队日渐增多,征收赋税日渐繁重,内起京城,外至边疆,行路之人有刀兵的忧虑,居家之人有苛刻索求的困苦。 所以叛乱相继发生,痛恨与怨言一同兴起,非同寻常的忧患,为民众所共同担心。 只有陛下蒙在鼓里,不得而知,以致使凶兵击鼓噪进,在大白天里干犯宫门,这难道不就是由于朝廷出现漏洞,人心已经背离,给他们造成了可乘之机吗!陛下有辅政得力的大臣,有亲信,有谏官,有防卫部门,他们见到危险而不能够竭尽诚心,面临灾难而不能够效力赴死,我所说的招致今日的祸患,是群臣的罪过的话,难道只是空言吗!陛下又认为国家的兴盛与衰落,都是有天命的。 我听说上天的所见所闻,都是本着人们的所见所闻的。 所以祖伊斥责殷纣的文辞说:‘我生来是没有在天之命的!’周武王数落殷纣的罪行说:‘竟然说我有天命的在身,不肯以自己所受的侮辱为戒。 ’这又是在说明抛开人事来推求天命是定然不可的道理啊。 《易经》说:‘观此履卦,考究吉祥。 ’又说:‘吉凶是得失的表象。 ’这便是说天命是由人掌握的,天命的意义是讲得很明了的了。 这样说来,圣人贤哲的本意,在《六经》中会合贯通,都说祸福是由人掌握的,没有说过盛衰是由天命支配的。 一般地说来,把人事治理好了而天命却降下变乱的事,是没有的;把人事处理乱了而天命却降下安康的事,也是没有的。 自不久以前,征讨颇为频繁,刑法稍嫌过密,物力消耗已尽,民心惊恐疑虑,就象置身于风波之上,总是动荡不安。 上自朝臣,下至百姓,宗族邻里日夜相聚商量,都担心必定要发生变故,不久恰有泾原叛兵事件,果真便如大家所曾预料。 京城的百姓,往往超过十万,固然不会人人尽知推算之术,个个都懂占卜之书,这正说明招致敌寇的原由,未必全都与天命有关。 我听说治理有时会生出变乱,变乱有时会有助于治理;有因没有危难而失去成业的,有因诸多磨难而振兴邦国的。 现在,生出变乱和失去成业的事情,已经成为既往,是不能再追回来的;而那有助于治理和振兴邦国的业绩,就看陛下是否能够深自勉励而慎重地修明其事了。 叛乱之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苦难的命运有什么可怕的!勤勉自励不止,足以再致太平之世,岂是只扫荡叛敌,光复朝廷罢了!” 田悦说王武俊,使与马共击李抱真于临。 抱真复遣贾林说武俊曰:“临兵精而有备,未易轻也。 今战胜得地,则利归魏博;不胜,则恒冀大伤。 易、定、沧、赵,皆大夫之故地也,不如先取之。”武俊乃辞悦,与马北归。 壬戌,悦送武俊于馆陶,执手泣别,下至将士,赠遗甚厚。 田悦劝说王武俊,让他与马在临共同进击李抱真。 李抱真又派遣贾林规劝王武俊说:“临士卒精锐,并有防备,是不应该轻视的。 如今您战胜了,得到地盘,而利益却归于魏博;如果不能取胜,恒冀便大遭伤害。 易、定、沧、赵各州,都是大夫您原来就有的辖地,不如先攻取这些地方。”于是王武俊推辞了田悦的请求,与马回军北归。 壬戌(十八日),田悦在馆陶给王武俊送行,拉着王武俊的手洒泪而别,对王武俊的将士,他所赠送的物品都甚为丰厚。 先是,武俊召回纥兵,使绝李怀光等粮道,怀光等已西去,而回纥达干将回纥千人、杂虏二千人适至幽州北境。 朱滔因说之,欲与俱诣河南取东都,应接朱,许以河南子女赂之。 滔娶回纥女为侧室,回纥谓之朱郎,且利其俘掠,许之。 在此之前,王武俊招来回纥兵马,让回纥人断绝李怀光等人的运粮通道。 李怀光等人已经西去,而回纥达干带领回纥一千人和杂编各族兵马两千人却恰好来到幽州北部边境。 朱滔因而劝说回纥人,打算与回纥人一起到河南地区去攻取东都洛阳,接应朱,并答应将那里的男女用来贿赂回纥。 朱滔娶了回纥女子作为偏房,回纥人把朱滔称为朱郎,而且贪图对河南地区的俘获虏掠,便应承了朱滔。 贾林复说武俊曰:“自古国家有患,未必不因之更兴;况主上九业天子,聪明英武,天下谁肯舍之共事朱乎!滔自为盟主以来,轻蔑同列。 河朔古无冀国,冀乃大夫之封域也。 今滔称冀王,又西倚其兄,北引回纥,其志欲尽吞河朔而王之,大夫虽欲为之臣,不可得矣。 且大夫雄勇善战,非滔之比;又本以忠义手诛叛臣,当时宰相处置失宜,为滔所诳诱,故蹉跌至此。 不若与昭义并力取滔,其势必获。 滔既亡,则自破矣。 此不世之功,转祸为福之道也。 今诸道辐凑攻,不日当平。 天下已定,大夫乃悔过而归国,则已晚矣!”时武俊已与滔有隙,因攘袂作色曰:“二百年天子吾不能臣,岂能臣此田舍儿乎!”遂与抱真及马燧相结,约为兄弟;然犹外事滔,礼甚谨,与田悦各遣使见滔于河间,贺朱称尊号,且请马之兵共攻康日知于赵州。 贾林再次劝王武俊说:“自古以来,国家蒙受祸患,未必不因祸患而再次兴起,何况圣上已是九世天子,聪慧明达,英俊威武,天下之人有谁肯于舍弃圣上而共同事奉朱呢!朱滔自从当了盟主以来,看不起共同发难的人们,河朔自古以来便没有冀国,冀乃是大夫的封地。 如今朱滔号称冀王,又在西边依赖他的哥哥,从北边招引回纥,他的意图是想将河朔全部吞并,自称为王,尽管大夫想做他的臣属,也是不可能的。 况且,大夫雄强勇武,善于作战,不是朱滔所能比拟的。 加之,大夫原是本着忠义亲手诛杀叛臣李惟岳的,当时宰相处理失当,又被朱滔所诳骗诱惑,所以才失误到这个地步。 不如与昭义合力攻取朱滔,势必成功。 朱滔既已灭亡,朱便自然会被打败。 这是并非每个世代都有的功绩,是转祸为福的途径啊。 现在,各道兵马象辐条集中于车毂般地合力攻打朱,过不了多久,自当将朱平定。 到天下已经安定,大夫才去悔悟过错,归顺国家,那就为时太晚了!”当时,王武俊与朱滔已经有了嫌隙,因而捋起袖子,奋然作色地说:“对于享有二百年国祚的天子,我都不能给他做臣属,我又怎么能给这个乡下穷小子做臣属呢!”王武俊于是与李抱真以及马燧相结纳,约定互为兄弟,但表面上仍然事奉朱滔,执礼甚是小心。 他与田悦各自派遣使者在河间拜见朱滔,祸贺朱加称皇帝尊号,而且邀请马的兵马与他共同在赵州攻打康日知。 汝、郑应援使刘德信将子弟军在汝州,闻难,引兵入援,与众战于见子陵,破之;以东渭桥有转输积粟,癸亥,进屯东渭桥。 汝、郑应援使刘德信带领由诸使子弟组成的军队驻扎在汝州,听说德宗蒙难,便领兵入援,与朱兵在见子陵接战,并打败了朱兵。 由于东渭桥有转运输送时积下来的粮食。 癸亥(十九日),刘德信便进兵屯驻东渭桥。 朱夜攻奉天东、西、南三面。 甲子,浑力战却之;左龙武大将军吕希倩战死。 乙丑,复攻城,将军高重捷与将李日月战于梁山之隅,破之;乘胜逐北,身先士卒,贼伏兵擒之。 其麾下十余人奋不顾死,追夺之;贼不能拒,乃斩其首,弃其身而去。 麾下收之入城,上亲抚而哭之尽哀,结蒲为首而葬之,赠司空。 朱见其首,亦哭之曰:“忠臣也!”束蒲为身而葬之。 李日月,之骁将也,战死于奉天城下;归其尸于长安,厚葬之。 其母竟不哭,骂曰:“奚奴!国家何负于汝而反?死已晚矣!”及败,贼党皆族诛,独日月之母不坐。 朱在夜间攻打奉天城的东、西、南三面,甲子(二十日),浑奋力而战,击退了朱,左龙武大将军吕希倩战死。 乙丑(二十一日),朱又来攻城,将军高重捷与朱的将领李日月在梁山的一个角落中交战,打败了李日月。 高重捷乘胜追击败兵,身先士卒,敌军用伏兵将他擒获。 高重捷部下有十余人奋不顾身,追赶并援救高重捷,敌军不能抵挡,便砍去高重捷的头颅,丢下他的躯体走了。 部下将高重捷的躯体收起,带进城来,德宗亲自抚摩着高重捷的躯体,极度悲哀地向他哭泣着,用香蒲结扎成头颅将他埋葬,还追封他为司空。 朱见到高重捷的头颅,也哭着说:“他是一位忠臣啊!”朱用香蒲结扎成躯体而埋葬了他。 李日月是朱的一员骁将,在奉天城下战死,朱将他的尸体送回长安,予以厚葬。 他的母亲始终没有哭,还骂着说:“奚人的奴才!国家哪儿辜负了你,你非要造反?你死得已经很晚了!”及至朱败亡,敌人的同党都遭到灭族的杀戮,只有李日月的母亲未受牵连。 己巳,加浑京畿、渭南·北、金商节度使。 己巳(二十五日),德宗加封浑为京畿、渭南北、金商节度使。 壬申,王武俊与马实至赵州城下。 壬申(二十八日),王武俊与马来到赵州城下。 初,朱镇凤翔,遣其将牛云光将幽州兵五百人戍陇州,以陇右营田判官韦皋领陇右留后。 及郝通奔凤翔,牛云光诈疾,欲俟皋至,伏兵执之以应,事泄,帅其众奔。 至阳,遇遣中使苏玉赍诏书加皋中丞,玉说云光曰:“韦皋,书生也。 君不如与我俱之陇州,皋幸而受命,乃吾人也;不受命,君以兵诛之,如取孤犯耳!”云光从之。 皋从城上问云光曰:“者不告而行,今而复来,何也?”云光曰:“者未知公心,今公有新命,故复来,原托腹心。”皋乃先纳苏玉,受其诏书;谓云光曰:“大使苟无异心,请悉纳甲兵,使城中无疑,众乃可入。”云光以皋书生,易之,乃悉以甲兵输之而入。 明日,皋宴玉、云光及其卒于郡舍,伏甲诛之。 筑坛,盟将士曰:“李楚琳贼虐本使,既不事上,安能恤下,宜相与讨之!”遣兄平、诣奉天,复遣使求援于吐蕃。 当初,朱出任凤翔节帅,派遣他的部将牛云光带领幽州兵五百人戍守陇州,任命陇右营田判官韦皋兼任陇右留后。 及至郝通逃奔凤翔,牛云光佯病,打算等韦皋到来,用伏兵擒获韦皋以响应朱,由于事情泄露了,他便率领部下逃奔朱。 牛云光来到阳,遇到朱派遣中使苏玉携带诏书前去加封韦皋为中丞,苏玉劝牛云光说:“韦皋是一个书生,你不如与我一起前往陇州,如果韦皋幸而接受任命,便是我们的人。 不接受任命,你派兵杀掉他,就象抓一只没有爹娘的猪崽子一样!”牛云光听从了苏玉的话。 韦皋从城上问牛云光说:“前些时候,你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如今再次回来,这是为什么呢?”牛云光说:“过去我不知道你的本心,现在你有了新的任命,所以我再次回来,愿意把诚心交托给你。”于是韦皋先接纳了苏玉,接受了他带来的诏书,然后对牛云光说:“大使如果没有别的心思,请将铠甲兵器悉数交出来,使城中人没有疑虑,你的人马才可以进城。”牛云光因韦皋是个书生,轻看了他,于是将全部铠甲兵器搬送给韦皋,然后进了城。 次日,韦皋在郡中的公舍里宴请苏玉、牛云光及其士兵,伏下甲兵,诛杀了牛云光。 韦皋筑起坛场,与将士立盟说:“李楚琳残害本部的节度使,既然不能事奉上司,怎能怜恤部下,应该一起讨伐他!”韦皋派遣哥哥韦平、韦前往奉天,又派遣使者向吐蕃求援。

唐纪四十五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四建中四年(癸亥、783)

唐纪四十五唐德宗建中四年(癸亥,公元783年) 十一月,乙亥,以陇州为奉义军,擢皋为节度使。 又使中使刘海广许皋凤翔节度使;皋斩之。 十一月,乙亥(初二),朝廷将陇州改名为奉义军,提升韦皋为节度使。 朱又指使中使刘海广许诺韦皋担任凤翔节度使,韦皋将来使斩杀了。 灵武留后杜希全、盐州刺史戴休颜、夏州刺史时常春会渭北节度使李建徽合兵万人入援,将至奉天,上召将相议道所从出。 关播、浑曰:“漠谷道险狭,恐为贼所邀。 不若自乾陵北过,附柏城而行,营于城东北鸡子堆,与城中掎角相应,且分贼势。”卢杞曰:“漠谷道近,若为贼所邀,则城中出兵应接可也。 傥出乾陵,恐惊陵寝。”曰:“自攻城,斩乾陵松柏,以夜继昼,其惊多矣。 今城中危急,诸道救兵未至,惟希全等来,所系非轻,若得营据要地,则可破也。”杞曰:“陛下行师,岂比逆贼!若令希全等过之,是自惊陵寝。”上乃命希全等自漠谷进。 丙子,希全等军至漠谷,果为贼所邀,乘高以大弩、巨石击之,死伤甚众;城中出兵应接,为贼所败。 是夕,四军溃,退保州。 阅其辎重于城下,从官相视失色。 休颜,夏州人也。 灵武留后杜希全、盐州刺史戴休颜、夏州刺史时常春,会同渭北节度使李建徽,合兵一万人,前来救援。 在将要到达奉天时,德宗召集大将和宰相商议援兵的行军路线。 关播、浑说:“漠谷的道路险要狭窄,恐怕会被敌军拦击。 不如从乾陵北面经过,贴着柏城行进,在城东北鸡子堆扎营,这样可与城中军队内外呼应,夹击敌军,而且还会分去敌军一部分兵势。”卢杞说:“漠谷的道路较近,倘若援军被敌军拦击,城中出兵接应援军就行了。 倘若从乾陵过来,恐怕要惊动陵墓寝庙。”浑说:“自从朱攻打奉天城以来,砍伐乾陵的松柏,夜以继日,这对陵墓寝庙的惊动,已经够多的了。 现在城中形势危急,各道救兵还未到来,只有杜希全等人来了,他们所关系到的情势并非无足轻重,如果能够占据重要地点扎营,朱便可以被攻破了。”卢杞说:“陛下调动军队岂能和叛逆的寇贼相比!如果让杜希全等人的军队从乾陵通过,那便是我军自行惊动陵墓寝庙了。”于是,德宗命令杜希全等人由漠谷进军。 丙子(初三),杜希全等人的军队来到漠谷,果然被敌军所拦击。 敌军用大弩和巨石居高临下地攻击援军,援军死伤很多,城中出兵接应援军,又被敌军打败。 当天傍晚,杜希全等人所率四支军队溃散了,只好退保州。 朱到城下来视察援军弃下的辎重,随从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为之大惊失色。 戴休颜是夏州人。 攻城益急,穿堑环之。 移帐于乾陵,下视城中,动静皆见之,时遣使环城招诱士民,笑其不识天命。 朱攻打奉天城愈发急迫,他凿通沟堑,将全城环绕起来。 朱将军帐迁移到乾陵,由此向下察看城中的动静虚实,全都能够看清。 朱还不时派人环绕着奉天城引诱城中的将士和百姓,嘲笑他们看不清天命所归。 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疾愈,闻上幸奉天,帅众将奔命。 张孝忠迫于朱滔、王武俊,倚晟为援,不欲晟行,数沮止之。 晟乃留其子凭,使娶孝忠女为妇,又解玉带赂孝忠亲信,使说之,孝忠乃听晟西归,遣大将杨荣国将锐兵六百与晟俱。 晟引兵出飞狐道,昼夜兼行,至代州。 丁丑,加晟神策行营节度使。 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的疾病痊愈了,听说德宗出行奉天,便率领众将领前去赴命。 张孝忠被朱滔、王武俊所逼迫,有赖于李晟的声援,不想让李晟离去,有好几次阻止他前往。 于是李晟将自己的儿子李凭留下来,让他娶张孝忠的女儿为媳妇,又解下玉带贿赂张孝忠的亲信,让他劝说张孝忠。 于是张孝忠听任李晟西进归朝,还派遣大将杨荣国带领精锐兵马六百人与李晟同去。 李晟领兵经过飞狐道,日夜兼程,来到代州。 丁丑(初四),德宗加任李晟为神策行营节度使。 王武俊、马攻赵州不克。 辛巳,归瀛州,武俊送之五里,犒赠甚厚;武俊亦归恒州。 王武俊、马攻打赵州,未能攻克。 辛巳(初八),马要回瀛州去,王武俊送行了五里地,犒赏和赠送的物品甚是丰厚。 王武俊也回到恒州。 上之出幸奉天也,陕虢观察使姚明扬以军事委都防御副使张劝,去诣行在。 劝募兵得数万人。 甲申,以劝为陕虢节度使。 德宗出行奉天时,陕虢观察使姚明扬将军中事务委托给都防御副使张劝,自己前往行在。 张劝招募兵员,得到数万人,甲申(十一日),德宗任命张劝为陕虢节度使。 朱攻围奉天经月,城中资粮俱尽。 上尝遣健步出城觇贼,其人恳以苦寒为辞,跪奏乞一襦裤。 上为之寻求不获,竟悯默而遣之。 时供御才有粝米二斛,每伺贼之休息,夜,缒人于城外,采芜菁根而进之。 上召公卿将吏谓曰:“朕以不德,自陷危亡,固其宜也。 公辈无罪,宜早降以救室家。”群臣皆顿首流涕,期尽死力,故将士虽困急而锐气不衰。 朱攻打、围困奉天已经有一个月了,城中的物资和粮食都已用光。 德宗曾经派遣善于行走的人出城察看敌情,该人说是天气寒冷,跪着恳求德宗,要一件短袄和套裤。 德宗为他寻找,未能找到,最后还是难过地默然打发他去了。 当时供给德宗的粮食,仅有粗米二斛,官吏每每窥伺敌军的休息时间,夜里将人系在绳索上放到城外,去采集蔓菁根,献给皇上。 德宗将公卿将官召集起来,对他们说:“朕因无德,自陷于危亡之中,固然是应该的。 诸位没有罪过,最好及早投降,以便救出自己的家人。”群臣都伏地叩头,痛器流涕,相互约定要竭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所以将士们虽然置身于困苦危急之中,但是他们的锐气却毫不衰减。 上之幸奉天也,粮料使崔纵劝李怀光令入援,怀光从之。 纵悉敛军资与怀光皆来。 怀光昼夜倍道,至河中,力疲,休兵三日。 河中尹李齐运倾力犒宴,军尚欲迁延。 崔纵先辇货财渡河,谓众曰:“至河西,悉以分赐。”众利之,西屯蒲城,有众五万。 齐运,恽之孙也。 德宗出行奉天时,粮料使崔纵劝说李怀光让他前往增援,李怀光听从了他的主张。 崔纵将军中物资悉数聚集起来,与李怀光一起前来。 李怀光日夜兼程,来到河中,人力疲乏,让士兵休息三天。 河中尹李齐运全力设宴犒劳,军队还想拖延不行。 崔纵先将物资钱财运过黄河,然后对大家说:“到了河西,便将他们全部分给大家。”众人贪图其利,西进蒲城屯驻,当时有五万人。 李齐运是李恽的孙子。 李晟行且收兵,亦自蒲津济,军于东渭桥;其始有卒四千,晟善于抚御,与士卒同甘苦,人乐从之,旬月间至万余人。 李晟一边行进,一边招集士兵,也从蒲津渡过黄河,在东渭桥驻扎下来。 在渡河之初,他只有士兵四千人,由于他善于抚恤与驾驭士兵,与士兵同甘共苦,人们都愿意跟随他,所以在一个月之间便发展到万余人。 神策兵马使尚可孤讨李希烈,将三千人在襄阳,自武关入援,军于七盘,败将仇敬,遂取蓝田。 可孤,宇文部之别种也。 神策兵马使尚可孤讨伐李希烈,在襄阳带领三千人,由武关前往增援,在七盘驻扎,打败了朱的将领仇敬,于是攻取蓝田。 尚可孤是宇文部的别支。 镇国军副使骆元光,其先安息人,骆奉先养以为子,将兵守潼关近十年,为众所服。 朱遣其将何望之袭华州,刺史董晋弃州走行在。 望之据其城,将聚兵以绝东道;元光引关下兵袭望之,走还长安。 元光遂军华州,召募士卒,数日,得万余人。 数遣兵攻元光,元光皆击却之,贼由是不能东出。 上即以元光为镇国军节度使,元光乃将兵二千西屯昭应。 镇国军副使骆元光,他的先人是安息人,骆奉先将他收为养子。 他带兵防守潼关将近十年,兵众都服从他的指挥。 朱派遣他的将领何望之袭击华州,华州刺史董晋放弃了州城,逃奔行在。 何望之占领华州城后,准备集中兵力,以便截断东行的道路。 骆元光带领潼关兵袭击何望之,何望之逃回长安。 于是骆元光驻军华州,召募士兵,不过几天,招得一万余人。 朱多次派兵进攻骆元光,都被骆元光击退,敌军自此不能东出。 德宗随即任命骆元光为镇国军节度使。 骆元光领兵两千人,向西屯驻昭应。 马燧遣其行军司马王权及其子汇将兵五千人入援,屯中渭桥。 马燧派遣他的行军司马王权及其儿子王汇带兵五千人前去增援奉天,在中渭桥屯驻。 于是党所据惟长安而已,援军游骑时至望春楼下。 李忠臣等屡出兵皆败,求援于,恐民间乘弊抄之,所遣兵皆昼伏夜行。 当时,朱一伙所占领的地盘,只有长安而已,援军的巡哨骑兵有时前进到望春楼的下面。 李忠臣等人屡次出兵,都被打败,便向朱求援。 朱唯恐民间乘己疲困,前来抄袭,他所派遣的兵马都是昼伏夜行。 内以长安为忧,乃急攻奉天,使僧法坚造云梯,高广各数丈,裹以革,下施巨轮,上容壮士五百人;城中望之惧。 上以问群臣,浑、侯仲庄对曰:“臣观云梯势甚重,重则易陷,臣请迎其所来凿地道,积薪蓄火以待之。”神武军使韩澄曰:“云梯小伎,不足上劳圣虑,臣请御之。”乃度梯之所,广城东北隅三十步,多储膏油松脂薪苇于其上。 丁亥,盛兵鼓噪攻南城,韩游曰:“此欲分吾力也。”乃引兵严备东北。 戊子,北风甚讯,推云梯,上施湿毡,悬水,载壮士攻城,翼以,置人其下,抱薪负土填堑而前,矢石火炬所不能伤。 贼并兵攻城东北隅,矢石如雨,城中死伤者不可胜数。 贼已有登城者,上与浑对泣,群臣惟仰首祝天。 上以无名告身自御史大夫、实食五百户以下千余通授,使募敢死士御之,仍赐御笔,使视其功之大小书名给之,告身不足则书其身,且曰:“今便与卿别。”俯伏流涕,上拊其背,欷不自胜。 时士卒冻馁,又乏甲胄,抚谕,激以忠义,皆鼓噪力战。 中流矢,进战不辍,初不言痛。 会云梯辗地道,一轮偏陷,不能前却,火从地中出,风势亦回,城上人投苇炬,散松脂,沃以膏油,欢呼震地。 须臾,云梯及梯上人皆为灰烬,臭闻数里,贼乃引退。 于是三门皆出兵,太子亲督战,贼徒大败,死者数千人。 将士伤者,太子亲为裹疮。 入夜,复来攻城,矢及御前三步而坠;上大惊。 朱心中为长安感到忧虑,便加紧进攻奉天。 他让僧人法坚制造云梯,长宽各有数丈,外面包裹着牛皮,下面安装着巨大的轮子,上面可以容纳勇士五百人,城中的人们望见,都感到忧恐畏惧。 德宗询问群臣的意见,浑、侯仲庄回答说:“我们看云梯势必甚为沉重,沉重就容易下陷。 我们请求迎着云梯的来路开凿地道,积蓄柴禾与火种,等待它的到来。”神武军使韩澄说:“靠云梯攻城这种小小伎俩,不足以烦劳圣上费心,请让我来对付云梯。”韩澄估量了云梯的指向,于是在城东北角拓宽了三十步,在上面储备了大量的膏油、松脂和柴禾、芦苇等。 丁亥(十四日),朱军大举出动,擂鼓呐喊,攻打奉天南城。 韩游说;“这是打算分散我军的力量。”于是,他领兵严密防备奉天城的东北面。 戊子(十五日),北风甚是猛烈,朱军推出云梯,上面包裹着浸湿的毡子,悬挂水袋,运载勇士攻城。 两侧用兵车遮护着,将士兵安置在兵车棚顶之下,让兵士抱柴背土,填平壕沟,向前冲锋。 乱箭、飞石、火炬不能伤害他们。 敌军合兵进攻城东北角,箭石如雨,城中死伤的人无法计算,敌军已经有人登上城了。 德宗与浑相对而泣,群臣只好仰首祷告上天。 德宗将一千余份自御史大夫、实封食邑五百户以下的空白委任官职文凭“告身”交给浑,让他募集敢死之士去抵御敌军,还将御笔赐给他,让他根据人们所立功劳的大小,在告身上填写上名字加以委任,如果告身不够用,便写在该人身上,战后再给告身。 而且说:“现在我就与你永别。”浑趴在地上,泪流满面,德宗抚摸着他的后背,抽咽不能自己。 当时,士兵又冻又饿,又缺乏铠甲头盔,浑对他们抚慰劝导,用忠义激发他们,士兵们都擂鼓呐喊,奋力而战。 浑中了乱箭,仍然向前奋战不止,初时也未讲疼痛。 恰好云梯辗压地道,一只轮子偏倒陷落,不能向前或后退,火从地道中冒出来,大风也往回吹,城上的人们投下芦苇火把,撒上松脂,浇上膏油,欢呼之声,震动大地。 不一会儿,云梯和梯上的人全部化为灰烬,散发的焦臭之气,数里以外都可以闻到,于是敌军退却。 此时奉天城东、南、北三门都发兵出击,太子亲自督战,敌军徒众大败,死亡的人有数千。 对于受伤的将士,太子亲自为他们包扎伤口。 到了夜晚,朱再来攻城,箭落到德宗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德宗大惊。 李怀光自蒲城引兵趣泾阳,并北山而西,先遣兵马使张韶微服间行诣行在,藏表于蜡丸。 韶至奉天,值贼方攻城,见韶,以为贱人,驱之使与民俱填堑;韶得间,逾堑抵城下呼曰:“我朔方军使者也。”城上人下绳引之,比登,身中数十矢,得表于衣中而进之。 上大喜,舁韶以徇城,四隅欢声如雷。 癸巳,怀光败兵于沣泉。 闻之惧,引兵遁归长安。 众以为怀光复三日不至,则城不守矣。 李怀光从蒲城领兵直趋泾阳,傍着北山向西而行。 事先,他派遣兵马使张韶穿着老百姓的衣服抄小道前往行在,将表章藏在蜡丸之中。 张韶来到奉天,正当敌军刚刚攻城,见到张韶,以为卑贱之人,便驱使他与老百姓一起填塞壕沟。 张韶看准间隙,越过壕沟,抵达城下呼喊道:“我是朔方军的使者。”城上的人放下绳索,把他拉到城上。 及至登到城上,张韶身上被射中几十支箭,得以将藏在衣服中的表章进呈德宗。 德宗大为高兴,让人抬着张韶在城中绕行宣示,四处欢声雷动。 癸巳(二十日),李怀光在澧泉将朱军打败。 朱闻此,害怕起来,于是领兵逃回长安。 大家认为,倘若李怀光再有三天不来,奉天城便要失陷了。 既退,从臣皆贺。 汴滑行营兵马使贾隐林进言:“陛下性太急,不能容物,若此性未改,虽朱败亡,忧未艾也!”上不以为忤,甚称之。 侍御史万俟著开金、商运路,重围既解,诸道贡赋继至,用度始振。 朱退去以后,随从诸臣都来向德宗道贺。 汴滑行营兵马使贾隐林进言说:“陛下性情太急躁,不能包容万物。 如果不将这脾气改一改,虽然朱败亡了,但忧患仍然不能止息!”德宗并不以为受到冒犯,对贾隐林甚为称许。 侍御史万俟著开通了金、商漕运通道,层层包围既已解除,各道贡赋相继而至,朝廷的费用开始有了保证。 朱至长安,但为城守之计,时遣人自城外来,周走呼曰:“奉天破矣!”欲以惑众。 既据府库之富,不爱金帛以悦将士,公卿家属在城者皆给月俸。 神策及六军从车驾及哥舒曜、李晟者,皆给其家粮;加以缮完器械,日费甚广。 及长安平,府库尚有余蓄,见者皆追怨有司之暴敛焉。 朱回到长安以后,只作守城的打算,时常派人从城外来,绕城奔走呼喊说:“奉天城攻破啦!”企图借此迷惑民众。 朱据有朝廷库存的财富以后,便不惜用金帛取悦将士,对留在城中的公卿家属一概每月支付薪俸。 对于神策军和随从德宗车驾六军以及哥舒曜、李晟等人,朱一概向他们的家属供给粮食。 加上修治完善各种器械,每日耗费甚巨。 但及至长安平定,朝廷库存仍有剩余的财产,看到的人都追溯怨恨有关部门的横征暴敛。 或谓曰:“陛下既受命,唐之陵庙不宜复存。”曰:“朕尝北面事唐,岂忍为此!”又曰:“百官多缺,请以兵胁士人补之。”曰:“强授之则人惧。 但欲仕者则与之,何必叩户拜官邪!”所用者惟范阳、神策团练兵;泾原卒骄,皆不为用,但守其所掠资货,不肯出战;又密谋杀,不果而止。 有人对朱说:“陛下既然秉受天命,唐朝的陵园寝庙不应该再存在下去。”朱说:“我曾经北面称臣,事奉唐朝,哪能忍心干这种事!”又有人说:“百官空缺很多,请派兵胁迫读书人来补充。”朱说:“勉强授给官职,人家就恐惧了。 想做官的人便给他官,哪有敲门封官拜职的呢!”朱所能指挥的只有范阳兵和神策团练兵。 泾原兵骄横跋扈,都不服从指挥,只是守护着他们劫掠来的钱财,不愿意出外打仗。 泾原兵还密谋诛杀朱,未能实现,只好作罢。 李怀光性粗疏,自山东来赴难,数与人言卢杞、赵赞、白志贞之奸佞,且曰:“天下之乱,皆此曹所为也!吾见上,当请诛之。”既解奉天之围,自矜其功,谓上必接以殊礼。 或说王、赵赞曰:“怀光缘道愤叹,以为宰相谋议乖方,度支赋敛烦重,京尹犒赐刻薄;致乘舆播迁者,三臣之罪也。 今怀光新立大功,上必披襟布诚,询得失,使其言入,岂不殆哉!”、赞以告卢杞,杞惧,从容言于上曰:“怀光勋业,社稷是赖,贼徒破胆,皆无守心,若使之乘胜取长安,则一举可以灭贼,此破竹之势也。 今听其入朝,必当赐宴,留连累日,使贼入京城,得从容成备,恐难图矣!”上以为然。 诏怀光直引军屯便桥,与李建徽、李晟及神策兵马使杨惠元刻期共取长安。 怀光自以数千里竭诚赴难,破朱,解重围,而咫尺不得见天子,意殊怏怏,曰:“吾今已为奸臣所排,事可知矣!”遂引兵去,至鲁店,留二日乃行。 李怀光生性粗疏,从山东前来奔赴国难,多次与人们谈到卢杞、赵赞、白志贞的邪恶谄媚,而且说:“天下的祸乱,都是这号人造成的!我见到圣上,自当奏请杀了他们。”李怀光解除了对奉天的围困以后,自己矜夸功劳,认为德宗一定会以特殊的礼节接待他。 有人劝说王、赵赞说:“李怀光沿途激愤感叹,认为宰相谋划议论乖谬无方,度支收敛赋税烦多,京兆尹犒劳赏赐苛刻不丰。 致使圣上流离迁徙的,是宰相、度支、京兆尹三人的罪过。 如今李怀光新近立下了巨大的功劳,圣上肯定会对他敞开胸襟,推诚相待,征询为政得失。 假使他的话传到圣上耳中,岂不是很危险吗!”王、赵赞将此话告诉了卢杞,卢杞害怕,便语气和缓地对德宗说:“李怀光的功勋业绩,为国家所依赖。 敌寇已吓破了胆,全然没有守城的心思。 如果让李怀光乘胜攻取长安,一下子便可以消灭敌军,这真是势如破竹啊。 现在听任他入城朝见,必定要赏赐设宴,拖延好几天,致使敌军开进京城,得以从容地作好防备,恐怕就难以图谋了。”德宗认为很对,便诏命李怀光直接带领军队屯驻便桥,与李建徽、李晟以及神策兵马使杨惠元按限定日期共同攻取长安。 李怀光认为自己由数千里外竭尽赤诚,奔赴国难,打败朱,解除重重围困,现在身在咫尺,却不能够见到皇上,心里甚为不满意。 他说:“我如今已经被奸臣所排挤,事情不问可知了!”于是李怀光带兵离去,来到鲁店,停留了两天,才又出发。 剑南西山兵马使张以所部兵作乱,入成都,西川节度使张延赏弃城奔汉州;鹿头戍将叱干遂等讨之,斩及其党,延赏复归成都。 剑南西山兵马使张率部下士兵发起叛变,进入成都,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抛下成都,逃奔汉州。 在鹿头屯戍的将领叱干遂等人讨伐叛兵,杀掉张及其同党,张延赏再次回到成都。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将兵讨李希烈,屯盱眙,闻朱作乱,归广陵,修堑垒,缮甲兵。 浙江东、西节度使韩闭关梁,禁马牛出境,筑石头城,穿井近百所,缮馆第数十,修坞壁,起建业,抵京岘,楼堞相属,以备车驾渡江,且自固也。 少游发兵三千大阅于江北;亦发舟师三千曜武于京江以应之。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领兵讨伐李希烈,在盱眙屯驻,听说朱发起叛乱,便回到广陵,修整壕沟与寨堡,缮治铠甲与兵器。 浙江东、西节度使韩封锁关口与桥梁,禁止牛马出境。 他还修筑石头城,开凿水井将近一百眼,整治馆舍数十处,修筑壁垒城堡,起自建业,抵达京岘山,楼房与城墙上凸形矮墙连成一片,既为皇上南渡长江作准备,也加固了自己的守备。 陈少游发兵三千人在长江北岸大规模地检阅军队,韩也派出水军三千人在京江炫耀武力,以与陈少游相呼应。 盐铁使包佶有钱帛八百万,将输京师。 陈少游以为贼据长安,未期收复,欲强取之。 佶不可,少游欲杀之;佶惧,匿妻子于案牍中,急济江。 少游悉收其钱帛;佶有守财卒三千,少游亦夺之。 佶才与数十人俱至上元,复为韩所夺。 盐铁使包佶拥有钱帛八百万,准备运往京城。 陈少游认为乱军占领着长安,收复无期,打算强行夺取这些钱帛。 包佶不肯交出钱帛,陈少游想杀他,包佶害怕,便将妻子儿女藏匿在公事文书中间,急忙渡过长江,陈少游将他的钱帛全部收缴。 包佶有守护钱财的士兵三千人,陈少游也将他们劫夺了一番。 包佶刚和数十人一起到上元县,又被韩所劫夺。 时南方藩镇各闭境自守,惟曹王皋数遣使间道贡献。 李希烈攻逼汴、郑,江、淮路绝,朝贡皆自宣、饶、荆、襄趣武关。 皋治邮驿,平道路,由是往来之使,通行无阻。 当时,南方的藩镇各自封锁边境,据守一方,只有曹王李皋几次派遣使者抄小路向朝廷进献贡物。 李希烈进攻逼迫汴州、郑州,江淮道路断绝,朝廷的贡物都从宣、饶、荆、襄各州取道武关。 李皋修治驿站,平整道路,此后,使者往来通行无阻。 上问陆贽以当今切务。 贽以日致乱,由上下之情不通,劝上接下从谏,乃上疏,其略曰:“臣谓当今急务,在于审察群情,若群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所甚恶者,陛下先去之。 欲恶与天下同而天下不归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 夫理乱之本,系于人心,况乎当变故动摇之时,在危疑向背之际,人之所归则植,人之所去则倾,陛下安可不审察群情,同其欲恶,使亿兆归趣,以靖邦家乎!此诚当今之所急也。”又曰:“顷者窃闻舆议,颇究群情,四方则患于中外意乖,百辟又患于君臣道隔。 郡国之志不达于朝廷,朝廷之诚不升于轩陛。 上泽阙于下布,下情壅于上闻,实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实,上下否隔于其际,真伪杂糅于其间,聚怨嚣嚣,腾谤籍籍,欲无疑阻,其可得乎!”又曰:“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则君臣同志,何有不从!远迩归心,孰与为乱!”又曰:“虑有愚而近道,事有要而似迂。” 德宗向陆贽询问当今最为急切的事务。 陆贽认为,往日导致变乱,是由于上下之情不相通。 劝说德宗接触下情,听从谏诤。 于是他进上章疏,大略是说:“臣认为当今最为急切的事务,在于详细察明众人的心志,若是众人甚为希图的,陛下先去施行它,众人甚为憎恶的,陛下先去除掉它。 陛下所希图和憎恶的与天下人相同,而天下人不肯归向的事情,从古到今,都是没有的。 一般说来,治与乱的根本,与人心密切相关,何况正当变故发生、人心动摇时,处于危贻疑虑、人心向背的关头!人心归向,那就会万事振兴;人心离异,那就会万事倾危。 陛下怎么能不审察众人的心志,与他们同好同恶,使民众向往归附,以安定国家呢!这一点就是当前所最为急切的啊。”陆贽又说:“不久前臣私下听取大家的议论,对大家的心志也颇做了些研究。 发现地方上担心的是朝内朝外的意图违背,百官又担心君臣沟通的途径阻隔。 地方上的意图不能上达朝廷,朝廷的诚意不能上达圣听。 上面的恩泽很少向下面流布,下面的实情被阻塞不能使上面闻知。 真实的事情不一定知道,知道的事情不一定真实,上下在此际阻隔不通,真假在此间混杂糅合,聚集的怨苦之声噪杂而起,腾起的毁谤之辞乱作一团,要想毫无猜疑阻隔,那是可能的吗?”他又说:“汇集起天下人的智慧以助于自己的聪明,顺从天下人的心志以施行政教律令,就会君臣同心,有谁会不听从命令!远近的人们都归心朝廷,有谁会去发动叛乱!”他又说:“有的计虑看似愚昧而接近道理,有的事情本来切要而看似迂阔。” 疏奏旬日,上无所施行,亦不诘问。 贽又上疏,其略曰:“臣闻立国之本,在乎得众,得众之要,在乎见情。 故仲尼以谓人情者圣王之田,言理道所生也。”又曰:“《易》,乾下坤上曰泰,坤下乾上曰否,损上益下曰益,损下益上曰损。 夫天在下而地处上,于位乖矣,而反谓之泰者,上下交故也。 君在上而臣处下,于义顺矣,而反谓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 上约己而裕于人,人心说而奉上矣,岂不谓之益乎!上蔑人而肆诸己,人必怨而叛上矣,岂不谓之损乎!”又曰:“舟即君道,水即人情。 舟顺水之道乃浮,违则没;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则危。 是以古先圣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欲从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从其欲。”又曰:“陛下愤习俗以妨理,任削平而在躬,以明威照临,以严法制断,流弊自久,浚恒太深。 远者惊疑而阻命逃死之祸作,近者畏慑而偷容避罪之态生。 君臣意乖,下下情隔,君务致理,而下防诛夷,臣将纳忠,又上虑欺诞,故睿诚不布于群物,物情不达于睿聪。 臣于往年曾任御史,获奉朝谒,仅欲半年,陛下严邃高居,未尝降旨临问,群臣局趋退,亦不列事奏陈。 轩陛之间,且未相谕,宇宙之广,何由自通!虽复例对使臣,别延宰辅,既殊师锡,且异公言。 未行者则戒以枢密勿论,已行者又谓之遂事不谏,渐生拘碍,动涉猜嫌,由是人各隐情,以言为讳。 至于变乱将起,亿兆同忧,独陛下恬然不知,方谓太平可致。 陛下以今日之所睹验往时之所闻,孰真孰虚,何得何失,则事之通塞备详之矣!人之情伪尽知之矣!” 章疏奏上十天,德宗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也不再询问什么。 陆贽再次进上章疏,大略是说:“臣听说立国的根本在于能够得人,得人的关键在于洞见人情。 所以仲尼认为人情是圣王之田,意思是说人情乃是治理之道产生的基础。”他又说:“在《易经》中,乾在下而坤在上叫作泰,坤在下而乾在上叫作否,损上而益下叫作益,损下而益上叫作损。 一般地说,天在下面而地处在上面,在位置上是乖谬的了,但反而把它叫做泰,是因为上下相交的原故。 君主在上面而臣属处在下面,在义理上是通顺的,但反而把它叫做否,是因为上下不能相交的原故。 君主约束自己而对人们宽宏大度,人们必定会喜欢,因而事奉君主了,这难道不应该把它叫做益吗!君主蔑视人们反而让自己恣肆无忌,人们必定要怨责,因而背叛君主,这难道不应该把它叫做损吗!”他又说:“船就是君之道,水就是人之情。 船顺乎水之道才能浮起,违背了水之道就会沉没。 君主掌握了人们的意愿才能地位巩固,不能把握人们的意愿就会处境危险。 所以古代的圣明君主居于众人之上时,一定要让自己的欲望顺从于天下之心,而不敢使天下之人顺从自己的欲望。”他又说:“陛下愤恨藩镇跋扈,习以成俗,妨害治道,便以削平强藩为己任,以明察一切的威严照临四方,以严密的法网控制裁断万事。 然而,弊端相沿已久,陛下深求恒久之心过重。 因此疏远的人,惊怖疑虑、抗阻命令、逃脱死亡的祸患兴起;亲近的人,畏葸慑伏、偷合苟容、躲避罪责的情态发生。 君臣之意乖违,上下之情阻隔,君主务求政治修明,但臣下却防备遭受诛杀;臣下将要交付忠心,君主却又顾虑会有欺妄。 所以皇上的诚意不能播散于万众,万众之情也不能传达到皇帝的耳中。 我在往年曾经担任御史,得以侍奉朝见,仅将近半年,而陛下威严莫测,高高在上,不曾降旨征求意见,群臣畏缩不安,快步避退,也不肯条列诸事奏陈。 在朝堂上,君臣之间尚且不能相互晓示,宇宙如此广袤,又如何能够自行通达!虽然陛下仍按惯例与待制的使臣谈话,还另外延请宰相议事,但是这既与众人参与之义不同,又与公开进言有别。 对尚未实行的事情,臣下以莫论机要为戒;对已实行的事情,臣下又说不必讽谏已成之事,渐渐地生出了顾忌,动不动就涉及猜疑。 由此,人们各自隐瞒真情,以讲话为忌讳,以至于在变乱将起时,万民同忧,只有陛下安然而无所察觉,还在说太平将会到来。 陛下如能以如今所见到的来验证以往所听说的,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假的,得在哪里,失在哪里,那么,事情的通达与阻塞便全都清楚了,人心的真伪便全都知道了。” 上乃遣中使谕之曰:“朕本性甚好推诚,亦能纳谏。 将谓君臣一体,全为堤防,缘推诚不疑,多被奸人卖弄。 今所致患害,朕思亦无他,其失反在推诚。 又,谏官论事,少能慎密,例自矜,归过于朕以自取名。 朕从即位以来,见奏对论事者甚多,大抵皆是雷同,道听途说,试加质问,遽即辞穷。 若有奇才异能,在朕岂惜拔擢。 朕见从前已来,事祗如此,所以近来不多取次对人,亦非倦于接纳。 卿宜深悉此意。”贽以人君临下,当以诚信为本。 谏者虽辞情鄙拙,亦当优容以开言路,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辩,则臣下何敢尽言,乃复上疏,其略曰:“天子之道,与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恶木而废发生,天子不以时有小人而废听纳。”又曰:“唯信与诚,有失无补。 一不诚则心莫之保,一不信则言莫之行。 陛下所谓失于诚信以致患害者,臣窃以斯言为过矣。”又曰:“驭之以智则人诈,示之以疑则人偷。 上行之则下从之,上施之则下报之。 若诚不尽于己而望尽于人,众必怠而不从矣。 不成于前而曰诚于后,众必怠而不从矣。 不诚于前而曰诚于后,众必疑而不信矣。 是知诚信之道,不可斯须而去身。 愿陛下慎守而行之有加,恐非所以为悔者也!”又曰:“臣闻仲虺赞扬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诵周宣,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补阙。 是则圣贤之意较然著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 盖为人之行已,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 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德日新,遂非则其恶弥积。”又曰:“谏官不密自矜,信非忠厚,其于圣德固亦无亏。 陛下若纳谏不违,则传之适足增美;陛下若违谏不纳,又安能禁之勿传!”又曰:“侈言无验不必用,质言当理不必违。 辞拙而效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 是皆考之以实,虑之以终,其用无他,唯善所在。”又曰:“陛下所谓‘比见奏对论事皆是雷同道听途说者。 ’臣窃以众多之议,足见人情,必有可行,亦有可畏,恐不宜一概轻侮而莫之省纳也。 陛下又谓‘试加质问,即便辞穷。 ’臣但以陛下虽穷其辞而未穷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又曰:“为下者莫不愿忠,为上者莫不求理。 然而下每苦上之不理,上每苦下之不忠。 若是者何?两情不通故也。 下之情莫不愿达于上,上之情莫不求知于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难达,上恒苦下之难知。 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 所谓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胜人,耻闻过,骋辩给,眩聪明,厉威严,恣强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谄谀,顾望,畏,此三者,臣下之弊也。 上好胜必甘于佞辞,上耻过必忌于直谏,如是则下之谄谀者顺指而忠实之语不闻矣。 上骋辩必剿说而折人以言,上眩明必臆度而虞人以诈,如是则下之顾望者自便而切磨之辞不尽矣。 上厉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不能引咎以受规,如是则下之畏者避辜而情理之说不申矣。 夫以区域之广大,生灵之众多,宫阙之重深,高卑之限隔,自黎献而上,获睹至尊之光景者,逾亿兆而无一焉;就获睹之中得接言议者,又千万不一;幸而得接者,犹有九弊居其间,则上下之情所通鲜矣。 上情不通于下则人惑,下情不通于上则君疑;疑则不纳其诚,惑则不从其令;诚而不见纳则应之以悖,令而不见从则加之以刑;下悖上刑,不败何待!是使乱多理少,从古以然。”又曰:“昔赵武呐呐而为晋贤臣,绛侯木讷而为汉元辅,然则口给者事或非信,辞屈者理或未穷。 人之难知,尧、舜所病,胡可以一洲一诘而谓尽其能哉!以此察天下之情,固多失实,以此轻天下之士,必有遗才。”又曰:“谏者多,表我之能好;谏者直,示我之能容;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谏者之漏泄,彰我之能从;是则人君与谏者交相益之道也。 谏者有爵赏之利,君亦有理安之利;谏者得献替之名,君亦得采纳之名。 然犹谏者有失中而君无不美,唯恐谠言之不切,天下之不闻,如此则纳谏之德光矣。”上颇采用其言。 于是,德宗派遣中使告诉陆贽说:“朕的本性很喜欢推心置腹,也能够接受谏诤。 朕认为君臣是一个整体,因而对臣下全然不加提防。 由于朕以真诚待人,不起疑心,多次被邪恶诈伪的人所欺惑。 如今所导致的祸害,在朕想来,也没有别的,这失误反在于以真心待人了。 再者,谏官议论事情,很少有人能够讲得谨慎周密,照例都是自行夸示炫耀,把过错推到朕身而使自己获取名声。 朕从即位以来,看过的上奏对答、议论诸事的很多,大致都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朕试着加以质疑问难,马上便无话对答了。 果真有特殊的才能,对朕来说,哪里会舍不得提拔他们?朕看到由过去到现在,事情只是这样,因此最近以来,朕较少依次咨询大家的意见,也并不是说朕已厌倦受采纳大家的意见,你应该深切了解这个意思。”陆势认为,君主统辖臣下,应当以诚心和信用为根本。 即使进谏的人言辞与态度庸俗拙劣,皇上也应当宽容,以便广开进言之路。 如果以威严震慑臣下,以辩论折服臣下,那么,臣下怎么敢于畅所欲言?陆贽再次上疏,大略是说:“天子的法则,与上天的法则相同。 上天不会因为地上有恶劣的树木便停止万物生长,皇上不应该因为时常碰到小人便废弃听取和采纳意见。”他又说:“只有诚心与信用,一旦失去便无法弥补。 一不诚心,人心便难以保持;一旦不守信用,所说的话便难以让人实行。 陛下所说失误在于以诚心和信用待人,因而导致了祸害的话,我私下里认为这话是讲得过份了。”他又说:“用智谋驾驭臣下,人们便会欺诈,将猜疑显示给臣下,人们便会得过且过。 上面实行什么,下面就会随从着实行什么;上面给予什么,下面就会回报什么。 如果自己不能做到完全诚心,反而指望别人做到完全诚心,大家必然会以懈怠的态度来应付,并不听从这一要求。 以前无诚心,而说以后会有诚心,大家必然会怀疑,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由此可知,诚心和信用的法则,是不能一时离开自身的。 希望陛下谨慎地恪守这一法则,并且较之以往更认真地实行这一法则。 后悔恐怕是不对的吧!”他又说:“我听说仲虺赞扬成汤时,不是称许他没有过错,而是称许他改正过错;尹吉甫歌诵周宣王时,不是赞美他没有缺失,而是赞美他能够弥补缺失。 可见,古圣贤的意思非常明白,他们只以能够改正过错为贤能,而不以没有过错为可贵。 这大概是因为人们各自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必然会有过错,由上智到下愚,都不能避免。 明智的人能够改正过错而移心向善,愚蠢的人耻于改正过错的而因循前非。 移心向善,人的德行便会日日更新;因循前非,人的坏处就会越积越多。”他又说:“谏官建言不够周密而又自行夸耀,实在是不够忠厚,但这对于圣上的道德本来也没有损害。 如果陛下能够采纳规谏而不拒绝,那么,事情传出去,正足以为陛下增加光彩;如果陛下拒绝规谏而不肯采纳,又怎么能够禁止事情不传出去?”他又说:“夸大的言辞,没有效验,不必采用;质实的话语,说在理上,不必拒绝。 言辞笨拙,但见效迅速,不一定是愚昧的;说话甜美,重于财利,不一定是聪明的。 这些结论都是经过对实际事物的考察和对最终结果的思索的,它们的用处也没有别的,只是为了善这个目的。”他又说:“陛下所说的‘近来所见上奏对答、议论诸事都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的话,臣私下认为,众多的议论,足以看出人心所向,必然会有可行的,也会有令人可畏的,恐怕不应该一律轻视侮慢而不肯深省并采纳它们。 陛下又说‘试着加以质疑问难,马上便无话对答’的话,我却以为,陛下虽然能够问得人家无话可说,却不能问得人家无理可说,能够使人口服,却不能使人心服。”他又说:“作臣下的人,没有不希望尽忠的;作君主的人,没有不寻求朝政修明的。 但是,臣下常常苦恼君主不能使朝政修明,君主常常苦恼臣下不能尽忠,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上下两情不沟通的原故。 下情没有不希望传达给君主的,上情没有不希图使臣下知晓的。 但是,臣下总是苦于难以将下情传达到上面,君主总是苦于下面难知上情,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有九种弊端不能消除的原故。 所谓九种弊端,君主占了六种,臣下占了三种:好胜于人,耻于闻过,驰骋辩才,炫耀聪明,厉行威严,刚愎自用,这六种,是君主的弊端;谄媚阿谀,瞻前顾后,畏葸怯懦,这三种,是臣下的弊端。 君主好胜于人,必然以巧言献媚之辞为甘美;君主耻于闻过,必然以直言劝谏为忌讳。 既然如此,下面的诌媚阿谀之徒便会顺承旨意,忠诚真实的话便难以听到了。 君主驰骋辩才,必然会在人未讲完就剿绝其说,以便用言语将人折服;君主炫耀聪明,必然主观臆测,以诈谋来猜度别人。 既然如此,下面的瞻前顾后之辈便自然会见机行事,于是磋琢磨朝政得失的言辞便难以说尽了。 君主厉行威严,必然不能贬抑自己的情志去待人接物;君主刚愎自用,必然不能让自己承担过失而接受人们的规劝。 既然如此,下面的畏葸怯懦之流便要逃避罪责,于是真情合理的言论便难以申说了。 一般说来,由于地域的广大,生灵的众多,宫廷的重迭幽深,地位高下的限制阻隔,自众贤人以上,得以一见皇上威仪的人,超过亿万人之中难有一个;就得以见到皇帝的人而言,得以与皇帝直接讲话谈论的人,又是千万人之中难有一个;而有幸得以与皇帝直接接触的人,还有九种弊端居于其间,上情与下情所能沟通的是太少了。 上情不能与下面沟通,臣下便会迷惑;下情不能与上面沟通,君主便会猜疑。 君主猜疑,便不能接受臣下的诚心;臣下迷惑,便不会服从君主的命令。 臣下的诚心不被接受,便会以悖逆的行为来对付君主;君主的命令未被服从,便会把刑罚施加给臣下。 臣下悖逆,君主用刑,除了失败,还能怎样!所以,变乱多而治世少,自古以来,便是这样。”他又说:“过去赵武说话迟钝,但却成了晋国的贤臣;绛侯灌婴质朴而说话迟钝,但却作了汉家的宰相。 如此说来,口有辩才的人行事,有时不一定可信,拙于言辞的人说理,有时未必就没道理。 难以知人,这是为帝尧、帝舜所担忧的,怎么可以用君臣间的一答一问,便说是穷尽了知人的本领了呢!用这种办法来考察天下的人情,肯定大多不能符合实际,用这种办法去轻慢天下之士,必定会有遗漏的人才。”他又说:“进谏的人为数很多,表明我能够与臣下和睦相处;进谏的人进言直切,显示我能够包容群言;进谏的人狂言诬罔,说明我能够宽恕别人;进谏的人泄露真情,彰示我能够从谏如流。 这便是君主与进谏人相互补益的途径。 进谏的人会有得到封爵赏赐的好处,君主也会有达到政治修明、国家安定的好处;进谏的人会博得诤言劝谏的名声,君主也会赢得采纳众议的名声。 即使这样,进谏之人仍然会有失于中肯的地方,而君主却是无不尽善尽美。 君主惟恐正直的言论还不够殷切,天下事还没有全部听到,能够如此,君主采纳规谏的德行便光大了。”德宗对陆贽的建言颇有采纳。 李怀光顿兵不进,数上表暴扬卢杞等罪恶;众论喧腾,亦咎杞等。 上不得已,十二月,壬戌,贬杞为新州司马,白志贞为恩州司马,赵赞为播州司马。 宦者翟文秀,上所信任也,怀光又言其罪,上亦为杀之。 李怀光屯兵途中,不肯前进,屡次上表揭露卢杞等人的罪恶,群臣议论喧腾,也归罪于卢杞等人。 德宗出于不得已,十二月,壬戌(十九日),贬贞杞为新州司马,白志贞为恩州司马,赵赞为播州司马。 宦官翟文秀是德宗所信任的人,李怀光又弹劾他的罪过,德宗也为此把他杀了。 乙丑,以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金部员外郎吴通微为职方郎中。 贽上奏,辞以“初到奉天,扈从将吏例加两阶,今翰林独迁官。 夫行罚先贵近而后卑远,则令不犯;行赏先卑远而后贵近,则功不遗。 望先录大劳,次遍群品,则臣亦不敢独辞。”上不许。 乙丑(二十二日),德宗任命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金部员外郎吴通微为职方郎中。 陆贽上奏推辞说:“刚到奉天,跟随皇上出走的将士们,照例应该加进两阶,而现在却只有翰林升官。 一般说来,实行惩罚应该先从地位显贵和亲近的人们开始,然后再对地位卑下和疏远人们的实行,这样,所下的命令便不会遭到冒犯;实行奖赏,应该先从地位卑下和疏远的人们开始,然后再对地位显贵的亲近的人们实行,这样,所记的功劳便不会漏略不全。 希望能够先铨录有大功劳的人,再遍及百官各品级,如此,则我也不敢独自推辞对我本人的封赏。”德宗没有许可。 上在奉天,使人说田悦、王武俊、李纳,赦其罪,厚赂以官爵;悦等皆密归款,而犹未敢绝朱滔,各称王如故。 滔使其虎牙将军王郅说悦曰:“日者八郎有急,滔与赵王不敢爱其死,竭力赴救,幸而解围。 今太尉三兄受命关中,滔欲与回纥共往助之,愿八郎治兵,与滔渡河共取大梁。”悦心不俗行而未忍绝滔,乃许之。 滔复遣其内史舍人李见悦,审其可否,悦犹豫不决,密召扈议之。 司武侍郎许士则曰:“朱滔昔事李怀仙为牙将,与兄及朱希彩共杀怀仙而立希彩。 希彩所以宠信其兄弟至矣,滔又与判官李子瑗谋杀希彩而立。 既为帅,滔乃劝入朝而自为留后,虽劝以忠义,实夺之权也。 平生与之同谋共功如李子瑗之徒,负而杀之者二十余人。 今又与东西相应,使滔得志,亦不为所容,况同盟乎!滔为人如此,大王何从得其肺腑而信之邪!彼引幽陵、回纥十万之兵屯于郊,大王出迎,则成擒矣。 彼囚大王,兼魏国之兵,南向渡河,与关中相应,天下其孰能当之!大王于时悔之无及。 为大王计,不若阳许偕行而阴为之备,厚加迎劳,至则托以他故,遣将分兵而随之。 如此,大王外不失报德之名而内无仓猝之忧矣。”扈等皆以为然。 王武俊闻李适魏,遣其司刑员外郎田秀驰见悦曰:“武俊以宰相处事失宜,恐祸及身,又八朗困于重围,故与滔合兵救之。 今天子方在隐忧,以德绥我,我曹何得不悔过而归之邪!舍九叶天子不事而事滔乎!且未称帝之时,滔与我曹比肩为王,固已轻我曹矣。 况使之南平汴、洛,与连衡,吾属皆为虏矣!八郎慎勿与之俱南,但闭城拒守;武俊请伺其隙,连昭义之兵,击而灭之,与八郎再清河朔,复为节度使,共事天子,不亦善乎!”悦意遂决,绐滔云:“从行,必如前约。” 德宗在奉天时,让人去劝说田悦、王武俊和李纳,答应赦免他们的罪行,许给他们高官显爵。 田悦等人都暗中向朝廷表示诚意,但仍然不敢与朱滔断绝交往,各自称王一如既往。 朱滔让他的虎牙将军王郅规劝田悦说:“先前八郎遭遇急难时,我与赵王不敢顾惜一死,竭力前往救助,幸而解除了围困。 如今太尉三哥在关中秉受天命,我打算与回纥人一同前往辅助他。 希望八郎整治兵马,与我渡过黄河,共同攻取大梁。”田悦本意不准备前往,但又不忍心拒绝朱滔,于是便许诺。 朱滔又派他的内史舍人李去见田悦,看他是否答应出兵。 田悦犹豫不决,秘密传召扈商议此事。 司武侍郎许士则说:“过去朱滔事奉李怀仙,担任牙将,与哥哥朱以及朱希彩共同杀了李怀仙,拥立朱希彩。 朱希彩因此而宠信朱氏兄弟到了极点。 朱滔又与判官李子瑗谋杀朱希彩拥立朱。 朱既然做了节帅,朱滔便劝朱入朝做官而让自己担任留后,虽然是以忠义劝勉朱,实际上是夺取他的权力。 平时与他共同策划、共同立功如李子瑗一流人,背弃并诛杀了的有二十余人。 如今朱滔又与朱瑗东西相互呼应,假使朱滔达到目的,朱也不会被他所容忍,何况同盟之人呢!朱滔为人就是这样,大王怎么能够相信他还会讲出肺腑之言呢!他带领幽州、回纥兵十万人屯扎在郊野之外,如果大王出来迎接,便会被他擒住。 他囚禁了大王,兼并了魏国的兵马,向南渡过黄河,与关中相互呼应,天下有谁人足以抵挡他呢!到那时候,大王后悔也来不及了。 为大王着想,不如佯装答应与朱滔同行,同时暗中做好防备,对朱滔的迎接与犒劳要丰厚,而待他一到,便用其他事由向他推托,只派出将领、分出兵马来跟随他。 这样,大王在外面不失报德的名声,在内里也不会有急剧而起灾祸的忧虑了。”扈等人都认为所言有理。 王武俊听说李到魏博,派遣他的司刑员外郎田秀驰马去见田悦说:“我以往因宰相处理事务失当,恐怕灾祸降及自身,加之八郎困在重围之中,所以与朱滔合兵援救你。 如今圣上正处于深藏在心里的忧愁之中,愿意用恩德来安抚我们,我辈怎能不悔过自新,归依朝廷呢!抛开历经九世的天子不去事奉,反而去事奉朱滔呢!而且,在朱尚未称帝时,朱滔与我辈并肩称王,那时朱滔就已经轻视我辈了。 何况让他南进平定汴州与洛州,与朱联合起来,我们这些人都会成为俘虏了!八郎请小心,别与他一同南下,只要关闭城门,坚持守卫就行了。 请让我看准他的漏洞,连结昭义的兵马,将他击灭。 我与八郎再扫清河朔,重新去当节度使,共同事奉天子,不是也很好吗!”于是田悦的意图决断下来,他欺骗朱滔说:“跟你前往,一定象以前约定的那样。” 丁卯,滔将范阳步骑五万人,私从者复万余人,回纥三千人,发河间而南,辎重首尾四十里。 丁卯(二十四日),朱滔带领范阳步兵、骑兵五万人,私自跟从他的又有一万余人,回纥兵三千人,从河间出发南进,辎重前后相联四十里。 李希烈攻李勉于汴州,驱民运土木,筑垒道,以攻城;忿其未就,并人填之,谓之湿薪。 勉城守累月,外救不至,将其众万余人奔宋州。 庚午,希烈陷大梁。 滑州刺史李澄以城降希烈,希烈以澄为尚书令兼永平节度使。 勉上表请罪,上谓其使者曰:“朕犹失守宗庙,勉宜自安。”待之如初。 李希烈在汴州攻打李勉,驱使百姓运送土木,修筑营垒通道,以便攻城。 他因工程不能告竣而恼怒,将人填入坑道,称作湿柴。 李勉在城中坚守几个月,外面没有救兵来,便带领他的人马一万余人逃奔宋州。 庚午(二十七日),李希烈攻陷大梁。 滑州刺史李澄举城投降李希烈,李希烈任命李澄为尚书令兼永平节度使。 李勉上表请求处罚,德宗对李勉的使者说:“朕连宗庙都失守了,你应该安心。”德宗对待李勉一如既往。 刘洽遣其将高翼将精兵五千保襄邑,希烈攻拔之,翼赴水死。 希烈乘胜攻宁陵,江、淮大震。 陈少游遣参谋温述送款于希烈曰:“濠、寿、舒、庐,已令驰备,韬戈卷甲,伏俟指麾。”又遣巡官赵诜结李纳于郓州。 刘洽派遣他的将领高翼带领精兵五千人保卫襄邑,李希烈攻克了襄邑,高翼投水而死。 李希烈乘胜进攻宁陵,长江、淮河一带大为震惊。 陈少游派遣参谋温述向李希烈表示诚意说:“濠、寿、舒、庐四州,我已使那里的军备松驰了,兵器铠甲都已收藏起来,等待着你来指挥。”陈少游又派遣巡官赵诜在郓州结纳李纳。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关播罢为刑部尚书。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关播被罢黜为刑部尚书。 以给事中孔巢父为淄青宣慰使,国子祭酒董晋为河北宣尉使。 德宗任命给事中孔巢父为淄青宣慰使,国子祭酒董晋为河北宣慰使。 陆贽言于上曰:“今盗遍天下,舆驾播迁,陛下宜痛自引过以感人心。 昔成汤以罪己勃兴,楚昭以善言复国。 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言谢天下,使书诏无所避忌,臣虽愚陋,可以仰副圣情,庶令反侧之徒革心向化。”上然之,故奉天所下书诏,虽骄将悍卒闻之,无不感激挥涕。 陆贽对德宗说:“如今盗寇遍及天下,车驾流亡在外,陛下应当痛心地自动承担过失以感动人心。 往昔成汤因加罪于自己而勃然兴起,楚昭王因讲了善言而复兴楚国。 如果陛下能够肯于纠正过失,以言语向天下谢罪,让诏书写得没有任何闪避忌讳,大概可以使反复无常之徒革心洗面,归向德化。 尽管我愚昧浅陋,但可以写得符合圣上的心意。”德宗同意了他的意见。 所以,德宗在奉天所颁布的诏书,便是骄横的将领、凶悍的士卒听了,也无不感动得挥泪而泣。 术者上言:“国家厄运,宜有变更以应时数。”群臣请更加尊号一二字。 上以问贽,贽上奏,以为不可,其略曰:“尊号之兴,本非古制。 行于安泰之日,已累谦冲,袭乎丧乱之时,尤伤事体。”又曰:“赢秦德衰,兼皇与帝,始总称之;流及后代,昏僻之君,乃有圣刘、天元之号。 是知人主轻重,不在名称。 损之有谦光稽古之善,崇之获矜能纳谄之讥。”又曰:“必也俯稽术数,须有变更,与其增美称而失人心,不若黜旧号以祗天戒。”上纳其言,但改年号而已。 术士上言说:“国家遭逢厄运,应该有所变更,以便应合时下的运数。”群臣请在德宗的尊号上再加一两个字。 德宗以此事询问陆贽。 陆贽上奏,认为并不可取。 他大略是说:“尊号的采用,本不是古来制度。 在国家太平无事时采用尊号,已有碍皇上的谦虚冲和的名声了,更何况在国家丧乱之时因袭上尊号的制度,尤其有伤体统。”他又说:“赢姓秦朝德行衰败,将‘皇’与‘帝’合二为一,开始总称皇帝。 此制沿及后世,在昏庸邪僻的君主中,便有汉哀帝‘圣刘’、陈宣帝‘天元’的称号。 由此可知,君主的伟大与渺小,并不在于有什么名称。 损抑尊号会有谦退求古的美名,崇尚尊号只能得到自夸才能、接受谄媚的讥讽。”他又说:“假如一定要俯就应合气数,需要有所变更,那么,与其因增加美好的称号,而失去人心,不如免除原有的尊号,来敬承上天的告戒。”德宗采纳了陆贽的建议,仅仅更改了年号罢了。 上又以中书所撰赦文示贽,贽上言,以为:“动人以言,所感已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怀!今兹德音,悔过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辞不得不尽,洗刷疵垢,宣畅郁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则何有不从者乎!应须改革事条,谨具别状同进。 舍此之外,尚有所虞。 窃以知过非难,改过为难;言善非难,行善为难。 假使赦文至精,止于知过言善,犹愿圣虑更思所难。”上然之。 德宗又把中书省所撰写的赦文给陆贽看,陆贽上言认为:“用言语来打动人心,对人的感动已经很浅了,所说的话又不够切实,谁肯惦记着它!如今要写的德音,陛下悔悟过错的意思不能写得不深切,陛下承担罪责的言辞不能写得不详尽,洗刷自己的缺点错误,宣泄大家的不满情绪,使人人各自得到他所想得到的,那还有什么不肯听从朝命的人呢!应该改变所写的条目,我已经恭谨地别写一状,在此一同进上。 除此之外,我还有所忧虑。 我私下认为,知道自己的过错并不难,改正过错才是难的;话讲得好并不难,事办得好才是难的。 假如赦文写得尽善尽美,那也只停留在知道自己的过错和话讲得好这方面,还希望圣上去思考那更难的方面。”德宗认为陆贽讲得很对。 兴元元年(甲子、784) 兴元元年(甲子,公元784年) 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改元,制曰:“致理兴化,必在推诚;忘己济人,不吝改过。 朕嗣服丕构,君临万邦,失守宗祧,越在草莽。 不念率德,诚莫追于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复于将来。 明征其义,以示天下。 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 德宗颁制说:“要想导致安定,兴起教化,就一定要对人推心置腹,忘掉自己的利益,救助别人的困难,不惜痛改前非。 朕继承帝位,统领天下,然而却使祖宗的庙堂失守,使自己沦落于草莽之间。 这是由于过去没有遵循德化行事。 现在诚然不能将以往的失误追回,但朕久久地思考着犯下的罪责,希望在将来有所改正。 现在朕无所掩饰地将这个意思讲出来,让天下之人都能看到。 小子惧德弗嗣,罔敢怠荒,然以长于深宫之中,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泽靡不究,情未上通,事既拥隔,人怀疑阻。 犹昧省己,遂用兴戎,征师四方,转饷千里,赋车籍马,远近骚然,行赍居送,众遮劳止,或一日屡交锋刃,或连年不解甲胄。 祀奠乏主,室家靡依,死生流离,怨气凝结,力役不息,田莱多荒。 暴令峻于诛求,疲空于杼轴,转死沟壑,离去乡闾,邑里丘墟,人烟断绝。 天谴于上而朕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驯致乱阶,变兴都邑,万品失序,九庙震惊,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痛心貌,罪实在予,永言愧悼,若坠泉谷。 自今中外所上书奏,不得更言‘圣神文武’之号。 “我恐怕自己的德行不能继承先人的业绩,不敢懈怠荒唐。 但是,由于生活在深宫之中,不熟悉治理国家政务,积久成习,容易沉溺,居于平安之地,忘记了可能发生的危险,不懂得收种庄稼的艰难,没有体恤征战屯戍的劳苦,恩泽不能普施于百姓,民情不能上达于朝廷,既然上下之间声气阻隔,人们自然便会心怀疑虑。 朕却仍然不知深自反省,终于导致了战争。 征调兵马,遍及四方,转运粮饷,连绵千里,征用车辆马匹,致使远近各处骚动不安。 离家当兵的人要携带衣食等物,留在家中的人要辗转相送,大家都受尽了劳苦。 有时在一天之内屡次短兵相接,有时连续几年不能解甲归田。 祭奠祖先时没有主人,家属无所依靠。 生死无定,流离失所,怨恨之气,疑聚盘结。 征发力役没有止息,耕田多已荒芜。 残暴的长官严厉索求,疲惫的百姓不再织布,人们辗转流亡,葬身沟壑,离开乡里,致使城邑乡村化为荒丘废墟,没有人烟。 上有上天的谴责,但朕不省悟;下不百姓的愤怨,但朕不知道。 从此而致乱,致使京城发生了变故,万事失去秩序,九庙为之震惊。 朕对上连累了列宗列祖,对下辜负了黎民百姓,心中痛切,脸上惭愧,这些罪责都在朕身上,为此久久地惭愧着,哀悼着,有如坠入深渊山谷。 从今以后,朝廷内外所进上的书表章奏,不允许再称‘圣神文武’的尊号。 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咸以勋旧,各守藩维,朕抚御乖方,致其疑惧;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灾,朕实不君,人则何罪!宜并所管将吏等一切待之如初。 “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人,原都是有功勋的老臣,各自守卫藩镇。 朕安抚驾驭无方,致使他们疑虑畏惧。 这全是因为上面无道而使下面遭受灾殃,实在是朕丧失了为君的体统,下面有什么罪过!现应将李希烈等人连同他们所管辖的将士官吏等一切人都象当初一样对待。 朱滔虽缘朱连坐,路远必不同谋,念其旧勋,务在弘贷,如能效顺,亦与惟新。 “朱滔虽然因为朱而受到牵连,但相隔遥远,势必不能同谋,念及朱滔原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务必宽大处理,如果能够向朝廷投诚,也给他改过自新。 朱反易天常,盗窃名器,暴犯陵寝,所不忍言,获罪祖宗,朕不敢赦。 其胁从将吏百姓等,但官军未到京城以前,去逆效顺并散归本道、本军者,并从赦例。 “朱改变天道常规,盗用名号与车服仪制,残暴地冒犯列宗列祖的陵园寝庙,令人不忍言状。 他得罪了列祖列宗,朕不敢赦免于他。 那些被裹胁进来的将士、官吏、百姓等人,只要在官军没有开到京城以前,脱离逆军,向朝廷投诚,并且解散队伍而回到本道本军去的,一概按照赦免之例处理。 诸军、诸道应赴奉天及进收京城将士,并赐名奉天定难功臣。 其所加垫陌钱、税间架、竹、木、茶、漆、榷铁之类,悉宜停罢。 “各军、各道一切奔赴奉天和进军收复京城的将士,一概赐名称作‘奉天定难功臣’。 那些加征的除陌钱、间架、竹、木、茶、漆等税以及专营铸铁等项,应该全部免除。” 赦下,四方人心大悦。 及上还长安明年,李抱真入朝为上言:“山东宣布赦书,士卒皆感泣,臣见人情如此,知贼不足平也!” 赦文颁下以后,各地人心大为欢悦。 及至德宗回到长安的第二年,李抱真入朝对德宗说:“在崤山以东宣布赦文时,士兵们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我看到人情这样,便知道平定敌军是不足为虑的了!” 命兵部员外郎李充为恒冀宣尉使。 德宗令兵部员外郎李充担任恒冀宣慰使。 朱更国号曰汉,自号汉元天皇,改元天皇。 朱更改国号称作汉,更改年号为天皇,自号汉元天皇。 王武俊、田悦、李纳见赦令,皆去王号,上表谢罪。 惟李希烈自恃兵强财富,遂谋称帝,遣人间仪于颜真卿,真卿曰:“老夫尝为礼官,所记惟诸侯朝天子礼耳!”希烈遂即皇帝位,国号大楚,改元武成。 置百官,以其党郑贲为侍中,孙广为中书令,李缓、李元平同平章事。 以汴州为大梁府,分其境内为四节度。 希烈遣其将辛景臻谓颜真卿曰:“不能屈节,当自焚!”积薪灌油于其庭。 真卿趋赴火,景臻遽止之。 王武俊、田悦、李纳见到赦令后,都免去了王的称号,上表认罪。 只有李希烈仗着自己兵力强盛,资财丰饶,策谋称帝。 李希烈派人向颜真卿询问有关礼仪,颜真卿说:“我曾经担任过掌管礼仪的官员,所记着的只有诸侯朝见天子的礼仪而已!”李希烈于是登上皇帝的宝位,国号称作大楚,更改年号为武成。 李希烈设置百官,任命他的同党郑贲为侍中,孙广为中书令,以李缓、李元平同平章事。 将汴州称为大梁府,将他境内地盘划分成四处,分别设置节度使。 李希烈派遣他的将领辛景臻对颜真卿说:“你不肯失气节,就该自己烧死!”在颜真卿居住的院中堆起柴禾,浇上油脂。 颜真卿快步走向火堆,辛景臻急忙止住了他。 希烈又遣其将杨峰赍赦赐陈少游及寿州刺史张建封。 建封执峰徇于军,腰斩于市,少游闻之骇惧。 建封具以少游与希烈交通之状闻,上悦,以建封为濠、寿、庐三州都团练使。 希烈乃以其将杜少诚为淮南节度使,使将步骑万余人先取寿州,后之江都,建封遣其将贺兰元均、邵怡守霍丘秋栅。 少诚竟不能过,遂南寇蕲、黄,欲断江路。 时上命包佶自督江、淮财赋,溯江诣行在;至蕲口,遇少诚入寇。 曹王皋遣蕲州刺史伊慎将兵七千拒之,战于永安戍,大破之,少诚脱身走,斩道万级,包佶乃得前。 后佶入朝,具奏陈少游夺财赋事;少游惧,厚敛所部以偿之。 李希烈以夏口上流要地,使其骁将董侍募死士七千袭鄂州,刺史李兼偃旗卧鼓闭门以待之。 侍撤屋材以焚门,兼帅士卒出战,大破之。 上以兼为鄂、岳、沔都团练使。 于是希烈东畏曹王皋,西畏李兼,不敢复有窥江、淮之志矣。 李希烈又派遣他的将领杨峰携带着他的赦文赐给陈少游和寿州刺史张建封。 张封建绑起杨峰,在军队中示众以后,在闹市将他腰斩了。 陈少游听说此事,甚为惊骇恐惧,张建封还将陈少游与李希烈交往的情形上报朝廷。 德宗大喜,任命张建封为濠、寿、庐三州都团练使。 李希烈任命他的部将杜少诚为淮南节度使,让他带领步兵、骑兵一万余人先取寿州,然后进军江都。 张建封派遣他的部将贺兰元均和邵怡守卫霍丘县秋栅。 杜少诚始终不能通过秋栅,便向南侵扰蕲、黄二州,准备截断长江的通道。 当时,德宗命令包佶亲自监督长江、淮水一带的财赋,上溯长江,前往行在。 包佶来到蕲口时,遇到杜少诚入境侵扰。 曹王李皋派遣蕲州刺史伊慎领兵七千人抵抗杜少诚军,在永安戍接战,大败敌军,杜少诚脱身逃走,官军斩首一万级,包佶因而得以前行。 后来,包佶到了朝廷,将陈少游夺取财赋的事情条陈上奏。 陈少游害怕,便在其统辖的地区加重赋税,作为补偿。 李希烈因夏口是长江上流的险要之地,便让他的骁将董侍招募敢死之士七千人袭击鄂州。 刺史李兼放倒旗帜,停止击鼓,关闭城门,等待董侍的到来。 董侍用从房屋上拆下来的木材焚烧城门。 李兼率领士兵出城交战,大破董侍。 德宗任命李兼为鄂、岳、沔都团练使。 由此,李希烈东边害怕曹王李皋,西边害怕李兼,不敢再有窥伺长江、淮河一带的企图了。 朱滔引兵入赵境,王武俊大具犒享;入魏境,田悦供承倍丰,使者迎候,相望于道。 丁丑,滔至永济,遣王郅见悦,约会馆陶,偕行渡河。 悦见郅曰:“悦固愿从五兄南行,昨日将出军,将士勒兵不听悦出,曰:‘国兵新破,战守逾年,资储竭矣。 今将士不免冻馁,何以全军远征!大王日自抚循,犹不能安;若舍城邑而去,朝出,暮必有变!’悦之志非敢有贰也,如将士何!已令孟备步骑五千,从五兄供刍牧之役。”因遣其司礼侍郎裴抗等往谢滔。 滔闻之,大怒曰:“田悦逆贼,在重围,命如丝发,使我叛君弃兄,发兵昼夜赴之,幸而得存。 许我贝州,我辞不取;尊我为天子,我辞不受。 今乃负恩,误我远来,饰辞不出!”即日,遣马攻宗城、经城,杨荣国攻冠氏,皆拔之;又纵回纥掠馆陶顿幄、器皿、车、牛以去。 悦闭城自守。 壬午,滔遣裴抗等还,分兵置吏守平恩、永济。 朱滔领兵进入王武俊的疆境,王武俊大力备办犒劳物品。 朱滔进入田悦的疆境,田悦献上的酒食更加丰盛,派去迎接问候的使者,在道路上一个接着一个。 丁丑(初五),朱滔来到永济县,派遣王郅去见田悦,约定在馆陶会面,然后一起出发,南渡黄河。 田悦接见王郅说:“我固然愿意跟随五哥向南进军,但昨天将要出兵时,将士们按兵不动,不让我出行,他们说:‘魏国军队新近被马燧等人打败,且攻战拒守已经一年有余,物资储备已经用光。 现在将士们连饥寒都不能避免,怎么能够让全军再去远征!大王每天亲自抚慰大家,尚且不能安定,如果大王早晨离开魏州出行,晚上一定会生出变故!’我的本意是不敢怀有二心的,但拿部下将士真是没有办法。 我已经让孟准备了步兵、骑兵共五千人,跟随五哥前去,做些放马喂马的杂话。”田悦因而派遣他的司礼侍郎裴抗等人前去向朱滔谢罪。 朱滔听了这些,非常恼火地说:“田悦叛贼!以往你身陷重围,性命垂危,千钧一发。 你使我背叛国君,抛弃兄弟,派出兵马不分昼夜地前去救援,才侥幸存活下来。 你许给我贝州,我推辞不肯占有,你尊奉我为皇帝,我又推辞不肯接受。 现在你却负恩背德,骗我远来,而你又尽说漂亮话,不肯出兵!”当天,朱滔派遣马攻打宗城和经城,派遣杨荣国攻打冠氏,并将这些地主全都攻克了。 朱滔又放纵回纥军劫掠馆陶,将帐幕、器皿、车辆及牛等席卷而去。 田悦关闭城门,自行防守。 壬午(初十),朱滔打发裴抗等人回去,分出兵力,设置官吏,把守平恩与永济。 丙戌,以吏部侍郎卢翰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翰,义僖之七世孙也。 丙戌(十四日),德宗任命吏部侍郎卢翰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卢翰是卢义僖的七世玄孙。 朱滔引兵北围贝州,引水环之,刺史刑曹俊婴城拒守;纵范阳及回纥兵大掠诸县,又拔武城,通德、棣二州,使给军食;遣马实将步骑五千屯冠氏以逼魏州。 朱滔领兵向北包围贝州,引来河水,将贝州城环绕起来,该州刺史邢曹俊环城守御。 朱滔放纵范阳兵与回纥兵大肆掠夺各县,又攻占了武城,连通了德、棣二州,让二州供给军粮。 朱滔还派遣马带领步兵、骑兵五千人屯驻冠氏县,以便进逼魏州。 以给事中杜黄裳为江淮宣慰副使。 德宗任命给事中杜黄裳为江淮宣慰副使。 上于行宫庑下贮诸道贡献之物,榜曰琼林大盈库。 陆贽以为战守之功,赏赉未行而遽私别库,则士卒怨望,无复斗志,上疏谏,其略曰:“天子与天同德,以四海为家,何必桡废公方,崇聚私货!降至尊而代有司之守,辱万乘以效匹夫之藏,亏法失人,诱奸聚匿,以斯制事,岂不过哉!”又曰:“顷者六师初降,百物无储,外捍凶徒,内防危堞,昼夜不息,殆将五旬,冻馁交侵,死伤相枕,毕命同力,竟夷大艰。 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绝甘以同卒伍,辍食以啖功劳。 无猛制而人不携,怀所感也;无厚赏而人不怨,悉所无也。 今者攻围已解,衣食已丰,而谣方兴,军情稍阻,岂不以勇夫恒性,嗜利矜功,其患难既与之同忧而好乐不与之同利,苟异恬默,能无怨咨!”又曰:“陛下诚能近想重围之殷忧,追戒平居之专欲,凡在二库货贿,尽令出赐有功,每获珍华,先给军赏,如此,则乱必靖,贼必平,徐驾六龙,旋复都邑,天子之贵,岂当忧贫!是乃散其小储而成其大储,损其小宝而固其大宝也。”上即命去其榜。 德宗在行宫的廊庑下储存各道献纳的贡物,扁额题作琼林大盈库。 陆贽认为,对于将士的攻战守备的功劳,还没有颁行赏赐,反而急忙私建别库,这会使士兵怨责,消减斗志,奏上章疏劝谏,他大略是说:“天子与上天赋有同样的德行,当以四海为家,为什么一定要破坏公家的法度,集聚私人的财货!把至尊无上的皇帝降低到代替有关部门看守财产,将万乘之主辱没到效法寻常之人私藏物品,有亏法度,更失人心,诱发奸邪,积聚邪恶,用这种作为去裁断万事,难道不是太不可取了吗!”他又说:“不久前,随从皇上出行的军队最初来到奉天时,各种物品都没有储备,外御凶恶之徒,内防垂危的城堞,日夜全无休息,大约有五十天,将士们饥寒交迫,死伤的人们相枕而卧。 全靠大家尽力效命,共同努力,终于克服了巨大的艰难。 这实在是因为陛下自身没有丰渥的享受,不去满足自己的私欲。 陛下戒绝甘美的食品,与士兵同甘苦;中止进餐,用省下的食品送给立下功劳的将士吃。 不用严厉的制度,但人们并无背离,这是因为他们想到陛下的感人之处;没有丰厚的奖赏,但人们并不埋怨,这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当时完全没有的东西。 现在敌军的攻打和围困已经解除,将士的衣服饮食已经丰足,然而怨言却正在产生,军中逐淅产生了疑惑的情绪。 这难道不是因为一介勇夫通常好利夸功,在患难时既已与他们同受忧患,在情况好转、安乐可望以后却不与他们同享利益吗?假如陛下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恬淡静默,他们怎么会毫无怨言咨嗟呢!”他又说:“假如陛下能够想想近日身在重围之中所经受的深切忧虑,戒去平时专门满足己欲私望的缺点,将储存在琼林、大盈二库的珍宝财物,全都拿出来赏赐有功之臣,每当得到珍奇华美的东西,便先支付军中的奖赏,如果能够做到这些,变乱就一定能够平定,敌寇就一定能够削平。 到那时候徐徐驾起乘舆,凯旋班师,返回京城,就凭着天子的高贵,难道还要担心贫穷吗!所以,我提出的建议,乃是要散去陛下小的储存,却造成陛下大的储存,减损陛下小的宝物,却巩固陛下大的宝物啊。”德宗当即命令除去扁额。 萧复尝言于上曰:“宦官自艰难以来,多为监军,恃恩纵横。 此属但应掌宫掖之事,不宜委以兵权国政。”上不悦。 又尝言:“陛下践阝之初,圣德光被,自杨炎、卢杞黩乱朝政,以致今日。 陛下诚能变更睿志,臣敢不竭力。 傥使臣依阿苟免,臣实不能!”又尝与卢杞同奏事,杞顺上旨,复正色曰:“卢杞言不正!”上愕然,退,谓左右曰:“萧复轻朕!”戊子,命复充山南东·西、荆湖、淮南、江西、鄂岳、浙江东·西、福建、岭南等道宣尉、安抚使,实疏之也。 既而刘从一及朝士往往奏留复,上谓陆贽曰:“朕思迁幸以来,江、淮远方,或传闻过实,欲遣重臣宣慰,谋于宰相及朝士,佥谓宜然。 今乃反覆如是,朕为之怅恨累日。 意复悔行,使之论奏邪?卿知萧复何如人?其不欲行,意趣安在?”贽上奏,以为:“复痛自修励,慕为清贞,用虽不周,行则可保。 至于轻诈如此,复必不为。 借使复欲逗留,从一安肯附会!今所言矛盾,愿陛下明加辩诘。 若萧复有所请求,则从一何容为隐!若从一自有回互,则萧复不当受疑。 陛下何惮而不辩明,乃直为此怅恨也!夫明则罔惑,辩则罔冤;惑莫甚于逆诈而不与明,冤莫痛于见疑而不与辩。 是使情伪相糅,忠邪靡分。 兹实居上御下之要枢,惟陛下留意。”上亦竟不复辩也。 萧复曾经对德宗说:“自从国步艰难以来,宦官往往担任监军,仗恃着陛下的恩宠任意而为。 这种人只应该掌管皇宫的事情,不适于把兵权和国政委托给他们。”德宗不高兴。 萧复还曾说:“陛下即位之初,圣德光辉照耀。 自从杨炎、卢杞侮乱朝廷大政,因而导致今天的结局。 如果陛下能够改变过去的作法,我怎敢不尽力效劳。 倘若让臣阿谀依附,苟且求生,我实在难以做到!”萧复又曾经与卢杞一起奏议朝事,卢杞顺承皇上的旨意,萧复面色严正地说:“卢杞讲话不正直!”德宗感到吃惊,退朝后对亲近的人说:“萧复对朕太轻视了!”戊子(十六日),德宗命令萧复担当山南东西、荆湖、淮南、江西、鄂岳、浙江东西、福建、岭南等道宣慰、安抚使,实际上是疏远萧复。 接着,刘从一以及朝中大臣不断奏请将萧复留在朝中,德宗对陆贽说:“朕想起出行以来,长江、淮河地区远在一方,有时会有消息传闻失实,所以打算派遣朝中居于重要职位的大臣前去安抚,朕与宰相和朝中大臣商量此事,都说应当这么做。 现在却这样翻来复去,朕为此恼恨了好几天。 想来是萧复不愿出行,因而让刘从一以及朝中大臣来议论上奏的吧?你知道萧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不愿意出行,用意何在?”陆贽上奏认为:“萧复痛下决心,修省自勉,向往做清正廉洁之士,办事虽然有不够周详的地方,但他的品行还是可以保证的。 至于象这样任意行诈,萧复一定不肯做。 假如萧复打算在朝中逗留,刘从一怎么肯随声附合呢!现在陛下所言,相互矛盾,希望陛下能够分明地加以辨别查问。 如果萧复有什么请求,刘从一怎么会允许他为自己隐瞒?如果刘从一自己有意回护他,那么,萧复自当不受怀疑。 陛下有什么忌惮,而不肯将此事辨别明白,以至于只能如此恼恨呢!一般说来,将事情分析明白了,便没有疑惑;把事情辨别清楚了,便没有冤屈。 没有比事先猜疑别人存心欺诈却不予以分析明白更为严重的疑惑,没有比遭受猜疑却不予以辨别清楚更为痛切的冤屈。 这会使真伪掺杂,忠邪不分。 我所说的这些话,实际上便是身居高位、驾驭下属的关键,仅请陛下多加注意。”德宗最后还是没有再辨别此事。 辛卯,以王武俊为恒、冀、深、赵节度使。 壬辰,加李抱真、张孝忠并同平章事。 丙申,加田悦检校左仆射。 以山南东道行军司马樊泽为本道节度使,前深、赵观察使康日知为同州刺史、奉诚军节度使,曹州剌史李纳为郓州刺史、平卢节度使。 辛卯(十九日),德宗任命王武俊为恒、冀、深、赵四州节度使。 壬辰(二十日),加封李抱真、张孝忠并同平章事。 丙申(二十四日),加封田悦检校左仆射,任命山南东道行军司马樊泽为该道节度使,前深、赵二州观察使康日知为同州刺史、奉诚军节度使,曹州刺史李纳为郓州刺史、平卢节度使。 戊戌,加刘洽汴、滑、宋、亳都统副使,知都统事,李勉悉以其众授之。 戊戌(二十六日),德宗加封刘洽为汴、滑、宋、亳诸州都统副使,并主持都统事宜。 李勉将他统辖的部众全部交给了刘洽。 辛丑,六军各置统军,秩从三品,以宠勋臣。 辛丑(二十九日),六军各自设置统军,统军的品秩为从三品,以显示对立下功勋的大臣的荣宠。 吐蕃尚结赞请出兵助唐收京城。 庚子,遣秘书监崔汉衡使吐蕃,发其兵。 吐蕃尚结赞请求出兵援助唐朝收复京城。 庚子(二十八日),德宗派遣秘书监崔汉衡出使吐蕃,让吐蕃发兵。

唐纪四十六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五兴元元年(甲子、784)

唐纪四十六 唐德宗兴元元年(甲子公元784年) 二月,戊申,诏赠段秀实太尉,谥曰忠烈,厚恤其家。 时贾隐林已卒,赠左仆射,赏其能直言也。 二月,戊申(初七),德宗颁诏追赠段秀实为太尉,谥号称为忠烈,以优厚的待遇抚恤段秀实的家人。 当时,贾隐林已经去世,德宗追赠他为左仆射,表彰他能够直言。 李希烈将兵五万围宁陵,引水灌之;濮州刺史刘昌以三千人守之。 李希烈领兵五万人围攻宁陵,引来河水灌城,濮州刺史刘昌率三千人守卫宁陵。 滑州刺史李澄密遣使请降,上许以澄为汴滑节度使。 澄犹外事希烈;希烈疑之,遣养子六百人戍白马,召澄共攻宁陵。 澄至石柱,使其众阳惊,烧营而遁。 又讽养子令剽掠,澄悉收斩之,以白希烈,希烈无以罪也。 滑州刺史李澄秘密派来使者请求归降,德宗答应任命李澄为汴、滑节度使。 李澄表面上仍然事奉李希烈,李希烈却怀疑他,派遣养子六百人戍守白马,传召李澄前来共同攻打宁陵。 李澄来到石柱,指使他的部众佯作受惊,烧掉营房,便逃跑了。 李澄又暗示李烈的养子,让他们抢劫掳掠,而李澄又将他们全部收捕斩杀,并将此事告诉李希烈,但李希烈无法加罪于他。 刘昌守宁陵,凡四十五日不释甲。 韩遣其将王栖曜将兵助刘洽拒希烈,栖曜以强弩数千游汴水,夜,入宁陵城。 明日,从城上射希烈,及其坐幄,希烈惊曰:“宣、润弩手至矣!”遂解围去。 刘昌守卫宁陵,计有四十五天不曾脱下铠甲。 韩派遣他的将领王栖曜领兵援助刘洽抵御李希烈,王栖曜使强健的弩手数千人游过汴水,在夜间进入宁陵城。 第二天,弩手从城上用箭射击李希烈,射到他所坐镇的帐幕里边。 李希烈吃惊地说:“宣、润的弩手到了!”于是解除了宁陵的围困,自行离去。 朱自奉天败归,李晟谋取长安。 刘德信与晟俱屯东渭桥,不受晟节制;晟因德信至营中,数以沪涧之败及所过剽掠之罪,斩之;因以数骑驰入德信军,劳其众,无敢动者,遂并将之,军势益振。 朱从奉天大败而归,李晟谋划攻取长安。 刘德信与李晟一道屯驻在东渭桥,但他不接受李晟的管束。 李晟借刘备信来到营中之机,列举他在涧战败和沿途抢劫掳掠的罪行,将他斩杀。 李晟因而以数名骑兵奔入刘德信军中,慰劳他的部众,没有人敢有所举动。 于是李晟一并统领了此军,军队的声势益发振作。 李怀光既胁朝廷逐卢杞等,内不自安,遂有异志。 又恶李晟独当一面,恐其成功,奏请与晟合军;诏许之。 晟与怀光会于咸阳西陈涛斜,筑垒未毕,众大至。 晟谓怀光曰:“贼若固守宫苑,或旷日持久,未易攻取;今去其巢穴,敢出求战,此天以贼赐明公,不可失也!”怀光曰:“军适至,马未秣,士未饭,岂可遽战邪!”晟不得已乃就壁。 晟每与怀光同出军,怀光军士多掠人牛马,晟军秋毫不犯。 怀光军士恶其异己,分所获与之,晟军终不敢受。 李怀光胁迫朝廷贬逐了卢杞等人以后,内心不能自安,于是有了反叛朝廷的意图。 李怀光又嫌恶李晟独当一面,惟恐他有所建树,便上奏请求与李晟合兵,德宗颁诏答应了他的请求。 李晟与李怀光在咸阳西面的陈涛斜会师,营垒还没有修筑完毕,朱军队大批开到。 李晟对李怀光说:“假如敌军顽固把守宫城和苑城,也许会空废时日,延宕许久,不容易攻打下来。 现在敌军离开了他们的巢穴,竟敢出城挑战,这是上天把敌军赐给明公,决不能放走他们!”李怀光说:“我军刚刚赶到,战马还没有喂料,士兵还没有吃饭,哪能匆匆接战呢!”李晟没有办法,只好自回营垒。 每次李晟与李怀光一同派出军队,李怀光的将士常常掠夺百姓的牛马,李晟军却秋毫无犯。 李怀光的将士嫌恶李晟军与自己两样,将所得物品分给他们,但李晟军始终不敢接受。 怀光屯咸阳累月,逗留不进;上屡遣中使趣之,辞以士卒疲弊,且当休息观衅。 诸将数劝之攻长安,怀光不从,密与朱通谋。 李晟屡奏,恐其有变,为所并,请移军东渭桥;犹冀怀光革心,收其力用,寝晟奏不下。 李怀光在咸阳屯驻了好几个月,不肯前进。 德宗屡次派遣中使催使他,他便以士兵疲困不堪,而且应当保养兵力,观察敌军的破绽为理由而推辞。 诸将领好几次劝说李怀光攻打长安,李怀光不肯听从,还暗中与朱勾结合谋。 李晟屡屡上奏,惟恐发生变故,被李怀光吞并,请求将军队转移到东渭桥,但德宗仍然希望李怀光洗心革面,争取使他尽力效命,便压了李晟的奏章,不肯批示。 怀光欲缓战期,且激怒诸军,奏言:“诸军粮赐薄,神策独厚。 厚薄不均,难以进战。”上以财用方窘,若粮赐皆比神策,则无以给之,不然,又逆怀光意,恐诸军决望;乃遣陆贽诣怀光营宣慰,因召李晟参议其事。 怀光意欲晟自乞减损,使失士心,沮败其功,乃曰:“将士战斗同而粮赐异,何以使之协力!”贽未有言,数顾晟。 晟曰:“公为元帅,得专号令;晟将一军,受指纵而已。 至于增减衣食,公当裁之。”怀光默然,又不欲自减之,遂止。 李怀光准备延缓接战的日期,并且激怒各军,便上奏说:“各军粮食供给微少,只有神策军供给丰厚,多少不均,难以进军开战。”德宗因财物用度还正窘困,如果都按照神策军的标准供给粮食,便拿不出粮食来供给各军。 但不这样又惟恐逆了李怀光的意思,引起各军抱怨,于是派遣陆贽到李怀光营中安抚将士,顺便传召李晟参予商议粮饷供给之事。 李怀光本意打算让李晟自己请求削减供给,使他失去军心,败坏他的功绩,便说:“将士一个样地与敌军战斗,而粮食供给却彼此不同,怎么能让将士齐心合力呢!”陆贽没有发言,几次回头去看李晟。 李晟说:“你是主帅,得以专擅号令。 我不过带领着一支军队,接受你的指挥罢了。 说到增加或减少军中衣食供给,自当由你裁断。”李怀光一言不发,又不愿由自己削减李晟军的粮食供给,此事便搁置了。 时上遣崔汉衡诣吐蕃发兵,吐蕃相尚结赞言:“蕃法发兵,以主兵大臣为信;今制书无怀光署名,故不敢进。”上命陆贽谕怀光,怀光固执以为不可,曰:“若克京城,吐蕃必纵兵焚掠,谁能遏之!此一害也。 前有敕旨,募士卒克城者人赏百缗,彼发兵五万,若援敕求赏,五百万缗何从可得!此二害也。 虏骑虽来,必不先进,勒兵自固,观我兵势,胜则从而分功,败则从而图变,谲诈多端,不可亲信,此三害也。”竟不肯署敕;尚结赞亦不进军。 当时,德宗派遣崔汉衡到吐蕃去让他们发兵,吐蕃国相尚结赞说:“按照吐蕃礼法发兵,以主掌兵权的大臣的署名为凭信,现在制书上没有李怀光的署名,所以不敢进军。”德宗令陆贽晓示李怀光,李怀光坚持认为不可让吐蕃发兵,他说:“如果攻克京城,吐蕃必然要放纵士兵焚烧掳掠,有谁能够制止他们!这是第一个害处。 不久前颁布的敕旨规定,凡是召募士兵攻破城池者。 每人奖赏钱一百缗,吐蕃发兵五万人,如果援引敕旨,要求奖赏,五百万缗钱要到哪儿才能弄到!这是第二个害处。 吐蕃骑兵虽然到来,必定不肯率先进军,而是按兵不动,保存实力,观望我方军队的形势,胜利了,便跟着瓜分功劳,失败了,便借机图谋变乱,诡诈多端,不可亲近信任。 这是第三个害处。”李怀光始终不肯往敕旨上署名,尚结赞也没有让军队进发。 陆贽自咸阳还,上言:“贼稽诛,保聚宫苑,势穷援绝,引日偷生。 怀光总仗顺之师,乘制胜之气,鼓行芟翦,易若摧枯,而乃寇奔不追,师老不用,诸帅每欲进取,怀光辄沮其谋。 据兹事情,殊不可解。 陛下意在全护,委曲听从,观其所为,亦未知感。 若不别务规略,渐思制持,惟以姑息求安,终恐变故难测。 此诚事机危迫之秋也,固不可以寻常容易处之。 今李晟奏请移军,适遇臣衔命宣慰,怀光偶论此事,臣遂泛问所宜。 怀光乃云:‘李晟既欲别行,某亦都不要藉。 ’臣犹虑有翻覆,因美其军盛强。 怀光大自矜夸,转有轻晟之意。 臣又从容问云:‘回日,或圣旨顾问事之可否,决定何如?’怀光已肆轻言,不可中变,遂云:‘恩命许去,事亦无妨。 ’要约再三,非不详审,虽欲追悔,固难为辞。 伏望即以李晟表出付中书,敕下依奏,别赐怀光手诏,示以移军事由。 其手诏大意云:‘昨得李晟奏,请移军城东以分贼势。 朕本欲委卿商量,适会陆贽回奏云,见卿语及于此,仍言许去事亦无妨,遂敕本军允其所请。 ’如此,则词婉而直,理顺而明,虽蓄异端,何由起怨!”上从之。 陆贽从咸阳回来以后,上奏说:“逆贼朱为了拖延被诛灭的时间,聚兵退保宫城和禁苑,大势已去,外援断绝,迁延时日,苟且偷生。 李怀光总领主持正义的援军,乘着取得胜利的声势,如果擂鼓进军,灭除敌军,有如摧毁枯败的草叶一般容易。 然而,李怀光在敌寇逃窜时不肯追击,坐待士气低落,难以用兵。 各军主帅每每打算进军杀敌,李怀光总是阻止他们的计划。 根据这些情况来看,他的意图很不好解释。 陛下的本意在于保全回护李怀光,对他委曲求全,言听计从。 观察他做的事情,也并没有因此而被打动。 如果不采取另外的谋略,逐渐控制住他,而只是对他无原则地宽容下去,以求平安无事,最终恐怕还是要发生难以测度的变故。 现在是事功机缘面临危险促迫的时候,当然不能够用通常的、轻易的态度来对待。 现在李晟奏请转移自己的军队,恰好遇到我奉命前去安抚将士,李怀光偶然谈论到这件事,于是我泛泛地问他应当如何处理。 李怀光便说:‘李晟既然愿意到别处去,我也全不需要借助他为我用命效力。 ’我仍顾虑李怀光会再改变主意,便称赞他的军队强盛。 李怀光大大地自夸了一番,转而有轻视李晟的意思。 我又不慌不忙地问他:‘我回去时,或许会有圣旨询问此事可行与否,不知你是怎么决定的?’李怀光已经肆意讲出了不慎重的话,无法中途改变,于是他说:‘皇上的命令若是允许李晟离开,对于事体也并无妨碍。 ’我与他再三约定,不能不说是够审慎周密的了,即使李怀光打算翻悔,实在也难于开口。 希望立即将李晟的奏表转出,交给中书省,下敕批准依所奏,另外再赐给李怀光手诏,向他说明转移军队的理由。 此手诏的大致意思这样说:‘昨天得到李晟的奏章,他请求把军队转移到长安城东边,以便分去敌军兵势。 朕本来打算委托你来商量,恰遇陆贽回朝上奏说,与你相见时,你已谈到此事,还说允许李晟离去,事体并无妨碍,才是朕便给李晟本军颁发了敕书,应允了他的请求。 ’这样说,用词既委婉又直切,顺理成章,意义明了,李怀光即使蓄有异谋,他又有什么理由与朝廷结怨呢!”德宗听从了陆贽的建议。 晟自咸阳结陈而行,归东渭桥。 时坊节度使李建徽、神策行营节度使杨惠元犹与怀光联营,陆贽复上奏曰:“怀光当管师徒,足以独制凶寇,逗留未进,抑有他由。 所患太强,不资傍助。 比者又遗李晟、李建徽、杨惠元三节度之众附丽其营,无益成功,祗足生事。 何则?四军接垒,群帅异心,论势力则悬绝高卑,据职名则不相统属。 怀光轻晟等兵微位下而忿其制不从心,晟等疑怀光养寇蓄奸而怨其事多陵己;端居则互防飞谤,欲战则递恐分功,龃龉不和,嫌衅遂构,俾之同处,必不两全。 强者恶积而后亡,弱者势危而先覆,覆亡之祸,翘足可期!旧寇未平,新患方起,忧叹所切,实堪疚心!太上消慝于未萌,其次救失于始兆,况乎事情已露,祸难垂成,委而不谋,何以宁乱!李晟见机虑变,先请移军,建徽、惠元势转孤弱,为其吞噬,理在必然,他日虽有良图,亦恐不能自拔;拯其危急,唯在此时。 今因李晟愿行,便遣合军同往,托言晟兵素少,虑为贼所邀,藉此两军迭为掎角,仍先谕旨,密使促装,诏书至营,即日进路,怀光意虽不欲,然亦计无所施。 是谓先人有夺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 解斗不可以不离,救焚不可以不疾,理尽于此,惟陛下图之。”上曰:“卿所料极善。 然李晟移军,怀光不免怅望,若更遣建徽、惠元就东,恐因此生辞,转难调息,且更俟旬时。” 李晟由咸阳结成阵列行军,回到东渭桥。 当时,坊节度使李建徽和神策行营节度使杨惠元仍然与李怀光营垒相连。 陆贽再次上奏说:“李怀光现在所管辖的士兵,足够独自制服凶恶的敌寇。 他停顿不肯进军,也许有别的原由。 令人担忧的是,李怀光军过于强盛,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帮助。 最近,朝廷又派遣李晟、李建徽、杨惠元三位节度使的人马挨近李怀光的营垒驻扎,不仅不利于成就事功,反而会造成事端。 为什么呢?四支军队营垒接连,而各军主帅意图不同。 就官位、兵力而言,李怀光与另三人高下相差悬殊,据职务的名义而言,四人之间却并没有统属关系。 李怀光轻视李晟等人兵员微少,官位卑下,并为不能随心节制各军而忿怒;李晟等人又怀疑李怀光姑息敌寇,蓄谋邪恶,并且对李怀光在办事时常常凌侮自己而怨恨。 在平素,他们要互相防备意外的诽谤;准备打仗时,他们又交互担心功劳被人分去。 他们参差不合,于是便造成了嫌隙,使他们驻扎在一起,必然是强盛与薄弱的双方不能两相保全。 强盛的一方,恶行积聚,最后败亡;薄弱的一方,形势危殆,便先遭覆灭。 覆灭败亡的祸患,在翘一脚的时间里便可见到!原有的敌寇尚未平定,新的祸患却正在兴起,这便是令人忧虑叹息的痛切之处,实在足以使人伤心。 最好的办法是消除邪恶于尚未萌发之前,其次的办法是补救过失于始露兆头时,何况此事已经显露,祸患就要形成,如果推委不去谋划,拿什么去平息变乱!李晟识破事机,顾虑生变,先请转移军队,李建徽、杨惠元的形势转为孤立薄弱,被李怀光军吃掉,在情理上是必然的。 即使以后有良好策谋,恐怕也不能自拔。 所以,拯救李建徽、杨惠元的危急,唯有在此时刻。 现在,由于李晟愿意离开李怀光,便可让李建徽、杨惠元与李晟合兵一处,共同前往。 可以托称李晟的兵马素来就少,顾虑着被逆贼朱所拦击,想借助这两支军队形成交相呼应的形势。 还要先行传达圣旨,暗中让这两支军队赶快整治行装,诏书下达营中,当日就上路。 即使李怀光本心并不愿意,但是也无计可施了。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抢在敌人的前面可以夺去敌人的斗志,迅雷不及掩耳的意思。 排解打斗,不能不让双方离开;抢救火灾,不能不快速行事。 道理说到这儿,便说尽了,但请陛下设法对付吧。”德宗说:“你所做的预料非常好。 然而,李晟将军队转移,李怀光不免要怨恨不满。 如果再派遣李建徽、杨惠元移军向东开去,恐怕因此生出一番言语,反而难以调停。 姑且再等待十天吧。” 辛酉,加王武俊同平章兼幽州、卢龙节度使。 辛酉(二十日),德宗加封王武俊同平章事,兼任幽州、卢龙节度使。 李晟以为:“怀光反状已明,缓急宜有备,蜀、汉之路不可壅,请以裨将赵光铣等为洋、利、剑三州刺史,各将兵五百以防未然。”上疑未决,欲亲总禁兵幸咸阳,以慰抚为名,趣诸将进讨。 或谓怀光曰:“此汉祖游云梦之策也!”怀光大惧,反谋益甚。 李晟认为:“李怀光造反的情状已经很清楚,在危急的关头,应当有所准备。 通往蜀郡、汉中的道路是不能堵塞的,请任命副将赵光铣等人为洋、利、剑三州刺史,让他们各自领兵五百人,以便防患于未然。”德宗迟疑不决,准备亲自总领禁兵出走咸阳,以抚慰将士的名义,督促各将领进军讨伐。 有人对李怀光说:“这就是汉高祖巡游云梦泽的计策!”李怀光大为恐惧,造反的谋划愈发加紧了。 上垂欲行,怀光辞益不逊,上犹疑谗人间之,甲子,加怀光太尉,增实食,赐铁券,遣神策右兵马使李卞等往谕旨。 怀光对使者投铁券于地曰:“圣人疑怀光邪!人臣反,赐铁券;怀光不反,今赐铁券,是使之反也!”辞气甚悖。 朔方左兵马使张名振当军门大呼曰:“太尉视贼不许击,待天使不敬,果欲反邪!功高太山,一旦弃之,自取族灭,富贵他人何益哉!我今日必以死争之。”怀光闻之,谓曰:“我不反,以贼方强,故须蓄锐俟时耳。”怀光又言:“天子所居必有城隍。”乃发卒城咸阳,未几,移军据之。 张名振曰:“乃者言不反,今日拔军此来,何也?何不攻长安,杀朱,取富贵,引军还邪!”怀光曰:“名振病心矣!”命左右引去,拉杀之。 德宗将近出行之际,李怀光讲话益发不恭顺。 德宗仍然怀疑有好进谗言的人从中离间他。 甲子(二十三日),德宗加封李怀光为太尉,增加食实封,赐铁券,派遣神策右兵马使李卞等人前往传达圣旨。 李怀光当着使者的面,把铁券丢在地上说:“皇上怀疑我李怀光吗?臣下造反时,才赐铁券。 我不曾造反,现在赐铁券,这是让我造反的吧!”他的言辞和语气都很无礼。 朔方左兵马使张名振面对军营的大门大声喊道:“太尉对待敌军,不许出击,对待皇上的使者,很不恭敬,果真是要造反吗!你的功劳象泰山一样高,忽然舍弃了它们,自取灭族,而让他人去享受富贵,这有什么好处呢!我今天一定要不惜一死,前去争论。”李怀光听了,对他说:“我不会造反。 只是以为正当敌军强盛,必须积蓄锐气,等待时机罢了。”李怀光又说:“皇上所住的地方一定要有城壕。”于是,李怀光派出士兵去修筑咸阳城。 不久,他迁移军队,占据了咸阳城。 张名振说:“以前你说不会造反,现在你调动军队到这里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进攻长安,杀掉朱,获取富贵,然后率领军队回到州去呢!”李怀光说:“张名振得了精神病了!”李怀光命令侍从人员将他拉到外面,把他摧折至死。 右武锋兵马使石演芬,本西域胡人,怀光养以为子。 怀光潜与朱通谋,演芬遣其客郜成义诣行在告之,请罢其都统之权。 成义至奉天,告怀光子璀;璀密白其父。 怀光召演芬责之曰:“我以尔为子,奈何欲破我家!今日负死,死甘心乎?”演芬曰:“天子以太尉为股肱,太尉以演芬为心腹;太尉既负天子,演芬安得不负太尉乎!演芬胡人,不能异心,惟知事一人。 苟免贼名而死,死甘心矣!”怀光使左右脔食之,皆曰:“义士也!可令快死。”以刀断其喉而去。 右武锋兵马使石演芬,本是西域胡族人,李怀光将他收养为子。 李怀光暗中与朱勾结,石演芬派遣他的门客郜成义到行在报告此事,请求免除李怀光都统的兵权。 郜成义来到奉天,告诉了李怀光的儿子李璀,李璀又密告他父亲。 李怀光召来石演芬,责备他说:“我把你当作儿子,你怎么打算叫我家破人亡!今天你辜负了我,你死甘心吗?”石演芬说:“圣上把太尉视为辅佐朝政的大臣,太尉把我当作亲信,太尉既然辜负了圣上,我怎么能够不辜负太尉呢!我是一个胡人,不能怀有二心,只知道事奉一人,如果能够免去逆贼的恶名而死,死也甘心了!”李怀光让侍从人员把他切成碎块,吃他的肉。 众人都说:“石演芬是一位义士啊,应该让他死得快一些。”用刀割断他的喉咙就离开了。 李卞等还,言怀光骄慢之状,于是行在始严门禁,从臣皆密装以待。 李卞等人回朝,讲了李怀光骄横傲慢的情况,于是行在开始对宫门城关严加警戒,侍从皇上的官员都暗中置办行装,等待离开奉天。 乙丑,加李晟河中、同绛节度使;上犹以为薄,丙寅,又加同平章事。 乙丑(二十四日),德宗加封李晟为河中、同绛节度使。 德宗仍然认为封拜不够优厚,丙寅(二十五日),又加封李晟同平章事。 上将幸梁州,山南节度使盐亭严震闻之,遣使诣奉天奉迎,又遣大将张用诚将兵五千至以来迎卫。 用诚为怀光所诱,阴与之通谋,上闻而患之。 会震继遣牙将马勋奉表,上语之故;勋请“亟诣梁州取严震符召用诚还府;若不受召,臣请杀之。”上喜曰:“卿何时复至此?勋刻日时而去。 既得震符,请壮士五人与之俱出骆谷。 用诚不知事泄,以数百骑迎之,勋与之俱人驿。 时天寒,勋多然藁火于驿外,军士皆往附火。 勋乃从容出怀中符,以示用诚曰:“大夫召君。”用诚错愕起走,壮士自后执其手擒之。 用诚子在勋后,斫伤勋首。 壮士格杀其子,仆用诚于地,跨其腹,以刀拟其喉曰:“出声则死!”勋入其营,士卒已擐甲执兵矣。 勋大言曰:“汝曹父母妻子皆在汉中,一朝弃之,与张用诚同反,于汝曹何利乎!大夫令我取用诚,不问汝曹,无自取族灭!”众皆服。 勋送用诚诣梁州,震杖杀之,命副将领其众。 勋裹其首,复命于行在,愆欺半日。 德宗即将出走梁州的消息,被山南节度使盐亭人严震听说了,他派遣使者到奉天迎候德宗,又派遣大将张用诚领兵五千人到一带来迎驾护卫。 张用诚被李怀光所引诱,暗中与李怀光互通阴谋,德宗听说很是担心。 适逢严震又派遣牙将马勋进献表章,德宗向他讲了担心的原故,马勋请求:“赶紧到梁州去取严震的兵符,传召张用诚返回军府。 如果张用诚不接受传召的命令,请让我把他杀掉。”德宗欢喜地说:“你什么时候再到这里?”马勋给自己限定了日期,然后离去。 马勋得到严震的兵符以后,请求严震派出勇士五人与他一起出骆谷。 张用诚不知道事情泄露,让数百人骑马迎接马勋,马勋与他们一起进入驿站。 当时,天气寒冷,马勋在驿舍外面用禾秆点燃了许多火堆,士兵们都到火堆前烤火去了。 马勋从容不迫地从怀中拿出兵符给张用诚过目说:“严大夫传召你回去。”张用诚猝然而惊,站起来就要逃跑,勇士们从他背后抓住他的手,捉住了他。 张用诚的儿子在马勋背后,砍伤了马勋的头部。 勇士们击杀了张用诚的儿子,将张用诚摔倒在地,骑在他的肚子上,用刀在他的喉咙前面比划着说:“你要是吱声,就杀死你!”马勋进入张用诚的营房,士兵们已经穿好铠甲,拿好兵器了。 马勋大声说:“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子都住在汉中,一时舍弃了他们,与张用诚一起造反,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严大夫只让我来捉拿张用诚,不追究你们,你们不要自取灭族!”大家都惧怕屈服了。 马勋将张用诚押送到梁州,严震用棍棒将他打死,命令副将统领他的部众。 马勋将张用诚的头裹起来,到行在回报完成使命的情况,按照规定的日期,只超过了半天。 李怀光夜遣人袭夺李建徽、杨惠元军,建徽走免,惠元将奔奉天,怀光遣兵追杀之。 怀光又宣言曰:“吾今与朱连和,车驾且当远避!” 李怀光派人在夜间突袭夺取李建徽、杨惠元的军队。 李建徽逃脱而去,杨惠元准备逃奔奉天,李怀光派兵追击,将他杀死。 李怀光还扬言说:“我现在就与朱联合起来,皇上的车驾应当远远地回避!” 怀光以韩游朔方将也,掌兵在奉天,与游书,约使为变,游密奏之;明日,又以书趣之。 上称其忠义,因问:“策安出?”对曰:“怀光总诸道兵,故敢恃众为乱。 今宁有张昕,灵武有宁景,河中有吕鸣岳,振武有杜从政,潼关有唐朝臣,渭北有窦觎,皆守将也。 陛下各以其地及其众授之,尊怀光之官,罢其权,则行营诸将各受本府指麾矣。 怀光独立,安能为乱!”上曰:“罢怀光兵权,若朱何?”对曰:“陛下既许将士以克城殊赏,将士奉天子之命以讨贼取富贵,谁不愿之!府兵以万数,借使臣得而将之,足以诛;况诸道必有杖义之臣,不足忧也!”上然之。 李怀光因韩游是朔方的将领,现在又在奉天掌管军事,便给韩游写了一封书信,约他发起叛乱,韩游将此事秘密上奏德宗。 第二天,李怀光又用书信催促他及早起事。 德宗称许韩游的忠义,又问他说:“你有什么计策?”韩游回答说:“李怀光总辖各道兵马,所以才敢仗着兵众作乱。 现在宁有张昕,灵武有宁景,河中有吕鸣岳,振武有杜从政,潼关有唐朝臣,渭北有窦觎,都是守卫一方的将领。 陛下可以将李怀光所统辖的地段及其兵众分别交给他们,提升李怀光的官职,免除他的兵权,那么,行营各将领便都分别接受本军府的指挥了。 李怀光被孤立起来,又怎么能够作乱呢!”德宗说:“免除了李怀光的兵权以后,怎么对付朱呢?”韩游回答说:“既然陛下许诺,将士们攻克敌城便给与特殊的奖赏,奖士们便是遵循天子的命令讨伐逆贼,获取富贵,谁不愿意这样做呢!府兵马数以万计,假使我能够率领此军,便足可以诛杀朱,何况各道必定会有主持正义的臣属,朱是不值得忧虑的!”德宗认为韩游言之有理。 丁卯,怀光遣其将赵升鸾入奉天,约其夕使别将达奚小俊烧乾陵,令鸾为内应以惊胁乘舆。 升鸾诣浑自言,遽以闻,且请决幸梁州。 上命戒严,出,部勒未毕,上已出城西,命戴休颜守奉天,朝臣将士狼狈扈从。 戴休颜徇于军中曰:“怀光已反!”遂乘城拒守。 丁卯(二十六日),李怀光派遣他的将领赵升鸾进入奉天城,约定在当天傍晚让别将达奚小俊焚烧乾陵,让赵升鸾作为内应,来威胁德宗的车驾。 赵升鸾到浑处主动讲了此事,浑赶忙上奏德宗,并且请德宗出走梁州。 德宗命令浑戒严。 浑从朝中出来,部署尚未停当,德宗已经出城西行,命令戴休颜防守奉天,朝中的臣僚和将士们狼狈不堪地随从而行。 戴休颜在军队中当众宣布说:“李怀光已经造反了!”于是他便登城防守。 朱之称帝也,兵部侍郎刘卧病在家,召之,不起;使蒋镇自往说之,凡再往,知不可诱胁,叹曰:“镇亦忝列曹,不能舍生,以至于此,岂可复以己之腥臊污漫贤者乎!”欷而返。 闻帝幸山南,搏膺大呼,自投于床,不食数日而卒。 朱自称大秦皇帝时,兵部侍郎刘病卧在家。 朱传召他,他不肯起床,朱让蒋镇亲自前往说服他,蒋镇前后去了两次,知道刘难以引诱胁迫,叹道:“我也官列工部侍郎,自愧不能够舍去性命,以致到了这般地步,难道可以再用自己秽恶的行为去玷污贤人吗!”蒋镇哽咽着回去了。 刘听说德宗出行南山以南,拍着胸膛,大声呼叫着跳下床来,好几天不肯吃饭而死。 太子少师乔琳从上至,称老疾不堪山险,削发为僧,匿于仙游寺;闻之,召至长安,以为吏部尚书。 于是朝士之窜匿者多出仕矣! 太子少师乔琳跟随德宗来到,说自己老迈多病,禁受不住艰险的山路,削去头发为僧,躲藏在仙游寺中。 朱听说此事,将乔琳传召到长安,任命他为吏部尚书。 于是许多逃避叛军的朝廷官吏去给朱当官了! 怀光遣其将孟保、惠静寿、孙福达将精骑趣南山邀车驾,遇诸军粮料使张增于。 三将曰:“彼使我为不臣,我以追不及报之,不过不使我将耳。”因目增曰:“军士未朝食,如何?”增绐其众曰:“此东数里有佛祠,吾贮粮焉。”三将帅众而东,纵之剽掠,由是百官从行者皆得入骆谷,以追不及还报,怀光皆黜之。 李怀光派遣他的将领孟保、惠静寿、孙福达率领精锐骑兵急奔南山,阻截德宗的车驾,在遇到诸军粮料使张增。 孟保等三将领说:“李怀光让我们去做背叛圣上的事情,我们便报告他说没有追赶上圣上。 他不过不让我们领兵就是了。”三将领因而以目光向张增示意着说:“我们的士兵还没有吃早饭,怎么办呢?”张增欺骗三将领的部众说:“从这里向东走几里地,有座佛祠,我在那里储存着粮食。”孟保等三将领率部众向东而去,听任士兵去抢劫掳掠,因此跟随德宗出行的朝廷百官都得以进入骆谷。 孟保等三将领回去报告说没有追上德宗的车驾,李怀光将他们全都贬黜了。 河东将王权、马汇引兵归太原。 河东将领王权、马汇领兵返回太原。 李晟得除官制,拜哭受命,谓将佐曰:“长安,宗庙所在,天下根本,若诸将皆从行,谁当灭贼者!”乃治城隍,缮甲兵,为复京城之计。 先是东渭桥有积粟十余万斛,度支给李怀光军,几尽。 是时怀光、朱连兵,声势甚盛,车驾南幸,人情扰扰;晟以孤军处二强寇之间,内无资粮,外无救援,徒以忠义感激将士,故其众虽单弱而锐气不衰。 又以书遗怀光,辞礼卑逊,虽示尊崇而谕以祸福,劝之立功补过,故怀光惭恧,未忍击之。 晟曰:“畿内虽兵荒之余,犹可赋敛。 宿兵养寇,患莫大焉!”乃以判官张假京兆尹,择四十余人,假官以督渭北刍粟,不旬日,皆充羡;乃流涕誓众,决志平贼。 李晟接到任官的制书,拜倒在地,哭泣着接受了任命。”他对将佐说:“长安是宗庙的所在地,是全国的根本。 如果各位将领都跟从皇上出行,那将由谁来担当消灭敌军的任务呢!”于是,李晟整治城壕,修缮铠甲兵器,做着收复京城的打算。 在此之前,东渭桥有积存的粮食十万余斛,度支供给李怀光军,几乎把粮食用尽。 当时,李怀光和朱联合用兵,声势很是盛大,德宗向南出走,民情纷乱不堪。 李晟仅凭一支孤立无援的军队,处在两个强大的敌寇中间,内部没有资财粮草,外部没有救援,他只用忠义来感发激励将士,所以他的兵力虽然单薄微弱,但锐气并未衰减。 李晟又给李怀光去信,措辞执礼都很谦卑恭顺。 他虽然表示对李怀光的尊敬与推崇,但开导他去祸就福,规劝他建树功劳,弥补过失,所以李怀光感到惭愧,不忍心向他出击。 李晟说:“畿辅地区虽在经受战乱之后,但仍然可以征收赋税。 军队停滞不前,姑息敌寇,没有比这更大的祸患了!”于是,李晟使判官张代理京兆尹,选择了四十余人,让他们都代理一定的官职,以便督促渭北的粮草。 不到十天,各处粮草都充足有余了。 于是,李晟流着眼泪与部众起誓,决意平定敌寇。 田悦用兵数败,士卒死者什六七,其下皆厌苦之。 上以给事中孔巢父为魏博宣尉使。 巢父性辩博,至魏州,对其众为陈逆顺祸福;悦及将士皆喜。 兵马使田绪,承嗣之子也,凶险,多过失,悦不忍杀,杖而拘之。 悦既归国,内外撤警备。 三月,壬申朔,悦与巢父宴饮,绪对弟侄有怨言,其侄止之,绪怒,杀侄,既而悔之,曰:“仆射必杀我!”既夕,悦醉,归寝,绪与左右密穿后垣入,杀悦及其母、妻等十余人,即帅左右执刀立于中门之内夹道。 将旦,以悦命召行军司马扈、判官许士则、都虞候蒋济议事;府署深邃,外不知有变,士则、济先至,召入,乱斫杀之。 绪恐既明事泄,乃出门,遇悦亲将刘忠信方排牙,绪疾呼谓众曰:“刘忠信与扈谋反,昨夜刺杀仆射。”众大惊,喧哗。 忠信未及自辩,众分裂杀之。 扈来,及戟门遇乱,招谕将士,将士从之者三分之一。 绪惧,登城而立,大呼谓众曰:“绪,先相公之子,诸君受先相公恩,若能立绪,兵马使赏缗钱二千,大将半之,下至士卒,人赏百缗,竭公私之货,五日取办。”于是将士回首杀扈,皆归绪,军府乃安。 因请命于孔巢父,巢父命绪权知军府。 后数日,众乃知绪杀其兄,虽悔怒,而绪已立,无如之何。 绪又杀悦亲将薛有伦等二十余人。 田悦在战事上屡次失败,死去的士兵有十分之六七,他的部下都苦于用兵,不愿意再去打仗。 德宗任命给事中孔巢父为魏博宣慰使。 孔巢父生性能言善辩,来到魏州后,他当着田悦部众的面向他陈述叛逆朝廷招祸和顺承朝廷得福的道理,田悦及其将士都很高兴。 兵马使田绪是田承嗣的儿子。 他凶恶阴险,多有过失,田悦不忍心将他杀掉,便用棍棒打了他一顿,然后将他拘留起来。 田悦归顺朝廷以后,撤除了里里外外的警戒。 三月,壬申朔(初一),田悦与孔巢父在宴席上饮酒,田绪对弟侄说了一些埋怨的话,他的弟侄制止了他,田绪很生气,杀死弟侄。 不久田绪后悔,说道:“仆射一定会杀死我的!”到了傍晚,田悦喝醉了酒,回去就寝。 田绪与亲信暗中穿越后墙而入,杀了田悦及其母亲、妻子等十余人,随即率领亲信,在中门里面夹道持刀而立。 天快要亮时,田绪假托田悦的命令,传召行军司马扈、判官许士则、都虞候蒋济前来商议事情。 由于军府衙署深密,外面不知道发生了变故。 许士则、蒋济率先来到,田绪将二人传召进去,乱劈乱砍,杀了二人。 田绪惟恐天亮以后事情泄露,便走出门来,遇到田悦的亲信将领刘忠信正在打点仪仗,安排属官参见主帅,田绪急声喊着对大家说:“刘忠信与扈阴谋造反,昨天夜里将仆射杀死了!”大家极为震惊,喊叫声乱作一片。 刘忠信来不及为自己的辩解,大家便将他割裂而死。 扈来了,当他走到军府列戟门时,遇到了变乱。 他劝诫将士们不要作乱,将士中跟从他的人有三分之一。 田绪害怕,登到牙城上站立着,大声喊着对众人说:“我田绪是先公的儿子,诸位深受先公的恩惠,如果你们能够拥立我,兵马使赏给缗钱两千,大将赏给兵马使的一半,下至士兵,每人赏给缗钱一百,我将竭尽公家和我私人的资财,在五天之内办理。”于是将士们回过头来,杀了扈,全都归依了田绪,军府这才安定下来。 田绪因而向孔巢父请示,孔巢父让田绪暂时代理主持军府。 过了几天,大家才知道田绪杀了他的堂兄,虽然为田绪杀了田悦而愤怒,为自己拥立田绪而懊悔,然而,田绪已经就任,也就对他无可奈何。 田绪又诛杀了田悦的亲信将领薛有伦等二十余人。 李抱真、王武俊引兵将救贝州,闻乱,不敢进,朱滔闻悦死,喜曰:“悦负恩,天假手于绪也!”即遣其执宪大夫郑景济等将步骑五千助马,合兵万二千人攻魏州。 军王莽河,纵骑兵及回纥四出剽掠。 滔别遣人说绪,许以本道节度使。 绪方危急,遣随军侯臧诣贝州送款于滔、滔喜,遣臧还报,使亟定盟约。 时绪部署城内已定,李抱真、王武俊又遣使诣绪,许以赴援,如悦存日之约。 绪召将佐议之,幕僚曾穆、卢南史曰:“用兵虽尚威武,亦本仁义,然后有功,今幽陵之兵恣行杀掠,白骨蔽野,虽先仆射背德,其民何罪!今虽盛强,其亡可立而待也。 况昭义、恒冀方相与攻之,奈何以目前之急欲从人为反逆乎!不若归命朝廷,天子方蒙尘于外,闻魏博使至必喜,官爵旋踵而至矣。”绪从之,遣使奉表诣行在,城守以俟命。 李抱真、王武俊准备领兵援救贝州时,听说田绪作乱,便不敢进军。 朱滔听说田悦死去,高兴地说:“田悦辜负我的恩德,上天便借着田绪的手将他杀掉了。”朱滔当即派遣他的执宪大夫郑景济等人率领步兵、骑兵共五千人协助马,合兵共一万二千人,攻打魏州。 马在王莽河驻扎,放任骑兵和回纥兵四处抢劫掳掠。 朱滔另外派人去劝说田绪,答应委任他为本道节度使。 田绪正处在危急关头,便派遣随军侯臧到贝州去向朱滔表示诚意,朱滔很高兴,打发侯臧回去报告,让田绪赶快定下盟约。 当时,田绪对城内的部署已经就绪,李抱真、王武俊又派遣使者来到田绪处,答应前来援救,就像田悦活着时的约定一样。 田绪传召将佐商议此事,幕僚曾穆、卢南史说:“虽然用兵崇尚威武,但也要遵循仁义,才会取得成功。 现在幽州兵肆意屠杀掳掠,白骨遮盖了原野,虽然先仆射辜负了朱滔的恩德,但是老百姓有什么罪!现在朱滔虽然强盛,但他的灭亡是象提起脚后跟而立一样可等待得到的。 何况昭义、恒冀正在一块儿攻打朱滔,怎么能够因为眼前的危急,便打算随着人家做反叛呢!不如归顺朝廷。 皇上正流亡在外,听到魏博使者前来一定高兴,官职与爵位在转足之间便会到来了。”田绪听从了曾穆、卢南史的建议,派遣使者带着表章前往行在,自己防守着魏州城,等待朝廷的命令。 上这发奉天也,韩游帅其麾下八百余人还州。 李怀光以李晟军浸盛,恶之,欲引军自咸阳袭东渭桥;三令其众,众不应,窃相谓曰:“若与我曹击朱,惟力是视;若欲反,我曹有死,不能从也!”怀光知众不可强,问计于宾佐,节度巡官良乡李景略曰:“取长安,杀朱,散军还诸道,单骑诣行在,如此,臣节亦未亏,功名犹可保也。”顿首恳请,至于流涕,怀光许之。 都虞候阎晏等劝怀光东保河中,徐图去就,怀光乃说其众曰:“今且屯泾阳,召妻孥于,俟至,与之俱往河中。 春装既办,还攻长安,未晚也。 东方诸县皆富实,军发之日,听尔俘掠。”众许之。 怀光乃谓景略曰:“者之议,军众不从,子宜速去,不且见害!”遣数骑送之。 景略出军门,恸哭曰:“不意此军陷于不义!” 德宗从奉天出发时,韩游率领着他的部下八百余人回到州。 李怀光因李晟军渐渐强盛,憎恶他,打算率领军队从咸阳袭击东渭桥。 李怀光给部众前后下达了三次命令,大家仍然不肯答应,还私下相互交谈说:“如果他与我辈去进击朱,我辈有多大力气便使多大力气。 他如果打算造反,我辈唯有一死,决不能服从他的命令!”李怀光知道大家不可勉强,便向宾客将佐征询计策。 节度巡官良乡人李景略说:“攻取长安,诛杀朱,解散军队,返回各道,你单人匹马前往行在。 做到这些,臣下的操守也不算亏缺,已有的功名还可以保住。”李景略向李怀光伏地叩拜,恳切地请求,以至于流下了眼泪,李怀光答应了他。 都虞候阎晏等人劝说李怀光东进,防守河中,何去何从,再从长计议。 于是李怀光劝说他的部众说:“现在我们姑且在泾阳屯驻,将妻子儿女从州召来,等他们到后,与他们一同前往河中。 待春天的衣装置办好了,再回军进攻长安,也为时不晚。 东边各县都很富庶,在军队出发那一天,任凭你们掳掠。”大家都答应下来。 于是,李怀光对李景略说:“你前些时候的建议,将士们不肯依从。 你最好赶紧逃跑吧,不然会遭到杀害的!”他让几个人骑马护送李景略。 李景略出了军营的大门,极其悲切地哭着说:“不料这支军队沉陷于不义之中了!” 怀光遗使诣州,令留后张昕悉发所留兵万余人及行营将士家属会泾阳,仍遣其将刘礼等将三千余骑胁迁之。 韩游说昕曰:“李太尉功高,自蹈祸机;中丞今日可以自求富贵,游请帅麾下以从。”昕曰:“昕微贱,赖李太尉得至此,不忍负也!”游乃谢病不出,阴与诸将高固、杨怀宾等相结。 时崔汉衡以吐蕃兵营于南,高固曰:“昕以众去,则城空矣。”乃诈为浑书,召吐蕃使稍逼城。 昕等惧,竟不敢出。 昕等谋杀诸将之不从者,游知之,先与高固等举兵杀昕,遣杨怀宾奉表以闻,且遣人告崔汉衡。 汉衡矫诏以游知军府事,军中大喜。 怀光子在,游遣之,或曰:“不杀,何以自明?”游曰:“杀,怀光怒,其众必至,不如释以走之。”时杨怀宾子朝晟在怀光军中为右厢兵马使,闻之,泣白怀光曰:“父立功于国,子当诛夷,不可典兵。”怀光囚之。 于是游屯宁,戴休颜屯奉天,骆元光屯昭应,尚可孤屯蓝田,皆受李晟节度,晟军声大振。 李怀光派遣使者来到州,命令州留后张昕让留在那里的士兵一万余人和行营将士的家属全部出发,在泾阳会合,还派遣他的将领刘礼等人带领骑兵三千余人胁迫他们迁移。 韩游劝说张昕说:“李太尉的功劳很高,却自踩祸患的机括。 中丞现在可以独自寻求富贵,请让我率领部下跟随着你吧。”张昕说:“我出身寒微贫贱,靠着李太尉才得以到此地步,我不忍心有负于他啊!”韩游于是称病不出,暗中与诸将领高固、杨怀宾等人相互连络。 当时,崔汉衡让吐蕃兵在州南面扎营,高固说:“如果张昕带着众人离开,城便空了。”于是他假造浑的书信,传召吐蕃,让他们对城稍加进逼。 张昕等人害怕,终究没敢出城。 张昕等人谋划诛杀诸将领中不肯从命的人,韩游知道了此事,事先便与高固等人起兵杀死张昕,派遣杨怀宾带着表章上奏朝廷,而且派人告诉了崔汉衡。 崔汉衡假托德宗有诏书任命韩游主持军府事务,军中将士都很喜欢。 李怀光的儿子李正在州,韩游打发他走了。 有人说:“不杀死李,怎么能向朝廷表明你的心迹呢?”韩游说:“若是杀了李,惹得李怀光恼怒了,他的人马是必然要来的,不如放了李,让他逃走。”当时,杨怀宾的儿子杨朝晟在李怀光军中担任右厢兵马使,他听说此事以后,哭泣着向李怀光禀告说:“我的父亲杀张昕为国家立下了功劳,我作为他的儿子应当遭受处罚,不可以掌管军事。”李怀光将他囚禁起来。 于是韩游在宁屯扎,戴休颜在奉天屯扎,骆元光在昭应屯扎,尚可孤在蓝田屯扎,都接受李晟的节制调度,李晟军的声势大为振作。 始,怀光方强,朱畏之,与怀光书,以兄事之,约分帝关中,永为邻国。 及怀光决反,逼乘舆南幸,其下多叛之,势益弱。 乃赐怀光诏书,以臣礼待之,且征其兵。 怀光惭怒,内忧麾下为变,外怒李晟袭之,遂烧营东走,掠泾阳等十二县,鸡犬无遗。 及富平,大将孟涉、段威勇将数千人奔于李晟,将士在道散亡相继。 至河中,或劝河中守将吕鸣岳焚桥拒之,鸣岳以兵少恐不能支,遂纳之,河中尹李齐运弃城走。 怀光遣其将赵贵先筑垒于同州,刺史李纾惧,奔行在;幕僚裴向摄州事,诣贵先,责以逆顺之理,贵先感寤,遂请降,同州由是获全。 向,遵庆之子也。 怀光使其将符峤袭坊州,据之,渭北守将窦觎帅猎团七百团之;峤请降。 诏以觎为渭北行军司马。 开始时,正当李怀光强盛,朱畏惧他。 朱给李怀光书信,以兄长对待他,约定与他分别在关中称帝,永远互为邻邦。 及至李怀光决意谋反,逼迫德宗向南出走时,他的部下有许多人背叛了他,势力也日益薄弱。 于是朱向李怀光颁赐诏书,以臣属的礼节对待他,并且征调他的军队。 李怀光既惭愧,又气愤,对内担心部下作乱,对外恼怒李晟的袭击,于是烧掉营房,向东而去,将泾阳等十二县掳掠得鸡犬不剩。 李怀光来到富平时,大将孟涉、段威勇带领数千人投奔李晟,将士沿途一批批散失流亡。 李怀光来到河中时,有的人劝河中守将吕鸣岳烧掉蒲津桥,阻止李怀光,吕鸣岳因自己兵力薄弱,惟恐不能支撑下去,于是让李怀光开过蒲津桥来,河中尹李齐运放弃府城逃走。 李怀光派遣他的将领赵贵先在同州修筑壁垒,同州刺史李纾害怕,逃往行在。 李纾的幕僚裴向代理同州事务,他到赵贵先处,用叛逆与效忠的道理谴责赵贵先。 赵贵先深受触动,翻然醒悟,于是请求归降,同州因此得以保全。 裴向是裴尊遵庆的儿子。 李怀光让他的将领符峤袭击并占据了坊州,渭北守将窦觎率领由猎户组成的队伍七百人围困坊州,符峤请求归降。 德宗颁诏任命窦觎为渭北行军司马。 丁亥,以李晟兼京畿、渭北、、坊、丹、延节度使。 丁亥(十六日),德宗命李晟兼任京畿、渭北、、坊、丹、延节度使。 庚寅,车驾至城固。 唐安公主薨,上长女也。 庚寅(十九日),德宗的车驾来到城固。 唐安公主去世,她是德宗的长女。 上在道,民有献瓜果者,上欲以散试官授之,访于陆贽,贽上奏,以为:“爵位恒宜慎惜,不可轻用。 起端虽微,流弊必大。 献瓜果者,止可赐以钱帛,不当酬以官。”上曰:“试官虚名,无损于事。”贽又上奏,其略曰:“自兵兴以来,财赋不足以供赐,而职官之赏兴焉;青朱杂沓于胥徒,金紫普施于舆皂。 当今所病,方在爵轻,设法贵之,犹恐不重,若又自弃,将何劝人!夫诱人之方,惟名与利,名近虚而于教为重,利近实而于德为轻。 专实利而不济之以虚,则耗匮而物力不给;专虚名而不副之以实,则诞谩而人情不趋。 故国家命秩之制,有职事官,有散官,有勋官,有爵号,然掌务而授俸者,唯系职事之一官也,此所谓施实利而寓虚名者也。 其勋、散、爵号三者所系,大抵止于服色、资荫而已,此所谓假虚名而佐实利者也。 今之员外、试官,颇同勋、散、爵号,虽则授无费禄,受不占员,然而突锋、排患难者则以是赏之,竭筋力、展劳效者又以是酬之。 若献瓜果者亦授试官,则彼必相谓曰,‘吾以忘躯命而获官,此以进瓜果而获官,是乃国家以吾之躯命同于瓜果矣。 ’视人如草木,谁复为用哉!今陛下既未有实利以敦劝,又不重虚名而滥施,人无藉焉。 则后之立功者,将曷用为赏哉!” 德宗在路途上,百姓中有奉献瓜果的,德宗准备授给他散试官,便向陆贽询问。 陆贽进上奏,认为:“授给爵位,通常应该慎重、珍惜,不能轻易封拜。 事情的发端虽然微小,以后的流弊肯定严重。 对于奉献瓜果的人,只能赐给钱帛,不应该用官位来酬报。”德宗说:“试官只有个虚名,对事体是没有损害的。”陆贽又进上奏疏,他大略是说:“自从战事兴起以来,财赋不足以供应对将士的赏赐,于是以职官为赏赐的办法便兴起了。 身著青、绯色朝服的人混杂在小吏和供给使役的人们中间,金鱼袋和紫色的朝服普遍加封给地位微贱的人们。 如今所弊的,正是爵位显得太轻,想方设法使爵位高贵起来,仍然担心爵位显得不重,如果再把原来的爵赏办法自己放弃了,那将拿什么去勉励人们!一般说来,诱导人们的方法,只有名誉与利益。 名誉接近虚无,但对教化来说却是重要的;利益接近实际,但对道德来说却是次要的。 专门给人实际利益而不以虚无的名誉加以补助,就会耗费资财,物力难以供给;专门给人虚无的名誉而不以实际利益作补助,就成了空话而人心不肯归附。 所以,国家任命官吏的职位与品级的制度,虽有职事官,有散官,有勋官,有爵号,但掌管实务因而也授给薪俸的官员,只有职事官这一种官职罢了,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给予实际利益而使虚无的名誉寓于其中的方法。 而那勋官、散官、爵号三项所关系着的,大致只限于朝服的颜色和随官品荫庇子孙罢了,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将虚无的名誉假借给人们而用实有的利益作为佐助的办法。 如今的员外官和试官,与勋官、散官、爵号很有些类似,虽然授给这种官不用消耗薪俸,不占去名额。 然而对于冒着锐利的刀锋,去排除忧患与危难的人们,是用这种官来奖赏他们的;对于竭尽全力,付出劳苦,显示成效的人们,又是用这种官来酬报他们的。 倘苦对奉献瓜果的人也授给试官,他们必然就会相互谈论说:‘我们抛下生命才得到官,这些人因进瓜果也得到官,这乃是国家将我们的性命看得像瓜果一样了。 ’把人看得如同草木,谁还能为国家效力呢!现在,陛下既然没有实际的利益来勉励人们,又不重视虚无的名誉,反而过多地加施于人,人们便无所依凭了。 那么,对以后立下功劳的人,将用什么作为奖赏呢!” 贽在翰林,为上所亲信,居艰难中,虽有宰相,大小之事,上必与贽谋之,故当时谓之内相,上行止必与之俱。 梁、洋道险,尝与贽相失,经夕不至,上惊忧涕泣,募得贽者赏千金。 久之,乃至,上喜甚,太子以下皆贺。 然贽数直谏,忤上意,卢杞虽贬官,上心庇之。 贽极言杞奸邪致乱,上虽貌从,心颇不悦,故刘从一、姜公辅皆自下陈登用,贽恩遇虽隆,未得为相。 陆贽供职翰林院,受到德宗的亲近信任。 在艰难的日子里,虽然有宰相,但是无论大事小事,德宗一定要与陆贽商量,所以当时人们把他叫做内宰相。 德宗无论到哪里去,也一定要有陆贽伴随。 由于梁州、洋州道路险恶难行,德宗曾经与陆贽失散。 过了一夜,陆贽还没有到来,德宗担惊发愁流眼泪,征召能够找到陆贽的人,赏赐一千金。 过了许久,陆贽才到,德宗非常高兴,太子以下的人们都来祝贺。 然而,陆贽常常直言谏诤,有违德宗的意旨。 卢杞虽被贬官,但德宗内心中还是庇护他。 陆贽极力陈诉卢杞的邪恶导致了变乱,德宗虽然表面上同意,心中却很不高兴。 所以,刘从一、姜公辅都从低的职位进用为宰相,陆贽得到德宗的恩宠和知遇虽然隆盛,却没有出任宰相。 壬辰,车驾至梁州。 山南地薄民贫,自安、史以来,盗贼攻剽,户口减耗太半,虽节制十五州,租赋不及中原数县。 及大驾驻跸,粮用颇窘。 上欲西幸成都,严震言于上曰:“山南地接京畿,李晟方图收复,藉六军以为声援。 若幸西川,则晟未有收复之期也。”众议未决,会李晟表至,言:“陛下驻跸汉中,所以系亿兆之心,成灭贼之势;若规小舍大,迁都岷、峨,则士庶失望,虽有猛将谋臣,无所施矣!”上乃止。 严震百方以聚财赋,民不至困穷而供亿无乏。 牙将严砺,震之从祖弟也,震使掌转饷,事甚修辨。 壬辰(二十一日),德宗的车驾来到梁州。 山南道土地瘠薄,人民贫困。 自从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以来,强盗攻打,寇贼抢劫,户口减少了一多半。 虽然该道管辖十五个州,但所有的税收还赶不上中原几个县。 及至德宗的车驾暂驻于此地,粮食与一应用度颇为困窘。 德宗打算西行到成都,严震对德宗说:“山南道与京畿接连,李晟正在计划收复京城,借助陛下六军作为声援。 倘若出行西川,李晟收复京城便没有日期了。”大家还没有议论出结果,适逢李晟的表章送到,他说:“陛下车驾驻扎在汉中,是维系天下民心,造成消灭赋寇形势的保证。 倘若图谋不利,舍弃大业,将都城迁到岷峨一带,士子与庶民便会失去希望,虽然有勇猛的将领、多谋的大臣,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于是,德宗停止西行。 严震千方百计地征敛税赋,使百姓不至于穷困,而供给车驾的东西又不缺少。 牙将严砺是严震的堂弟,严震让他掌管转运粮饷,他把诸事办理得甚是周备。 初,奉天围既解,李楚琳遣使入贡,上不得已除凤翔节度使,而心恶之。 议者言楚琳凶逆反覆,若不堤防,恐生窥伺;由是楚琳使者数辈至,上皆不引见,留之不遣。 甫至汉中,欲以浑代楚琳镇凤翔,陆势上奏,以为:“楚琳杀帅助贼,其罪固大,但以乘舆未复,大憝犹存,勤王之师悉在畿内,急宣速告,晷刻是争。 商岭则道迂且遥,骆谷复为盗所扼,仅通王命,唯在褒斜,此路若又阻艰,南北遂将迥绝。 以诸镇危疑之势,居二逆诱胁之中,汹汹群情,各怀向背。 傥或楚琳发憾,公肆猖狂,南塞要冲,东延巨猾,则我咽喉梗而心分矣。 今楚琳能两端顾望,乃是天诱其衷,故通归途,将济大业。 陛下诚宜深以为念,厚加抚循,得其迟疑,便足集事。 必欲精求素行,追抉宿疵,则是改过不足以补愆,自新不足以赎罪。 凡今将吏,岂得尽无疵瑕,人皆省思,孰免疑畏!又况阻命之辈,胁从之流,自知负恩,安敢归化!斯衅非小,所宜速图。 伏愿陛下思英主大略,勿以小不忍亏挠兴复之业也。”上释然开悟,善待楚琳使者,优诏存慰之。 当初,奉天的围困已经解除,李楚琳派遣使者入朝进贡,德宗不得已任命他为凤翔节度使,但心中却憎恶他。 议论此事的人说,李楚琳凶险忤逆,反覆无常,倘若对他不加提防,恐怕他还会伺机而动。 此后李楚琳的使者数人来,德宗都不接见,却将他们留下,不打发他们离去。 德宗刚到汉中时,打算让浑代替李楚琳出镇凤翔,陆贽进上奏疏认为:“李楚琳杀节帅张镒,帮助逆贼朱,他的罪过固然很大。 但目前陛下的车驾还没有返回京城,元凶仍在,出兵援救朝廷的军队全在京城辖区之内,紧急宣旨,快速禀报,一时片刻,都要争取。 而商岭的道路迂回而且遥远,骆谷关又被敌寇所控制,唯一能够传达陛下命令的道路,只有褒斜道,倘若这条道路再有阻隔之患,南方和北主就会变得远不可及。 目前各节镇形势垂危,心怀疑虑,置身于朱、李怀光两个逆贼的诱惑胁迫之中,群情动荡不宁,各自怀着对朝廷或归向或背叛的心思。 倘若李楚琳一旦生出怨恨,公然肆意妄行,向南堵塞交通要道,向东延引恶人,我方的咽喉便会被梗塞,心脏与脊骨也会分张了。 如今李楚琳还能够对双方持观望态度,这便是上天在开导他的内心,有意开通归路,将要助成伟大的业绩。 陛下实在应该深深记住这一点,对李楚琳厚加安抚,争取使他犹豫不决,便足以成就事功。 如果打算过于认真地责求人们平素的行为,刻意追究以往的过失,那么就是改正过错也不足以弥补过失,重新作人也不足以赎回罪过。 凡是如今的将吏,哪能全无过失?如果人人都反省自己过失,谁能免除疑虑与畏惧!又何况那些抗拒朝命的人和那被迫随从作乱的人,知道自己辜负了陛下的恩典,怎么还敢归向教化呢!此一争端,并非小事,应当快作打算。 希望陛下能想一想英明君主的伟大才略,不要因为对一些小事不能忍耐而损害和阻挠了兴复的事业啊。”德宗消除了疑虑,明白了道理,好好地款待了李楚琳的使者,还颁诏好言安尉李楚琳。 丁酉,加宣武节度使刘洽同平章事。 丁酉(二十六日),德宗加封宣武节度使刘洽为同平章事。 己亥,以行在都知兵马使浑同平章事兼朔方节度使,朔方、宁、振武、永平、奉天行营兵马副元帅。 己亥(二十八日),德宗任命行在都知兵马使浑为同平章事,兼任朔节度使,出任朔方、宁、振武、永平、奉天行营兵马副元帅。 庚子,诏数李怀光罪恶,叙朔方将士忠顺功名,犹以怀光旧勋,曲加容贷,其副元帅、太尉、中书令、河中尹并朔方诸道节度、观察等使,宜并罢免,授太子太保;其所管兵马,委本军自举一人功高望重者便宜统领,速具奏闻,当授旌旄,以从人欲。 庚子(二十九日),德宗颁诏数说李怀光的罪恶,评定朔方将士忠心顺承朝廷的功绩和声名。 德宗仍然看在李怀光是原来的有功之臣的份上,对他曲意宽容,将他的副元帅、太尉、中书令、河中尹连同朔方诸道节度使、观察使等职务一并罢免,授给他太子太保的名号。 他所掌管的兵马,委托本军自行推举一个功劳高、威望重的人,因利乘便地加以统领,赶快草拟奏章上报朝廷,朝廷自当授给旌节,以便顺从人们的愿望。 夏,四月,壬寅,以宁兵马使韩游为宁节度使。 癸卯,以奉天行营兵马使戴休颜为奉天行营节度使。 夏季,四月,壬寅(初二),德宗任命宁兵马使韩游为宁节度使。 癸卯(初三),任命奉天行营兵马使戴休颜为奉天行营节度使。 灵武守将宁景为李怀光治第,别将李如暹曰:“李太尉逐天子,而景为之治第,是亦反也!”攻而杀之。 灵武守将宁景替李怀光建造宅第,别将李如暹说:“李太尉驱逐皇帝,而宁景替他建造宅第,这也是造反啊!”李如暹攻打宁景,将他杀了。 甲辰,加李晟坊、京畿、渭北、商华副元帅。 晟家百口及神策军士家属皆在长安,朱善遇之。 军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使晟亲近以家书遗晟曰:“公家无恙。”晟怒曰:“尔敢为贼为间!”立斩之。 军士未授春衣,盛夏犹衣裘褐,终无叛志。 甲辰(初四),德宗加封李晟为坊、京畿、渭北、商华副元帅。 李晟一家百口以及神策军将士的家属都留在长安,朱对他们都给与很好的待遇。 军中有人谈到家室,李晟哭着说:“还不知道皇上在哪儿呢,哪敢谈论自己的家室!”朱让李晟所亲近的人将李晟的家信送给他,并说:“你家没事儿。”李晟生气地说:“你竟敢替贼寇充当奸细!”立刻将此人斩杀了。 将士们没有发给春天的服装,盛夏还穿着皮衣和粗布衣服,但始终没有背叛的打算。 乙巳,以陕虢防遏使唐朝臣为河中、同绛节度使。 前河中尹李齐运为京兆尹,供晟军粮役。 乙巳(初五),德宗任命陕虢防遏使唐朝臣为河中、同绛节度使,任命前河中尹李齐运为京兆尹,为李晟军供给粮食和劳役。 庚戌,以魏博兵马使田绪为魏博节度使。 庚戌(初十),德宗任命魏博兵马使田绪为魏博节度使。 浑帅诸军出斜谷,崔汉衡劝吐蕃出兵助之,尚结赞曰:“军不出,将袭我后。”韩游闻之,遣其将曹子达将兵三千往会军,吐蕃遣其将论莽罗依将兵二万从之。 李楚琳遣其将石将卒七百从拔武功,庚戌,朱遣其将韩攻武功,以其众迎降。 战不利,收兵登西原。 会曹子达以吐蕃至,击,大破之于武亭川,斩首万余级,仅以身免。 遂引兵屯奉天,与李晟东西相应,以逼长安。 浑率领各军开出斜谷,崔汉衡劝说吐蕃出兵援助浑,尚结赞说:“宁军没有出兵,他们将会从背后袭击我们。”韩游闻知此言,便派遣他的将领曹子达领兵三千人前去会合浑军,吐蕃也派遣他的将领论莽罗依领兵两万人跟随着曹子达。 李楚琳派遣他的将领石领兵七百人跟随浑攻克了武功。 庚戌(初十),朱派遣他的将领韩攻打武功,石带领他的部众迎降了韩。 浑接战不利,收拾兵马登上西原。 适值曹子达领着吐蕃军赶到,进击韩,在武亭川大破韩,斩首一万余级,韩仅自身免于一死。 于是浑领兵屯驻奉天,与李晟东西相互呼应,以便进逼长安。 上欲为唐安公主造塔,厚葬之,谏议大夫、同平章事姜公辅表谏,以为“山南非久安之地,公主之葬,会归上都,此宜俭薄,以副军须之急。”上使谓陆贽曰:“唐安造塔,其费甚微,非宰相所宜论。 公辅正欲指朕过失,自求名耳。 相负如此,当如何处之?”贽上奏,以为公辅任居宰相,遇事论谏,不当罪之,其略曰:“公辅顷与臣同在翰林,臣今据理辩直则涉于私党之嫌,希旨顺成则违于匡辅之义;涉嫌止贻于身患,违义实玷于君恩。 徇身忘君,臣之耻也!”又曰:“唯暗惑之主,则怨溢于下国而耳不欲闻,腥德达于上天而心不求寤,迨乎颠覆,犹未知非。”又曰:“当问理之是非,岂论事之大小!《虞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 ’唐、虞之际,主圣臣贤,虑事之微,日至万数。 然则微之不可不重也如此,陛下又安可忽而不念乎!”又曰:“若以谏争为指过,则剖心之主不宜见罪于哲王;以谏争为取名,则匪躬之臣不应垂训于圣典。”又曰:“假有意将指过,谏以取名,但能闻善而迁,见谏不逆,则所指者适足以彰陛下莫大之善,所取者适足以资陛下无疆之休。 因而利焉,所获多矣。 傥或怒其指过而不改,则陛下招恶直之讥;黜其取名而不容,则陛下被违谏之谤;是乃掩己过而过弥著,损彼名而名益彰。 果而行之,所失大矣。”上意犹怒,甲寅,罢公辅为左庶子。 德宗准备为唐安公主建造寺塔,用优厚的待遇安葬她。 谏议大夫、同平章事姜公辅上表进谏认为:“山南不是长久安葬的地点,公主的安葬,要在返回上都后,在这里应当从俭从薄,以便适应军需的急需。”德宗让人对陆贽说:“为唐安公主建造寺塔,费用很是微薄,不是宰相所应当议论的。 姜公辅恰好想借此指责朕的过失,来求得自己的声名罢了。 对朕辜负到如此地步,应当怎样处治他呢?”陆贽上奏认为,姜公辅负有宰相的责任,遇到事情,议论规谏,不应当加罪于他,他大略是说:“不久前,姜公辅与我一起在翰林院供职。 现在我依据事理争辩说姜公辅没有过错,便会牵涉到私结党羽的嫌疑;迎合意旨,顺着陛下的成说,便会违背了匡正、辅佐的本义。 牵涉嫌疑,只限于给自身留下祸患;违背本义,却实在是玷污了皇上的恩典。 曲从己身,忘记国君,这是我的耻辱啊!”他又说:“只有昏庸不明的君主,当怨恨在地方上充满时,还不愿意耳闻其事;当秽恶的行为传送到上天时,还不希望内心有所醒悟;到国家颠覆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过失。”他又说:“应当先问道理是对是错,岂能只论事情是大是小!《虞书》说:‘办事兢兢业业,经常日理万机。 ’在唐尧、虞舜时期,君主圣明,臣下贤明,考虑事情,至为细微,一天要考虑的事情数以万计。 由此可见,对细微的事情不能不如此重视,陛下又怎么能够忽视他们而不挂念呢!”他又说:“倘若认为谏诤是指责过失,那剖除谏臣心脏的君主就不会被睿哲的帝王所归罪了;倘若认为谏诤是猎取名声,那不顾自己、尽忠国家的大臣便不会在圣人的经典上给后人留下榜样了。”他又说:“即使是有意地指责过失,用谏诤猎取名声,但只要能够听到好的建议便去改过,遇见直言劝谏就肯接受,那么,人家所指责的过失,恰恰足以显示陛下至善的品格,人家所猎取的名声,恰恰足以给陛下带来无穷的福气,陛下由此而得到的益处是太多了。 倘若为别人指责过错而恼怒,不肯改正,陛下便会招致厌恶直言的讥讽;贬斥别人猎取名声,不能含容,陛下便会蒙受禁阻谏诤的谤言。 这便是掩盖自己的过失,而过失愈加显著;贬损别人的名声,而人家的名声益发彰明。 果真这样去做,陛下所失去的就太大了。”德宗仍有怒意。 甲寅(十四日),将姜公辅罢免为左庶子。 加西川节度使张延赏同平章事,赏其供亿无乏故也。 德宗加封西川节度使张延赏为同平章事,这是奖赏他能保证天子在汉中时充足的贡赋供应。 朱、姚令言数遣人诱泾原节度使冯河清,河清皆斩其使者。 大将田希鉴密与通,杀河清,以军府附于;以希鉴为泾原节度使。 朱、姚令言屡次派人引诱泾原节度使冯河清,冯河清每次都将来使杀了。 大将田希鉴暗中与朱勾结,杀了冯河清,将军府依附于朱,朱任命田希鉴为泾原节度使。 上问陆贽:“近有卑官自山北来者,率非良士。 有邢建者,论说贼势,语最张皇,察其事情,颇似窥觇,今已于一所安置。 如此之类,更有数人,若不追寻,恐成奸计。 卿试思之,如何为便?”贽上奏,以为今盗据宫阙,有冒涉险远来赴行在者,当量加恩赏,岂得复猜虑拘囚!其略曰:“以一人之听览而欲穷宇宙之变态,以一人之防虑而求胜亿兆之奸欺,役智弥精,失道弥远。 项籍纳秦降卒二十万,虑其怀诈复叛,一举而尽坑之,其于防虞,亦已甚矣。 汉高豁达大度,天下之士至者,纳用不疑,其于备虑,可谓疏矣。 然而项氏以灭,刘氏以昌,蓄疑之与推诚,其效固不同也。 秦皇严肃雄猜,而荆轲奋其阴计;光武宽容博厚,而马援输其款诚。 岂不以虚怀待人,人亦思附;任数御物,物终不亲!情思附则感而悦之,虽寇仇化为心膂矣;意不亲则惧而阻之,虽骨肉结为仇慝矣。”又曰:“陛下智出庶物,有轻待人臣之心;思周万机,有独驭区寓之意;谋吞众略,有过慎之防;明照群情,有先事之察;严束百辟,有任刑致理之规;威制四方,有以力胜残之志。 由是才能者怨于不任,忠荩者忧于见疑,著勋业者惧于不容,怀反侧者迫于及讨,驯致离叛,构成祸灾。 天子所作,天下式瞻,小犹慎之,矧又非小!愿陛下以覆车之辙为戒,实宗社无疆之休。” 德宗向陆贽问道:“最近从南山北面来的低级官吏,一般都不是贤良之士。 有个叫邢建的人,论说贼军的形势,说的话最为张狂,察看此人的情形,很象是在窥探情报,现在已经在某一住所安置下来。 象这类人,还有好几个人,如果不予以追查,恐怕会成就他们邪恶的计划。 你试着想一想,怎么办才好?”陆贽上奏认为,如今强盗占据了宫廷,如有冒着危险,长途跋涉,前来行在的人,应当酌情加以恩宠奖赏,哪里能够再加以猜疑拘禁呢!他的奏疏大略说:“以一个人的见闻便想穷尽宇宙的变化形态,以一个人的戒心便希望战胜众人的邪恶欺诈,付出的心智愈精,在大道上迷失就愈远。 项羽收纳了秦朝归降的士兵二十万人,担心他们怀有诈谋,再次反叛,一下子便将他们全部活埋了。 他在防备顾虑方面是太过分了。 汉高祖胸襟开阔,气度宏大,天下的士人到他那儿去的,他都收纳任用,毫不怀疑,他在防备的顾虑方面可以说是够疏忽的了。 然而项氏因此而灭亡,刘氏因彼而昌盛,存心猜疑与推心置腹,它们的效果的确是不同的啊。 秦始皇严厉峻急,雄心大而疑忌多,但仍有荆轲奋力实行他的秘计;东汉光武帝宽宏大量,通达而仁厚,却有马援献纳自己的忠诚。 这难道不是说明用谦逊的襟怀对待人们,人们也是愿意归附的;使用权术驾驭事物,事物终究还是不会亲附的!要使人心归附,就要感动他,从而使他悦服,这样,即使是仇敌也会化为亲信;认为人心不能亲附,就害怕他,从而阻挠他,这样,即使是骨肉之情也会结成仇敌。”奏疏又说:“陛下的智慧超出万物,有看不起人臣的心思;陛下的思虑遍及纷繁的政务,有独自制驭全国的意向;陛下的谋划包容了众人的方略,有过于慎重的防范;陛下的英明洞照群情,有先于事态的觉察;陛下严格管束百官,有专任刑法以求政治修明的规略;陛下的威严辖制四方,有以勇力战胜残暴的志向。 因此,有才能的人为得不到任用而埋怨,竭尽忠心的人为遭受猜疑而忧虑,勋业卓著的人为无法容身而畏惧,居心反复无常的人迫于被讨伐,渐渐达到背叛的程度,造成祸患灾殃。 天子所做的事情,为天下人所瞻仰,对于小事,尚且应当慎重对待,况且并非小事呢!希望陛下将前车之鉴引以为戒,这实在是宗庙社稷无穷的福分。” 丁巳,以前山南东道节度使南皮贾耽为工部尚书。 先是,耽使行军司马樊泽奏事行在,泽既复命,方大宴,有急牒至,以泽代耽为节度使。 耽内牒怀中,宴饮如故,颜色不改;宴罢,召泽告之,且命将吏谒泽。 牙将张献甫怒曰:“行军为尚书问天子起居,乃敢自图节钺,夺尚书土地,事人不忠,请杀之。”耽曰:“是何言也!天子所命,即为节度使矣!”即日离镇,以献甫自随,军府遂安。 丁巳(十七日),德宗任命前山南东道节度使南皮人贾耽为工部尚书。 在此之前,贾耽让行军司马樊泽前往行在奏事。 樊泽完成使命后向贾耽回报,正赶上大摆酒宴,忽有紧急公文送到,是任命樊泽代替贾耽担任节度使。 贾耽将公文揣到怀中,宴饮一如既往,面色毫不改变。 宴会结束后,贾耽传召樊泽,将朝廷的任命告诉了他,并命令众将和官吏拜见樊泽。 牙将张献甫生气地说:“行军司马是替尚书去问候皇上起居的,怎么竟敢自己图谋节度使的旌节,夺走尚书管辖的土地!他事奉于人不尽忠心,请将他杀了吧。”贾耽说:“这是什么话啊!樊泽是皇上任命的,他现在是节度使了!”贾耽当天便离开节镇,让张献甫跟随自己,军府于是安定下来。 左仆射李揆自吐蕃还,甲子,薨于凤州。 左仆射李揆从吐蕃回来,甲子(二十四日),在凤州去世。 韩游引兵会浑于奉天。 韩游领兵在奉天与浑会合。 丙寅,加平卢节度使李纳同平章事。 丙寅(二十六日),德宗加封平卢节度使李纳同平章事。 丁卯,义王薨。 丁卯(二十七日),义王李去世。 朱滔攻贝州百余日,马攻魏州亦逾四旬,皆不能下。 贾林复为李抱真说王武俊曰:“朱滔志吞贝、魏,复值田悦被害,傥旬日不救,则魏博皆为滔有矣。 魏博既下,则张孝忠必为之臣。 滔连三道之兵,益以回纥,进临常山,明公欲保其宗族,得乎!常山不守,则昭义退保西山,河朔尽入于滔矣。 不若乘贝、魏未下,与昭义合兵救之;滔既破亡,则关中丧气,朱不日枭夷,銮舆反正,诸将之功,敦有居明公之右者哉!”武俊悦,从之。 朱滔进攻贝州己有一百余天,马进攻魏州也超过了四十天,都未能攻克。 贾林再次替李抱真规劝王武俊说:“朱滔的本意是吞并贝州和魏州,加上正当田悦被人杀害时,假如十天不去救援,魏博便全都被朱滔占有了。 魏博失陷后,张孝忠便必定会成为朱滔的臣属。 朱滔连结幽州、易定、魏博三道兵马,加上回纥,进军兵临常山,您就是打算保全自己的宗族,能做得到吗?常山失陷后,昭义军便要退守西山,河朔地区全部落入朱滔手中了。 不如乘贝州、魏州尚未失陷,与昭义合兵援救他们。 朱滔被打败后,关于便会意气颓丧。 不久,朱遭到诛灭,圣上拨乱反正,诸将领的功劳,有谁能够在您之上呢!”王武俊高兴,听从了贾林的劝说。 戊辰,武俊军于南宫东南,抱真自临引兵会之,与武俊营相距十里。 两军尚相疑,明日,抱真以数骑诣武俊营;宾客共谏止之,抱真命行军司马卢玄卿勒兵以俟,曰:“吾之此举,系天下安危,若其不还,领军事以听朝命亦惟子,励将士以雪仇耻亦惟子。”言终,遂行。 武俊严备以待之,抱真见武俊,叙国家祸难,天子播迁,持武俊哭,流涕纵横。 武俊亦悲不自胜,左右莫能仰视,遂与武俊约兄弟,誓同灭贼。 武俊曰:“相公十兄名高四海,蒙开谕,得弃逆从顺,免菹醢之罪,享王公之荣。 今又不间胡虏,辱为兄弟,武俊当何以为报乎!滔所恃者回纥耳,不足畏也。 战日,愿十兄按辔临视,武俊决为十兄破之。”抱真退入武俊帐中,酣寝久之;武俊感激,待之益恭,指心仰天曰:“此身已许十兄死矣!”遂连营而进。 戊辰(二十八日),王武俊在南宫东南驻军,李抱真从临领兵同他会合,与王武俊的营地相距十里。 两军还在相互猜疑。 第二天,李抱真要带领几个人骑马到王武俊的营地去,幕府的宾客都劝说他不要前去,李抱真命令行军司马卢玄卿统领军兵,等待消息,他说:“我的这一行动,关系到天下的安定与危亡。 如果我回不来,统领军中事务、听候朝廷的调遣就看你的了;勉励将士、来为我报仇雪耻也看你的了。”李抱真说罢,就前去了。 王武俊做好严密防备,等候李抱真到来。 李抱真见到王武俊后,叙谈到国家遭受的祸患灾难,德宗的流亡迁徙,握着王武俊的手哭,满面都是泪水。 王武俊也禁不住悲伤起来,周围的人们也都难过得抬不起头来。 于是李抱真与王武俊结为兄弟,发誓共同消灭贼寇。 王武俊说:“相公十哥的名声传扬四海,以往蒙十哥开导,才能够背弃叛军,归顺朝廷,避免了要被剁成肉酱的罪过,享受着王公大臣的荣耀。 如今十哥又不嫌弃我是胡人,屈尊与我结为兄弟,我王武俊应当拿什么报答你呢!朱滔所仗恃的,是回纥兵而已,这没有什么可怕的。 开战之日,十哥只要勒住缰绳前去观看就行了,我一定要为十哥打败他们。”李抱真退入王武俊的营帐之中,酣睡了很长时间。 王武俊感激他,对待他就益发恭敬。 王武俊指心仰天发誓:“此身已经决心为十哥而死了!”于是二人军营相连,一同进军。 山南地热,上以军士未有春服,亦自御夹衣。 山南地区天气炎热,德宗因将士还没有穿上春天的服装,自己也只穿衣。

唐纪四十七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六兴元元年(甲子、784)

唐纪四十七唐德宗兴元元年(甲子,公元784年) 五月,盐铁判官万年王绍以江、淮缯帛来至,上命先给将士,然后御衫。 韩欲遣使献绫罗四十担诣行在,幕僚何士干请行;喜曰:“君能相为行,请今日过江。”士干许诺,归别家,则家之薪米储已罗门庭矣;登舟,则资装器用已充舟中矣;下至厨筹,皆手笔记列,无不周备。 每担夫,与白金一版置腰间。 又运米百艘以饷李晟,自负米置舟中,将佐争举之,须臾而毕。 艘置五弩手以为防援,有寇则叩舷相警,五百弩已矣。 比至渭桥,盗不敢近。 时关中兵荒,米斗直钱五百;及米至,减五之四。 为人强力严毅,自奉俭素,夫人常衣绢裙,破,然后易。 五月,盐铁判官万年人氏王绍带着江淮地区的丝帛来到行在,德宗命令先供给将士,然后自己才穿上单衣。 韩打算派遣使者进献绫罗四十担,送到行在去,幕僚何士干请求前往。 韩高兴地说:“你若能够替我去,请在今天就渡过长江。”何士干答应了。 当何士干回去告别家人时,韩已经让人将家中需用的柴米储备罗列在门口和庭院了。 何士干登船时,韩已经让人把所需物资装备与用具在船中装满了。 下至清除大便的拭秽之具,韩都亲手逐项记录,无不周全详备。 每个担夫发给银牌一块,系在腰间。 又有一次,韩运送一百艘船的粮米,给李晟充作粮饷,他亲自将米口袋背放到船中,他的将佐都争先去背米袋,不一会儿,就把船装完了。 韩还让每艘船设置弩手五人,用来作为防备打劫和互相声援之用。 有寇盗时,便敲击船舷,互通警报,只用弩手五百人便足够了。 直至运到渭桥,都不曾有寇盗敢来靠近。 当时关中战乱不息,每斗米价值五百钱,等到韩将米运到后,米价减少了五分之四。 韩为人强干有力,严明果决,自己的日常所需节俭而朴素,他的夫人常常穿着没有纹彩的绢裙,穿破后才换。 土蕃既破韩等,大掠而去。 朱使田希鉴厚以金帛赂之,吐蕃受之;韩游以闻。 浑又奏:“尚结赞屡遣人约刻日共取长安,既而不至;闻其众今春大疫,近已引兵去。”上以李晟、浑兵少,欲倚吐蕃以复京城,闻其去,甚忧之,以问陆贽。 贽以为吐蕃贪狡,有害无益,得其引去,实可欣贺;乃上奏,其略曰:“吐蕃迁延顾望,反覆多端,深入郊畿,阴受贼使,致令群帅进退忧虞:欲舍之独前,则虑其怀怨乘蹑;欲待之合势,则苦其失信稽延。 戎若未归,寇终不灭。”又曰:“将帅意陛下不见信任,且患蕃戎之夺其功;士卒恐陛下不恤旧劳,而畏蕃戎之专其利;贼党惧蕃戎之胜,不死则悉遗人禽;百姓畏蕃戎之来,有财必尽为所掠。 是以顺于王化者其心不得不怠,陷于寇境者其势不得不坚。”又曰:“今怀光别保蒲、绛,吐蕃远避封疆,形势既分,腹背无患,、晟诸帅,才力得伸。”又曰:“但顾陛下慎于抚接,勤于砥砺,中兴大业,旬月可期,不宜尚眷眷于犬羊之群,以失将士之情也。” 吐蕃打败韩等人以后,大规模地掳掠了一番便离去了。 朱让田希鉴把大量金帛赠给吐蕃,吐蕃接受了,韩游便将此事上奏朝廷闻知。 浑又上奏说:“尚结赞屡次派人与我约定,立下时限,共同攻取长安,后来却不曾前来。 听说吐蕃人在今年春天遭受了大规模的瘟疫,最近已经领兵离去了。”由于李晟、浑兵力薄弱,德宗准备依赖吐蕃兵收复京城,现在听说吐蕃人离去,甚为担忧,便询问陆贽的意见。 陆贽认为,吐蕃既贪婪,又狡猾,只有害处,没有裨益,赶上吐蕃领兵离去,实在值得庆幸。 于是他进上奏疏,大略是说:“吐蕃拖延观望,反覆无常。 他们深入京畿,暗中接受贼寇的指使,以致使得各军主帅进退两难。 如果准备抛开吐蕃独自前往,那便顾虑吐蕃心怀怨恨,乘机紧随在后面骚扰;如果打算等待吐蕃会合兵势,那便苦于吐蕃不守信用,拖延时日。 若是吐蕃没有回去,敌寇终难消灭。”他又说:“将帅猜想陛下不信任自己,而且担心吐蕃会与他们争功;士兵惟恐陛下不顾念旧日的劳绩,而且害怕吐蕃独占了赏赐;贼人一伙畏惧吐蕃取得胜利,即使自己不死,也会全部被擒;百姓害怕吐蕃到来,有点钱财,也必然会被他们完全掠去。 所以,顺承皇上教化的人们的心意不得不日见懈怠,失陷到敌寇疆境内的人们不肯归附的情势也不得不渐趋坚定。”他又说:“现在李怀光另外去防守蒲州和绛州,吐蕃又远远地避开大唐的疆土,形势既已将李怀光与吐蕃分开了,我军腹心与后背都没有顾忌,浑、李晟各节帅的才能与力量也就可以得到施展了。”他又说:“只希望陛下谨慎地安抚将士,经常地砥砺自己,那么,中兴大业,可望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不应该还眷恋吐蕃这种犬羊之群,因而失去将士之心。” 上复使谓贽曰:“卿言吐蕃形势甚善,然、晟诸军当议规画,令其进取。 朕欲遣使宣慰,卿宜审细条流以闻。”贽以为:“贤君选将,委任责成,故能有功,况今秦、梁千里,兵势无常,遥为规画,未必合宜。 彼违命则失君威,从命则害军事,进退羁碍,难以成功;不若假以便宜之权,待以殊常之赏,则将帅感悦,智勇得伸。”乃上奏,其略曰:“锋镝交于原野而决策于九重之中,机会变于斯须而定计于千里之外,用舍相碍,否臧皆凶。 上有掣肘之讥,下无死绥之志。”又曰:“传闻与指实不同,悬算与临事有异。”又曰:“设使其中有肆情干命者,陛下能于此时戮其违诏之罪乎?是则违命者既不果行罚,从命者又未必合宜,徒费空言,只劳睿虑,匪惟无益,其损实多。”又曰:“君上之权,特异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 德宗再次让人对陆贽说:“你所讲的有关吐蕃形势很好。 但是,对浑、李晟各军应当计议出一个规划来,以便让他们进取敌军。 朕打算派遣使者去安抚他们,你应当审慎详细地列出纲目,上报给朕知道。”陆贽认为,“贤明的君主选择将领,委以重任,责以成效,所以能够有所建树。 况且,现在秦中与梁州相距千里,用兵的形势变化多端,远远地为将帅规划,不一定合乎时宜。 如果将帅们违反命令,便有失君主的威严;如果将帅们听从命令,却对军中事务有害。 或进或退,都有羁绊与阻碍,便难以取得成功。 不如给他们见机行事的权力,以超常的奖赏对待他们,将帅们既感激,又喜欢,他们的智慧与勇敢便会得以施展。”于是陆贽进上奏疏,大略是说:“战事在原野上进行而决定方策却在幽深的宫禁之中,交战的时机瞬息万变而制定计谋却在千里以外,用命与不用命互相妨碍,仗打得好坏,结果都是不祥的。 在上会招致对将帅处处 掣肘的讥讽,在下会丧失军队、将帅当死的士气。”他又说:“道听途说与亲临实际是不同的,凭空计议与据事决断也是有区别的。”他又说:“假使将帅中有肆意违犯命令的人物,陛下能在这时候以违背诏旨的罪名将他诛杀吗?由此可见,既然不能实现对违背命令行为的惩罚,遵从命令的行为又不一定合乎时宜,白白浪费空洞的言辞,只能忧劳陛下的思虑,不仅没有好处,损失实在太多。”他又说:“君主的权力,与臣下的权力大有区别。 君主只有不自以为是,才能善于用人。” 癸酉,泾王薨。 癸酉(初三),泾王李去世。 徐、海、沂、密观察使高承宗卒,甲戌,使其子明应知军事。 徐、海、沂、密观察使高承宗去世。 甲戌(初四),德宗让高承宗的儿子高明应代理军中事务。 乙亥,李抱真、王武俊距贝州三十里而军。 朱滔闻两军将至,急召马,昼夜兼行赴之。 或谓滔曰:“武俊善野战,不可当其锋,宜徙营稍前逼之,使回纥绝其粮道。 我坐食德、棣之,依营而陈,利则进攻,否则入保,待其饥疲,然后可制也。”滔疑未决。 会马军至,滔命明日出战。 言:“军士冒暑困惫,请休息数日乃战。” 乙亥(初五),李抱真与王武俊在距离贝州三十里的地方驻扎。 朱滔听说李、王两军即将到来,急忙传召马,马日夜兼程,前来赴召。 有人对朱滔说:“王武俊善于在旷野作战,我军不应该与他正面交战,而应该移动营垒,稍稍向前逼近他一些,让回纥兵断绝他的运粮通道。 我军不劳而得食德州、棣州运送来的粮食,靠近营垒列阵,有利时便进攻,不利时,便入营防守,等王武俊军饥饿疲惫了,然后才能制服他。”朱滔迟疑没有作出决定。 适逢马的军队到,朱滔便命令他第二天出战。 马说:“将士冒着炎天暑气,都很疲乏,请让他们休息几天再战。” 常侍杨布、将军蔡雄引回纥达干见滔,达干曰:“回纥在国与邻国战,常以五百骑破邻国数千骑,如扫叶耳。 今受大王金帛、牛酒前后无算,思为大王立效,此其时矣。 明日,愿大王驻马高丘,观回纥为大王翦武俊之骑,使匹马不返。”布、雄曰:“大王英略盖世,举燕、蓟全军,将扫河南,清关中,今见小敌犹豫不击,失远近之望,将何以成霸业乎!达干请战是也。”滔喜,遂决意出战。 常侍杨布、将军蔡雄领着回纥达干来见朱滔,达干说:“回纥军在本国内与邻国交战,常常用骑兵五百人打败邻国骑兵数千人,如同打扫落叶一般。 如今我们先后所接受的大王的钱帛和牛酒犒劳多得难以计算,想替大王立点儿功劳,现在是时候了。 明天,希望大王骑马立在高丘上,观看回纥军替大王消灭王武俊的骑兵,让他连一匹马也跑不回去。”杨布、蔡雄说:“大王英才大略,盖世无双,带领燕、蓟全军,将要扫荡河南,肃清关中,现在才与小股敌人遭遇,便迟疑不定,不肯进击,使远近各地的人们大失所望,那将怎么能够完成霸业呢!达干请求出战是对的啊。”朱滔大喜,于是拿定主意,准备出战。 丙子旦,武俊遗其兵马使赵琳将五百骑伏于桑林,抱真列方陈于后,武俊引骑兵居前,自当回纥。 回纥纵兵冲之,武俊使其骑控马避之。 回纥突出其后,将还,武俊乃纵兵击之,赵琳自林中出横击之,回纥败走。 武俊急追之,滔骑兵亦走,自践其步陈,步骑皆东奔,滔不能制,遂走趣其营,抱真、武俊合兵追击之。 时滔引三万人出战,死者万余人,逃溃者亦万余人,滔才与数千人入营坚守。 会日幕,昏雾,两军不能进,抱真军其营之西北,武俊军其东北。 滔夜焚营,引兵出南门,趣德州遁去,委弃所掠资财山积;两军以雾,不能追也。 丙子(初六)早晨,王武俊派遣他的兵马使赵琳带领骑兵五百人在桑林埋伏下,李抱真列成方阵,居于后面,王武俊带领骑兵,居于前面,亲自抵挡回纥军。 回纥军放出兵马向王武俊冲击,王武俊让他的骑兵驾驭好战马,避开回纥军。 回纥军冲到王武俊军的后面,将要返回,王武俊这才放出兵马进击回纥军,赵琳也从树林中冲出,拦腰截击,回纥军战败逃走。 王武俊急忙追击,朱滔的骑兵也在奔逃,在本军的步兵阵列中自行践踏,步兵、骑兵都向东逃奔,朱滔无法制止,于是向他的营地逃去,李抱真、王武俊合兵一处,追击朱滔。 当时,朱滔是率领三万人出战的,结果死亡一万余人,逃散的也有一万余人,朱滔仅仅与数千人进入营垒坚守。 正赶上天刚黑,雾气浓重昏暗,前来追击的两支军队无法前进,于是李抱真在朱滔营地的西北面驻扎下来,王武俊在朱滔营地的东北面驻扎下来。 当天夜里,朱滔烧掉营垒,领兵从南门出来,向德州逃去,丢下他们所劫掠的财物堆积如山。 李、王二军因雾气浓重的原故,不能前去追击。 滔杀杨布、蔡雄而归幽州,心既内惭,又恐范阳留守刘怦因败图己。 怦悉发留守兵夹道二十里,具仪仗,迎之入府,相对悲喜,时人多之。 朱滔杀了杨布和蔡雄,于是回到幽州。 他既感到内心惭愧,又惟恐范阳留守刘怦乘着兵败之机谋害自己。 刘怦悉数派出留守的兵员,夹道列队长达二十里,备办了仪仗,把朱滔迎入军府,两人相对既悲又喜,当时的人们都称许刘怦的做法。 初,张孝忠以易州归国,诏以孝忠为义武节度使,以易、定、沧三州隶之。 沧州刺史李固烈,李惟岳之妻兄也,请归恒州,孝忠遣押牙安喜程华交其州事。 固烈悉取军府绫、缣、珍货数十车,将行,军士大噪曰:“刺史扫府库之实以行,将士于后饥寒,奈何!”遂杀固烈,屠其家。 程华闻乱,自窦逃出,乱兵求得之,请知州事;华不得已,从之。 孝忠闻之,即版华摄沧州刺史。 华素宽厚,推心以待将士,将士安之。 当初,张孝忠率领易州归顺了朝廷,德宗颁诏任命张孝忠为义武节度使,将易、定、沧三州隶属于他。 沧州刺史李固烈是李惟岳的妻兄,他请求回恒州去,张孝忠派遣押牙安喜人氏程华与他交接沧州事宜。 李固烈将军府内的绫绢和珍宝财物数十车全部取走,准备启程时,将士们大声喧闹着说:“刺史将库存的财物尽其所有带着走了,将士们以后挨饿受冻时,如何是好?”于是,将士们杀了李固烈及其全家。 程华听说发生变乱,从孔道中逃了出来,变乱的将士找到了他,请他执掌州中事务。 程华没有办法,听从了他们的要求。 张孝忠听说此事后,立即便给程华授官为代理沧州刺史。 程华平素待人宽和厚道,推心置腹地对待将士,将士们安定了。 会朱滔、王武俊叛,更遣人招华,华皆不从。 时孝忠在定州,自沧如定,必过瀛州,瀛隶朱滔,道路阻涩。 沧州录事参军李宇说华,表陈利害,请别为一军,华从之,遣宇奉表诣行在。 上即以华为沧州刺史、横海军副大使、知节度事,赐名日华,令日华岁供义武租钱十二万缗。 正赶上朱滔、王武俊反叛,两人轮番派人传召程华,程华一概不肯从命。 当时,张孝忠驻军定州,从沧州到定州去,必须经过瀛州,瀛州隶属朱滔,两处往来的道路阻隔不通。 沧州录事参军李宇劝说程华,向朝廷上表陈说利害,请朝廷在沧州另设一个军,程华听从了这一建议,派遣李宇带着表章前往行在,德宗当即任命程华为沧州刺史、横海军副大使,代理节度使事务,赐名叫做日华,命令程日华每年供给义武租税钱十二万缗。 王武俊又使人说诱之;时军中乏马,日华给使者曰:“王大夫必欲相属,当以二百骑相助。”武俊给之,日华悉留其马,遣其士归。 武俊怒,而方与马燧等相拒,不能攻取,日华由是获全。 及武俊归国,日华乃遣人谢过,偿其马价,且赂之。 武俊喜,复与交好。 王武俊又让人劝说引诱程日华,当时军队中缺少马匹,程日华欺骗王武俊的使者说:“王大夫果真打算有事相嘱托的话,就应该派来二百人马援助我。”王武俊将人马派给了程日华,程日华却将他的马匹悉数留下,而将他的士兵都打发回去。 王武俊大怒,但当时他正与马燧等人相对抗,不能够攻打程日华,程日华因此得以保全。 到王武俊归顺朝廷时,程日华便派人向王武俊承认了过错,偿还了他的马价,并且对他有所赠送,王武俊高兴了,再次与程日华交好。 庚寅,李晟大陈兵,谕以收复京城。 先是,姚令言等屡遣谍人觇晟进军之期,皆为逻骑所获。 晟引示以所陈兵,谓曰:“归语诸贼:努力固守,勿不忠于贼也!”皆饮之酒,给钱而纵之。 遂引兵至通化门外,曜武而还,贼不敢出。 晟召诸将,问兵所从入,皆请“先取外城,据坊市,然后北攻宫阙。”晟曰:“坊市狭隘,贼若伏兵格斗,居人惊乱,非官军之利也。 今贼重兵皆聚苑中,不若自苑北攻之,溃其腹心,贼必奔亡。 如此,则宫阙不残,坊市无扰,策之上者也!”诸将皆曰:“善!”乃牒浑及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商州节度使尚可孤,刻期集于城下。 庚寅(二十日),李晟将兵马布成巨大的阵列,向将士宣布前去收复京城。 在此之前,姚令言等人屡次派遣探子前来刺探李晟进军的日期,但都被巡逻的骑兵俘虏了。 现在,李晟领着这些俘虏,让他们观看自己布成阵列的兵马,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告诉每一个贼兵贼将,让他们卖力气地坚决防守吧,可不要不忠于朱老贼!”李晟让他们都喝了酒,给了一些钱,便将他们放了回去。 李晟于是领兵来到通化门外,将武力显示了一番,才又回去,敌军不敢出城。 李晟召集各位将领,询问军队攻打入城的路线,将领们都主张先夺取外廓城,占领坊市,然后向北攻打宫苑。 李晟说:“坊市狭窄,倘若贼军在那里埋伏下兵马,与我军搏斗,居民惊惶散乱,对官军并没有好处。 现在贼军的重兵都聚集在宫苑中,不如从宫苑北面进攻他们,使他们的核心先行崩溃,敌军肯定就会逃亡。 这样做,宫苑不会残破,坊市不受骚扰,这才是上策呢!”各将领都说:“好。”于是,李晟给浑以及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商州节度使尚可孤送去文书,限定日期,在城下会集。 壬辰,尚可孤败将仇敬忠于蓝田西,斩之。 乙未,李晟移军于光泰门外米仓村。 丙申,晟方自临筑垒,骁将张庭芝、李希倩引兵大至,晟谓诸将曰:“始吾忧贼潜匿不出,今来送死,此天赞我,不可失也!”命副元帅兵马使吴诜等纵兵击之。 时华州营在北,兵少,贼并力攻之,晟命牙前将李演等帅精兵救之。 演等力战,贼败走;演等追之,乘胜入光泰门;再战,又破之。 会夜,晟敛兵还。 贼馀众走入白华门,夜,闻恸哭。 希倩,希烈之弟也。 壬辰(二十二日),尚可孤在蓝田西面打败朱的将领仇敬忠,并诛杀了他。 乙未(二十五日),李晟将军队调到光泰门外的米仓村。 丙申(二十六日),李晟正在亲自指挥修筑营垒时,朱的骁将张庭芝、李希倩领兵卷地而来,李晟对各将领说:“最初我还担心贼军躲藏着不肯出战,现在赶来送死,这是上天助我,良机决不可失!”李晟命令副元帅、兵马使吴诜等人放出兵马,进击敌军。 当时,骆元光华州军的营垒在北面,兵马较少,敌军便合力攻打骆元光部,李晟命令牙前将领李演等人率领精锐兵马前去援救。 李演等人奋力接战,贼军败走。 李演等人追击敌军,乘胜进入光泰门,再次接战,又打败敌军。 适逢夜幕降临,李晟收兵回营。 敌军的残余人马逃入白华门,夜里可以听到极其悲痛的哭声。 李希倩是李希烈的弟弟。 丁酉,晟复出兵,诸将请待西师至夹攻之。 晟曰:“贼数败,已破胆,不乘胜取之,使其成备,非计也。”贼又出战,官军屡捷;骆元光败众于西。 戊戌,晟陈兵于光泰门外,使李演及牙前兵马使王将骑兵,牙前将史万顷将步兵,直抵苑墙神村。 晟先使人夜开苑墙二百馀步,比演等至,贼已树栅塞之,自栅中刺射官军,官军不得进。 晟怒,叱诸将曰:“纵贼如此,吾先斩公辈矣!”万顷惧,帅众先进,拔栅而入,、演引骑兵继之,贼众大溃,诸军分道并入。 姚令言等犹力战,晟命决胜军使唐良臣等步骑蹙之,且战且前,凡十馀合,贼不能支。 至白华门,有贼数千骑出官军之背,晟帅百馀骑回御之,左右呼曰:“相公来!”贼皆惊溃。 丁酉(二十七日),李晟再次出兵,各将领请求等待西面的浑军赶到后夹攻敌军,李晟说:“贼军屡次失败,已经吓破了胆,不乘胜攻取敌军,而使他们作好防备,这不是良策。”敌军又来出战,官军屡屡获胜,骆元光又在水西面打败了朱军。 戊戌(二十八日),李晟在光泰门外面摆开军阵,让李演以及牙前兵马使王带领骑兵,让牙前将领史万顷带领步兵,直接抵达宫苑墙边的神村。 李晟事先让人在夜间凿开宫苑的垣墙宽二百余步,待到李演等人到来时,敌军已经竖起栅栏堵塞了宫苑垣墙的缺口,从栅栏里面刺杀、射击官军,官军不能前进。 李晟愤怒地大声呵斥各将领说:“你们放纵贼军到这般地步,我要先斩诸位了!”史万顷害怕,率领部众首先前进,拔除栅栏,冲了进去,王、李演带领骑兵相继而入,敌军纷纷逃散,各军分路一齐进入宫苑。 姚令言等人仍然在奋力接战,李晟命令决胜军使唐良臣等人的步兵、骑兵迫近他们,一边接战,一边前进,约有十余回合,敌军不能支持。 来到白华门前时,敌军有骑兵数千人从官军背后出战,李晟率领骑兵一百余人回头抵御他们,李晟身边的人大声喊道:“李相公来了!”敌军都惊惶地溃散了。 先是,遣张光晟将兵五千屯九曲,去东渭桥十馀里,光晟密输款于晟。 及败,光晟劝出亡,乃与姚令言帅馀众西走,犹近万人。 光晟送出城,还,降于晟。 晟遣兵马使田子奇以骑兵追。 晟屯含元殿前,舍于右金吾仗,令诸军曰:“晟赖将士之力,克清宫禁。 长安士庶,久陷贼庭,若小有震惊,非吊民伐罪之意。 晟与公等室家相见非晚,五日内无得通家信。”命京兆尹李齐运等安慰居人。 晟大将高明曜取贼妓,尚可孤军士擅取贼马,晟皆斩之,军中股栗。 公私安堵,秋毫无犯,远坊有经宿乃知官军入城者。 在此之前,朱派遣张光晟领兵五千人在九曲屯驻,该处距离东渭桥有十余里,张光晟暗中向李晟表示诚意。 到朱战败时,张光晟劝说朱出城逃走,朱便与姚令言率领残余部众向西面逃跑,这时朱仍然有将近一万人。 张光晟将朱送出城,又回到城中,归降了李晟。 李晟派遣兵马使田子奇率领骑兵追击朱。 李晟在含元殿前驻扎军队,在右金吾仗的房舍住下,他命令各军说:“我依靠将士们的努力,得以肃清宫禁。 长安的士子庶民,长期失陷在贼寇的统治之下,如果使他们稍微受到些震惊,就不是安抚人民、讨伐罪人的本意了。 我与诸位同家里人相见的时候不会太晚了,但五天以内不能与家里人互通消息。”他命令京兆尹李齐运等安慰居民。 李晟的大将高明曜占有了敌人的歌妓,尚可孤的将士擅自牵走了敌人的马匹,李晟将他们一概斩杀,军中将士害怕得连大腿都发抖了。 公私相安无事,官军对百姓没有丝毫侵犯,偏远的坊,有过了一夜以后才知道官军已经进了都城。 是日,浑、戴休颜、韩游亦克咸阳,败贼三午馀众,闻西走,分兵邀之。 这一天,浑、戴休颜、韩游也攻克了咸阳,打败敌军三千余人。 浑等人听说朱向西逃走,便分兵拦击朱。 己亥,晟使京西兵马使孟涉屯白华门,尚可孤屯望仙门,骆元光屯章敬寺,晟以牙前三千人屯安国寺,以镇京城;斩党李希倩、敬、彭偃等八人于市。 己亥(二十九日),李晟让京西兵马使孟涉在白华门驻扎,让尚可孤在望仙门驻扎,让骆元光在章敬寺驻扎,李晟自率牙前兵三千人在安国寺驻扎,以便镇守京城。 李晟又命令将朱的党羽李希倩、敬、彭偃等八人在闹市中斩杀。 王武俊既破朱滔,还恒州,表让幽州、卢龙节度使,上许之。 王武俊在打败朱滔后,回到恒州,上表让出幽州、卢龙节度使的职务,德宗允许了他的表奏。 六月,癸卯,李晟遣掌书记吴人于公异作露布上行在曰:“臣已肃清宫禁,祗谒寝园,钟不移,庙貌如故。”上泣下曰:“天生李晟,以为社稷,非为朕也。” 六月,癸卯(初四),李晟派遣掌书记吴地人氏于公异草拟告捷文书进上行在说:“我已经肃清宫禁,恭敬地参谒了陵寝墓园,连钟罄的支架都没有移动,宗庙的面貌仍然与过去一个模样。”德宗流着眼泪说:“让天让李晟降生,是为了国家,而不是为了朕啊。” 晟在渭桥,荧惑守岁,久之乃退,宾佐皆贺,曰:“荧惑退舍,皇家之福也!”宜速进兵。”晟曰:“天子野次,臣下知死敌而已;天象高远,谁得知之!”既克长安,乃谓之曰:“非相拒也,吾闻五星赢、缩无常,万一复来守岁,吾军不战自溃矣!”皆谢曰:“非所及也!” 李晟驻兵渭桥时,火星停留在木星附近,经过很长时间才离去。 他的幕僚将佐都向他庆贺说:“火星退离木星,这是皇室的福象啊,应当赶快进兵。”李晟说:“皇上置身旷野,人臣只知道为战胜敌人而死罢了。 天象高远难测,谁能够弄得清楚!”在攻克长安后,李晟才对他们说:“以往可不是我要拒绝你们的意见。 我听说过,金木水火土五星早出与晚出都没有准儿,万一火星再次来靠近木星,我军就会不战自溃了。”大家都向他认错说:“这些道理不是我们所能看得透的!” 朱将奔吐蕃,其众随道散亡,比至泾州,才百馀骑。 田希鉴闭城拒之,谓之曰:“汝之节,吾所授也。 奈何临危相负!”使焚其门;希鉴取节投火中曰:“还汝节!”众皆哭。 泾卒遂杀姚令言,诣希鉴降。 独与范阳亲兵及宗族、宾客北趣驿马关;宁州刺史夏侯英拒之。 至彭原西城屯,其将梁庭芬射坠坑中,韩等斩之,诣泾州降。 源休、李子平奔凤翔,李楚琳斩之,皆传首行在。 朱准备逃奔吐蕃,他的部众沿途散失流亡,及至来到泾州时,剩下骑兵才一百余人。 田希鉴关闭城门,不让他进城,朱对他说:“你的节度使的旌节,乃是我授给你的,你怎么能够在我面临危难时,便辜负了我呢!”他让人去烧掉泾州城门,田希鉴取出旌节,丢在火中说:“还你旌节!”朱的部众都哭了起来。 于是泾州士兵杀了姚令言,到田希鉴那里投降。 朱独自与范阳亲兵及其本宗族人和幕府宾客向北奔向驿马关,宁州刺史夏侯英拒绝让他通过。 到彭原县西城屯时,朱将领梁庭芬将他射落到土坑之中,韩等人斩杀了朱,前往泾州归降。 源休、李子平逃奔凤翔,李楚琳将他们斩杀了。 他们的头颅,全都被传送到行在。 上命陆贽草诏赐浑,让他查找在奉天时失散了的裹头内人。 贽上奏,以为:“巨盗始平,疲瘵之民,疮痍之卒,尚未循拊,而首访妇人,非所以副惟新之望也。 谋始尽善,克终已稀;始而不谋,终则何有!所赐诏,未敢承旨。”上遂不降诏,竟遣中使求之。 德宗命令陆贽起草诏书赐给浑,使访求奉天所失散了裹头内人。 陆贽进上奏章认为:“大盗刚刚平定,对疲困病苦的人民和遭受创伤的士兵还没有抚慰,反而首先查找宫中妇女,这是不符合人们刷新政治的愿望的。 能够将事业的开端谋划得尽善尽美,同时能够取得完美的结局的例子是为数不多的,如果连事业的开端都不曾为之谋划,还有什么结局可言!陛下赐给浑的诏书,我不敢接旨草拟。”于是,德宗不再下诏,但还是派遣中使去寻找传令宫女。 乙巳,诏吏部侍郎班宠充宣慰使,劳问将士,抚慰蒸黎。 乙巳(初六),德宗颁诏命令吏部侍郎班宏充任宣慰使,前去慰劳将士,安抚百姓。 丙午,李晟斩文武官受朱宏任者崔宣、洪经纶等十余人;又表守节不屈者刘乃、蒋等。 丙午(初七),李晟斩掉文武官员中受到朱宠信与任用的崔宣、洪经纶等十余人,又表奏恪守臣节、不肯屈敌的刘、蒋等人。 己酉,以李晟为司徒、中书令,骆元光、尚可孤各迁官有差。 以检校御史中丞田希鉴为泾原节度使。 己酉(初十),德宗任命李晟为司徒、中书令,骆元光、尚可孤各自升官不等,还任命检校御史中丞田希鉴为泾原节度使。 诏改梁州为兴元府。 德宗颁诏将梁州改称为兴元府。 甲寅,以浑为侍中,韩游、戴休颜各迁官有差。 甲寅(十五日),德宗任命浑为侍中,韩游、戴休颜各自升官不等。 朱之败也,李忠臣奔樊川,擒获,丙辰,斩之。 朱战败时,李忠臣逃奔樊川,官军擒获了他,丙辰(十七日),将他斩杀。 上问陆贽:“今至凤翔有迎驾诸军,形势甚盛,欲因此遣人代李楚琳,何如?”贽上奏,以为:“如此则事同胁执,以言乎除乱则不武,以言乎务理则不诚,用是时巡,后将安入!议者或谓之权,臣窃未谕其理。 夫权之为义,取类权衡,今辇路所经,首行胁夺,易一帅而亏万乘之义,得一方而结四海之疑,乃是重其所轻而轻其所重,谓之权也,不亦反乎!以反道为权,以任数为智,君上行之必失众,臣下用之必陷身,历代之所以多丧乱而长奸邪,由此误也。 不如奠枕京邑,征授一官,彼喜于恩宥,将奔走不暇,安敢辄有旅拒,复劳诛锄哉!” 德宗询问陆贽说:“如今开到凤翔的,有迎驾各军,声势甚为盛在,大,我打算借此机会派人将李楚琳替代下来,你看怎么样?”陆贽进上奏章认为:“如果这样做,事情就如同胁迫拘捕,将这种做法说成清除变乱那是并不能显示威武的,说成是务求政治修明那是并不能表明诚意的,若将此作为陛下的巡视之举,以后将怎么进入京城!议论此事的人将这种办法称为权变,我私下里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一般地说,权变的含义是就衡量事物轻重而言的。 如今在陛下车驾经过处,首先施行胁迫削官,更换了一个节帅而使陛下的大义受到损害,获得了一个地方而使举国上下疑虑,这乃是看重了本该看轻的东西,而看轻了本该看重的东西,将此称作权变,不是正好说反了吗!以违背法则为权变,以任用权术为机智,君主实行起来必然会失去人心,臣下实行起来必然会使自身受害,历代死丧祸乱频繁而奸邪滋长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错误啊。 不如待陛下安枕于京城以后,再召回李楚琳,授给他一个官职,他因陛下降恩宽恕而高兴,将会为朝廷奔走效力都来不及呢,怎么敢动不动就聚众抗命,需要再次烦劳朝廷去铲除他呢!” 戊午,车驾发汉中。 戊午(十九日),德宗的车驾从汉中启程。 李晟综理长安以备百司,自请至凤翔迎扈,上不许。 内常侍尹元贞奉使同华,辄诣河中招谕李怀光。 晟奏:“元贞矫制擅赦元恶,请理其罪!” 李晟总揽治理长安事务,以便使各部门完备起来。 他主动请求到凤翔去迎接德宗,扈从车驾,德宗不允。 内常侍尹元贞奉命出使同华,却随即到河中劝说李怀光归顺朝廷,李晟上奏说:“尹元贞假托朝命,擅自赦免首恶,请将他治罪!” 秋,七月,丙子,车驾至凤翔,斩乔琳、蒋镇、张光晟等。 李晟以光晟虽臣贼,而灭贼亦颇有力,欲全之;上不许。 秋季,七月,丙子(初七),德宗的车驾来到凤翔,斩杀了乔琳、蒋镇、张光晟等人。 张光晟虽然曾向朱称臣,但消灭朱也很出力,因此李晟打算保全他,德宗不肯答应。 副元帅判官高郢数劝李怀光归款,怀光遣其子璀诣行在谢罪,请束身归朝。 庚辰,诏遣给事中孔巢父赍先除怀光太子太保敕诣河中宣慰,朔方将士悉复官爵如故。 副元帅判官高郢屡次劝说李怀光投诚,李怀光让他的儿子李璀前往行在承认罪责,请求到朝廷投案。 庚辰(十一日),德宗颁诏派遣给事中孔巢父带着原先封拜李怀光为太子太保的敕书,前往河中安抚李怀光,悉数恢复朔方将士的官爵,一如既往。 壬午,车驾至长安,浑、韩游、戴休颜以其众扈从,李晟、骆元光、尚可孤以其众奉迎,步骑十余万,旌旗数十里。 晟谒见上于三桥,先贺平贼,后谢收复之晚,伏路左请罪。 上驻马慰抚,为之掩涕,命左右扶上马。 至宫,每间日,辄宴勋臣,赏赐丰渥,李晟为之首,浑次之,诸将相又次之。 壬午(十三日),德宗的车驾来到长安。 浑、韩游、戴休颜率领自己的部众扈从德宗前来,李晟、骆元光、尚可孤率领自己的部众前去迎候,步兵、骑兵十余万人,旗帜连绵了几十里。 李晟在三桥谒见德宗,首先为平定了朱而道贺,然后为收复京城太迟而道歉,跪在道路左侧请求恕罪。 德宗停下马来安慰他,被他感动得掩而流泪,命令侍从人员扶他上马。 回到宫中后,每逢不上朝的日子。 德宗总是宴请立下功勋的大臣,赏赐的物品甚为丰厚,每次都是李晟居于首位,浑居于第二,各将相又居于他们之下。 曹王皋遣其将伊慎、王锷围安州,李希烈遣其甥刘戒虚将步骑八千救之;皋遣其别将李伯潜逆之于应山,斩首千余级。 生擒戒虚,徇于城下,安州遂降,以伊慎为安州刺史。 又击希烈将康叔夜于厉乡,走之。 曹王李皋派遣他的将领伊慎、王锷围困安州,李希烈派遣他的外甥刘戒虚带领步兵、骑兵八千人援救安州。 李皋派遣他的别将李伯潜在应山迎击刘戒虚军,斩首一千余级,活捉了刘戒虚,拿他在城下示众,于是安州归降,朝廷任命伊慎为安州刺史。 李皋军又在厉乡进击李希烈的将领康叔夜,将他赶走了。 丁亥,孔巢父至河中,李怀光素服待罪,巢父不之止。 怀光左右多胡人,皆叹曰:“太尉无官矣!”巢父又宣言于众曰:“军中谁可代太尉领军者?”于是怀光左右发怒喧噪;宣诏未毕,众杀巢父及中使啖守盈,怀光亦不之止,复治兵马拒守之备。 丁亥(十八日),孔巢父来到河中,李怀光穿着民服,等待治罪,孔巢父没有制止他。 李怀光的亲信多是胡人,他们都叹着气说:“太尉保不住官爵了!”孔巢父又向大家扬言说:“军中有谁可以代替太尉统领军队呢?”于是,李怀光的亲信生气地喧闹起来,诏书还没有宣读完毕,众人便杀死了孔巢父以及中使啖守盈。 李怀光对此也不加制止,再次整治兵马,作抵御防守的准备。 辛卯,赦天下。 辛卯(二十二日),大赦天下。 初,肃宗在灵武,上为奉节王,学文于李泌。 代宗之世,居蓬莱书院,上为太子,亦与之游。 及上在兴元,泌为杭州刺史,上急诏征之,与睦州刺史杜亚俱诣行在。 乙未,以泌为左散骑常侍,亚为刑部侍郎;命泌日直西省以候对,朝野皆属目附之。 上问泌:“河中密迩京城,朔方兵素称精锐,如达奚小俊等皆万人敌,朕昼夕忧之,奈何?”对曰:“天下事甚有可忧者;若惟河中,不足忧也。 夫料敌者,料将不料兵。 今怀光,将也;小俊之徒乃兵耳,何足为意!怀光既解奉天之围,视朱泌垂亡之虏不能取,乃与之连和,使李晟得取以为功。 今陛下已还宫阙,怀光不束身归罪,乃虐杀使臣,鼠伏河中,如梦魇之人耳!但恐不日为帐下所枭,使诸将无以藉手也。” 当初,肃宗在灵武时,德宗是奉节王,跟着李泌学习作文。 代宗在位期间,李泌在蓬莱书院居住,德宗已经当了太子,还是与李泌交往。 及至德宗出行兴元府时,李泌正担任杭州刺史,德宗紧急颁诏,征召他,与睦州刺史杜亚一起前往行在。 乙未(二十六日),德宗任命李泌为左散骑常侍,杜亚为邢部侍郎,命令李泌每天在中书省值班,以便等候德宗召对,朝野人士都注视着他,想依附他。 德宗询问李泌:“河中距离京城很近,朔方兵马素来号称精锐,比如达奚小俊等人,都有万夫之勇,朕日夜为河中担忧,你看如何是好呢?”李泌回答说:“天下还有甚为可忧的事情,如果只有一个河中,那就不值得忧虑了。 一般说来,估量敌情,只须估量将领,不须估量士兵。 现在,李怀光是大将,达奚小俊一类人只是小卒罢了,哪里值得挂虑呢!李怀光解除了奉天的围困后,眼看着朱这一帮人行将灭亡,不但不去攻取他们,反而与他们联合,使李晟得到了建立功勋的机会。 如今,陛下已经回到宫中,李怀光不仅不肯投案认罪,还残暴地杀害使臣,老鼠般地躲伏在河中,就象恶梦中的人物一般!只怕过不多久,他就会被自己的部下砍下头来悬在木杆上,使各将领即使想要立功,也没有什么可借助的了。” 初,上发吐蕃以讨朱,许成功以伊西、北庭之地与之;及诛,吐蕃来求地,上欲召两镇节度使郭昕、李元忠还朝,以其地与之。 李泌曰:“安西、北庭,人性骁悍,控制西域五十七国及十姓突厥,又分吐蕃之势,使不能并兵东侵,奈何拱手与之!且两镇之人,势孤地远,尽忠竭力,为国家固守近二十年,诚可哀怜,。 一旦弃之以与戎狄,彼其心必深怨中国,他日从吐蕃入寇,如报私仇矣。 况日者吐蕃观望不进,阴持两端,大掠武功,受赂而去,何功之有!”众议亦以为然,上遂不与。 当初,德宗征发吐蕃兵来讨伐朱,答应在成功以后将安西、北庭的地盘给与吐蕃,及至朱被杀,吐蕃前来要求土地,德宗打算传召安西、北庭两镇节度使郭昕、李元忠回朝,将该地给与吐蕃。 李泌说:“安西、北庭地区,人们生性骁勇剽悍。 该地控制着西域五十七个国家以及十个姓氏的突厥人,又能分散吐蕃的声势,使吐蕃不能合兵一处而向东侵犯,怎么能轻易地让给他们!而且,这两节镇的人们,势力孤单,地方遥远,竭尽忠心与气力,为国家坚守边疆接近二十年,实在令人哀伤怜悯。 现在,忽然遗弃了他们,将他们交给戎狄之人,他们内心必定深深地怨恨大唐,以后他们随从吐蕃前来侵扰,就会象报私仇一样了。 况且,往日吐蕃有意观望,不肯进军,暗中与双方都有往来,还大规模地劫掠了武功地区,接受了赠送的财物以后才肯离去,他们到底有什么功劳!”大家计议此事,也认为李泌讲得对。 于是,德宗没有将二镇给与吐蕃。 李希烈闻李希倩伏诛,忿怒,八月,壬寅,遣中使至蔡州杀颜真卿。 中使曰:“有敕。”真卿再拜。 中使曰:“今赐卿死。”真卿曰:“老臣无状,罪当死。 不知使者几日发长安?”使者曰:“自大梁来,非长安也。”真卿曰:“然则贼耳,何谓敕邪!”遂缢杀之。 李希烈听说李希倩被处死刑,又怨恨,又恼怒。 八月,壬寅(初三),他派遣中使往蔡州去杀害颜真卿。 中使说:“有敕书。”颜真卿拜了两拜。 中使说:“现在赐你死。”颜真卿说:“老臣办事一无成绩,应当是死罪。 不知使者是几时从长安出发的?”中使说:“我是从大梁来的,不是从长安来的。”颜真卿说:“这么说来,你们是一帮贼寇罢了,怎么能称敕旨呢!”于是缢杀了颜真卿。 李晟以泾州倚边,屡害军帅,常为乱根,奏请往理不用命者,力田积粟以攘吐蕃。 癸卯,以晟兼凤翔、陇右节度等使及四镇、北庭、泾原行营副元帅,进爵西平王。 时李楚琳入朝,晟请与俱至凤翔而斩之,以惩逆乱。 上以新复京师,务安反仄,不许。 由于泾州临近边疆,镇兵屡次杀害军中主帅,经常成为祸乱的根子,于是李晟上奏请求前往处治不肯听从命令的人们,让他们努力种田,积聚粮食,以便打击吐蕃。 癸卯(初四),德宗帝命令李晟兼任凤翔、陇右节度使等使以及安西四镇、北庭、泾原行营副元帅,进升爵位为西平王。 当时,李楚琳已经入朝,李晟请求与李楚琳一起前往凤翔,并在那里斩杀他,以便惩戒反叛朝廷的变乱。 德宗认为新近才将京城收复,一定要使动荡不安的局面安定下来,因而没有答应。 先是,上命浑、骆元光讨李怀光军于同州,怀光遣其将徐庭光以精卒六千军于长春宫以拒之,等数为所败,不能进。 时度支用度不给,议者多请赦怀光,上不许。 李怀光遣其妹婿要廷珍守晋州,牙将毛朝扬守隰州,郑抗守慈州,马燧皆遣人说下之。 上乃加浑河中、绛州节度使,充河中、同华、陕虢行营副元师,加马燧奉诚军、晋·慈·隰节度使,充管内诸军行营副元师,与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坊节度使唐朝臣合兵讨怀光。 在此之前,德宗命令浑、骆元光讨伐李怀光,二将在同州驻扎。 李怀光派遣他的将领徐庭光率领精锐士兵六千人驻扎在长春宫,以便抵抗二将。 浑等人屡次被徐庭光打败,不能前进。 当时,度支的开支供给不足,计议此事的人们多数请求赦免李怀光,德宗不允。 李怀光派遣他的妹夫要廷珍防守晋州,派遣牙将毛朝扬防守隰州,派遣郑抗防守慈州。 马燧一一派人说服他们归顺了。 于是德宗加封浑为河中、绛州节度使,充任河中、同华、陕虢行营副元帅,加封马燧为奉诚军、晋、慈、隰节度使,充任管辖范围以内诸军行营副元帅,与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坊节度使唐朝臣合兵一处,讨伐李怀光。 初,王武俊急攻康日知于赵州,马燧奏请诏武俊与李抱真同击朱滔,以深、赵隶武俊,改日知为晋、慈、隰节度使,上从之。 日知未至而三州降燧,故上使燧兼领之。 燧表让三州于日知,且言因降而授,恐后有功者,踵以为常,上嘉而许之。 燧遣使迎日知,既至,籍府库而归之。 当初,王武俊曾经在赵州急攻康日知。 现在,马燧上奏请求颁诏命令王武俊与李抱真共同进击朱滔,将深州、赵州隶属王武俊,改任康日知为晋、慈、隰节度使,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康日知尚未前往三州,三州已经投降了马燧,所以德宗让马燧兼职统领三州。 马燧上表将三州让给康日知,而且说由于三州是向他归降的,如将三州的职任授给他,恐怕以后立下功劳的人们因袭此例,成为经常性的做法。 德宗嘉许他的意见。 观燧派遣使者迎接康日知,康日知来后,马燧登记好库存簿册,交给了他。 甲辰,以凤翔节度使李楚琳为左金吾大将军。 甲辰(初五),德宗任任命凤翔节度使李楚琳为左金吾大将军。 丙午,加浑朔方行营元师。 丙午(初七),加封浑为朔方行营元帅。 李晟至凤翔,治杀张镒之罪,斩裨将王斌等十余人。 李晟到凤翔,惩治杀害张镒的罪行,斩杀副将王斌等十余人。 朱滔为王武俊所攻,殆不能军,上表待罪。 朱滔被王武俊攻打,几乎溃不成军,进上表章,等待治罪。 癸未,马燧将步骑三万攻绛州。 癸未(疑误),马燧带领步兵、骑兵三万人攻打绛州。 度支以李怀光所部将士数万与怀光同反,不给冬衣,上曰:“朔方军累代忠义,今为怀光所制耳,将士何罪!”冬,十月,诏:“朔方及诸军在怀光所者,冬衣及赏钱皆当别贮,俟道路稍通,即时给之。” 由于李怀光所统领的将士数万人曾与李怀光共同造反,度支不给他们冬天的衣装。 德宗说:“朔方军多少世代以来都是忠义的,如今只是被李怀光控制了而已,将士有什么罪过!”冬季,十月,德宗颁诏说:“朔方军以及在李怀光统领下的各军,其冬季衣装以及赏钱都应当另外储存着,等倏道路逐渐畅通以后,立刻及时发给他们。” 李勉累表乞自贬,辛丑,罢勉都统、节度使,其检校司徒、同平章事如故。 李勉多次上表请求贬黜自己的官职。 辛丑(初三),德宗罢免了李勉都统、节度使的职务,他的检校司徒、同平章事职务一如既往。 丙辰,李怀光将阎晏寇同州,官军败于沙苑。 诏征州之军,韩游将甲士六千赴之。 丙辰(十八日),李怀光的将领阎晏侵犯同州,官军在沙苑打了败仗。 德宗颁诏命令征调州的军队,韩游带领甲兵六千人奔赴该地。 乙丑,马燧拔绛州,分兵取闻喜、万泉、虞乡、永乐、猗氏。 乙丑(二十七日),马燧攻克绛州,分兵攻取闻喜、万泉、虞乡、永乐、猗氏等地。 初,鱼朝恩既诛,代宗不复使宦官典兵。 上即位,悉以禁兵委白志贞,志贞得罪,上复以宦官窦文场代之,从幸山南,两军稍集。 上还长安,颇忌宿将握兵多者,稍稍罢之。 戊辰,以文场监神策军左厢兵马使,王希迁监右厢兵马使,始令宦官分典禁旅。 当初,鱼朝恩被杀后,代宗不再让宦官掌管军事。 德宗即位后,将禁卫亲军全部交给白志贞掌管。 白志贞获罪后,德宗再次让宦官窦文场代替他,窦文场跟随德宗出行山南,神策两军渐渐有了一些规模。 德宗回到长安后,对掌握兵马较多的宿将颇有顾忌,逐渐地削除他们的兵权。 戊辰(三十日),德宗任命窦文场为监神策军左厢兵马使,任命王希迁为监神策军右厢兵马使,开始让宦官分别掌管禁卫亲军。 闰月,丙子,以泾原节度使田希鉴为卫尉卿。 闰十月,丙子(初八),德宗任命泾原节度使田希鉴为卫尉卿。 李晟初至风翔,希鉴遣使参候,晟谓使者曰:“泾州逼近吐蕃,万一入寇,州兵能独御之乎?欲遣兵防援,又未知田尚书意。”使者归,以告希鉴,希鉴果请援兵,晟遣腹心将彭令英等戌泾州。 晟寻托巡边诣泾州,希鉴出迎,晟与之并辔而入,道旧结欢。 希鉴妻李氏,以叔父事晟,晟谓之田郎,晟命具三日食,曰:“巡抚毕,即还凤翔。”希鉴不复疑。 晟置宴,希鉴与将佐俱至晟营。 晟伏甲于外庑,既食而饮,彭令英引泾州诸将下堂,晟曰:“我与汝曹久别,各宜自言姓名。”于是得为乱者石奇等三十余人,让之曰:“汝曹屡为逆乱,残害忠良,固天地所不容!”悉引出,斩之。 希鉴尚在座,晟顾曰:“田郎亦不得无过,以亲知之故,当使身首得完。”希鉴曰:“唯。”遂引出,缢杀之,并其子萼。 晟入其营,谕以诛希鉴之意,众股栗,无敢动者。 李晟刚刚来到凤翔时,田希鉴派遣使者前来参见问倏。 李晟对使者说:“泾州距离吐蕃很近,万一吐蕃入境侵犯,泾州兵能够独自抵御他们吗?我打算派兵增防打援,又不知道田尚书的意见。”使者回去后,将李晟的意思告诉了田希鉴,田希鉴果然请求援兵,李晟便派遣亲信将领彭令英等人戍守泾州。 不久,李晟托称巡视边防而来到泾州,田希鉴出来迎接。 李晟与他并马入城,谈论着往事,同他交好。 田希鉴的妻子李氏,以对待叔父的礼数事奉李晟,李晟把田希鉴称作田郎。 李晟命令田希鉴只须备办三天的食物,还说:“我巡视安抚完毕,便立即回凤翔去。”田希鉴不再怀有疑虑。 李晟摆下宴席,田希鉴与将佐都来到李晟的营垒。 李晟在外面的廊庑里埋伏下甲兵,在人们吃喝起来后,彭令英将泾州各将领拉到堂下。 李晟说:“我与你们分别了很长时间,你们最好各自说出自己的姓氏名字。”于是,得悉石奇等作乱者共三十余人。 李晟斥责他们说:“你们屡次兴起叛逆朝廷的变乱,残酷地杀害忠良大臣,乃是天地所不能容忍的!”将他们全部拉到外面斩杀了。 田希鉴还在座位上面,李晟看着他说:“田郎也不能没有过错,看在我与你亲近相知的份上,自当让你得以身首完整。”田希鉴说:“是。”于是李晟命人将田希鉴拉出去,缢杀了他和他的儿子田萼。 李晟进入田希鉴的营垒,向大家说明了诛杀田希鉴的用意,大家吓得两腿发抖,没有敢动一动的。 李希烈遣其将翟崇晖悉众围陈州,久之,不克。 李澄知大梁兵少,不能制滑州,遂焚希烈所授旌节,誓众归国。 甲午,以澄为汴滑节度使。 李希烈派遣他的将领翟崇晖带领全部人马围困陈州,很长时间未能攻克。 李澄知道大梁兵马不多,不能控制滑州,于是烧掉了李希烈授给他的节度使旌节,与大家宣誓归顺朝廷。 甲午(二十六日),德宗任命李澄为汴滑节度使。 宋亳节度使刘哈遣马步都虞候刘昌与陇右、幽州行营节度使曲环等将兵三万救陈州,十一月,癸卯,败翟崇晖于州西,斩首三万五千级,擒崇晖以献。 乘胜进攻汴州,李希烈惧,奔归蔡州。 李澄引兵趣汴州,至城北,怯不敢进;刘洽兵至城东。 戊午,李希烈守将田怀珍开门纳之。 明日,澄入,舍于浚仪;两军之士,日有忿阋。 会希烈郑州守将孙液降于澄,澄引兵屯郑州。 诏以都统司马宝鼎珏为汴州刺史。 宋毫节度使刘洽派遣马步都虞候刘昌与陇右、幽州行营节度使曲环等人,领兵三万人前去援救陈州。 十一月,癸卯(初六),曲环等人在陈州西面打败了翟崇晖,斩首三万五千,擒获了翟崇晖,进献上来。 刘洽等人乘胜进攻汴州,李希烈恐惧,逃回蔡州。 李澄率兵前往汴州,到汴州城的北面,恐慌害怕,不敢进军。 刘洽的兵马来到汴州城的东面,戊午(二十一日),李希烈的守将田怀珍打开城门,放入刘洽军。 第二天,李澄进入汴州,在浚仪县住下,两军将士每天都要愤怒争斗。 适逢李希烈的郑州守城将领孙液向李澄投降,李澄引兵在郑州驻扎,德宗颁诏任命都统司马宝鼎人薛珏为汴州刺史。 李勉至长安,素服待罪;议者多以“勉失守大梁,不应尚为相。”李泌言于上曰:“李勉公忠雅正,而用兵非其所长。 及大梁不守,将士弃妻子而从之者殆二万人,足以见其得众心矣。 且齐洽出勉麾下,勉至睢阳,悉举其众以授之,卒平大梁,亦勉之功也。”上乃命勉复其位。 议者又言:“韩闻銮舆在外,聚兵修石头城,阴蓄异志。”上疑之,以问李泌,对曰:“公忠清俭,自车驾在外,贡献不绝。 且镇江东十五州,盗贼不起,皆之力也。 所以修石头城者,见中原板荡,谓陛下将有永嘉之行,为迎扈之备耳。 此乃人臣忠笃之虑,奈何更以为罪乎!性刚严,不附权贵,故多谤毁,愿陛下察之,臣敢保其无他。”上曰:“外议汹汹,章奏如麻,卿弗闻乎?”对曰:“臣固闻之。 其子皋为考功员外郎,今不敢归省其亲,正以谤语沸腾故也。”上曰:“其子犹惧如此,卿奈何保之?”对曰:“之用心,臣知之至熟。 愿上章明其无他,乞宣示中书,使朝众皆知之。”上曰:“朕方欲用卿,人亦何易可保!慎勿违众,恐并为卿累也。”泌退,遂上章,请以百口保。 他日,上谓泌曰:“卿竟上章,已为卿留中。 虽知卿与亲旧,岂得不自爱其身乎!”对曰:“臣岂肯私于亲旧以负陛下!顾实无异心,臣之上章,以为朝廷,非为身也。”上曰:“如何其为朝廷?”对曰:“今天下旱、蝗,关中米斗千钱,仓廪耗竭,而江东丰稔。 愿陛下早下臣章以解朝众之惑,面谕韩皋使之归觐,令感激无自疑之心,速运粮储,岂非为朝廷邪!”上曰:“善!朕深谕之矣。”即下泌章,令韩皋竭告归觐,面赐绯衣,谕以“卿父比有谤言,朕今知其所以,释然不复信矣。”因言:“关中乏粮,归语卿父,宜速致之。”皋至润州,感悦流涕,即日,自临水滨发米百万斛,听皋留五日即还朝。 皋别其母,啼声闻于外;怒,召出,挞之,自送至江上,冒风涛而遣之。 既而陈少游闻贡米,亦贡二十万斛。 上谓李泌曰:“韩乃能化陈少游贡米矣!”对曰:“岂惟少游,诸道将争入贡矣!” 李勉来到长安,不穿朝服,等候问罪。 议论的人多数认为:“李勉没有守住大梁,不应该再作宰相。”李泌对德宗说:“李勉公平忠厚,温雅正直,但是指挥兵马不是他的长处。 到大梁失陷时,丢下妻子儿女跟随他的将士们大约有两万人,充分说明李勉是深得人心的。 而且,刘洽原是李勉的部下,李勉到睢阳时,把他的部众全部交给了刘洽,刘洽终于平定了大梁,这也是李勉的功劳啊。”于是德宗让李勉官复原位。 议论的人又说:“韩听说圣上的车驾出行在外,聚集士兵修筑石头城,暗中包藏着反叛朝廷的意图。”德宗怀疑韩,便以此事询问李泌,李泌回答说:“韩公正忠实,清廉俭朴,自从陛下车驾出行在外,韩进贡物品从未间断。 而且,他镇守江东十五个州,没有盗贼兴起,这都是韩作出的努力。 修筑石头城的原因在于,韩眼见中原动荡不安,认为陛下将会有晋元帝永嘉年间南渡长江的事情发生,他是为迎接和扈从陛下作准备而已。 这乃是人臣真心忠于陛下的一种考虑,怎么能够反而认为有罪呢!韩生性刚直严正,不肯依附地位高、有权势的人,所以往往遭到诽谤,希望陛下察究此事,我敢担保他没有别的用意。”德宗说:“外面议论噪杂,有关韩的章奏多如丝麻,你难道没有听说吗?”李泌回答说:“我当然听说了。 韩的儿子韩皋担任考功员外郎,如今他不敢回家探亲,正是由于诽谤性的议论象开了锅的原故啊。”德宗说:“连他的儿子尚且这样恐惧,怎么你却要担保他呢?”李泌回答说:“韩的居心,我了解得很清楚。 我愿意进上章疏,说明他没有别的意图,请陛下将章疏向中书省发布,使朝中群臣都能了解此事。”德宗说:“担保一个人谈何容易!朕正打算重用你,希望你当心不要违背大家,朕恐怕这会成为你的麻烦的。”李泌退下后,便奏上章疏,请求以一家百口担保韩。 另一天,德宗对李泌说:“你到底还是把章疏奏上,朕已经为你留在禁中了。 虽然朕知道你与韩是亲朋故友,但你怎么能够不自爱自重呢!”李泌回答说:“我怎么会偏私亲朋故友来辜负陛下呢!顾及韩实在没有背叛朝廷的用心,我进上章疏,是为了朝廷,不是为了自身。”德宗说:“为什么说你是为了朝廷呢?”李泌回答说:“如今全国发生了旱灾蝗祸,关中的粮食每斗值一千钱,粮食储备消耗已尽,但江东却是丰收。 希望陛下及早将我的章疏批示下来,以便解除朝中群臣的疑惑。 请陛上当面晓示韩皋,让他回家省亲,使韩心怀感激,消除自己的疑虑之心,迅速运送粮食储备,这难道不是为朝廷着想吗!”德宗说:“好!朕完全明白了。”德宗立即将李泌的章疏批示下来,让韩皋禀告韩就要回家探亲,并当面赐给他绯色的朝服,告诉他说:“你父亲近来遭受流言蜚语,现在朕知道了其中的原故,已经消除了疑虑,不再相信那些话了。”德宗又就势说:“关中粮食缺乏,回去告诉你父亲,最好快速把粮食运来。”韩皋来到润州,韩感激、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就在当天,韩亲自来到水边,发出粮食一百万斛,准许韩皋停留五天,随即回朝。 韩皋与母亲告别时,哭声让外面听到了,韩大怒,叫出韩皋,用棍子打了他一顿,亲自把他送到长江上,打发他冒着风浪走了。 不久,陈少游听说韩进贡粮食,他也进贡了二十万斛。 德宗对李泌说:“韩竟然能够感化陈少游来进贡粮食了!”李泌回答说:“何止陈少游,各道也将要争着入朝进贡了!” 吏部尚书、同平章事萧复奉使自江、淮还,与李勉、卢翰、刘从一俱见上。 勉等退,复独留,言于上曰:陈少游任兼将相,首败臣节,韦皋幕府下僚,独建忠义,请以皋代少游镇淮南。”上然之。 寻遣中使马钦绪揖刘从一,附耳语而去。 诸相还阖。 从一诣复曰:“钦绪宣旨,令从一与公议朝来所言事,即奏行之,勿令李、卢知。 敢问何事也?”复曰:“唐、虞黜陟,岳牧佥谐。 爵人于朝,与士共之。 使李、卢不堪为相,则罢之。 既在相位,朝廷政事,安得不与之同议而独隐此事乎!此最当今之大弊,朝来主上已有斯言,复已面陈其不可,不谓圣意尚尔。 复不惜与公奏行之,但恐浸以成俗,未敢以告。”竟不以语从一。 从一奏之,上愈不悦,复乃上表辞位,乙丑,罢为左庶子。 吏部尚书、同平章事萧复奉命出使,从江淮地区回朝,与李勉、卢翰、刘从一一起晋见德宗。 李勉等人退下后,萧复一人留了下来,他对德宗说:“陈少游兼有大将与宰相的职任,却首先败坏人臣的操守;韦皋是幕府中的下级官吏,却能独建忠义之举。 请让韦皋代替陈少游镇守淮南。”德宗认为萧复讲得有理。 不久,德宗派遣中使马钦绪拜见刘从一,贴着他的耳朵讲话就走了,各位宰相回到各自的阁室。 刘从一到萧复处说“马钦绪传达圣旨,让我与你计议早晨所讲的事情,立即奏上实行,不要让李勉、卢翰知道,请问那是什么事情?”萧复说:“唐尧、虞舜掌握升降百官的尺度,朝中的执政大臣与各地的封疆大吏全都协调一致。 在朝中给人爵位,就要与这些人共掌朝政。 假使李勉、卢翰不适于担当宰相职务,就勉除他们的职务。 既然他们尚在宰相职位上,朝廷的政事,怎么能够不和他们共同计议,而偏偏隐瞒这件事情呢!这乃是当前最大的弊病,早晨皇上就说过这番话,我已经向皇上当面陈述如此做法是不对的,没想到皇上的意愿还是这个样子。 我不在乎和你上奏实行这件事情,但是惟恐这种做法逐渐成为习俗,不敢告诉你。”萧复始终没有把这件事说给刘从一听。 刘从一将这件事奏上,德宗愈发不高兴。 于是,萧复进上表章,请求辞去宰相职务。 乙丑(二十八日),德宗罢免萧复为左庶子。 刘洽克汴州,得《李希烈起居注》,云“某月日,陈少游上表归顺。”少游闻之惭惧,发疾,十二月,乙亥,薨,赠太尉,赙祭如常仪。 刘洽攻克汴州,得到《李希烈起居注》。 该注说:“某月某日,陈少游进上表章,表示归顺。”陈少游听说此事,又惭愧,又恐惧,犯了病。 十二月,乙亥(初八),陈少游去世。 朝廷追赠他为太尉,送去助丧的钱财和对他的祭祀都按照通常的仪礼进行。 淮南大将王韶欲自为留后,令将士推己知军事,且欲大掠,韩遣使谓之曰:“汝敢为乱,吾即日全军渡江诛汝矣!”韶等惧而止。 上闻之喜,谓李泌曰:“不惟安江东,又能安淮南,真大臣之器,卿可谓知人!”庚辰,加平章事、江淮转运使。 运江、淮粟帛入贡府,无虚月,朝廷赖之,使者劳问相继,恩遇始深矣。 淮南大将王韶打算自己担任留后,命令将士推举自己代理军中事务,而且准备大规模劫掠。 韩派遣使者告诉他说:“倘若你敢作乱,当天我就带着全军渡过长江杀你!”王韶等人因恐惧而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德宗听说此事很高兴,对李泌说:“韩不只使江东安定,又使淮南安定,他真是有大臣的才具,你可以说是善于知人!”庚辰(十三日),德宗加封韩为平章事、江淮转运使。 韩将江淮地区的粮食布帛运送到朝廷储存贡物的仓库中,没有一月中止过。 朝廷把他视为依靠,派去慰劳的使者一个接着一个,德宗对他的恩宠知遇开始深厚起来了。 是岁蝗遍远近,草木无遗,惟不食稻,大饥,道相望。 这一年,蝗虫的灾害遍及各地,草木都被吃光,只是不吃稻子。 大规模的饥荒发生了,遍地躺着饿死的人。 贞元元年(乙丑、785) 贞元元年(乙丑,公元785年) 春,正月,丁酉朔,赦天下,改元。 春季,正月,丁酉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 癸丑,赠颜真卿司徒,谥曰文忠。 癸丑(十七日),朝廷追封颜真卿为司徒,给予“文忠”的谥号。 新州司马卢杞遇赦,移吉州长史,谓人曰:“吾必再入。”未几,上果用为饶州刺史。 给事中袁高应草制,执以白卢翰、刘从一曰:“卢杞作相,致銮舆播迁,海内疮痍,奈何遽迁大郡!顾相公执奏。”翰等不从,更命他舍人草制。 乙卯,制出,高执之不下,且奏:“杞极恶穷凶,百辟疾之若仇,六军思食其肉,何可复用!”上不听。 补阙陈京、赵需等上疏曰:“杞三年擅权,百揆失叙,天地神祗所知,华夏、蛮貊同弃。 傥加巨奸之宠,必失万姓之心。”丁巳,袁高复于正牙论奏。 上曰:“杞巳再更赦。”高曰:“赦者止原其罪,不可为刺史。”陈京等亦争之不巳,曰:“杞之执政,百官常如兵在其颈;今复用之,则奸党皆唾掌而起。”上大怒,左右辟易,谏者稍引却;京顾曰:“赵需等勿退,此国大事,当以死争之。”上怒稍解。 戊午,上谓宰相:“与杞小州刺史,可乎?”李勉曰:“陛下欲与之,虽大州亦可,其如天下失望何!”壬戌,以杞为沣州别驾。 使谓袁高曰:“朕徐思卿言,诚为至当。”又谓李泌曰:“朕已可袁高所奏。”泌曰:“累日外人窃议,比陛下于桓、灵;今承德音,乃尧、舜之不逮也!”上悦。 杞竟卒于沣州。 高,恕已之孙也。 新州司马卢杞遇到大赦,移任吉州长史。 他对人说:“我一定能够再次回到朝廷。”不久,德宗果然将他起用为饶州刺史。 给事中袁高应命草拟制书,他拉着卢翰、刘从一说:“卢杞担任宰相,致使圣上流亡在外,国内创伤满目,怎么能够骤然把他升迁大郡呢!希望相公坚持上奏。”卢翰等人不肯听从,改令其他舍人起草制书。 乙卯(十九日),制书发到中书省,袁高拿着制书不肯下发,而且上奏说:“卢杞凶恶到了极点,百官憎恨他有如仇敌,六军将士想吃他的肉,怎么能够再次任用他呢!”德宗不肯听从。 补阙陈京、赵需等进上疏章说;“卢杞独揽大权三年,使百官废失事业,已为天地神灵所知晓,为华夏和蛮貊各族所共同抛弃。 倘若给这个大奸人再加以恩宠,一定会丧失百姓的心。”丁巳(二十一日),袁高再次在正殿向德宗论奏此事,德宗说:“已经再次更改了对卢杞的赦书。”袁高说:“所谓赦书,只限于宽宥他的罪行,不应该任命他当刺史。”陈京等人也就此事争论不休,他们说:“卢杞执掌朝政,百官就象有兵器经常放在脖子上,如今再次起用他,那就会让邪恶之辈都象把唾水吐到手中那般容易地再度兴起了。”德宗十分恼怒,随侍诸人惊惶而退,进谏的人们也稍有退缩。 陈京回头看着大家说:“赵需等人不要退去,这是国家大事,应当冒死相争。”德宗的怒气稍微消散了一些。 戊午(二十二日),德宗对宰相说:“给卢杞一个小州刺史来当,可以吗?”李勉说:“陛下打算给他官作,即使让他当大州刺史也是可以的。 只是让天下的百姓失望了,那怎么办呢?”壬戌(二十六日),皇帝任命卢杞为澧州别驾,叫人对袁高说:“朕慢慢考虑你讲的话,实在是极为恰当的。”德宗又对李泌说:“朕已经准许了袁高的奏议。”李泌说:“连日以来,外面的人们私下议论,将陛下比作东汉的桓帝和灵帝,如今承闻陛下的德音,这乃是尧、舜所赶不上的啊!”德宗高兴。 卢杞终于在澧州死去。 袁高是袁恕己的孙子。 三月,李希烈陷邓州。 三月,李希烈攻陷邓州。 戊午,以汴滑节度使李澄为郑滑节度使。 戊午(二十三日),德宗任命汴猾节度使李澄为郑滑节度使。 以代宗女嘉诚公主妻田绪。 德宗将代宗的女儿嘉诚公主嫁给田绪为妻。 李怀光都虞候吕鸣岳密通款于马燧,事泄,怀光杀之,屠其家。 事连幕僚高郢、李,怀光集将士而责之,郢、抗言逆顺,无所惭隐,怀光囚之。 ,邕之侄孙也。 马燧军宝鼎,败怀光兵于陶城,斩首万余级;分兵会浑,逼河中。 李怀光的都虞候吕鸣岳向马燧暗表诚意,事情泄露后,李怀光杀死他及他全家人。 事情牵连到幕僚高郢、李,李怀光召集将士斥责高郢与李,二人大声地陈说孰逆孰顺的道理,对自己所作事情既不惭愧,也不隐瞒,李怀光将他们囚禁起来。 李是李邕的侄孙。 马燧在宝鼎驻扎,在陶城打败了李怀光的兵马。 斩首一万余级。 马燧分兵与浑军会合,进逼河中。 夏,四月,丁丑,以曹王皋为荆南节度;李希烈将李思登以随州降之。 夏季,四月,丁丑(十三日),德宗任命曹王李皋为荆南节度使。 李希烈的将领李思登率随州归降了李皋。 壬午,马燧、浑破李怀光兵于长春宫南,遂掘堑围宫城;怀光诸将相继来降。 诏以燧、为招抚使。 壬午(十八日),马燧、浑在长春宫南面打败李怀光的兵马,于是挖掘壕沟,包围宫城,李怀光的将领们接连不断地前来投降。 德宗颁诏任命马燧、浑为招抚使。 五月,丙申,刘洽更名玄佐。 五月,丙申(初二),刘洽改名为刘玄佐。 韩游请兵于浑,共取朝邑;李怀光将阎晏欲争之,士卒指军曰:“彼非吾父兄,则吾子弟,奈何以白刃相向乎!”语甚嚣。 晏遽引兵去。 怀光知众心不从,乃诈称欲归国,聚货财,饰车马,云俟路通入贡,由是得复逾旬月。 韩游要求浑出兵,共同攻取朝邑。 李怀光的将领阎晏准备前去争斗,他的士兵们指着州军说:“他们不是我们的父兄,就是我们的子弟,如何拿明晃晃的兵器对着他们呢!”士兵们十分喧闹,阎晏只好赶快领兵离开。 李怀光知道大家心中不肯服从自已,于是他诈称准备归顺朝廷。 他聚集财物,整饰车马,说是等道路畅通以后进贡朝廷,因此他又得以苟延残喘了十个多月。 六月,辛巳,以刘玄佐兼汴州刺史。 六月,辛巳(十八日),德宗命令刘玄佐兼任汴州刺史。 辛卯,以金吾大将军韦皋为西川节度使。 辛卯(二十八日),德宗任命金吾大将军韦皋为西川节度使。 朱滔病死,将士奉前涿州刺史刘怦知军事。 朱滔生病而死,将士拥戴前涿州刺史刘怦主持军中军务。 时连年旱、蝗,度支资粮匮竭,言事者多请赦李怀光。 李晟上言:“赦怀光有五不可:河中距长安才三百里,同州当其冲,多兵则未为示信,少兵则不足堤坊,忽惊东偏,何以制之!一也;今赦怀光,必以晋、绛、慈、隰还之,浑既无所诣,康日知又应迁移,土宇不安,何以奖励!二也;陛下连兵一年,讨除小丑,兵力未穷,遽赦其反逆之罪;今西有吐蕃,北有回纥,南有淮西,皆观我强弱,不谓陛下施德泽,爱黎元,乃谓兵屈于人而自罢耳,必竞起窥觎之心,三也;怀光既赦,则朔方将士皆应叙勋行赏,今府库方虚,赏不满望,是愈激之使叛,四也;既解河中,罢诸道兵,赏典不举,怨言必起,五也。 今河中斗米五百,刍藁且尽,墙壁之间,饿殍甚众。 且军中大将杀戮略尽,陛下但敕诸道围守旬时,彼必有内溃之变,何必养腹心之疾为他日之悔哉!”又请发兵二万,自备资粮,独讨怀光。 秋,七月,甲午朔,马燧自行营入朝,奏称:“怀光凶逆尤甚,赦之无以令天下,愿更得一月粮,必为陛下平之。”上许之。 当时,旱灾蝗灾连年发生,度支的物资粮食已经用尽,议事的人们多数请求赦免李怀光。 李晟进言说:“赦免李怀光有五个不可:河中距离长安才有三百里路,同州正当两地的要冲。 大量派兵便不能够显示信义,派兵少了又不足以防范,李怀光一旦夺取同州,将如何控制他!这是第一个不可。 如今赦免李怀光,必然将晋州、绛州、慈州、隰州归还给他。 即使浑没有去处,又使康日知需要改任别所,地域变动不定,如何奖励功臣!这是第二个不可。 陛下接连用兵一年,讨伐诛除小小的丑恶之辈,兵力并未用尽。 倘若仓猝地赦免李怀光反叛的罪行,那么,如今西面有吐蕃,北面有回纥,南面有淮西,都在观察我方是强是弱。 他们不会说陛下是施加仁德与恩泽,爱护百姓,反而会说我方是由于在军事上被人家制服,因而自行停止用兵罢了,必然使伺机而动的用心相争而起。 这是第三个不可。 既然赦免李怀光,对朔方将士便应当一律论功行赏。 如今国库还很空虚,如果奖赏难以满足他们的愿望,便愈益激发他们反叛。 这是第四个不可。 既然解决了河中问题,停罢了各道兵马,奖赏的典式不能振举,怨言必然产生出来。 这是第五个不可。 如今河中一斗粮食值五百钱,喂养牲口的草料将要用尽,房屋之中,饿死的人甚多。 而且,李怀光军中的大将几乎被杀光了,只要陛下敕令各道围困他们,守上十天时间,他们必然会发生内部崩溃的变故,何必姑息这一致命的隐患而留下将来的悔恨呢!”李晟又请求派出兵马两万人,自备物资粮食,独自讨伐李怀光。 秋季,七月,甲午朔(初一),马燧从行营回京朝见,他上奏说:“李怀光凶恶悖逆太甚,赦免了他,无法号令天下。 希望再得到一个月的粮食,一定能为陛下将他平定。”德宗允许了这一要求。 陕虢都兵马使达奚抱晖鸩杀节度使张劝,代总军务,邀求旌节,且阴召李怀光将达奚小俊为援。 上谓李泌曰:“若蒲、陕连衡,则猝不可制。 且抱晖据陕,则水陆之运皆绝矣。 不得不烦卿一往。”辛丑,以泌为陕虢都防御水陆运使。 上欲以神策军送泌之官,问“须几何人?”对曰:“陕城三面悬绝,攻之未可以岁月下也,臣请以单骑入之。”上曰:“单骑如何可入?”对曰:“陕城之人,不贯逆命,此特抱晖为恶耳。 若以大兵临之,彼闭壁定矣。 臣今单骑抵其近郊,彼举大兵则非敌,若遣小校来杀臣,未必不更为臣用也。 且今河东全军屯安邑,马燧入朝,愿敕燧与臣同辞皆行,使陕人欲加害于臣,则畏河东移军讨之,此亦一势也。”上曰:“虽然,朕方大用卿,宁失陕州,不可失卿,当更使他人往耳。”对曰:“他人必不能入。 今事变之初,众心未定,故可出其不意,夺其奸谋。 他人犹豫迁延,彼既成谋,则不得前矣。”上许之。 泌见陕州进奏官及将吏在长安者,语之曰:“主上以陕、虢饥,故不授泌节而领运使,欲令督江、淮米以赈之耳。 陕州行营在夏县,若抱晖可用,当使将之;有功,则赐旌节矣。”抱晖觇者驰告之,抱晖稍自安。 泌具以语白上曰:“欲使其土卒思米,抱晖思节,必不害臣矣!”上曰:“善!”戊申,泌与马燧俱辞行。 庚戌,加泌陕虢观察使。 陕虢都兵马使达奚抱晖用毒酒将节度使张劝杀害,自己代理总揽军中事务,希望得到节度使的旌节。 而且,他暗中召引李怀光的将领达奚小俊作为应援。 德宗对李泌说:“如果蒲、陕联合抗拒朝廷,猝然之间,难以制伏。 而且,一旦达奚抱晖占据了陕地,水路和陆路的运输便会阻隔不通了。 朕不能不麻烦你走一趟了。”辛丑(初八),德宗任命李泌为陕虢都防御水陆运使。 德宗打算让神策军护送李泌就任,问李泌:“需要多少人?”李泌回答说:“陕州城三面绝壁高悬,如果攻打该城,是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攻克的。 请让我单人匹马到那里去。”德宗说:“你单人匹马怎么可以进去?”李泌回答说:“陕州城的百姓,并不习惯违背朝命,这只是达奚抱晖作恶罢了。 如果带着许多兵马到那里去,达奚抱晖肯定会闭守营垒。 现在我单人匹马到陕州近郊,达奚抱晖大规模发兵前来,那是不相匹敌,如果他派遣一个低级军官前来杀我,未必不会反而为我所利用。 而且,现在河东的全部兵马都在安邑屯驻,马燧来到朝廷。 希望陛下敕令马燧与我同时向陛下辞别,一起离开长安,使陕虢人打算侵害我时,便害怕河东调动军队讨伐他们,这也算是一种声势吧。”德宗说:“话虽这么讲,但朕正要重用你,宁可失去陕州,不能失去你。 朕自当再让其他人前往算了。”李泌回答说:“其他人必定难以进入陕州。 现在是事变的初期,众人心意尚未安定,所以我能够出其不意,威慑他们的邪恶阴谋。 其他人犹豫不决,拖延不前,达奚抱晖有了成算后,那就不能前去了。”德宗同意让李泌前往。 李泌见到陕州派来上奏的官员以及正在长安的陕州将领与官吏,对他们说:“皇上因陕州、虢州在闹饥荒,所以不授给我节度使的职务而让我出任水陆运使,打算让我监督江、淮地区的粮运,以便赈济陕虢而已。 陕州行营驻扎在夏县,如果达奚抱晖可以任用,自当让他来率领行营,如果立下功劳,便会赐给他节度使的旌节了。”达奚抱晖的探子驰马告诉了达奚抱晖,达奚抱晖稍微有些安心了。 李泌将此事全告诉了德宗,还说:“要让陕虢士兵想得到粮食,让达奚抱晖想得到节度使的旌节,他就一定不会加害我了。”德宗说:“好!”戊申(十五日),李泌与马燧一起向德宗告别。 庚戌(十七日),德宗加封李泌为陕虢观察使。 泌出潼关,坊节度使唐朝臣以步骑三千布于关外,曰:“奉密诏送公至陕。”泌曰:“辞日奉进止,以便宜从事。 此一人不可相蹑而来,来则吾不得入陕矣。”唐臣以受诏不敢去,泌写宣以却之,因疾驱而前。 李泌出潼关后,坊节度使唐朝臣率领步兵、骑兵三千人分布在关外,他说:“我接到秘密诏令,送你前去陕州。”李泌说:“刮别皇上时,我已得到圣旨,准许我见机行事。 此次即使是一个人,也不能让他前来跟随着我。 如果派人前来,我就不能进入陕州了。”唐朝臣因受有诏命,不敢离开,李泌写了一纸文书,将他打发回去,于是急速策马前行。 抱晖不使将佐出迎,惟侦者相继。 泌宿曲沃,将佐不俟抱晖之命来迎,泌笑曰:“吾事济矣!”去城十五里,抱晖亦出谒。 泌称其摄事保完城隍之功,曰:“军中烦言,不足介意。 公等职事皆按堵如故。”抱晖出而喜。 泌既入城视事,宾佐有请屏人白事者。 泌曰:“易帅之际,军中烦言,乃其常理,泌到,自妥贴矣,不顾闻也。”由是反仄者皆自安。 泌但索簿书,治粮储。 明日,召抱晖至宅,语之曰:“吾非爱汝而不诛,恐自今有危疑之地,朝廷所命将帅皆不能入,故丐汝馀生。 汝为我赍版、币祭前使,慎无入关,自择安处,潜来取家,保无他也。”泌之辞行也,上籍陕将预于乱者七十五人授泌,使诛之。 泌既遣抱晖,日中,宣慰使至。 泌奏:“已遣抱晖,馀不足问。”上复遣中使至陕,必使诛之。 泌不得已,械兵马使林滔等五人送京师,恳请赦之。 诏谪戍天德;岁馀,竟杀之。 而抱晖遂亡命不知所之。 达奚抱晖不让将佐出来迎接李泌,只是探子不断。 李泌在曲沃过夜,不待达奚抱晖下达命令,将佐们便前来迎接。 李泌笑着说:“我要办的事情成功了。”在李泌距离州城十五里时,达奚抱晖也出来谒见李泌。 李泌称赞他代理诸事保全城池的功劳说:“军中的闲言碎语,不值得挂在心上。 你们的职务都一如既往,不会改变。”达奚抱晖退出门来,感到很高兴。 李泌进城任职后,宾客佐吏中有人请李泌屏退其他人禀告事情,李泌说:“在更换节帅的时刻,军中言多语杂,这乃是通常的情理。 我来了,这类事情自然会安定下来,我不希望听你讲这类事情。”此后,心中不安的人都安定下来了,而李泌只是讨取帐簿文书,整治粮食储备。 第二天,李泌把达奚抱晖叫到住宅中,告诉他说:“我不是因怜惜你才不杀你。 我是怕今后有了凶险可虑的地方,朝迁所任命的将帅都进不去,所以才给你留条活路。 你为我带着灵牌和奠仪及器物去祭奠前任节度使,小心别再进入潼关,自己去找一个安身处所,暗中前来接走家小,我保你不会发生意外。”李泌向德宗告别时,德宗将陕州参予作乱的将领七十五人登录成册,交给李泌,让李泌杀了他们。 李泌将达奚抱晖打发走了后,到中午时,宣慰使到了。 李泌奏报说:“我已经将达奚抱晖打发走了,剩下的人们不值得追查。”德宗再次派遣中使来到陕州,让李泌一定将那些人杀掉。 李泌没有办法,将兵马使林滔等五人加上铐镣,送往京城,还恳切请求德宗赦免他们。 德宗颁诏遣送他们戍守天德军。 一年多后,到底还是将他们杀掉了。 然而,达奚抱晖却逃亡在外,不知去向。 达奚小俊引兵至境,闻泌已入陕而还。 达奚小俊领兵来到陕虢边境,听到李泌已经进入陕州,便回去了。 壬辰,以刘怦为幽州、卢龙节度使。 壬辰(疑误),德宗任命刘怦为幽州、卢龙节度使。 大旱,灞、将竭,长安井皆无水。 度支奏中外经费才支七旬。 旱情严重,灞水、水将要干涸,长安的井中滴水全无。 度支上奏说,朝廷内外的经费只能支撑七十天了。

唐纪四十八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七贞元元年(乙丑、785)

唐纪四十八唐德宗贞元元年(乙丑,公元785年) 八月,甲子,诏凡不急之费及人冗食者皆罢之。 八月,甲子(初二),德宗颁诏将一切不急的开销以及因事由官府供给饮食的多余人员一律裁撤。 马燧至行营,与诸将谋曰:“长春宫不下,则怀光不可得。 长春官守备甚严,攻之旷日持久,我当身往谕之。”遂径造城下,呼怀光守将徐庭光,庭光帅将士罗拜城上。 燧知其心屈,徐谓之曰:“我自朝廷来,可西向受命。”庭光等复西向拜。 燧曰:“汝曹自禄山已来,徇国立功四十余年,何忽为灭族之计!从吾言,非止免祸,富贵可图也。”众不对。 燧披襟曰:“汝不信吾言,何不射我!”将士皆伏泣。 燧曰:“此皆怀光所为,汝曹无罪。 弟坚守勿出。”皆曰“诺。” 马燧来到行营,与各将领计议说:“不将长春宫攻打下来,便不能捉住李怀光。 长春宫的防守戒备甚为严密,若是攻打它,势必空费时日,相持很久,我应当亲自前去开导他们。”于是,马燧径直来到城下,呼喊李怀光的守城将领徐庭光,徐庭光率领将士在城上列队向马燧下拜,马燧看出徐庭光内心已经屈服,便和缓地对他说:“我是从朝廷来的,你们应该向着西面接受朝命。”徐庭光等便又向西面下拜。 马燧说:“自从安禄山以来,你们献身国家,建立功勋,已有四十余年,为什么忽然做这种诛灭家族的打算!听我的话,你们不仅可以免去灾祸,而且还可以谋求富贵呢。”众人都不肯回答。 马燧敞开衣襟说:“既然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不用箭射我!”城上将士都伏在地上哭泣。 马燧说:“这些罪过都是李怀光犯下的,你们是没有罪的。 你们只管坚守这座城不出来就是了。”众人回答:“是。” 壬申,燧与浑、韩游进军逼河中,至焦篱堡;守将尉以七百人降。 是夕,怀光举火,诸营不应。 骆元光在长春宫下,使人招徐庭光;庭光素轻元光;遣卒骂之,又为优胡于城上以侮之,且曰:“我降汉将耳!”元光使白燧,燧还至城下,庭光开门降。 燧以数骑入城慰抚,其众大呼曰:“吾辈复为王人矣!”浑谓僚佐曰:“始吾谓马公用兵不吾远也,今乃知吾不逮多矣!”诏以庭光试殿中监兼御史大夫。 壬申(初十),马燧与浑、韩游进军迫近河中,抵达焦篱堡,守卫的将领尉率七百人归降。 这天傍晚,李怀光举火报警,各军营没有响应的。 骆元光在长春宫下面,让人招呼徐庭光,徐庭光平素看不起骆元光,派士兵骂他,又扮成胡人在城上侮辱他,而且说:“我们向汉族将领投降!”骆元光让人禀告马燧,马燧来到城下,徐庭光打开城门归降。 马燧带着数人骑马入城,慰问安抚众人。 徐庭光的部众大声呼喊着说:“我们又成了圣上的子民啦!”浑对佐助自己的官吏说:“开始 我自以为马公用兵与我不会相差太多,现在才知道我是远远赶不上他的。”德宗颁诏任命徐庭光为试殿中监,兼任御史大夫。 甲戌,燧帅诸军至河西,河中军士自相惊曰:“西城擐甲矣!”又曰:“东城队矣!”须臾,军士皆易其号为“太平”字;怀光不知所为,乃缢而死。 甲戌(十二日),马燧率领诸军来到河西县,河中将士自相惊扰地说:“西城将士已经穿上铠甲啦!”又说:“东城将士已经排好列啦!”一会儿,将士们全将旗号改成了“太平”二字。 李怀光不知所措,于是自缢而死。 初,怀光之解奉天围也,上以其子璀为监察御史,宠待甚厚。 及怀光屯咸阳不进,璀密言于上曰:“臣父必负陛下,愿早为之备。 臣闻君、父一也;但今日之势,陛下未能诛臣父,而臣父足以危陛下。 陛下待臣厚,胡人性直,故不忍不言耳。”上惊曰:“知卿大臣爱子,当为朕委曲弥缝,而密奏之!”对曰:“臣父非不爱臣,臣非不爱其父与宗族也;顾臣力竭,不能回耳。”上曰:“然则卿以何策自免?”对曰:“臣之进言,非苟求生;臣父败,则臣与之俱死矣,复有何策哉!使臣卖父求生,陛下亦安用之!”上曰:“卿勿死,为朕更至咸阳谕卿父,使君臣父子俱全,不亦善乎!”璀至咸阳而还,曰:“无益也,愿陛下备之,勿信人言。 臣今往,说谕万方,臣父言:‘汝小子何知!主上无信,吾非贪富贵也,直畏死耳,汝岂可陷于入死地邪!’” 当初,李怀光解除奉天围困时,德宗任命他的儿子李璀为监察御史,对他恩宠很厚。 到李怀光驻扎咸阳,不肯进兵时,李璀暗中对德宗说:“我父亲肯定会辜负陛下,希望陛下早作准备。 我听说君主和父亲是一回事,但是如今的形势是,陛下未能诛除我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却足以危及陛下。 陛下对待我这么好,胡人性情直率,所以我不忍心不说啊。”德宗惊讶地说:“朕知道你是大臣李怀光所疼爱的儿子,你应该为朕婉转曲折地在其中弥补裂痕,而你地秘密上奏!”李璀回答说:“我的父亲并不是不疼爱我,我也并不是不爱我的父亲和宗族。 但我已用尽心力,不能拘回。”德宗说:“这样说来,你用什么办法使自己免除一死呢?”李璀回答说:“我进上此言,不是要苟且求活。 我父亲一旦败亡,那我就和他一同死去,还会有什么办法呢!假如我出卖父亲以求生存,陛下又怎么能用我这种人呢!”德宗说:“你别死,为朕再到咸阳开导你的父亲,使君主与臣下、父亲与儿子的伦常都得以保全,不也是很好的吗!”李璀前往咸阳,回来以后说:“没有效果啊,希望陛下防备我父亲,不要听信别人所说的。 如今我前往劝导,用尽了千方百计,我父亲说:‘你小子知道什么!圣上不讲信用。 我并不贪图富贵但我也怕死啊,你怎么可以把我陷于死地呢!”’ 及李泌赴陕,上谓之曰:“朕所以再三欲全怀光者,诚惜璀也;卿至陕,试为朕招之。”对曰:“陛下未幸梁要、洋,怀光犹可降也。 今则不然。 岂有人臣迫逐其君。 而可复立于其朝乎!纵彼颜厚无惭,陛下每视朝,何心见之!臣得入陕,借使怀光请降,臣不敢受,况招之乎!李璀固贤者,必与父俱死矣;若其不死,则亦无足贵也。”及怀光死,璀先刃其二弟,乃自杀。 到李泌前往陕州时,德宗对他说:“我再三想要保全李怀光的原因,实在是怜惜李璀啊。 你到陕州后,试着为朕招抚他吧。”李泌回答说:“在陛下没有出走梁州、洋州时,还是可以使李怀光投降的,现在却不行了。 哪有臣下逼走了他的君主,还可以再站在朝堂之上的呢!即使他脸皮厚,不惭愧,每当陛下上朝之时,看到他会是什么心情呢!我进入陕州后,假如李怀光请求投降,我也不敢接受,何况让我去招抚他呢!李璀固然是贤明的人,他一定会与他父亲一起去死了。 如果他不肯死,那也没有可贵之处了。”及至李怀光死后,李璀事先杀了他的两个弟弟。 然后便自杀了。 朔方将牛名俊断与光首出降。 河中兵犹万六千人,燧斩其将阎晏等七人,余皆不问。 燧自辞行至河中平,凡二十七日。 燧出高郢、李于狱,皆奏置幕下。 朔方将领牛名俊割下李怀光的头颅出城投降。 河中兵还有一万六千人,马燧将他们的将领阎晏等七人斩杀,对剩下的人都不予追究。 马燧从告别德宗到平定河中,共用了二十七天。 马燧将高郢、李放出监狱,奏请将他们都安置在自己的幕府之中。 韩游之攻怀光也,杨怀宾战甚力,上命特原其子朝晟;游遂以朝晟为都虞候。 韩游攻打李怀光时,杨怀宾作战甚为出力,德宗命令特别宽恕了他的儿子杨朝晟。 于是,韩游任命杨朝晟为都虞候。 上使问陆贽:“河中既平,复有何事所宜区处?”令悉条奏。 贽以河中既平,虑必有希旨生事之人,以为王师所向无敌,请乘胜讨淮西者。 李希烈必诱谕其所部及新附诸帅曰:“奉天息兵之旨,乃因窘而言,朝廷稍安,必复诛伐。”如此,则四方负罪者孰不自疑,河朔、青齐固当响应,兵连祸结,赋役繁兴,建中之忧,行将复起。 乃上奏,其略曰:“福不可以屡徼,幸不可以常觊。 臣姑以生祸为忧,未敢以获福为贺。”又曰:“陛下怀悔过之深诚,降非常之大号,所在宣扬之际,闻者莫不滋流。 假王叛换之夫,削伪号以请罪;观衅首鼠之将,一纯诚以效勤。”又曰:“讨之而愈叛,今释之而毕来;以百万之师而力殚,今以咫尺之诏而化洽。 是则圣王之敷理道,服暴人,任德而不任兵,明矣;群帅之悖臣礼,拒天诛,图活而不图王,又明矣。 是则好生以及物者,乃自生之方;施安以及物者,乃自安之术。 挤彼于死地而求此之久生也,措彼于危地而求此之这久安也,从古及今,未之有焉。”又曰:“一夫不率,阖境罹殃;一境不宁,普天致扰。”又曰:“亿兆污人,四三叛帅,感陛下自新之旨,悦陛下盛德之言,革面易辞,且修臣礼,其于深言密议固亦未尽坦然,必当聚心而谋,倾耳而听,观陛下所行之事,考陛下所誓之言。 若言与事符,则迁善之心渐固;傥事与言背,则虑祸之态复兴。”又曰:“朱灭而怀光戮,怀光戮而希烈征,希烈傥平,祸将次及,则彼之蓄素疑而怀宿负者,能不为之动心哉!”又曰:“今皇运中兴,天祸将悔,以逆之偷居上国,以怀光之窃保中畿,岁未再周,相次枭殄,实众慝惊心之日,群生改观之时。 威则已行,惠犹未洽。 诚宜上副天眷,下收物情,布恤人之惠以济威,乘灭贼之威以行惠。”又曰:“臣所未敢保其必从,唯希烈一人而已。 揆其私心,非不愿从也;想其潜虑,非不追悔也。 但以猖狂失计,已窃大号,虽荷陛下全宥之恩,然不能不自于天地之间耳。 纵未顺命,斯为独夫,内则无辞以起兵,外则无类以求助,其计不过厚抚部曲,偷容岁时,心虽陆梁,势必不致。 陛下但敕诸镇各守封疆,彼既气夺算穷,是乃狴牢之类,不有人祸,则当鬼诛。 古之不战而屈人之兵者,此之谓欤! 德守让人询问陆贽说:“河中已经平定,还有什么事情该当处理的?”让陆贽全部条列出来上奏。 陆贽认为,河中平定以后,可虑的是必然会有迎合意旨、无端生事的人,认为皇上的军队所向无敌,请求乘胜讨伐淮西。 李希烈也必然会诱导他的军队以及新近归附的各节帅说:“在奉天所颁布的停止用兵的诏旨,是因处境窘困而讲的,只要朝廷稍微安定下来,是一定会再事讨伐的。”这样,各地那些负有罪名的人谁不担心自身难保?河朔、青齐肯定是要响应他的。 战事连绵,灾祸不断,赋税纷繁,力役频兴,建中年间的忧患便将再次发生了。 陆贽于是进上奏章,大致说:“福缘是不能够屡次侥幸取得的,而侥幸也不是能够经常妄自希图的。 我姑且认为今后会发生祸患而为陛下担忧,不敢认为今后会获得福缘而向陛下庆贺。”他又说:“陛下怀着深切悔过的诚意,贬抑非常式的尊号,当诏书在各处宣布时,听到的人没有不流下眼泪的。 自署王号的横蛮跋扈之人,削去伪号,请求治罪;伺机而动迟疑不定的将领,全都诚心诚意地效力勤王。”他又说:“以往讨伐叛乱,叛乱反而更加严重,如今释赦他们,他们反而都来归顺;以往调遣了百万之师而终于兵力穷尽,如今只是颁布了不满一尺的诏书反而德化周遍。 可见圣明的君王推行促使政治修明的治国之道,使强暴之人心悦诚服,应当运用恩德感召别人,而不是运用兵力征服别人,这是显而易见的了。 各镇的节帅违背人臣应有的礼典,抗拒朝廷的诛讨,为的是谋求存活,而不是谋求称王,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可见希望生存,并将此心普及万物,乃是使自己生存的良方;喜欢安宁,并将此心普及万物,乃是使自己安宁的嘉术。 将那些人推到必死之地,而想让这些人长久生存;将那些人丢到危殆之地,而想让这些人长久安宁,从古至今,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他又说:“一个人不遵循皇上的教令,整个地区都遭受祸殃;一个地区不得安宁,普天下都招致骚扰。”他又说:“众多的昏昧无知的人们,以及三四个背叛朝廷的节帅,为陛下容许重新作人的宗旨而感动,为陛下含蕴着盛美德行的话语而喜悦,洗心革面,改易不敬之辞,并且奉行人臣之礼。 然而,他们对陛下深切坦诚的谈话和体贴周到的议论,肯定还没有完全明白理解,他们必然要专心谋划,侧耳细听,观察陛下所做的事情,考究陛下所发的誓言。 如果陛下所说的话与所做的事相符合,他们改恶从善的心意就会逐渐牢固;倘若陛下所做的事与所说的话相违背,他们顾虑招致祸患的态度就会重新抬头。”他又说:“朱灭亡后李怀光受戮,李怀光受戮后李希烈被征讨,倘若李希烈被平定了,祸患又将依次连及别人,那么,那些素积疑虑而久怀野心的人们,能不意志动摇吗!”他又说:“如今国家的气运重新兴盛起来,上天降下的祸患将要成为过去。 就朱窃居京城,李怀光私占中都而言,在不到两年里,便相继使他们主帅伏诛,全军覆灭,这实在是邪恶之徒震动心魄的日子,是所有生灵改变面貌的时候。 陛下的威严已经显示出来了,但陛下的恩惠还没有普及开来。 陛下诚然应当对上顺应上天的眷顾,对下集合人们的愿望,播散体恤民心的恩惠来增益威严,乘着消灭贼寇的威严来施加恩惠。”他又说:“我所不敢担保其人一定会顺从朝廷的,只有李希烈一个人罢了。 推测他私下的意图,不是不愿顺从朝廷;料想他暗中的考虑,也还不是不打算悔改前非。 但是,他因考虑不周,肆意妄行,已经窃称帝号,即使他承受陛下保全宽宥他的恩典,但他却不能不自觉无颜生活在天地之间。 即使他不肯顺从朝命,却已成了独夫民贼,对内则没有发兵起事的理由,对外则没有寻求援助的同伙,他的办法不过是对部下多加抚慰,苟且偷生,拖延时间,虽然心想任意横行,无奈形势必定使他难以办到。 陛下只要敕令诸镇各自守卫本镇的疆界,他既然胆气已去,计谋算尽,就只是个等待收押的囚徒,不是遭受人祸,便会应着鬼报。 古人所说不用接战而能使敌兵屈服,就是这个意思吧!” 丁卯,诏以“李怀光尝有功,宥其一男,使续其后,赐之田宅,归其首及尸使葬。 加马燧兼侍中,浑检校司空;余将卒赏贲各有差。 诸道与淮西连接者,宜各守封疆,非彼侵轶,不须进讨。 李希烈若降,当待以不死;自余将士百姓,一无所问。” 丁卯(初五),德宗颁诏说:“李怀光曾经立下功劳,现宽宥他的一个儿子,使此子承续他,赐给此子田地住宅,将李怀光的头颅和尸身送回,让此子殡葬。 加封马燧兼任侍中,加封浑为检校司空,其余将士的赏赐各分等级不同。 与淮西疆界连接的各道,应该守卫本境疆土,只要不是他们突然袭击,就不必要进兵讨伐。 假如李希烈投降,应该让他留条活命,其余将士与百姓,一概不予追究。 初,李晟尝将神策军戍成都,及还,以营妓高洪自随。 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怒,追而还之,由是有隙。 至是,刘从一有疾,上召延赏入相,晟表陈其过恶;上重违其意,以延赏为左仆射。 当初,李晟曾经带领神策军戍守成都,等到回去时,他便让营中的妓女高洪跟随着自己。 西川节度使张延赏很生气,追上李晟,将高洪索回,由此二人有了嫌隙。 及至此时,刘从一得了疾病,德宗传召张延赏出任宰相,李晟上表陈述张延赏的过失与缺点,德宗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愿,便任命张延赏为左仆射。 骆元光将杀徐庭光,谋于韩游曰:“庭光辱吾祖考,吾欲杀之,马公必怒,公能救其死乎!”游曰:“诺。”壬午,遇庭光于军门之外,揖而数其罪,命左右碎斩之。 入见马燧,顿首请罪,燧大怒曰:“庭光已降,受朝廷官爵,公不告辄杀之,是无统帅也!”欲斩之。 游曰:“元光杀裨将,公犹怒如此。 公杀节度使,天子其谓何!”燧默然;浑亦为之请,乃舍之。 骆元光准备杀掉徐庭光,便与韩游计议说:“徐庭光侮辱我的祖先,我想杀他,马公必然大怒,你能救我一命吗?”韩游说:“好吧。”壬午(二十日),骆元光在军营大门外遇到徐庭光,拱手相见后,便数说他的罪过,命令随从人员零刀碎剐地杀死了他。 骆元光入营见马燧,伏地叩头,请求治罪,马燧非常气愤地说:“徐庭光已经归降,接受了朝廷封拜的官爵,你不告诉我一声就将他杀死,这是目无统帅!”马燧准备斩杀骆元光,韩游说:“骆元光杀了一个副将,你尚且愤怒成这个样子。 你杀了节度使,圣上将说你些什么!”马燧没有说话,浑也为骆元光求情,于是马燧舍弃了骆元光。 浑镇河中,尽得李怀光之众,朔方军自是分居、蒲矣。 浑镇守河中,得到了李怀光所有的部众,朔方军自此分别屯驻州与蒲州了。 卢龙节度使刘怦疾病,九月,己亥,诏以其子行军司马济权知节度事;怦寻薨。 卢龙节度使刘怦得了重病,九月,己亥(初七),德宗颁诏命令他的儿子行军司马刘济权且代理节度使事务。 不久,刘怦去世。 己未,中书侍郎 、同平章事刘从一罢为户部尚书;庚申,薨。 己未(二十七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刘从一被罢免为户部尚书。 庚申(二十八日),刘从一去世。 冬,十月,癸卯,上祀圜丘,赦天下。 冬季,十月,癸卯(疑误),德宗祭祀圜丘,大赦天下。 十二月,甲戌,户部奏今岁入贡者凡百五十州。 十二月,甲戌(十三日),户部奏,本年共有一百五十州入朝进贡。 于阗王曜上言:“兄胜让国于臣,今请复立胜子锐。”上以锐检校光禄卿,还其国。 胜固辞曰:“曜久行国事,国人悦服。 锐生长京华,不习其俗,不可往。”上嘉之,以锐为韶王谘议。 于阗王尉迟曜上奏说:“我哥哥尉迟胜将于阗国让给了我,现在请朝廷再册立尉迟胜的儿子尉迟锐。”德宗任命尉迟锐为检校光禄卿,让他返回于阗国。 尉迟胜一再推辞说:“尉迟曜长时间办理国家事务,国中百姓心悦诚服。 尉迟锐生长在京城,不熟悉于阗风俗,不能前往。”德宗嘉许尉迟胜,任命尉迟锐为韶王李暹的咨议。 二年(丙寅、786) 二年(丙寅,公元786年) 春,正月,壬寅,以吏部侍朗刘滋为左散骑常侍,与给事中崔造、中书舍人齐映并同平章事。 滋,子玄之孙也。 春季,正月,壬寅(十一日),德宗任命吏部侍郎刘滋为左散骑常侍,与给事中崔造、中书舍人齐映一并任同平章事。 刘滋是刘子玄的孙子。 造少居上元,与韩会、卢东美、张正则为友,以王佐自许,时人谓之“四夔”。 上以造在朝廷敢言,故不次用之。 滋、映多让事于造。 造久在江外,疾钱谷诸使罔上之弊,奏罢水陆运使、度支巡院、江·淮转运使等,诸道租赋悉委观察使、刺史遣官部送诣京师。 令宰相分判尚书六曹:齐映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刘滋判吏部、礼部,造判户部、工部;又以户部侍郎元判诸道盐铁、榷酒,吉中孚判度支两税。 崔造早年住在上元县,与韩会、卢东美、张正则结为朋友,自认为是帝王的辅佐,当时的人们将他们四人比作虞舜的四位贤臣,称为“四夔”。 德宗因崔造在朝廷中敢于言事,所以不拘等次地任用了他,刘滋、齐映往往将事情推给崔造办理。 崔造长期生活在长江以南,憎恨执掌钱谷诸使欺瞒上级的弊端,上奏罢除了水陆运使、度支巡院、江淮转运使等,各道的赋税全委托观察使、刺史派遣官吏送至京城。 德宗命令宰相分别兼管尚书省六曹:齐映兼管兵部,李勉兼管刑部,刘滋兼管吏部和礼部,崔造兼管户部和工部。 还让户部侍郎元兼管诸道盐铁和酒类专营,让吉中孚兼管度支两税。 李希烈将杜文朝寇襄州;二月,癸亥,山南东道节度使樊泽击擒之。 李希烈的将领杜文朝侵犯襄州。 二月,癸亥(初三),山南东道节度使樊泽进击并擒获了他。 崔造与元善,故使判盐铁。 韩奏论盐铁过失,甲戌,以为尚书右丞。 陕州水陆运使李泌奏;自集津至三门,凿山开车道十八里,以避底柱之险。”是月道成。 崔造与元友好,所以让他兼管盐铁。 韩上奏议论盐铁事务中的过失。 甲戌(十四日),德宗任命元为尚书右丞。 陕州水陆运使李泌上奏说:“请准许由集津到三门,凿穿山石,开辟车道十八里,以便避开底柱天险。”就在本月内,车道告竣。 三月,李希烈别将寇郑州,义成节度使李澄击破之。 希烈兵势日蹙,会有疾,夏,四月,丙寅,大将陈仙奇使医陈山甫毒杀之;因以兵悉诛其兄弟妻子,举众来降。 甲申,以仙奇为淮西节度使。 三月,李希烈的别将侵犯郑州,义成节度使李澄击败了他。 李希烈军的形势日益紧迫,恰好他生了病,夏季,四月,丙寅(初七),大将陈仙奇指使医生陈山甫将他毒死。 陈仙奇于是派兵将李希烈的兄弟、妻子、儿女全部诛杀,率众前来投降。 甲申(二十五日),德宗任命陈仙奇为淮西节度使。 关中仓廪竭,禁军或自脱巾呼于道曰:“拘吾于军而不给粮,吾罪人也!”上忧之甚,会韩运米三万斛至陕,李泌即奏之。 上喜,遽至东宫,谓太子曰:“米已至陕,吾父子得生矣!”时禁中不酿,命于坊市取酒为乐。 又遣中使谕神策六军,军士皆呼万岁。 关中粮食库存已经用光,禁军中有人摘下头巾,在道上大喊:“把我拘束在军中,但不给粮食,我简直成罪人了!”德宗甚为忧虑,适逢韩将三万斛米运到陕州。 李泌当即奏报朝廷。 德宗大喜,匆忙来到东宫,对太子说:“米已运到陕州,我父子能够活下去了!”当时,宫廷中不造酒,德宗让人上街取酒回来作乐。 德宗又派遣中使告诉神策六军,军中将士都高呼万岁。 时比岁饥馑,兵民率皆瘦黑,至是麦始熟,市有醉人,当时以为嘉瑞。 人乍饱食,死者复伍之一。 数月,人肤色乃复故。 当时,由于连年饥荒,将士、百姓全都又瘦又黑。 至此,麦子开始成熟,街市中有了醉酒之人,当时认为这是嘉兆瑞象。 人们骤然吃得很饱,因此而致死的人又有五分之一。 过了几个月,人们皮肤的颜色才恢复原状。 以横海军使程日华为节度使。 德宗任命横海军使程日华为节度使。 秋,七月,淮西兵民使吴少诚杀陈仙奇,自为留后。 少诚素狡险,为李希烈所宠任,故为之报仇。 己酉,以虔王谅为申、光、随、蔡节度大使,以少诚为留后。 秋季,七月,淮西兵马使吴少诚杀死陈仙奇,自任留后。 吴少诚素来狡猾阴险,被李希烈所眷宠信任,所以吴少诚为他报仇。 己酉(二十二日),德宗任命虔王李谅为申、光、随、蔡节度大使,任命吴少诚为留后。 以陇右行营节度使曲环为陈许节度使。 陈许荒乱之馀,户口流散。 曲环以勤俭率下,政令宽简,赋役平均,数年之间,流亡复业,兵食皆足。 德宗任命陇右行营节度使曲环为陈许节度使。 在兵荒马乱之后,陈许地区户口流亡散失。 曲环以勤俭的作风约束部下,行政措施与法令都很宽和简明,赋税劳役平均,在几年时间里,流离亡散的人们又重操旧业,兵马与粮食都充足起来。 八月,癸未,义成节度使李澄薨,其子士宁谋总军务,秘不发丧。 八月,癸未(二十七日),义成节度使李澄去世,他的儿子李克宁图谋总揽军中事务,隐秘死讯,暂不公告于众。 丙戌,吐蕃尚结赞大举寇泾、陇、、宁,掠人畜,芟禾稼,西鄙骚然,州县各城守。 诏浑将万人,骆元光将八千人屯咸阳以备之。 丙戌(三十日),吐蕃尚结赞大规模地侵犯泾州、陇州、州、宁州,掳掠人口与牲畜,收割庄稼,西部边境骚动不安,州县各自据城防守。 德宗颁诏命令浑带领一万人,骆元光带领八千人在咸阳驻扎,以防御吐蕃。 初,上与李泌议复府兵,泌因为上历叙府兵自西魏以来兴废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居田亩,每府有折冲领之,折冲以农隙教习战陈。 国家有事征发,则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参验发之,至所期处。 将帅按阅,有教习不精者、罪其折冲,甚者罪及刺史。 军还,则赐勋加赏,便道罢之。 行者近不逾时,远不经岁。 高宗以刘仁轨为洮河镇守使以图吐蕃,于是始有久戍之役。 武后以来,承平日久,府兵浸堕,为人所贱;百姓耻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 又,牛仙客以积财得宰相,边将效之;山东戍卒多赍缯帛自随,边将诱之寄于府库,昼则苦役,夜絷地牢,利其死而没入其财。 故自天宝以后,山东戍卒还者什无二三,其残虐如此。 然未尝有外叛内侮,杀帅自擅者,诚以顾恋田园,恐累宗族故也。 自开元之末,张说始募长征兵,谓之骑,其后益为六军。 乃李林甫为相,奏诸军皆募人为之;兵不土著,又无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祸乱遂生,至今为梗。 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废,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复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上曰:“俟平河中,当与卿议之。” 当初,德宗与李泌计议恢复府兵,李泌因而为德宗依次叙述自西魏以来府兵兴起与废弃的原由,还说:“在平时,府兵都安心耕种田地,每府设置折冲府统领府兵,折冲府利用农闲时节教给府兵演练战阵。 当国家有事,需要征调府兵时,便将调动兵马的符节下达府兵所在的州与府,经过参验,发出府兵。 府兵来到指定地点,经过将帅的审查和检阅,凡有教练演习不合标准的,要制裁府兵所在的折冲府长官,严重不合标准的,制裁还要牵连到该州刺史。 罢兵以后,赐给勋官名号,颁发奖赏,由罢兵处各取方便路径,回到本地。 凡是应征的人,时间短的,不超过三个月,时间长的,不超过一年。 高宗任命刘仁轨为洮河镇守使,以便经营吐蕃,由此才有长期屯戍的兵役。 武后在位以来,天下太平的日子长了,府兵逐渐没落,被人们看得轻贱了,百姓以当府兵为耻辱,以至于有为了逃避兵役而烫伤手足的。 再者,牛仙客因积聚财货而得以出任宰相,边疆的将领都学着他的样子去做。 山东戍边的士兵常常随身带着丝帛,边地的将领诱骗他们把丝帛寄存到仓库中,白天让他们服苦役,晚上将他们拘囚在地牢中,希望他们死亡以没收他们的财物。 所以,自从天宝年间以后山东戍守边境的士兵能够回来的人十个没有二三,那残酷暴虐的程度就是这样。 然而,当时还不曾有外部的叛变和内部的侮乱以及谋杀镇帅、自专旌节的人,这诚然是因为眷恋田地家园,惟恐连累本宗本族的原故啊。 自从开元末年以来,张说开始募集长期征戍的士兵,把他们称作骑,后来将骑增加到六军。 到了李林甫出任宰相进,他奏请各军都由募集来的人员组建。 士兵们已经不再是本地人在本地当兵,又没有宗族,他们不再自重自异惜,宁可为财利而死,于是灾祸变乱发生了,至今还作梗不止。 假使府兵制度永远存在而未被废弃,哪里会有纲纪废弛,上下失序的祸患呢!陛下打算恢复府兵,这乃是国家的福气,太平盛世指日可待了。”德宗说:“等到将河中平定后,朕自当与你计议此事。” 九月,丁亥,诏十六卫各置上将军,以宠功臣;改神策左、右厢为左、右神策军,殿前射生左、右厢为殿前左、右射生军,各置大将军二人、将军二人。 九月,丁亥(初一),德宗颁诏命令十六卫各自设置上将军,以表示对功臣的恩宠。 将神策左、右厢改为左、右神策军,将殿前射生左、右厢改为殿前左、右射生军,各自设置大将军两人、将军两人。 庚寅,李克宁始发父澄之丧,杀行军司马马铉,墨出视事,增兵城门。 刘玄佐出师屯境上以制之,且使告谕切至,克宁乃不敢袭位。 丁酉,以东都留守贾耽为义成节度使。 克宁悉取府库之财夜出,军士从而剽之,比明殆尽。 淄青兵数千自行营归,过滑州,将佐皆曰:“李纳虽外奉朝命,内蓄兼并之志,请馆其兵于城外。”贾耽曰:“奈何与人邻道而野处其将士乎!”命馆于城中。 耽时引百骑猎于纳境,纳闻之,大喜,服其度量,不敢犯也。 庚寅(初四),李克宁开始将父亲李澄的死讯公布于众。 他杀掉行军司马马铉,穿着黑色的麻布丧服出来办理事务,在各城门都增加了兵员。 刘玄佐派出军队,在州境上屯扎,以便遏制李克宁,同时让人极为严厉地告诫他,李克宁这才没敢承袭节度使的职位。 丁酉(十一日),德宗任命东都留守贾耽为义成节度使。 李克宁将库存的资财悉数取出,连夜出走,将士们跟在后面抢劫财物,到天亮时,将他要带走的资物几乎抢劫完了。 淄青兵数千人从行营回来,经过滑州,贾耽的将佐们都说:“虽然李纳表面上遵奉朝廷的命令,骨子里却包藏着吞并土地的意图,请将他的人马安排在城外。”贾耽说:“我们与人家州道相邻,怎么能够让人家的将士住在野外呢!”他让淄青兵住在城中。 贾耽时常带领一百人骑马到李纳的境内打猎,李纳听说后,大为喜欢。 他佩服贾耽的襟怀,不敢侵犯义成。 吐蕃游骑及好;乙巳,京城戒严,复遣左金吾将军张献甫屯咸阳。 民间传言上复欲出幸以避吐蕃,齐映见上言曰:“外间皆言陛下已理装,具糗粮,人情凶惧。 夫大福不再,陛下奈何不与臣等熟计之!”因伏地流涕,上亦为之动容。 吐蕃游动作战的骑兵已经到达好。 乙巳(十九日),京城采取了严密的防备措施,还派遣左金吾将军张献甫在咸阳屯驻。 民间传说皇上准备再次出走,以便躲避吐蕃。 齐映进见德宗说:“外面都说陛下已经整顿行装,备办干粮,人们的情绪既震惊,又恐惧。 一般说来,巨大的福气是不会再出现的,怎么陛下就不肯与我等详细计议一下呢!”他说着便跪伏于地,流下了眼泪。 德宗也被他感动得改变了脸色。 李晟遣其将王将骁勇三千伏于城,戒之曰:“虏过城下,勿击其首;首虽败,彼全军而至,汝弗能当也。 不若俟前军已过,见五方旗,虎豹衣,乃其中军也,出其不意击之,必大捷。”用其言,尚结赞败走。 军士不识尚结赞,仅而获免。 李晟派遣他的将领王带领勇敢善战的士兵三千人在城埋伏下来,告诫他说:“吐蕃军经过城下时,不要向他们的先头部队发起进击。 因为尽管他们被打败了,但他们整个部队开来后,你还是难以抵挡的。 不如等他们的先头部队开过去后,当看到军中竖着五方旗,将士穿着虎豹衣时,这便是他们的中军了,这时你出其不意地进击他们,一定能够大获全胜。”王采用了李晟所讲的打法,尚结赞战败逃走。 将士们不认识尚结赞,所以他才得以幸免。 尚结赞谓其徒曰:“唐之良将,李晟、马燧、浑而已,当以计去之。”入凤翔境内,无所俘掠,以兵二万直抵城下曰:“李令公召我来,何不出犒我!”经宿,乃引退。 尚结赞对他的徒众说:“唐朝的良将,只有李晟、马燧、浑三人罢了,我们应当用计策去掉他们。”他进入凤翔境内,并不掳掠,带着士兵两万人一直开到凤翔城下说:“李令公叫我们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不出来犒劳我们!”过了一夜,尚结赞才领着人马退去。 冬,十月,癸亥,李晟遣蕃落使野诗良辅与王将步骑五千袭吐蕃摧砂堡;壬申,遇吐蕃众二万,与战,破之,乘胜逐北,至堡下,攻拔之,斩其将扈屈律悉蒙,焚其蓄积而还。 尚结赞引兵自宁、庆北去,癸酉,军于合水之北;宁节度使韩游遣其将史履程夜袭其营,杀数百人。 吐蕃追之,游陈于平川,潜使人鼓于西山;虏惊,弃所掠而去。 冬季,十月,癸亥(初七),李晟派遣蕃落使野诗良辅与王带领步兵、骑兵五千人袭击吐蕃的摧砂堡。 壬申(十六日),野诗良辅与王军遇到吐蕃军二万人,与他们交战,打败了他们,于是乘胜追击,一直追到摧砂堡下,并攻克了摧砂堡,斩杀了堡中守将扈屈律悉蒙,烧掉了堡中的储备,才收兵回去。 尚结赞领兵由宁州、庆州向北而去,癸酉(十七日),在合水北岸驻扎下来。 宁节度使韩游派遣他的将领史履程在夜间袭击吐蕃的营地,杀了数百人。 吐蕃追击史履程,韩游在平川结下阵列,暗中让人在西山擂起鼓来,吐蕃军大惊,丢掉了虏掠的物品,便离去了。 十一月,甲午,立淑妃王氏为皇后。 十一月,甲午(初八),德宗册立淑妃王氏为皇后。 乙未,韩入朝。 乙未(初九),韩进京朝见。 丁酉,皇后崩。 丁酉(十一日),皇后去世。 辛丑,吐蕃寇盐州,谓刺史杜彦光曰:“我欲得城,听尔率人去。”彦光悉众奔州,吐蕃入据之。 辛丑(十五日),吐蕃侵犯盐州,对盐州刺史杜彦光说:“我们只打算得到盐州城,听凭你带着人们离开。”杜彦光带领全部人众逃奔州,吐蕃军占领了盐州。 刘玄佐在汴,习邻道故事,久未入朝。 韩过汴,玄佐重其才望,以属吏礼谒之。 相约为兄弟,请拜玄佐母;其母喜,置酒见之。 酒半,曰:“弟何进入朝?”玄佐曰:“久欲入朝,但力未办耳!”曰:“力可及,弟宜早入朝。 丈母垂白,不可使更帅诸妇女往填宫也!”母悲泣不自胜。 乃遗玄佐钱二十万缗,备行装。 留大梁三日,大出金帛赏劳,一军为之倾动。 玄佐惊服,既而遣人密听之,问孔目吏,“今日所费几何?”诘责甚细。 玄佐笑曰:“吾知之矣!”壬寅,玄佐与陈许节度使曲环俱入朝。 刘玄佐在汴州,习惯了邻道不尊朝廷的先例,很长时间没有入京朝见。 韩经过汴州,刘玄佐器重他的才能与声望,以属吏的礼节谒见韩。 韩与刘玄佐相互约定结成兄弟,他请求拜望刘玄佐的母亲,刘玄佐的母亲很高兴,备办了酒席会见他。 在酒至半酣时,韩说:“兄弟什么时候入京朝见呀?”刘玄佐说:“我早就打算入京朝见了,只是物力还不具备罢了。”韩说:“我那里的物力够你用的,兄弟应该及早入京朝见。 伯母年事已高,不能让她再带着家中的各位女眷去做没入后宫的执役人啊。”刘玄佐的母亲禁不住悲哀地哭泣起来。 于是,韩赠给刘玄佐钱二十万缗,让他置办行装。 韩在汴州停留了三天,拿出大量的钱帛奖赏和犒劳将士,全军将士都被他打动了,刘玄佐更是既惊叹,又佩服。 不久,刘玄佐派人暗中探听韩的情况,听到韩问孔目官说:“今天的费用有多少?”对孔目官的查问和督责都非常详细。 刘玄佐笑着说:“我明白他的用意啦!”壬寅(十六日),刘玄佐与陈许节度使曲环一起入京朝见。 崔造改钱谷法,事多不集。 诸使之职,行之已久,中外安之。 元失职,造忧惧成疾,不视事。 既而江、淮运米大至,上嘉韩之功,十二月,丁巳,以兼度支、诸道盐铁、转运等使;造所条奏皆改之。 崔造更改钱谷的管理办法,所做的事情多数没有成功。 各使的职务,已经实行了很长时间,朝廷内外都习惯于这种做法。 在元被解除了兼管盐铁的职务后,崔造因忧虑和恐惧而病,不能任职治事。 不久,江淮的粮食大批运到,德宗嘉许韩的功劳,十二月,丁巳(初二),让韩兼任度支、诸道盐铁、转运等使,把崔造所条列奏上的办法完全改变了。 吐蕃又寇夏州,亦令刺史托跋乾晖帅众去,遂据其城。 又寇银州,州素无城,吏民皆溃;吐蕃亦弃之,又陷麟州。 吐蕃又侵犯夏州,也是让夏州刺史托跋乾晖带领众人离去,于是占领了夏州城。 吐蕃又侵犯银州,银州素来没有城墙,官吏和百姓都逃散了。 吐蕃也丢下了银州,又攻陷麟州。 韩屡短元于上;庚申,崔造罢为右庶子,贬雷州司户。 以吏部侍郎班宏为户部侍郎、度支副使。 韩屡次向德宗指责元的短处,庚申(初五),崔造被罢黜为右庶子,元被贬为雷州司户,德宗任命吏部侍郎班宏为户部侍郎、度支副使。 韩游奏请发兵攻盐州,吐蕃救之,则使河东袭其背。 丙寅,诏骆元光及陈许兵马使韩全义将步骑万二千人会宁军,趣盐州,又命马燧以河东军击吐蕃。 燧至石州,河曲六胡州皆降,迁于云、朔之间。 韩游上奏请求派出兵马攻打盐州,如果吐蕃前去援救盐州,便让河东军从背后袭击他们。 丙寅(十一日),德宗颁诏命令骆元光以及陈许兵马使韩全义带领步兵、骑兵一万二千人,会合宁军,奔赴盐州,同时命令马燧率河东军进击吐蕃。 马燧来到石州后,河曲六胡州全部投降,将该处各部落迁徙到云州、朔州一带。 工部侍郎张,李晟之婿也。 晟在凤翔,以女嫁幕客崔枢,礼重枢过于;怒,遂附于张延赏;给事中郑云逵尝为晟行军司马,失晟意,亦附延赏;上亦忌晟功名。 会吐蕃有离间之言,延赏等腾谤于朝,无所不至。 晟闻之,昼夜泣,目为之肿,悉遣子弟诣长安,表请削发为僧,上慰谕,不许。 辛未,入朝,见上,自陈足疾,恳辞方镇,上不许。 韩素与晟善,上命与刘玄佐谕旨于晟,使与延赏释怨。 晟奉诏,等引延赏诣晟第谢,结为兄弟,因宴饮尽欢;又宴于、玄佐之第,亦如之。 因使晟表荐延赏为相。 工部侍郎张是李晟的女婿。 李晟在凤翔时,把女儿嫁给幕府听宾客崔枢,对崔枢的礼遇和器重超过了张。 张恼怒,于是依附了张延赏。 给事中郑云逵曾经担任李晟的行军司马,失去李晟的欢心,也依附了张延赏。 德宗对李晟的功劳与声名也心怀顾忌。 适逢吐蕃人散布离间的流言,张延赏等人便在朝廷中腾起谤言,对李晟的攻击无所不至。 李晟听说后,日夜哭泣,眼睛都哭肿了。 他打发子弟全都前往长安,上表请求削发当和尚,德宗劝慰了一悉,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辛未(十六日),李晟进京朝见,见到德宗,说自己得了脚病,恳切地要求辞去节度使职务,德宗又没有答应。 韩素来与李晟友好,德宗命令韩与刘玄佐向李晟传达圣旨,让他与张延赏消除嫌怨,李晟接受了诏旨。 韩等人带着张延赏到李晟的府第中来陪罪,二人结成兄弟,因而设宴饮酒,以尽欢言。 他们又在韩、刘玄佐的宅第中宴饮,情况也和在李晟家中宴饮一样。 于是韩让李晟上表荐举张延赏出任宰相。 三年(丁卯、787) 三年(丁卯,公元787年) 春,正月,任寅,以左仆射张延赏同平章事。 李晟为其子请婚于延赏,延赏不许;晟谓人曰:“武夫性快,释怨于杯酒间,则不复贮胸中矣;非如文士难犯,外虽和解,内蓄憾如故,吾得无惧哉!” 春季,正月,壬寅(十七日),德宗任命左仆射张延赏为同平章事。 李晟为他的儿子向张延赏求婚,张延赏没有答应。 李晟对人说:“武人性情爽快,在杯酒之间消除了嫌怨,便不再把嫌怨存在心中了,不象文人那样难于冒犯,虽然表面上和解了,内心里包藏的怨恨却仍然如故。 我能不心怀畏惧吗?” 初,李希烈据淮西,选骑兵尤精者为左·右门枪、奉国四将,步兵尤精者为左、右克平十将。 淮西少马,精兵皆乘骡,谓之骡军。 当初,李希烈占据着淮西时,他选拔特别精锐的骑兵担任左右门枪、奉国四将,选拔特别精锐的步兵担任左右克平十将。 淮西缺少马匹,精兵全骑骡子,人们把他们称作骡军。 陈仙奇举淮西降,才数月,诏发其兵于京西防秋。 仙奇遣都知兵马使苏浦悉将淮西精兵五千人以行。 会仙奇为吴少诚所杀,少诚密遣人召门枪兵马使吴法超等使引兵归;浦不之知。 法超等引步骑四千自州叛归,浑使其将白娑勒追之,反为所败。 陈仙骑率淮西归降才过了几个月,有诏征调他的人马到京城西边防御吐蕃,陈仙奇派遣都知兵马使苏浦带领着淮西的全部精锐兵马五千人前往。 适逢陈仙奇被吴少诚杀害,吴少诚暗中派人征召门枪兵马使吴法超等人领兵回来,苏浦对发生的事情还不知道。 吴法超等人带领步兵、骑兵四千人由州发起叛乱,返回淮西,浑让他的将领白娑勒追赶吴法超,反而被吴法超打败。 丙午,上急遣中使敕陕虢观察使李泌发兵防遏,勿令济河。 泌遣押牙唐英岸将兵趣灵宝,淮西兵已陈于河南矣。 泌乃命灵宝给其食,淮西兵亦不敢剽掠。 明日,宿陕西七里。 泌不给其食,遣将将选士四百人分为二队,伏于太原仓之隘道,令之曰:“贼十队过,东伏则大呼击之,西伏亦大呼应之,勿遮道,勿留行,常让以半道,随而击之。”又遣虞候集近村少年各持弓、刀、瓦石蹑贼后,闻呼亦应而追之。 又遣唐英岸将千五百人夜出南门,陈于涧北。 明日四鼓,淮西兵起行入隘,两伏发,贼众惊乱,且战且走,死者四之一;进遇唐英岸,邀而击之,贼众大败,擒其骡军兵马使张崇献。 泌以贼必分兵自山路南遁,又遣都将燕子楚将兵四百自炭窦谷趣长水。 贼二日不食,屡战皆败,英岸追至永宁东,贼皆溃入山谷。 吴法超果帅其众太半趣长水,燕子楚击之,斩法超,杀其士卒三分之二。 上以陕兵少,发神策军步骑五千往助泌,至赤水,闻贼已破而还。 上命刘玄佐乘驿归汴,以诏书缘道诱之,得百三十馀人,至汴州,尽杀之。 其溃兵在道,复为村民所杀,得至蔡者才四十七人。 吴少诚以其少,悉斩之以闻;且遣使以币谢李泌,为其诛叛卒也。 沁执张崇献等六十馀人送京师,诏悉腰斩于州军门,以令防秋之众。 丙午(二十一日),德宗急忙派遣中使敕令陕虢观察使李泌派兵阻止吴法超,不让他渡过黄河。 李泌派遣押牙唐英岸领兵奔赴灵宝,这时淮西兵已经在黄河南岸结成阵列了。 于是李泌命令灵宝供给他们食物,淮西兵也就不敢到处抢劫。 第二天,淮西军在陕州城西七里处宿营,李泌不再向他们供给食品,而派遣将领率领精选出来的士兵四百人,分成两队,在太原仓的狭窄通道上埋伏起来,并命令他说:“待淮西军过去十队后,东边的伏兵大声呼喊着进击淮西军,西边的伏兵也大声呼喊着响应东边的伏兵。 不要拦遮道路,不要让他们停止不前,要经常让出半边道路,尾随着打击他们。”李泌又派遣虞候集合附近村落中的年轻人,各自拿着弓箭、兵器和瓦砾、石块等跟踪在贼兵的后面,听到呼喊声后,也要大声响应着追击他们。 李泌又派遣唐英岸带领一千五百人在夜间开出南门,在涧北结下阵列。 第二天的四更时分,淮西兵起身行进,进入狭窄的通道,两边伏兵齐发,淮西兵惊惶散乱,边战边逃,死去的人有四分之一。 接着,他们遇到唐英岸的拦截阻击,淮西兵大败,唐英岸擒获了淮西军的骡军兵马使张崇献。 李泌因淮西军肯定要分兵从山路向南而逃,又派遣都将燕子楚领兵四百人由炭窦谷奔赴长水县。 淮西军两天没有吃饭,屡战屡败。 唐英岸追击到永宁东面时,淮西军全部溃退到山谷中去了。 吴法超果然率领他一多半人马逃往长水,燕子楚进击淮西军,斩杀吴法超,杀掉他的士兵三分之二。 德宗因陕州兵马太少,派出神策军步兵、骑兵五千人前去援助李泌,来到赤水时,听说淮西军已经被打败,便返回去了。 德宗命令刘玄佐乘着驿车返回汴州,沿途以诏书劝诱淮西兵,收得一百三十余人,到汴州后,便将他们全部杀掉。 淮西军溃散在途中的士兵,又被村落百姓杀死,得以回到蔡州的只有四十七人。 吴少诚因逃回的人数太少,便将他们全部斩杀,上报朝廷闻知,并且派遣使者送去礼物,感谢李泌,说这是由于李泌诛杀叛乱士卒的原故。 李泌捉住张崇献等六十余人,将他们送往京城,德宗颁诏命令在州军营门前将他们全部腰斩,借以号令防御吐蕃的将士们。 初,云南王罗凤陷州,获西泸令郑回。 回,相州人,通经术,罗凤爱重之。 其子凤迦异及孙异牟寻、曾孙寻梦凑皆师事之,每授学,回得挞之。 及异牟寻为王,以回为清平官。 清平官者,蛮相也,凡有六人,而国事专决于回。 五人者事回甚卑谨,有过,则回挞之。 当初,云南王罗凤攻陷州时,捉获了西泸县令郑回。 郑回是相州人,通晓经学,罗凤对他又赏识,又器重。 罗凤的儿子凤迦异和孙子异牟寻、曾孙寻梦凑都以事奉老师的礼节对待他,每当教授学识时,郑回可以鞭打学生。 及至异牟寻即位为王时,任命郑回为清平官。 清平官这一职位,便是南诏的国相,当时设置的清平官共有六人,但国家大事只由郑回一人决断。 其余五人事奉郑回甚为谦卑谨慎,如果他们犯了过错,郑回便抽打他们。 云南有众数十万,吐蕃每入寇,常以云南为前锋,赋敛重数,又夺其险要立城堡;岁征兵助防,云南苦之。 回因说异牟寻复自归于唐曰:“中国尚礼义,有惠泽,无赋役。”异牟寻以为然,而无路自致,凡十馀年。 及西川节度使韦皋至镇,招抚境上群蛮,异牟寻潜遣人因群蛮求内附。 皋奏:“今吐蕃弃好,暴乱盐、夏,宜因云南及八国生羌有归化之心招纳之,以离吐蕃之党,分其势。”上命皋先作边将书以谕之,微观其趣。 云南拥有人众几十万,每当吐蕃侵犯内地时,经常以云南为先锋,对他们征收赋税相当繁重,还强占云南的险要之地,建立城邑堡垒,每年都要征发兵员帮助吐蕃防守,云南受尽了苦头。 于是郑回劝说异牟寻再次主动归附唐朝,他说:“大唐崇尚礼义,对我们只会施以恩惠,不会征发赋税劳役。”异牟寻认为所言有理,但是没有门路向朝廷自行传送诚意,共有十余年之久。 及至西川节度使韦皋来到镇所后,他招徕并抚慰西川边境上的各蛮族人,异牟寻暗中派人随着各蛮族人请求归附朝廷。 韦皋上奏说:“ 如今吐蕃背弃盟好,残暴地扰乱盐州、夏州,自当顺乎云南和八国生羌归向王化的愿望,招徕他们,以分化吐蕃的同党,削弱吐蕃的势力。”德宗命令韦皋先以边境将领的名义发布文书开导各蛮族人,暗中观察事态发展的动向。 张延赏与齐映有隙,映在诸相中颇称敢言,上浸不悦;延赏言映非宰相器。 壬子,映贬州刺史。 刘滋罢为左散骑常侍,以兵部侍朗柳浑同平章事。 张延赏与齐映结有嫌隙,齐映在各位宰相中号称颇敢直言,德宗渐渐地不喜欢他了,张延赏上言齐映不具有宰相的才具。 壬子(二十七日),齐映被贬为州刺史,刘滋被罢黜为左散骑常侍,德宗任命兵部侍郎柳浑为同平章事。 韩性苛暴,方为上所任,言无不从;他相充位而已,百吏救过不赡。 浑虽为所引荐,正色让之曰:“先相公以褊察为相,不满岁而罢,今公又甚焉。 奈何榜吏于省中,至有死者!且作福作威,岂人臣所宜!”愧,为之少霁威严。 韩性情严苛暴躁,他正被德宗重用,他所说的,德宗无不听从,其他宰相只不过是在相位上充数罢了,而朝中百官总是有弥补不完的过错。 虽然柳浑是被韩推荐上来的,但他还是严肃地责备韩说:“先相公因气量狭窄,苛察细事,出任宰相不满一年便被罢免,如今你更是变本加厉了。 你怎么能够在听政之地拷打官吏,以至出了人命呢!妄自尊大,滥用权势,这哪里是人臣所应做的事情呢!”韩惭愧了,因此将威严稍微收敛了一些。 二月,壬戌,以检校左庶子崔浣弃入吐蕃使。 二月,壬戌(初七),德宗让检校左庶子崔充任入吐蕃使。 戊寅,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充江、淮转运使韩薨。 久在二浙,所辟僚佐,各随其长,无不得人。 尝有故人子谒之,考其能,一无所长,与之宴,竟席,未尝左右视及与并坐交言。 后数日,署为随军,使监库门。 其人终日危坐,吏卒无敢妄出入者。 戊寅(二十三日),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充江淮转运使韩去世。 韩长期在浙江东西道任职,他所任用的下属官吏,都是分别按照他们的长处来先拔委任,没有任人不当的事情。 曾经有位老朋友的儿子来谒见韩,经过考察他的能力,发现没有长处。 韩与他一同赴宴,直至宴席终了,他都不曾向周围看上一眼,也不曾与坐在一起的人交谈。 几天以后,韩委任他为随军,让他看管库房门。 这人整天端坐在那儿,官吏、士卒没有敢妄自出入的。 分浙江东、西道为三:浙西,治润州;浙东,治越州;宣、歙、池,治宣州;各置观察使以领之。 韩廷将浙江东西道划分成三部分:浙西以润州为治所,浙东以越州为治所,宣、歙、池以宣州为治所,三处分别设置观察使,以便统领其地。 上以果州刺史白志贞为浙西观察使,柳浑曰:“志贞,人,不可复用。”会浑疾,不视事;辛巳,诏下,用之。 浑疾间,遂乞骸骨;不许。 德宗任命果州刺史白志贞为浙西观察使,柳浑说:“白志贞是个奸佞之人,不应该再加任用。”恰逢柳浑得了疾病,不能处理事务,辛巳(二十六日),诏书发下,任用白志贞。 柳浑的疾情好转手,请求退职,德宗没有答应。 甲申,葬昭德皇后于靖陵。 甲申(二十九日),将昭德皇后安葬在靖陵。 三月,丁酉,以左庶子李充入吐蕃使。 三月,丁酉(十三日),德宗让左庶子李充任入吐蕃使。 初,吐蕃尚结赞得盐、夏州,各留千馀人戍之,退屯鸣沙;自冬入春,羊马多死,粮运不继,又闻李晟克摧沙,马燧、浑等各举兵临之,大惧,屡遣使求和,上未之许。 乃遣使卑辞厚礼求和于马燧,且请修清水之盟而归侵地,使者相继于路。 燧信其言,留屯石州,不复济河,为之请于朝。 当初,吐蕃尚结赞在得到盐州、夏州后,各自留下一千余人戍守其地,自己退至鸣沙县屯驻。 由冬天转入春天后,羊马多数死去,粮食运输供给不上,又听说李晟攻克摧沙堡,马燧、浑等人各自起兵亲临鸣沙,尚结赞大为恐惧屡次派遣使者请求和好,德宗没有答应他。 于是尚结赞派遣使者以谦卑的辞令和丰厚的礼物向马燧求和,而且请求遵守清水会盟的约定,归还他们所侵夺的土地,派出的使者在道路上前后相继。 马燧相信了尚结赞的说法,留在石州屯扎,不再渡过黄河,还替尚结赞向朝廷请求。 李晟曰:“戎狄无信,不如击之。”韩游曰:“吐蕃弱则求盟,强则入寇,今深入塞内而求盟,此必诈也!”韩曰:“今两河无虞,若城原、鄯、洮、谓四州,使李晟,刘玄佐之徒将十万众戍之,河、湟二士馀州可复也。 其资粮之费,臣请主办。”上由是不听燧计,趣使进兵。 燧请与吐蕃使论颊势俱入朝论之,会薨,燧、延赏皆与晟有隙,欲反其谋,争言和亲便。 上亦恨回纥,欲与吐蕃和,共击之,得二人言,正会己意,计遂定。 李晟说:“吐蕃不讲信用,不如向他们发起进攻。”韩游说:“吐蕃削弱的时候才请求会盟,强盛的时候便侵犯内地。 现在,吐蕃深入到边界之内,反而请求盟会,这一定是在骗人!”韩说:“如今两河一带没有祸患,假如在原州、鄯州、洮州、渭州四处筑城,让李晟、刘玄佐之些人带领十万人马戍守在那里,河湟地区的二十多个州是可以收复的。 他们所需物资粮食的费用,请让我来主持办理。”因此,德宗没有听从马燧的意见,还敦促他进军。 马燧请求与吐蕃使者论颊热一同入朝辩论和亲之事,适逢韩去世,马燧、张延赏都与李晟有嫌隙,打算反对李晟的谋略,便争着称道和亲有利。 德宗也因心恨回纥,准备与吐蕃和好,以便共同进击回纥,听到马、张二人的主张,正符合自己的意愿,于是便拿定了主意。 延赏数言“晟不宜久典兵,请以郑云逵代之。”上曰:“当令自择代者。”乃谓晟曰:“朕以百姓之故,与吐蕃和亲决矣。 大臣既与吐蕃有怨,不可复之凤翔,宜留朝廷,朝夕辅朕;自择一人可代凤翔者。”晟荐都虞候刑君牙。 君牙,乐寿人也。 丙午,以君牙为凤翔尹兼团练使。 丁未,加晟太尉、中书令,勋、封如故;余悉罢之。 张延赏屡次说:“李晟不适合长期执掌军事,请让郑云逵代替他。”德宗说:“应该让他自己选择替代他的人选。”于是德宗对李晟说:“为了百姓的原故,朕已经决定与吐蕃和亲了。 既然你与吐蕃结有怨仇,所以不能再到凤翔去了,最好是留在朝廷,时时辅佐朕。 你自己选择一个可以替代你出任凤翔的人选吧。”李晟推荐都虞候邢君牙。 邢君牙是乐寿人。 丙午(二十二日),德宗任命邢君牙为凤翔尹兼团练使。 丁未(二十三日),加封李晟为太尉、中书令,他的勋位、爵号仍然一如往昔,对封拜给他的其余官职,则一概罢除了。 晟在凤翔,尝谓僚佐曰:“魏徵好直谏,余窃慕之。”行军司马李叔度曰:“此乃儒者所为,非勋德所宜。”晟敛容曰:“司马失言。 晟任兼将相,知朝廷得失不言,何以为臣!”叔度惭而退。 及在朝廷,上有所顾问,极言无隐;性沈密,未尝泄于人。 李晟出任凤翔时,曾对属下官吏说:“魏徵喜欢直言谏诤,我私下里很卯慕他。”行军司马李叔度说:“谏诤是读书人的作为,不是勋业、德望素著的人所应该做的。”李晟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说:“司马这话可说错了。 我兼有将领与宰相的职任,如果知道朝廷哪里做得对、哪里做得不对,但不肯讲出来,那怎样去做一个人臣呢!”李叔度惭愧地退去。 及至李晟供职朝廷时,只要德宗向他征询意见,他总是极为坦率地陈说,无所隐瞒,但他生性沉着慎密,从来不曾向别人泄露。 辛亥,马燧入朝。 燧既来,诸军皆闭壁不战,尚结赞遽自鸣沙引归,其众乏马,多徒行者。 辛亥(二十七日),马燧入京朝见。 马燧来到朝廷以后,各军都关闭营门,不再出战。 尚结赞急忙从鸣沙带领军队退回,他的军队缺少马匹,有许多人只好徒步而行。 崔浣见尚结赞,责以负约。 尚结赞曰:“吐蕃破朱,未获赏,是以来,而诸州各城守,无由自达。 盐、夏守将以城授我而遁,非我取之也。 今明公来,欲践修旧好,固吐蕃之愿也。 今吐蕃将相以下来者二十一人,浑侍中尝与之共事,知其忠信。 灵州节度使杜希全、泾原节度使李观皆信厚闻于异域,请使之主盟。” 崔浣见到尚结赞,责备他背弃盟约。 尚结赞说:“吐蕃打败朱,没有得到赏赐,所以便前来了,然而诸州各自据城防守,还是无法传达我们的要求。 盐州、夏州的守城将领把城池交给我们以后便逃走了,这可不是我们攻取下来的。 现在您来了,打算履行前言,重新恢复原来的盟好,这正是吐蕃的愿望啊。 如今吐蕃将相以下官员前来的有二十一人,浑侍中曾经与他们一起讨伐朱,知道他们是讲究忠信的。 灵州节度使杜希全、泾原节度使李观信义用事,厚道待人,都闻名于异国,请让他们主持会盟吧。” 夏,四月,丙寅,浣至长安。 辛未,以浣为鸿胪卿,复使入吐蕃语尚结赞曰:“希全守灵,不可出境,李观已改官,今遣浑盟于清水。”且令先归盐、夏二州。 五月,甲申,浑自咸阳入朝,以为清水会盟使。 戊子,以兵部尚书崔汉衡为副使,司封员外郎郑叔矩为判官,特进宋奉朝为都监。 己丑,将二万余人赴明所。 夏季,四月,丙寅(十二日),崔浣来到长安。 辛未(十七日),德宗任命崔浣为鸿胪卿,让他再次前往吐蕃对尚结赞说:“杜希全防守灵州,不能够离开本州疆境,李观已经改任官职。 现在派遣浑到清水会盟。”并且让吐蕃先归还盐州、夏州两地。 五月,甲申(初一),浑从咸阳入京朝见,德宗任命他为清水会盟使。 戊子(初五),德宗任命兵部尚书崔汉衡为清水会盟副使,司封员外郎郑叔矩为判官,特进宋奉朝为都监。 己丑(初六),浑带领二万余人前往会盟地点。 乙巳,尚结赞遣其属论泣赞为言:“清水非吉地,请盟于原州之土梨树;既盟而归盐、夏二州。”上皆许之。 神策将马有麟奏:“土梨树多阻险,恐吐蕃设伏兵,不如平凉川坦夷。”时论泣赞已还,丁未,遣使追告之。 乙巳(二十二日),尚结赞派遣他的下属论泣赞前来说:“清水不是吉祥的地方,请在原州的土梨树会盟。 会盟以后,便归还盐、夏二州。”德宗一概答应下来。 神策军将领马有麟上奏说:“土梨树多半是险阻之地,恐怕吐蕃会设下埋伏的兵马,不如在平凉川会盟,那里地势平坦。”当时,论泣赞已经回去,丁未(二十四日),德宗派遣使者追赶论泣赞,告诉他这一决定。 申蔡留后吴少诚,缮兵完城,欲拒朝命,判官郑常、大将杨冀谋逐之,诈为手诏赐诸将申州刺史张伯元等;事泄,少诚杀常、冀、伯元。 大将宋、曹济奔长安。 申蔡留后吴少诚整治兵器,修葺城邑,准备抗拒朝廷的命令。 判官郑常大将杨冀打算驱逐他,便假造德宗的手诏,赐给申州刺史张伯元等诸将领。 事情泄露后,吴少诚将郑常、杨冀、张伯元杀掉,大将宋、曹济逃奔长安。 闰月,己未,韦皋复与东蛮和义王苴那时书,使伺导达云南。 闰五月,己未(初七),韦皋再次写信给东蛮和义王苴那时,让他探听云南的情况,引导云南归附。 庚申,大省州、县官员,收其禄以给战士,张延赏之谋也。 时新除官千五百人,而当减者千余人,怨嗟盈路。 庚申(初八),朝廷大规模地削减州县官员,收回他们的薪俸,以便维持战士的供给。 这是张延赏谋划的。 当时,新任命的官员有一千五百人,而应当裁减有一千多人,人们怨声载道。 初,韩荐刘玄佐可使将兵复河、湟,上以问玄佐,玄佐亦赞成之。 薨,玄佐奏言:“吐蕃方强,未可与争。”上遣中使劳问玄佐,玄佐卧而受命。 张延赏知玄佐不可用,奏以河、湟事委李抱真;抱真亦固辞。 皆由延赏罢李晟兵柄,故武臣皆愤怒解体,不肯为用故也。 当初,韩推荐刘玄佐,认为可以让他领兵收复河湟地区,德宗以此征求刘玄佐的意见,刘玄佐也表示赞成。 韩去世后,刘玄佐上奏说:“吐蕃正强盛,不能与他们争锋。”德宗派遣中使慰劳刘玄佐,刘玄佐却躺在床上接受诏旨。 张延赏知道刘玄佐难以任用,便上奏将河湟事宜交托李抱真,李抱真也坚决推辞。 这完全是由于张延赏免除了李晟兵权,而使武将都愤怨不平,心灰意冷,不愿意为朝廷效力的原故。 上以襄、邓扼淮西冲要,癸亥,以荆南节度使曹王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以襄、邓、复、郢、安、随、唐七州隶之。 由于襄州和邓州扼制着淮西的交通要道,癸亥(十一日),德宗任命荆南节度使曹王李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将襄、邓、复、郢、安、随、唐共七州归属他管辖。 浑之发长安也,李晟深戒之以盟所为备不可不严。 张延赏言于上曰:“晟不欲盟好之成,故戒以严备。 我有疑彼之形,则彼亦疑我矣,盟何由成!”上乃召,切戒以推诚待虏,勿自为猜贰以阻虏情。 浑从长安出发时,李晟深切地告诫他在会盟地点的防备不可不严密。 张延赏对德宗说:“李晟不希望会盟交好获得成功,所以他才告诫浑严加防备。 我们有了怀疑吐蕃的形迹,吐蕃就也要怀疑我们了,会盟还怎么能够成功呢!”于是德宗传召浑,极力告诫他对待吐蕃要有诚意,不要自怀疑忌而拒绝了吐蕃的真情。 奏吐蕃决以辛未盟,延赏集百官,以表称诏示之曰:“李太尉谓吐蕃和好必不成,此浑侍中表也,盟日定矣。”晟闻之,泣谓所亲曰:“吾生长西陲,备谙虏情,所以论奏,但耻朝廷为犬戎所侮耳!” 浑上奏,吐蕃决定在辛未(十九日)这一天会盟。 张延赏招集百官,把浑的表章拿给大家看,他说:“李太尉认为与吐蕃和好必定不能成功,这就是浑侍中的表章,会盟的日期已经确定了。”李晟听说此事后,哭泣着对亲近的人说:“我生长在西部边疆,完全熟悉吐蕃的情况,我上奏论说此事的本意,只是不愿意让朝廷遭受吐蕃的侮辱罢了!” 上始命骆元光屯潘原,韩游屯洛口,以为援。 元光谓曰:“潘原距盟所且七十里,公有急,元光何从知之!请与公俱。”以诏指固止之。 元光不从,与连营相次,距盟所三十馀里。 元光壕栅深固,壕栅皆可逾也。 元光伏兵于营西,韩游亦遣五百骑伏于其侧,曰:“若有变,则汝曹西趣柏泉以分其势。” 一开始,德宗命令骆元光驻扎在潘原,韩游驻扎在洛口,以此来应援浑。 骆元光对浑说:“潘原距离会盟地点将近七十里,倘若你发生了紧急情况,我哪里能够得到你的消息呢!请让我与你一同前往吧。”浑根据诏书的意旨坚决阻止了他。 骆元光不肯听命,与浑的营地连接着驻扎下来,距离会盟地点有三十多里。 骆元光的壕堑挖得很深,栅栏扎得很牢固,浑的壕堑和栅栏却完全可以轻易跳过去。 骆元光在营地西边设下伏兵。 韩游也派遣骑兵五百人,在骆元光的旁边埋伏下来,他说:“如果发生变故,你们这班人便向西直奔柏泉,以便分散吐蕃的声势。” 尚结赞与约,各以甲士三千人列于坛之东西,常服者四百人从至坛下。 辛未,将盟,尚结赞又请各遣游骑数十更相觇索,皆许之。 吐蕃伏精骑数万于坛西,游骑贯穿唐军,出入无禁;唐骑入虏军,悉为所擒,等皆不知,入幕,易礼服。 虏伐鼓三声,大噪而至,杀宋奉朝等于幕中。 自幕后出,偶得他马乘之,伏窜入其衔,驰十余里,衔方及马口,故矢过其背而不伤。 唐将卒皆东走,虏纵兵追击,或杀或擒之,死者数百人,擒者千余人,崔汉衡为虏骑所擒。 浑至其营,则将卒皆遁去,营空矣。 骆元光发伏成陈以待之,虏追骑愕眙。 入元光营,追骑顾见宁军四驰,乃还。 元光以辎重资,与收散卒,勒兵整陈而还。 尚结赞与浑约定,双方各自派出身著铠甲的将士三千人,排列在坛场的东西两侧,再派出身着平时服装的将士四百人随着来到坛场下面。 辛未(十九日),将要会盟时,尚结赞又要求双方各自派出流动巡逻的骑兵数十人,互相檫察对方的行动,浑完全答应了他的要求。 吐蕃将精锐的骑兵数万人埋伏在坛场西边,流动巡逻的骑兵在唐朝军队中穿来穿去,进进出出,不受禁止。 唐朝的骑兵进入吐蕃军后,全部被吐蕃擒获。 浑等人一概没有觉察,走入帐幕,去换礼服。 吐蕃擂鼓三声,大声呼喊着赶上前来,在帐幕中杀掉了宋奉朝等人。 浑从帐幕后边逃出来,偶然得到一匹别人的马骑了上去,伏在马背上,往马口中戴嚼子,奔驰了十余里地,嚼子才戴到马口上,所以乱箭从他背上掠过去,但他并没有受伤。 唐朝的将士都向东逃跑,吐蕃放纵士兵追击,将唐军杀的杀,捉的捉,总计被杀的有数百人,被捉的有一千余人,崔汉衡也被吐蕃骑兵擒获了。 浑赶到他的营地时,将士们都已逃跑,营中已空了。 骆元光发动伏兵,结成阵列,等待着他,吐蕃追赶而来的骑兵只好瞠目而视。 浑进入骆元光的营地,吐蕃追击的骑兵回头看见宁军向西奔驰而去,于是回去了。 骆元光以本军的辎重资助浑,与浑一起招集逃散的士兵,统率着军队,整顿好阵列,也向回开去。 是日上临朝,谓诸相曰:“今日和戎息兵,社稷之福!”马燧曰:“然。”柳浑曰:“戎狄,豺狼也,非盟誓可结。 今日之事,臣窃忧之!”李晟曰:“诚如浑言。”上变色曰:“柳浑书生,不知边计;大臣亦为此言邪!”皆伏地顿首谢,因罢朝。 是夕,韩游表言“虏劫盟者,兵临近镇。”上大惊,街递其表以示浑。 明旦,谓浑曰:“卿书生,乃能料敌如此其审乎!”上欲出幸以避吐蕃,大臣谏而止。 就在这一天,德宗上朝,对各位宰相说:“今天与吐蕃讲和,停止战争,这是国家的福气啊!”马燧说:“对呀。”柳浑说:“吐蕃豺狼成性,不是会盟立誓便可以约束得住的。 今天的事情,我私下里总在为它担心!”李晟说:“正如柳浑所说的那样。”德宗脸色一变,说:“柳浑是一个书生,不晓得边疆大计。 你也说这种话吗!”大家都伏地叩头谢罪,于是便结束了朝会。 当天傍晚,韩游上表说:“吐蕃劫持了会盟的人们,他们的兵马已经来到临近的州镇。”德宗大为震惊,让街使将韩游的表章传示柳浑。 第二天早晨,德宗对柳浑说:“你是一个书生,预料敌情竟然能够这般确切啊!”德宗准备出走,以躲避吐蕃人,大臣们规劝他打消了念头。 李晟大安园多竹,复有为飞语者,云“晟伏兵大安亭,谋因仓猝为变。”晟遂伐其竹。 李晟的大安园内有许多竹子,便又有人制造流言说:“李晟在大安亭设下了伏兵,图谋乘着国家发生突然变故时发动变乱。”于是,李晟将园内的竹子砍掉了。 癸酉,上遣中使王子恒赍诏遗尚结赞,至吐蕃境,不纳而还。 浑留屯奉天。 癸酉(二十一日),德宗派遣中使王子恒带着诏书给尚结赞送去,中使来到吐蕃疆境,没有受到接待,只好返回。 浑留在奉天驻扎下来。 甲戌,尚结赞至故原州,引见崔汉衡等曰:“吾饰金械,欲械以献赞普。 今失,虚致公辈。”又谓马燧之侄龠曰:“胡以马为命,吾在河曲,春草未生,马不能举足,当是时,侍中渡河掩之,吾全军覆没矣!所以求和,蒙侍中力。 今全军得归,奈何拘其子孙!”命与宦官俱文珍、浑将马宁俱归。 分囚崔汉衡等于河、廓、鄯州。 上闻尚结赞之言,由是恶马燧。 甲戌(二十二日),尚结赞来到原州故地,接见崔汉衡等人说:“我治办了金枷锁,准备用它囚禁浑,以便献给赞普。 现在,浑跑掉了,却空自捉住你们这些人。”尚结赞又对马燧的侄子马说:“胡人把马匹视为性命。 我在河曲时,春天的草木还未萌生,马匹饿得抬不起脚来。 当此时,如果马侍中渡过黄河袭击我们,我们便会全军覆没了!我们请求和好能够成功,全赖马侍中从中出力。 如今我们全军得以回去了,怎么能够扣留他的子孙呢!”他让马与宦官俱文珍、浑的将领马宁一起回国,而将崔汉衡等人分别囚禁在河州、廓州和鄯州。 德宗听以尚结赞的说法,由此便嫌恶马燧了。 六月,丙戌,以马燧为司徒兼侍中,罢其副元帅、节度使。 六月,丙戌(初五),德宗侍命马燧为司徒兼侍中,免除了他副元帅、节度使的职务。 初,吐蕃尚结赞恶李晟、马燧、浑,曰:“去三人,则唐可图也。”于是离间李晟,因马燧以求和,欲执浑以卖燧,使并获罪,因纵兵直犯长安,会失浑而止。 张延赏惭惧,谢病不视事。 当初,吐蕃尚结赞憎恶李晟、马燧、浑,他说:“除去这三个人,唐朝便可以图谋了。”于是,他离间朝廷对李晟的信任,通过马燧向朝廷求和,打算借着捉拿浑来出卖马燧,使二人一起受到惩罚,而他能够趁机放纵兵马直接侵犯长安。 适逢浑走脱,只好作罢。 张延赏又惭愧,又恐惧,推托有病,不再处理朝中事务。 以陕虢观察使李泌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德宗任命陕虢观察使李泌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河东都虞候李自良从马燧入朝,上欲以为河东节度使,自良固辞曰:“臣事燧日久,不欲代之为帅。”乃以为右龙武大将军。 明日,自良入谢,上谓之曰:“卿于马燧,存军中事分,诚为得礼。 然北门之任,非卿不可。”卒以自良为河东节度使。 河东都虞候李自良跟随马燧人京朝见,德宗打算任命他为河东节度使,李自良再三推辞说:“我长期事奏马燧,不想代替他担任主帅。”于是德宗任命他右龙武大将军。 第二天,李自良入朝谢恩,德宗对他说:“对于马燧来说,你的做法照顾到军中事由的体统,诚然合乎礼数。 但是,出镇河东这一有屈大才的任命,还是非你莫属的。”德宗终于任命李自良为河东节度使。 吐蕃之戍盐、夏者,馈运不继,人多病疫思归,尚结赞遣三千骑逆之,悉焚其庐舍,毁其城,驱其民而去。 灵盐节度使杜希全遣兵分守之。 戍守盐州和夏州的吐蕃将士,因给养运送接济不上,多数患瘟疫,希望回国,尚结赞派出三千骑兵迎接他们。 他们将当地的房舍全部烧掉,将城墙拆毁并驱散百姓,便离开了。 灵盐节度使杜希全派兵分别防守二州。 韦皋以云南颇知书,壬辰,自以书招谕之,令趣遣使入见。 韦皋认为云南人颇为知书识理,壬辰(十一日),他亲自写信劝导他们,敦促他们派遣使者入朝晋见。 李泌初视事,壬寅,与李晟、马燧、柳浑俱入见。 上谓泌曰:“卿昔在灵武,已应为此官,卿自退让。 朕今用卿,欲与卿有约,卿慎勿报仇,有恩者朕当为卿报之。”对曰:“臣素奉道,不与人为仇。 李辅国、元载皆害臣者,今自毙矣。 素所善及有恩者,率已显达,或多零落,臣无可报也。”上曰:“虽然,有小恩者,亦当报之。”对曰:“臣今日亦愿与陛下为约,可乎?”上曰:“何不可!”泌曰:“愿陛下勿害功臣。 臣受陛下厚恩,固无形迹。 李晟、马燧有大功于国,闻有谗之者,虽陛下必不听,然臣今日对二人言之,欲其不自疑耳。 陛下万一害之,则宿卫之士,方镇之臣,无不愤惋而反仄,恐中外之变不日复生也!人臣苟蒙人主爱信则幸矣,官于何有!臣在灵武之日,未尝有官,而将相皆受臣指画;陛下以李怀光为太尉而怀光愈惧,遂至于叛。 此皆陛下所亲见也。 今晟、燧富贵已足,苟陛下坦然待之,使其自保无虞,国家有事则出从征伐;无事则入奉朝请,何乐如之!故臣愿陛下勿以二臣功大而忌之,二臣勿以位高而自疑,则天下永无事矣。”上曰:“朕始闻卿言,耸然不知所谓。 及听卿剖析,乃知社稷之至计也!朕谨当书绅,二大臣亦当共保之。”晟、燧皆起,泣谢。 李泌开始处理朝中事务。 壬寅(二十一日),他与李晟、马燧、柳浑一起入朝晋见,德宗对李泌说:“过去你在灵武时,已经应该担任这一官职,但你主动谦让了。 现在,朕起用了你,打算与你有个约定,你千万不要报复仇人。 对有恩于你的人,朕自当替你报偿。”李泌回答说:“我平素遵奉道教,是不与人们结仇的。 李辅国、元载都加害于我,如今他们自行倒台了。 我平时所交好的和对我有恩惠的人,有的已经荣显闻达了,有的已经衰微没落了,我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了。”德宗说:“即使如此,对有小恩于你的人,也是应当报答的。”李泌回答说:“今天我也希望与陛下有个约定,可以吗?”德宗说:“有什么不可以的!”李泌说:“希望陛下不要加害功臣。 我蒙受陛下深厚的恩典,当然没有受害的迹象。 李晟、马燧为国家建树了巨大的功劳,听说有人说他们的坏话,尽管陛下肯定不会听信,但今天我当着他们二人的面讲这些话,是希望他们不要自起疑心而已。 万一陛下要加害他们,那么,值宿警卫的将士,方镇的将帅,便都会愤怨叹息,辗转不安,恐怕过不了多少日子,朝廷内外的变故就要再次发生了!如果臣下能够蒙受君主的赏识与信任,那便够幸运的了,还谈什么官职不官职的!我在灵武时,不曾担任官职,但大将、宰相都接受我的指点。 陛下任命李怀光为太尉,但李怀光愈加恐惧,终至背叛了朝廷。 这都是陛下亲眼所见的事情啊。 如今李晟、马燧已经足够富贵的了,如果陛下能够坦诚地对待他们,让他们自保官爵,没有疑虑,在国家发生变故时便出朝随从征伐,在国家无事时便入朝参加朝会,有什么快乐能够与此相比呢!所以,我希望陛下不要因为他们二人的功劳太大便猜忌他们,他们二人也不要因为职位太高便自生疑心,那么,天下便永远不会发生危险了。”德宗说:“朕乍一听你的话,觉着突兀,不知道你讲的是什么。 待到听了你的分析后,才知道这是国家的根本大计啊!朕自会牢牢记住你的话,对于李、马两位大臣,朕也自当与你共同保全他们。”李晟和马燧都站了起来,哭泣着表示感谢。 上因谓泌曰:“自今凡军旅粮储事,卿主之;吏、礼委延赏;刑法委浑”泌曰:“不可。 陛下不以臣不才,使待罪宰相。 宰相之职,不可分也,非如给事则有吏过、兵过,舍人则有六押;至于宰相,天下之事咸共平章。 若各有所主,是乃有司,非宰相也。”上笑曰:“朕适失辞,卿言是也。”泌请复所减州、县官。 上曰:“置吏以为人也,今户口减于承平之时三分之二,而吏员更增,可乎?”对曰:“户口虽减,而事多于承平且十倍,吏得无增乎!且所减皆有职而冗官不减,此所以为未当也。 至德以来置额外官,敌正官三分之一,若听使计日得资然后停,加两选授同类正员官。 如此,是不惟不怨,兼使之喜矣。”又请诸王未出阁者不除府官,上皆从之。 乙卯,诏先所减官,并复故。 于是德宗对李泌说:“从今天起,凡是有关军队和粮食储备的事情,都由你来主持,吏部和礼部交给张延赏主持,刑部交给柳浑主持。”李泌说:“这不妥当。 陛下不嫌我没有才能,才让我出任宰相。 宰相的职责,是不可分割的,不象在给事中那里要分辨出哪些是吏部的过失,哪此是兵部的过失,在中书舍人那里有六人签署划押。 至于宰相的职责,对天下的事情都应当共同商酌处理。 如果宰相各自主持某方面的事情,这便成了专司一面的职能部门了,不是宰相的职责啊。”德宗笑着说:“适才是朕讲得不够妥当,你的话是对的。”李泌请求恢复被削减的州县官员,德宗说:“官吏应当是为百姓而设置的,现在户口比太平时期减少了三分之二,但官吏反而增加了,这能行吗?”李泌回答说:“虽然户口是减少了,但是现在的事务比太平时期多出将近十倍,官吏怎么会不增加呢!而且,削减的都是有职任的官员,反而没有削减没有专职的闲散官员。 这就是此次削减官员并不妥当的道理啊。 至德年间以来,设置名额外的官员,相当于正式官员的三分之一,如果听凭他们按照在官的日期核定资历,然后停罢他们的官职,再增加文武官两选,授给他们同一类中的正额官职,这样,不仅不会遭到埋怨,还会使他们高兴了。”李泌又请求对没有到封地去的诸王不授给府官,德宗一概答应下来。 乙卯(疑误),德宗颁诏命令对先前削减的官员,一律恢复原有官职。 初,张延赏在西川,与东川节度使李波明有隙。 上入骆谷,值霖雨,道涂险滑,卫士多亡归朱,叔明之子升及郭子仪之子曙、令狐彰之子建等六人,恐有奸人危乘舆,相与啮臂为盟,著行、钉鞋,更上马以至梁州,他人皆不得近。 及还长安,上皆以为禁卫将军,宠遇甚厚。 张延赏知升私出入郜国大长公主第,密以白上。 上谓李泌曰:“郜国已老,升年少,何为如是!殆必有故,卿宜察之。”泌曰:“此必有欲动摇东宫者。 谁为陛下言之?”上曰:“卿勿问,第为朕察之。”泌曰:“必延赏也。”上曰:“何以知之?”泌具为上言二人之隙,且曰:“升承恩顾,典禁兵,延赏无以中伤,而郜国乃太子萧妃之母也,故欲以此陷之耳。”上笑曰:“是也。”泌因请除升他官,勿令宿卫以远嫌。 秋,七月,以升为詹事。 郜国,肃宗之女也。 当初,在张延赏任职西川时,与东川节度使李叔明结下了嫌隙。 德宗进入骆谷后,正值大雨连绵,路险道滑,有许多卫士逃归朱。 李叔明的儿子李升和郭子仪的儿子郭曙、令孤彰的儿子令孤建等六人,惟恐有邪恶的人危及德宗,便在一块儿咬破手臂,立下盟誓。 他们裹着绑腿,穿着底上钉有铁钉的皮鞋,轮流为德宗牵马,直到梁州,一概不让其他的人接近德宗。 及至回到长安后,德宗将他们全任命为禁卫将军,甚是宠爱优待。 张延赏了解到李升私自在郜国大长公主的府第中出入往来,便暗中向德宗禀告了。 德宗对李泌说:“郜国大长公主已经老了,李升却很年轻,怎么能够这样做呢!大概其中必有原故,你最好查明此事。”李泌说:“这一定是有人打算动摇太子的地位。 是谁对陛下说的?”德宗说:“你不用问了,往后你慢慢为朕清查此事就是了。”李泌说:“讲此事的人一定是张延赏吧。”德宗说:“你怎么知道的?”李泌毫不保留地对德宗讲出张延赏与李叔明有嫌隙,而且说:“李升承蒙陛下的恩宠眷顾,掌管着禁卫亲兵,张延赏无法中伤他。 然而,郜国大长公主是太子妃萧氏的生母,所以他打算用这件事来陷害他罢了。”德宗笑着说:“是的。”于是李泌请求授给李升别的官职,不再让他值宿警卫,以便避嫌。 秋季,七月,德宗任命李升为詹事。 郜国大长公主是肃宗的女儿。 甲子,割振武之绥、银二州,以右羽林将军韩潭为夏、绥、银节度使。 帅神策之士五千、朔方、河东之士三千镇夏州。 甲子(十三日),朝廷从振武分割出绥、银二州,任命右羽林将军韩潭为夏、绥、银节度使,让他率领神策军将士五千人和朔方、河东将士三千人,镇守夏州。 时关东防秋兵大集,国用不充,李泌奏:“自变两税法以来,藩镇、州、县多违法聚敛。 继以朱之乱,争榷率、征罚以为军资,点募自防;既平,自惧违法,匿不敢言。 请遣使以诏旨赦其罪,但令革正,自非于法应留使、留州之外,悉输京师。 其官典逋负,可征者征之,难征者释之,以示宽大;敢有隐没者,重设告赏之科而罪之。”上喜曰:“卿策甚长,然立法太宽,恐所得无几!”对曰:“兹事臣固熟思之,宽则获多而速,急则获少而迟,盖以宽则人喜于免罪而乐输,急则竞为蔽匿,非推鞫不能得其实,财不足济今日之急而皆入于奸吏矣。”上曰:“善!”以度支员外郎元友直为河南、江、淮南句勘两税钱帛使。 当时,关东防御吐蕃的兵马大量集结,国家的用度不够充足,李泌上奏说:“自从改行两税法以来,藩镇与州县往往违背规定,搜刮钱财。 接着发生了朱作乱,地方上争着通过专买和征收获罪吏民用以赎罪的钱谷来获取钱财,用以充当军事费用,以便检选和募集将士,自行防卫。 朱之乱被平定后,地方上因违犯规定而感到畏惧,故隐瞒着实情而不敢讲出来。 请陛下派遣使者,颁布诏旨,赦免他们的罪过,只让他们改正以往的做法,除了按照规定应当留给诸使、留给州府的钱粮以外,其余的一律要输送到京城。 各地方官要处理好拖欠的赋税,对能够征缴的,要征缴上来,对难以征缴的,可以免除征缴,以显示宽大。 对于胆敢隐瞒实情的,要重新颁布奖赏告发者的条令,以便惩处他们。”德宗高兴地说:“你的策谋很好,但是采用的办法过于宽大,恐怕朝廷能够得到的赋税就没有多少了。”李泌因答说:“对于这件事情,我当然已经想好了。 实行宽大的办法,能够得到的数量多而时间短。 实行严厉的办法,能够得到的数量少而时间长。 这大概是因为实行宽大的办法,人们为免除惩处而欣喜,因而乐于交纳赋税;实行严厉的办法,人们争着隐藏赋税,不经过审讯便不能够查出实情,因而得到的钱财不够接济当前的迫切需要,反而都让邪恶的官吏得去了。”德宗说:“讲得好!”任命度支员外郎元友直为河南、江、淮南句勘两税钱帛使。 初,河、陇既没于吐蕃,自天宝以来,安西、北庭奏事及西域使人在长安者,归路既绝,人马皆仰给于鸿胪,礼宾委府、县供之,于度支受直。 度支不时付直,长安市肆不胜其弊。 李泌知胡客留长安久者,或四十余年,皆有妻子,买田宅,举质取利,安居不欲归,命检括胡客有田宅者停其给。 凡得四千人,将停其给。 胡客皆诣政府诉之,泌曰:“此皆从来宰相之过,岂有外国朝贡使者留京师数十年不听归乎!今当假道于回纥,或自海道各遣归国。 有不愿归,当于鸿胪自陈,授以职位,给俸禄为唐臣。 人生当乘时展用,岂可终身客死邪!”于是胡客无一人愿归者,泌皆分隶神策两军,王子、使者为散兵马使或押牙,余皆为卒,禁旅益壮。 鸿胪所给胡客才十余人,岁省度支钱五十万缗;市人皆喜。 当初,河陇地区被吐蕃攻陷。 自天宝年间以来,安西、北庭的奏事人员和西域的使者来到长安,由于回去的道路已经断绝,他们的人员马匹都依赖鸿胪寺供给,礼宾院又委托京兆府及所属赤县畿县供应他们,而到度支领受钱财。 度支不能按时支付钱财,使得长安的商市店辅负担沉得。 李泌了解到胡人客使在长安居留时间很长,有的已达四十余年,都有了妻子儿女,他们买下了田地和住宅,放高利贷谋取钱财,安心定居下来,不准备回去了。 他命令检核胡人客使,凡是拥有田地和住宅的人,停止对他们的给养。 一共查得四千人,准备停止对他们的给养。 胡人的客使都到相府来申诉此事,李泌说:“这都是历任宰相的过错。 哪有让外国前来朝贡的使者在京城留居好几十年而不听凭使者回国的呢!如今应该向回纥借道,或者从海道上分别打发使者回国。 如果有不愿意回去的,应当前往鸿胪寺自行说明,授给一定的职位,发给薪奉,充当唐朝的臣子。 人生应当顺应时务,施展才力,怎么能够一辈子作客而死呢!”于是,胡人客使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国,李泌让他们一律分别隶属于神策两军,让胡人中的王子、使者担任无职事的兵马使,或者担任押牙,其余的人都当士兵,禁卫亲军愈发壮大了。 鸿胪寺所供应的胡人客使才有十余人,每年为度支节省钱五十万缗,市肆的商人也都高兴。 上复问泌以复府兵之策。 对曰:“今岁征关东卒戍京西者十七万人,计岁食粟二百四万斛。 今粟斗直百五十,为钱三百六万缗。 国家比遭饥乱,经费不充,就使有钱,亦无粟可,未暇议复府兵也。”上曰:“然则奈何?亟减戍卒归之,何如?”对曰:“陛下用臣之言,可以不减戍卒,不扰百姓,粮食皆足,粟麦日贱,府兵亦成。”上曰:“苟能如是,何为不用!”对曰:“此须急为之,过旬日则不及矣。 今吐蕃久居原、会之间,以牛运粮,粮尽,牛无所用,请发左藏恶缯染为采缬,因党项以市之,每头不过二三匹,计十八万匹,可致六万余头。 又命诸冶铸农器,麦种,分赐沿边军镇,募戍卒,耕荒田而种之,约明年麦熟倍偿其种,其馀据时价五分增一,官为之。 来春种禾亦如之。 关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 戍卒获利,耕者浸多。 边地居人至少,军士月食官粮,粟麦无所售,其价必贱,名为增价,实比今岁所减多矣。”上曰:“善!”即命行之。 德宗又向李泌询问恢复府兵的策略。 李泌回答说:“今年征发关东士兵戍守京西的有十七万人,算来全年食用粮食二百零四万斛。 现在粮食每斗值一百五十钱,合计需钱三百零六万缗。 近来国家遭逢饥荒战乱,经费不足,即使有钱,也没有粮食可供买入,所以无暇计议恢复府兵啊。”德宗说:“这又如何是好?赶快削减戍守的士兵,让他们回去,你看行吗?”李泌回答说:“如果陛下采用我的建议,可以不用削减戍守的士兵,不用打扰百姓,而使粮食充足,谷子和麦子的价钱逐渐下降,府兵也能够成就起来。”德宗说:“果真能够如此,朕怎么会不采用呢!”李泌回答说:“这必须赶紧去做,再过十天,就来不及了。 如今吐蕃人长期居住在原州和会州一带,用牛运输粮食,粮食吃光后,牛没有用了。 请调出左藏中质地变坏的丝帛,染成花色斑烂的丝帛,通过党项人将它们卖给吐蕃人,每换一头牛,不过需要二三匹丝帛,算来拿出十八万匹丝帛,可以换来六万多头牛。 再命令各冶炼场铸造农用器具,买进麦种,分别赐给边疆一带的军镇,募集戍守的士兵,让他们耕种荒田,与他们约定明年麦子成熟后加倍偿还所用的种子,对剩下的粮食,按照当时的价钱增加五分之一,由官府收买。 来年春天种庄稼还用这种办法。 关中土地肥沃,荒废已久,初种必然会有丰厚的收获,戍卒从中得到好处,耕种的人们便会逐渐多起来了。 边疆地区的居民极为稀少,将士们每月吃官府供应的粮食,他们所收获的谷子、麦子无处去卖,粮食的价钱必然就贱了。 所以,名义上是官府增价收买,实际上却比今年粮食的价钱低得多。”德宗说:“好!”当即命令实行这一办法。 泌又言:“边地官多阙,请募人入粟以补之,可足今岁之粮。”上亦从之,因问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对曰:“戍卒因屯田致富,则安于其土,不复思归。 旧制,戍卒三年而代,及其将满,下令有愿留者,即以所开田为永业,家人愿来者,本贯给长牒续食而遣之。 据应募之数,移报本道,虽河朔诸帅得免更代之烦,亦喜闻矣。 不过数番,则戍卒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变关中之疲弊为富强也。”上喜曰:“如此,天下无复事矣。”泌曰:“未也。 臣能不用中国之兵使吐蕃自困。”上曰:“计将安出?”对曰:“臣未敢言之,俟麦禾有效,然后可议也。”上固问,不对。 泌意欲结回纥、大食、云南与共图吐蕃,令吐蕃所备者多;知上素恨回纥,恐闻之不悦,并屯田之议不行,故不肯言。 既而戍卒应募,愿耕屯田者什五六。 李泌又说:“边疆地区的官员有许多空阙,请募集人们交纳粮食,将他们补为边官,便可使今年粮食足够用了。”德宗又听从了他的建议,接着问道:“你说府兵也可以成就起来,此话怎样?”李泌回答说:“戍守的士兵靠着屯田富裕起来,便会安心留在他们的土地上,不再想回去了。 根据原有的制度,戍守的士兵三年轮换一次,到三年将满时,下令凡有愿意留下来的人,将他们所开垦的田地作为永业田。 他们家人愿意前来,原籍所在官府便发给沿途提供食品的文书来遣送他们。 当地官府要根据应募的人数,以公文报告本道。 即使是河朔地区的各节帅也能够免除替换戍卒的烦劳,也是乐于听命的。 用不了几次轮番替代,戍守边地的士兵便成了定居边疆的本地人,于是一律采用有关府兵的办法来管理他们,这就可以使关中变困苦穷乏为富庶强盛了。”德宗欢喜地说:“果真如此,天下便不会再发生变故了。”李泌说:“不是这样。 我能够不用兵打仗,便使吐蕃自行困窘。”德宗说:“你有什么计策?”李泌回答说:“我还不敢讲出来。 等到麦子和谷子发挥效用了,然后才可以计议此事。”德宗再三询问,都没有得到回答。 李泌本意打算联合回纥、大食、云南,与他们共同图谋吐蕃,使吐蕃需要防备的敌手增多,但他知道德宗平素憎恨回纥,惟恐听到他的建议会不高兴,会连同屯田的计议也不实施了,所以他不肯讲出来。 不久,屯戍的士兵响应招募了,愿意留下来耕种屯田的人有十分之五六。 壬申,赐骆元光姓名李元谅。 壬申(二十一日),德宗赐给骆元光姓氏与名字,叫李元谅。 左仆射、同平章事张延赏薨。 左仆射、同平章事张延赏去世。

唐纪四十九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八贞元三年(丁卯、787)

唐纪四十九唐德宗贞元三年(丁卯,公元787年) 八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八月,辛巳朔(初一),出现日食。 吐蕃尚结赞遣五骑送崔汉衡归,且上表求和;至潘原,李观语之以“有诏不纳吐蕃使者”,受其表而却其人。 吐蕃尚结赞派遣骑兵五人护送崔汉衡回国,并且上表请求和好。 到达潘原时,李观对他们讲“圣上颁诏命令不许接待吐蕃使者”,接受了他们的表章,但拒绝接待他们这一行人。 初,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柳浑与张延赏俱为相,浑议事数异同,延赏使所亲谓曰:“相公旧德,但节言于庙堂,则重位可久。”浑曰:“为吾谢张公,柳浑头可断,舌不可禁!”由是交恶。 上好文雅酝藉,而浑质直轻,无威仪,于上前时发俚语。 上不悦,欲黜为王府长史,李泌言:“浑褊直无他。 故事,罢相无为长史者。”又欲以为王傅,泌请以为常侍,上曰:“苟得罢之,无不可者。”己丑,浑罢为左散骑常侍。 当初,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柳浑与张延赏一起出任宰相,柳浑在计议事情时,屡次与张延赏发生意见分歧。 张延赏让亲近的人对柳浑说:“相公是有德望的老臣,只要在朝堂上少说话,宰相这一重要的职位便可保长久了。”柳浑说:“你替我向张公道歉吧,我柳浑的头可以被砍下,舌头讲话却是不能够禁止的!”自此以后,两人便结仇了。 德宗喜欢斯文儒雅,不露锋芒,但柳浑朴实而正直,轻率而简易,不讲究庄严的举止,在德宗面前时常还说方言俗语,德宗心中不快,打算将他贬黜为王府长史。 李泌说:“柳浑气量较小,但是心地正直,没有二心。 依照旧日制度,宰相被罢免后,没有担任长史的。”德宗又打算任命他为诸王的师傅,李泌请求任命他为常侍,德宗说:“只要能罢免他的相职,无论任命他什么官职都是可以的。”己初(初九),柳浑被罢黜为左散骑常侍。 初,郜国大长公主适驸马都尉萧升;升,复之从兄弟也。 公主不谨,詹事李升、蜀州别驾萧鼎、彭州司马李万、丰阳令韦恪,皆出入主第。 主女为太子妃,始者上恩礼甚厚,主常直乘肩舆抵东宫;宗戚皆疾之。 或告主淫乱,且为厌祷。 上大怒,幽主于禁中,切责太子;太子不知所对,请与萧妃离婚。 当初,郜国大长公主嫁驸马都尉萧升。 萧升是萧复的堂兄弟。 公主的行为不够检点,詹事李升、蜀州别驾萧鼎、彭州司马李万、丰阳县令韦恪,都出入公主的府第。 公主的女儿作了太子的妃子,开始时,德宗对公主所施的恩典与礼数甚是优厚,公主经常直接乘着肩舆到太子的东宫去,宗室亲戚都嫉妒她。 有人告发公主行为放荡淫秽,而且为太子作过以诅咒制胜的祈祷。 德宗大怒,将公主拘禁在宫中,严辞斥责太子。 太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便请求与萧妃离婚。 上召李泌告之,且曰:“舒王近已长立,孝友温仁。”泌曰:“何至于是!陛下惟有一子,奈何一旦疑之,欲废之而立侄,得无失计乎!”上勃然怒曰:“卿何得间人父子!谁语卿舒王为侄者?”对曰:“陛下自言之。 大历初,陛下语臣,‘今日得数子’。 臣请其故,陛下言‘昭靖诸子,主上令吾子之。 ’今陛下所生之子犹疑之,何有于侄!舒王虽孝,自今陛下宜努力,勿复望其孝矣!”上曰:“卿不爱家族乎?”对曰:“臣惟爱家族,故不敢不尽言。 若畏陛下盛怒而为曲从,陛下明日悔之,必尤臣云:‘吾独任汝为相,不力谏,使至此;必复杀而子。 ’臣老矣,馀年不足惜,若冤杀臣子,使臣以侄为嗣,臣未知得歆其祀乎!”因鸣咽流涕。 上亦泣曰:“事已如此,使朕如何而可?”对曰:“此大事,愿陛下审图之。 臣始谓陛下圣德,当使海外蛮夷皆戴之如父母,岂谓自有子而疑之至此乎!臣今尽言,不敢避忌讳。 自古父子相疑未有不亡国覆家者。 陛下记昔在彭原,建宁何故而诛?”上曰:“建宁叔实冤,肃宗性急,谮之者深耳!”泌曰:“臣昔以建宁之故,固辞官爵,誓不近天子左右;不幸今日复为陛下相,又睹兹事。 臣在彭原,承恩无比,竟不敢言建宁之冤,及临辞乃言之,肃宗亦悔而泣。 先帝自建宁之死,常怀危惧,臣亦为先帝诵黄台瓜辞以防谗构之端。”上曰:“朕固知之。”意色稍解,乃曰:“贞观、开元皆易太子,何故不亡?”对曰:“臣方欲言之。 昔承乾屡尝监国,托附者众,东宫甲士甚多,与宰相侯君集谋反,事觉,太宗使其舅长孙无忌与朝臣数十人鞫之,事状显白,然后集百官而议之。 当时言者犹云:“愿陛下不失为慈父,使太子得终天年。 ’太宗从之,并废魏王泰。 陛下既知肃宗性急,以建宁为冤,臣不胜庆幸。 愿陛下戒覆车之失,从容三日,究其端绪而思之,陛下必释然知太子之无他矣。 若果有其迹,当召大臣知义理者二十人与臣鞫其左右,必有实状,愿陛下如贞观法行之,并废舒王而立皇孙,则百代之后,有天下者犹陛下子孙也。 至于开元之末,武惠妃谮太子瑛兄弟杀之,海内冤愤,此乃百代所当戒,又可法乎!且陛下昔尝令太子见臣于蓬莱池,观其容表,非有蜂目豺声商臣之相也,正恐失于柔仁耳。 又,太子自贞元以来常居少阳院,在寝殿之侧,未尝接外人,预外事,安有异谋乎!彼谮人者巧诈百端,虽有手书如晋愍怀,衷甲如太子瑛,犹未可信,况但以妻母有罪为累乎!幸陛下语臣,臣敢以家族保太子必不知谋。 使杨素、许敬宗、李林甫之徒承此旨,已就舒王图定策之功矣!”上曰:“此朕家事,何豫于卿,而力争如此?”对曰:“天子以四海为家。 臣今独任宰相之重,四海这内,一物失所,责归于臣。 况坐视太子冤横而不言,臣罪大矣!”上曰:“为卿迁延至明日思之。”泌抽笏叩头而泣曰:“如此,臣知陛下父子慈孝如初矣!然陛下还宫,当自审思勿露此意于左右;露之,则彼皆欲树功于舒王,太子危矣!”上曰:“具晓卿意。”泌归,谓子弟曰:“吾本不乐富贵,而命与愿违,今累汝曹矣。” 德宗传召李泌,将此事告诉了他,而且说:“近来舒王已经成年,可以册立,他性情是孝敬友爱,温和仁厚的。”李泌说:“哪至于这样做呢!陛下只有一个儿子,怎么能够一时对他有了疑心,便打算将他废掉,而去册立侄子,这不是失策吗!”德宗勃然大怒,说:“你怎么能够离间人家的父子关系!谁告诉你舒王是我的侄子?”李泌回答说:“陛下自己讲的。 那是在大历初年,陛下告诉我:‘今天我得到好几个儿子。 ’我问其中的原故,陛下说‘皇上让我将昭靖太子的几个儿子认作我的儿子。 ’如今陛下对自己亲生的儿子尚且起疑心,对侄子又会怎样!虽然舒王是孝敬陛下的,但若将他立为太子,从今以后,陛下最好还是勉力而为吧,不要再指望他的孝敬了!”德宗说:“你不爱护自己的家族吗?”李泌回答说:“正因为我爱护自己的家族,所以才不敢不把话说尽。 如果我怕将陛下惹怒,便委曲从命,以后陛下后悔了,必定责怪我说:‘我专门任命你担任宰相,你却不能极力劝谏,使我落到这般地步,我一定要也把你的儿子杀掉。 ’我老了,晚年的岁月没有什么可顾惜的,如果陛下冤枉地杀掉我的儿子,使我将侄子立为后嗣,我真不知道将来是否能享受他的祭祀哩!”于是他鸣鸣咽咽地流下了眼泪,德宗也哭泣着说:“事情已经闹成这个样子,让朕怎么办才好呢?”李泌回答说:“这是一件大事,希望陛下审慎地设法应付吧。 我最初以为陛下圣明仁德,会使大唐以外的蛮夷之人都尊奉陛下有如自己的父母,哪想到陛下连自己的儿子都怀疑到这般地步了呢!如今我已把话说尽了,不敢避开陛下忌讳的事。 自古以来,父子相互猜疑,没有不使国家灭亡、家族倾覆的。 陛下还记得以前在彭原时,建宁王是什么原因被诛杀的吗?”德宗说:“建宁王叔叔实际是冤枉的,肃宗性子急躁,而诬陷他的人们又深于计虑罢了。”李泌说:“过去,由于建宁王的原故,我坚决辞去了官职爵位,发誓不再靠近天子的身边,不幸的是今天又当了陛下的宰相,又目睹了这种事情。 我在彭原时,承蒙肃宗皇帝无可比拟的恩典,但终究不敢说出建宁王是冤屈的,直到临辞行时,我才说了出来,肃宗也后悔地哭了。 自从建宁王去世后,先帝常常心怀畏惧,我也曾经给先帝诵读《黄台瓜辞》,以防备谗言构陷的苗头。”德宗说:“联本来知道这些事情。”他的态度和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于是说:“贞观、开元年间都曾改立太子,为什么没有亡国之祸呢?”李泌回答说:“我正想谈这个问题。 过去李承乾曾经屡次在皇上外出时代行处理国政,依托归附他的人很多,他居住的东宫所拥有的士兵又特别多。 他与宰相侯君集图谋造反,事情被发觉后,太宗让他的舅舅长孙无忌与大臣几十人审讯他,将事情的原委都查问得一清二楚,然后太宗才召集百官来评议此事,当时的进言人尚且说:‘希望陛下不要失去作为慈父的本色,让太子能够活完他自然的寿命吧。 ’太宗听从了这一建议,便将他连同魏王李泰一齐废黜了。 既然陛下知道肃宗性情急躁,认为建宁王是冤枉的,我真是万分庆幸。 希望陛下能够将失败的教训引以为警戒,安闲地过上三天,推究此事的头绪,并将它们思考清楚,陛下一定会毫无疑虑地认定太子是没有二心的了。 如果确有迹象,应当召集通晓义理的大臣二十人与我去审讯他的亲信,假如确有实在的情状,希望陛下实行贞观年间采用的办法,连同舒王一起废置而册立皇孙,那么,在百世以后,君临天下的人仍然是陛下的子孙后代啊。 至于开元末年,武惠妃诬陷太子李瑛兄弟,杀了他们,全国的人都为他们的冤屈感到怨愤,这正是连百世以下都应当引以为教训的,难道还可以效法吗!而且,陛下过去曾经让太子在蓬莱池见过我,我看他的仪容外表,没有楚成王太子商臣那种蜂眼突出、声似豺狼的凶悍状貌,让我担心的正是太子会失之优柔仁厚哩。 再者,自从贞元年间以来,太子经常住在少阳院,就在陛下下榻的宫殿旁边。 他不曾接触外人,参予外界的事情,哪里会有作乱的图谋呢!那些蓄意诬陷的人机巧奸诈,手段变化多端,即使象西晋愍怀太子有亲手所写的反书,象开元年间太子李瑛有身披铠甲入宫的行动,尚且不可信是要谋反,何况太子仅仅是因为岳母犯了罪过而遭受连累的呢!幸亏陛下对我说了,我敢用我的家族来担保太子肯定不知道有此类策谋。 假如让杨素、许敬宗、李林甫一类人逢迎陛下改立的意旨,他们现在已经到舒王那里图谋拥立新太子的功劳去了!”德宗说:“这是朕的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而你为什么这样极力谏诤呢?”李泌回答说:“天子以四海为家。 如今我独力支承着宰相的重任,在四海之内,有一件事情处理失当,都是我没有尽到责任。 何况眼巴巴地看着太子遭到冤屈而不发言,我的罪过就太大了!”德宗说:“朕为你推迟到明天考虑此事。”李泌抽出朝笏,向德宗叩头,还哭泣着说:“这样做,我知道陛下父慈子孝一如既往了!然而,陛下回宫后,应当自己审慎地考虑,别把这一意图透露给周围的人。 如果透露出去,那些人都想为舒王建树功勋,太子便危险了!”德宗说:“朕完全明白你的意思。”李泌回家后,对子弟说:“我本来并不愿意享受富贵,但是命运与心愿背道而驰,现在连累你们了。” 太子遣人谢泌曰:“若必不可救,欲先自仰药,何如?”泌曰:“必无此虑。 愿太子起敬起孝。 苟泌身不存,则事不可知耳。” 太子派人向李泌致谢说:“如果事情肯定不可挽回,我打算事先吞服毒药,你看怎么样呢?”李泌说:“肯定不必为此挂虑。 希望太子奉行孝敬之道。 如果我不在了,那倒是不知道事情会是什么样子了。” 间一日,上开延英殿独召泌,流涕阑干,抚其背曰:“非卿切言,朕今日悔无及矣!皆如卿言,太子仁孝,实无他也。 自今军国及朕家事,皆当谋于卿矣。”泌拜贺,因曰:“陛下圣明,察太子无罪,臣报国毕矣。 臣前日惊悸亡魂,不可复用,愿乞骸骨。”上曰:“朕父子赖卿得全,方属子孙,使卿代代富贵以报德,何为出此言乎!”甲午,诏李万不知避宗,宜杖死。 李升等及公主五子,皆流岭南及远州。 隔了一天,德宗单独传召李泌来延英殿议事。 德宗泪水纵横地哭着,抚摩着李泌脊背说:“若不是你极力进言,如今朕后悔也来不及了,一切都象你说的那样,太子仁厚孝敬,确实没有二心。 从现在起,军务、国政以及朕的家事,朕都与你商量。”李泌跪拜道贺,趁机说:“陛下神圣英明,明察太子无罪,我报效国家就到此为止了。 前天,我心跳加快,魂不守舍,不能再办理政务了。 希望准许我退职。”德宗说:“朕父子依仗着你的帮助才得以保全,朕正要把子孙后代嘱托给你,使你世世代代得享富贵,以报答你的恩德,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呢!”甲午(十四日),德宗颁诏说李万不晓得回避同宗,应该受杖刑而死。 李升等人及公主的五个儿子,一概流放到岭南或边远的州去。 戊申,吐蕃帅羌、浑之众寇陇州,连营数十里,京城震恐。 九月,丁卯,遣神策将石季章戍武功,决胜军使唐良臣戍百里城。 丁已,吐蕃大掠阳、吴山、华亭,老弱者杀之,或断手凿目,弃之而去;驱丁壮万馀悉送安化峡西,将分隶羌、浑,乃告之曰:“听尔东向哭辞乡国!”众大哭,赴崖谷死伤者千馀人。 未几吐蕃之众复至,围陇州,刺史韩清沔与神策副将苏太平夜出兵击却之。 戊申(二十八日),吐蕃率领羌族、浑族的人马侵犯陇州,营地连绵几 十里地,京城震惊恐惧。 九月,丁卯(十七日),朝延派遣神策军将领石季章戍守武功,派遣决胜军使唐良臣戍守里城。 丁已(七日),吐蕃大规模地掳掠阳、吴山、华亭,杀戮年老体弱的人,有的砍断手臂,有的挖去眼睛,然后将他们抛弃。 吐蕃军将成年壮丁一万多人全部驱赶到安化峡的西面,把他们分别归属于羌族和浑族,还告诉他们说:“准许你们向着东方哭泣,告别故乡!”大家放声哭号,从山崖跳下深谷而死亡和受伤的有一千多人。 没过多久,吐蕃众军再次前来,包围陇州,陇州刺史韩清沔与神策副将苏太平在夜间派出兵马击退了他们。 上谓李泌曰:“每岁诸道贡献,共直钱五十万缗,今岁仅得三十万缗。 言此诚知失体,然宫中用度殊不足。”泌曰:“古者天子不私求财,今请岁供宫中钱百万缗,愿陛下不受诸道贡献及罢宣索。 必有所须,请降敕折税,不使奸吏因缘诛剥。”上从之。 德宗对李泌说:“每年各道进贡的物品共计值钱五十万缗,今年只得到三十万缗。 谈论此事,朕本来也知道有失体统,但是宫中的费用实在不够。”李泌说:“古时候,天子不私自谋求钱财,如今请让我每年供给宫中钱一百万缗,希望陛下不要接受各道进贡的物品,并停止颁旨向各地索取财货。 如果一定需要什么东西,请陛下下达敕令,将所需物品折合成税钱,防止奸邪的吏人借机搜刮钱财。”德宗听从了这一建议。 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屡求和亲,且请昏;上未之许。 会边将告乏马,无以给之,李泌言于上曰:“陛下诚用臣策,数年之后,马贱于今十倍矣!”上曰:“何故?”对曰:愿陛下推至公之心,屈己徇人,为社稷大计,臣乃敢言。”上曰:“卿何自疑若是!”对曰:“臣愿陛下北和回纥,南通云南,西结大食、天竺,如此,则吐蕃自困,马亦易致矣。”上曰:“三国当如卿言,至于回纥则不可!”泌曰:“臣固知陛下如此,所以不敢早言。 为今之计,当以回纥为先,三国差缓耳。”上曰:“唯回纥卿勿言。”泌曰:“臣备位宰相,事有可否在陛下,何至不许臣言!”上曰:“朕于卿言皆听之矣,至于回纥,宜待子孙;于朕之时,则固不可!”泌曰:“岂非以陕州之耻邪!”上曰:“然。 韦少华等以朕之故受辱而死,朕岂能忘之!属国家多难,未暇报之,和则决不可。 卿勿更言!”泌曰:“害少华者乃牟羽可汗,陛下即位,举兵入寇,未出其境,今合骨咄禄可汗杀之。 然则今可汗乃有功于陛下,宜受封赏,又何怨邪!其后张光晟杀突董等九百馀人,合骨咄禄竟不敢杀朝廷使者,然则合骨咄禄固无罪矣。”上曰:“卿以和回纥为是,则朕固非邪?”对曰:“臣为社稷而言,若苟合取容,何以见肃宗、代宗于天上!”上曰:“容朕徐思之。”自是泌凡十五馀对,未尝不论回纥事,上终不许。 泌曰:“陛下既不许回纥和亲,愿赐臣骸骨。”上曰:“朕非拒谏,但欲与卿较理耳,何至遽欲去朕邪!”对曰:“陛下许臣言理,此固天下之福也。”上曰:“朕不惜屈己与之和,但不能负少华辈。”对曰:“以臣观之,少华辈负陛下,非陛下负之也。”上曰:“何故?”对曰:“昔回纥叶护将兵助讨安庆绪,肃宗但令臣宴劳之于元帅府,先帝未尝见也。 叶护固邀臣至其营,肃宗犹不许。 及大军将发,先帝始与相见。 所以然者,彼戎狄豺狼也,举兵入中国之腹,不得不过为之防也。 陛下在陕,富于春秋,少华辈不能深虑,以万乘元子径造其营,又不先与之议相见之仪,使彼得肆其桀骜,岂非少华辈负陛下邪?死不足偿责矣。 且香积之捷,叶护欲引兵入长安,先帝亲拜之于马前以止之,叶护遂不敢入城。 当时观者十万余人,皆叹息曰:‘广平王真华、夷主也!”’然则先帝所屈者少,所伸者多矣。 叶护乃牟羽之叔父也。 牟羽身为可汗,举全国之兵赴中原之难,故其志气骄矜,敢责礼于陛下;陛下天资神武,不为之屈。 当是之时,臣不敢言其他,若可汗留陛下于营中,欢饮十日,天下岂得不寒心哉!而天威所临,豺狼驯扰,可汗母捧陛下于貂裘,叱退左右,亲送陛下乘马而归。 陛下以香积之事观之,则屈己为是乎?不屈为是乎?陛下屈于牟羽乎?牟羽屈于陛下乎?”上谓李晟、马燧曰:“故旧不宜相逢。 朕素怨回纥,今闻泌言香积之事,朕自觉少理。 卿二人以为何如?”对曰:“果如泌所言,则回纥似可恕。”上曰:“卿二人复不与朕,朕当奈何!”泌曰:“臣以为回纥不足怨,来宰相乃可怨耳。 今回纥可汗杀牟羽,其国人有再复京城之勋,夫何罪乎!吐蕃幸境国之灾,陷河、陇数千里之地,又引兵入京城,使先帝蒙尘于陕,此乃必报之仇,况其赞普尚存,宰相不为陛下别白言此,乃欲和吐蕃以攻回纥,此为可怨耳。”上曰:“朕与之为怨巳久,又闻吐蕃劫盟,今往与之和,得无复拒我,为夷狄之笑乎?”对曰:“不然。 臣在彭原,今可汗为胡禄都督,与今国相白婆帝皆从叶护而来,臣待之颇亲厚,故闻臣为相而求和,安有复相拒乎!臣今请以书与 之约:称臣,为陛下子,每使来不过二百人,印马不过千匹,无得携中国人及商胡出塞。 五者皆能如约,则主上必许和亲。 如此,威加北荒,旁吐蕃,足以快陛下平昔之心矣。”上曰:“自至德以来,与为兄弟之国,今一旦欲臣之,彼安肯和乎?”对曰:“彼思与中国和亲久矣,其可汗、国相素信臣言,若其未谐,但应再发一书耳。”上从之。 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屡次谋求通好,而且请求通婚,德宗没有应允。 适逢边疆的将领报告缺少马匹,朝廷拨不出马匹来供给他们,李泌便对德宗说:“陛下果真能够采用我的策略,几年以后,马匹的价格便只是现在的十分之一了!”德宗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李泌回答说:“希望陛下能够用极为公正的态度对待此事,委屈自己,顺从别人,为国家的重大谋略着想,我才敢说出来。”德宗说:“你怎么如此疑虑!”李泌回答说:“我希望陛下在北面与回纥和好,在南面与云南交往,在西面与大食和天竺结交。 如果能够做到这些,吐蕃便会自然困难起来,马匹也容易得到了。”德宗说:“对于云南、大食、天竺三国,就按你说的办吧,至于回纥,那是不行的!”李泌说:“我本来就知道陛下是持此态度的,所以不敢及早说出来。 为当前考虑,应当将回纥排在首位,其余三国还可以略微往后排些哩。”德宗说:“只有回纥你不要谈。”李泌说:“我占着宰相的职位,裁定事情的可行与不可行,取决于陛下,但是哪至于不允许我讲话呢!”德宗说:“对于你所说的话,朕完全听从了。 至于回纥,最好等待朕的子孙去解决。 在朕在位时期,那是肯定不行!”李泌说:“莫不是由于陛下在陕州受到的耻辱吧!”德宗说:“是啊。 韦少华等人由于朕的原故蒙受羞辱而死,朕怎么会忘记那些事情!那时适值国家多难,没有余暇来报复他们,至于通好,那是断然不行的。 你不用再说了!”李泌说:“残害韦少华的是牟羽可汗。 陛下即位后,他发兵前来侵犯,还没有走出国境,现在的合骨咄禄可汗便将他杀了。 这样说来,现在的可汗对陛下是有功劳的,应当受到封拜赏赐,又哪里有什么怨恨呢!此后,张光晟杀了突董等九百多人,合骨咄禄还是不敢诛杀朝廷的使者,这样说来,合骨咄禄当然是没有罪过的了。”德宗说:“你认为与回纥和好是对的,那朕当然是不对的了?”李泌回答说:“我是为国家讲这番话的。 倘若我去迎合陛下,以求容身,让我怎么到天上去见肃宗和代宗呢!”德宗说:“让我慢慢想一想吧。”自此以后,李泌大约奏对了十五次以上,没有一次不谈论有关回纥的事情,但德宗始终不肯答应下来。 李泌说:“既然陛下不肯答应与回纥和好,希望准许我退职。”德宗说:“不是朕不接受规劝,只是朕想与你比较其中道理罢了,你怎么至于马上就要离开朕呢!”李泌回答说:“陛下允许我讲清道理,这当然是国家的福气啊。”德宗说:“朕并不顾惜委屈自己去与回纥和好,但朕不能够辜负了韦少华这些人。”李泌回答说:“在我看来,是韦少华这些人辜负了陛下,而不是陛下辜负了他们啊。”德宗说:“为什么这样说呢?”李泌回答说:“过去,回纥叶护领兵帮助朝廷讨伐安庆绪时,肃宗仅仅让我在元帅府设宴慰劳他们,先帝并不曾接见他们。 就是叶护坚持邀请我到他的营垒去,肃宗仍然不肯答应。 及至大批的军队将要出发时,先帝才与他们见面。 这样做的原因在于,回纥是戎狄,豺狼成性,他们发兵进入中原腹地,我们不能不特别小心防备他们。 陛下在陕州时,还很年轻,韦少华这些人不能周密计虑,引着万乘之主的长子径直前往回纥营垒,而且事先没有与回纥议定相见的礼仪,致使他们得以肆意凶暴,这难道不是韦少华这些人辜负了陛下吗?就是他们死了,也是不能够偿清罪责的。 而且,香积寺获胜时,叶护准备领兵开进长安,先帝亲自在他马前施礼来制止他,于是叶护便不敢开进长安城了。 当时,看到这一情景的有十万多人,他们都叹息着说:‘广平王真是华夏与蛮夷的共主啊!’这样说来,先帝对人屈尊时较少,而向人伸展抱负时却较多。 叶护便是牟羽的叔父。 牟羽身为可汗,率领着全国兵马奔赴中原的祸难,所以他的心志与气度是傲慢自负的,是敢于向陛下要求礼遇的,而陛下天赋的资质是神明威武的,并没有被他所屈服。 在那个时刻,我不敢说别的,若是牟羽可汗将陛下留在营中,欢饮十天酒,天下百姓难道能不感到痛心吗?然而,陛下如天的威严所到之处,连豺狼也驯顺起来了,可汗的母亲向陛下双手献上貂皮衣服,喝退周围的人,并亲自送陛下乘马而归。 陛下以香积寺的事情来看,说成委屈了陛下是对的呢,还是说成没有委屈陛下是对的呢?这是陛下向牟羽屈服了呢,还是牟羽向陛下屈服了呢?”德宗对李晟和马燧说:“故人最好别再见面。 朕素来怨恨回纥,现在听李泌说了香积寺的事情,朕觉着自己少理,你们二人有什么看法?”二人回答说:“果真象李泌讲的那样,回纥似乎可以宽恕。”德宗说:“你们二人也不赞成朕的做法,朕应当怎么去做呢?”李泌说:“我认为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怨恨回纥,近年以来的宰相才是应当怨恨的。 如今回纥可汗诛杀了牟羽,而回纥人又立下两次收复京城的功勋,有什么罪过呢!而吐蕃庆幸我国发生灾祸,攻陷了河陇地区几千里地,还领兵进入京城,致使先帝流亡陕州,这才是一定要报的仇怨,何况当时的赞普尚且在位呢!宰相不向陛下将这件事情分辨明白,就准备与吐蕃和好,以便进攻回纥,这才是应当怨恨的啊。”德宗说:“朕与回纥结下的怨仇为时已久,他们又听说吐蕃在会盟时作乱,现在前往与他们通和,不是要再次拒绝我们,惹来夷狄之人的耻笑吗!”李泌回答说:“不是这样。 往日我在彭原时,现在的可汗当时担任胡禄都督,他与现在的国相白婆帝一起跟随叶护前来,我接待他们,颇为亲善优厚,所以,他们听说我出任宰相,便向我们请求和好,怎么会再次拒绝我们呢!现在请让我写一封书信与他们约定,让可汗称臣,做陛下的儿子,每次前来的使者,随员不能超过二百人,互市的马匹不能超过一千匹,不允许携带汉人以及胡族商人到塞外去。 如果回纥能够遵守五条约定,那么,陛下就一定要答应与他们和好。 这样,陛下的声威可以延展到北部荒远的地方,从侧面震慑吐蕃,这也足以使陛下平素的志向为之一快。”德宗说:“自从至德年间以来,我们与回纥两国结成兄弟关系,现在一下子打算让他们做臣属,他们怎么肯和好呢?”李泌回答说:“他们想与大唐和好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他们的可汗、国相素来相信我的话,如果一封信还不能把事情处理妥善的话,只需要再发一封书信就可以了。”德宗听从了李泌的建议。 既而回纥可汗遣使上表称儿及臣,凡泌所与约五事,一皆听命。 上大喜,谓泌曰:“回纥何畏服卿如此!”对曰:“此乃陛下威灵,臣何力焉!”上曰:“回纥则既和矣,所以招云南、大食、天竺奈何?”对曰:“回纥和,则吐蕃已不敢轻犯塞矣。 次招云南,则是断吐蕃之右臂也。 云南自汉以来臣属中国,杨国忠无故扰之使叛,臣于吐蕃,苦于吐蕃赋役重,未尝一日不思复为唐臣也。 大食在西域为最强,自葱岭尽西海,地几半天下,与天竺皆慕中国,代与吐蕃为仇,臣故知其可招也。” 不久,回纥可汗派遣使者上表自称儿臣,凡是李泌与他们约定的五件事情,全部听从命令。 德宗非常高兴,他对李泌说:“怎么回纥这样畏惧并折服于你呢!”李泌回答说:“这是陛下的声威与福气所致,我有什么力量!”德宗说:“回纥已经通和了,又应当怎样招抚云南、大食和天竺呢?”李泌回答说:“与回纥和好了,吐蕃便已经不敢轻易侵犯边界了。 接下来招抚云南,就是砍断吐蕃右边的臂膀。 自汉朝以来,云南都是中国的臣属。 杨国忠没缘由地搅扰他们,使他们背叛朝廷,臣服于吐蕃。 他们被吐蕃的繁重赋役搅犹得困苦不堪,没有一天不想再做唐朝的臣属啊。 大食在西域各国中最为强盛,由葱岭起,直抵西海边,地域几占天下的一半。 大食与天竺都仰慕中国,而又世代与吐蕃结下怨仇,所以我知道他们是可以招抚的。” 癸亥,遣回纥使者合阙将军归,许以咸安公主妻可汗,归其马价绢五万疋。 癸亥(十三日),德宗打发回纥使者合阙将军回国,答应将咸安公主嫁给可汗,还以绢五万匹偿还他们的马价。 吐蕃寇华亭及连云堡,皆陷之。 甲戌,吐蕃驱二城之民数千人及、泾人畜万计而去,置之弹筝峡西。 泾州恃连云为斥候,连云既陷,西门不开,门外皆为虏境,樵采路绝。 每收获,必陈兵以捍之,多失时,得空穗而已。 由是泾州常苦乏食。 吐蕃侵犯华亭以及连云堡,将两处都攻陷了。 甲戌(二十四日),吐蕃人驱赶着华亭、连云堡二城的几千百姓和数以万计的州、泾州人和牲畜离去,将人和牲畜安置在弹筝峡的后面。 泾州倚靠连云堡作为前哨,连云堡失陷后,西城大门难以开放,城门外都成了吐蕃的地盘,打柴的道路都被切断。 每当收获时,必须布置军队来保卫庄稼,人们经常不能按时收获,仅得到无籽粒的禾穗罢了。 自此以后,泾州常常因缺少粮食而困苦不堪。 冬,十月,甲申,吐蕃寇丰义城,前锋至大回原,宁节使韩游击却之;乙酉,复寇长武城,又城故原州而屯之。 冬季,十月,甲申(初四),吐蕃侵犯丰义城,前锋来到大回原,宁节度使韩游击退了他们。 乙酉(初五),吐蕃又去侵犯长武城,并修筑原州的故城,以屯驻兵马。 妖僧李软奴自言:“本皇族,见岳、渎神命己为天子;”结殿前射生将韩钦绪等谋作乱。 丙戌,其党告之,上命捕送内侍省推之。 李晟闻之,遽仆于地曰:“晟族灭矣!”李泌问其故。 晟曰:“晟新罹谤毁,中外家人千余,若有一人在其党中,则兄亦不能救矣。”泌乃密奏:“大狱一起,所连引必多,外间人情凶惧,请出付台推。”上从之。 钦绪,游之子也,亡抵州;游出屯长武城,留后械送京师,壬辰,腰斩软奴等八人,北军之士坐死者八百余人,而朝廷之臣无连及者。 韩游委军诣阙谢,上遣使止之,委任如初。 游又械送钦绪二子;上亦宥之。 邪恶的僧人李软奴自称:“我本是皇族,现在五岳四渎的神灵命令我作天子。”他结交殿前射生将韩钦绪等人图谋发起变乱。 丙戌(初六),他的同伙告发了他,德宗命令逮捕他,送交内侍省追究其事。 李晟听到这个消息后,骤然仆倒在地上说:“我的家族要覆灭了!”李泌询问其中的原故,李晟说:“我新近才遭受了诽谤。 在朝廷内外,我家族的人有一千多,倘若有一个人是他的同党,连你也不能挽救我了。”于是,李泌秘密上奏说:“大案一旦发生,牵连的人一定很多,外边人们的情绪震恐不安,请将此案由内侍省交付御史台审讯。”德宗同意了。 韩钦绪是韩游儿子,他逃亡到州,正值韩游出兵屯驻长武城,留后给他上了枷锁,送往京城,壬辰(十二日),韩廷将李软奴等八人腰斩,北军将士犯罪至死的有八百多人。 然而,朝廷中的臣僚没有受到牵连。 韩游留下军队,自己前往朝廷谢罪,德宗派遣使者制止了他,对他的任用一如既往。 韩游又将韩钦绪的两个儿子带上枷锁押送到朝廷来,德宗也宽宥了他们。 吐蕃以苦寒不入寇,而粮运不继;十一月,诏浑归河中,李元谅归华州,刘昌分其众归汴州,自馀防秋兵退屯风翔、京兆诸县以就食。 吐蕃苦于天气严寒,不曾前来侵犯,然而官军的粮食运输也难以接济。 十一月,德宗颁诏,命令浑回河中,李元谅回华州,刘昌分出部分人马回汴州,其余防御吐蕃的兵马撤退到凤翔、京兆各县驻扎,以便就地取得粮食供给。 十二月,韩游入朝。 十二月,韩游入京朝见。 自兴元以来,是岁最为丰稔,米斗直钱百五十、粟八十,诏所在和籴。 自从兴元年间以来,这一年的年景最丰熟,米一斗值一百五十钱。 粟一半值八十钱,德宗颁诏命令在丰收的地区由官府和籴。 庚辰,上畋于新店,入民赵光奇家,问:“百姓乐乎?”对曰:“不乐。”上曰:“今岁颇稔,何为不乐?”对曰:“诏令不信。 前云两税之外悉无他徭,今非税而诛求者殆过于税。 后又云和籴,而实强取之,曾不识一钱。 始云所籴粟麦纳于道次,今则遣致京西行营,动数百里,车摧马毙,破产不能支。 愁苦如此,何乐之有!每有诏书优恤,徒空文耳!恐圣主深居九重,皆未知之也!”上命复其家。 庚辰(初一),德宗在新店打猎,来到农民赵光奇的家中。 德宗问:“老百姓高兴吗?”赵光奇回答说:“不高兴。”德宗说:“今年庄稼颇获丰收,为什么不高兴?”赵光奇回答说:“诏令没有信用。 以前说是两税以外全没有其他徭役,现在不属于两税的搜刮大约比两税还多。 以后又说是和籴,但实际是强行夺取粮食,还不曾见过一个钱。 开始时说官府买进的谷子和麦子只须在道旁交纳,现在却让送往京西行营,动不动就是几百里地,车坏马死,人破产,难以支撑下去了。 百姓这般忧愁困苦,有什么可高兴的!每次颁发诏书都说优待并体恤百姓,只是一纸空文而已!恐怕圣明的主上深居在九重皇宫里面,对这些是全然不曾知晓的吧!”德宗命令免除他家的赋税和徭役。 臣光曰:甚矣唐德宗之难寤也!自古所患者,人君之泽壅而不下达,小民之情郁而不上通;故君勤恤于上而民不怀,民愁怨于下而君不知,以至于离叛危亡,凡以此也。 德宗幸以游猎得至民家,值光奇敢言而知民疾苦,此乃千载之遇也。 固当按有司之废格诏书,残虐下民,横增赋敛,盗匿公财,及左右谄谀日称民间丰乐者而诛之;然后洗心易虑,一新其政,屏浮饰,废虚文,谨号令,敦诚信,察真伪,辨忠邪,矜困穷,伸冤滞,则太平之业可致矣。 释此不为,乃复光奇之家;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又安得人人自言于天子而户户复其徭赋乎! 臣司马光曰:唐德宗真是太难以醒悟了!自古以来,人们所担忧的,是君主的恩泽壅塞着,不能传达到下面去,小民的情绪郁结着,不能通报到上边来。 所以,君主在上面忧心怜恤,但百姓并不归向;百姓在下面忧愁怨苦,但君主并不晓得,终于导致百姓流离反叛,国家倾危败亡,大约道理就在于此。 幸亏德宗因打猎得以来到百姓家中,正赶上赵光奇敢进直言,又了解民间的疾苦,这真是千载难逢的际遇啊。 唐德宗本来应当查处有关部门搁置诏书,残酷地侵害百姓,横暴地增加赋税,盗窃和隐没公家资财的情况,以及自己周围那些天天称道民间丰熟喜乐的阿谀奉承之徒,将他们诛而杀之;然后洗除杂念,改变计虑,刷新朝政,摒弃浮华的装饰,废除空洞的具文,谨饬号令,勉励诚信,审察真伪,辨别忠奸,哀怜困穷,昭雪冤屈,天下太平的业绩便可以实现了。 然而,唐德宗丢开这些不肯去做,却去免除赵光奇一家的赋役。 然而,四海广大,百姓众多,又怎能人人都亲自向天子讲明情况,户户都得以免除徭役与赋税呢! 李泌以李软奴之党犹有有在北军未发者,请大赦以安之。 李泌因李软奴的同伙还有在北军任职而未曾被揭发的人,便请求皇帝实行大赦,以使他们安定下来。 四年(戊辰、778 四年(戊辰,公元788年) 春,正月,庚戌朔,赦天下;诏两税等第,自今三年一定。 春季,正月,庚戌朔(初一),大赦天下。 皇帝颁诏命令:从今以后,两税的等次每三年重定一次。 李泌奏京官俸太薄,请自三师以下悉倍其俸;从之。 李泌奏称在京官员的薪俸过于菲薄,请求自三师以下的官员全部加倍发给薪俸,德宗照准。 壬申,以宣武行营节度使刘昌为泾原节度使。 甲戌,以镇国节度使李元谅为陇右节度使。 昌、元谅,皆帅卒力田,数年,军食充羡,泾、陇稍安。 壬申(二十三日),德宗任命宣武行营节度使刘昌为泾原节度使;甲戌(二十五日),任命镇国节度使李元谅为陇右节度使。 刘昌与李元谅都率领士兵努力种田,几年以后,军中粮食充足,有了盈余,泾州和陇州逐渐安定下来。 韩游之入朝也,军中以为必不返,饯送甚薄。 游见上,盛陈筑丰义城可以制吐蕃;上悦,遣还镇。 军中忧惧者众,游忌都虞候虞乡范希朝有功名,得众心,求其罪,将杀之。 希朝奔凤翔,上召之,置于左神策军。 游帅众筑丰义城,二版而溃。 韩游入京朝见时,军中将士认为他肯定一去难返,为他饯别送行,备办得甚为菲薄。 韩游见到德宗后,极力陈述修筑丰义城可以控制吐蕃,德宗闻言大悦,便打发他返回本镇。 很多军中将士忧虑恐惧。 韩游嫉妒都虞候虞乡人范希朝有功绩和名声,得到大家的拥护,便寻找他的罪过,准备杀掉他。 范希朝逃奔凤翔,德宗召他回京,在左神策军中安置下来。 韩游率领部众修筑丰义城,只修筑了四尺高,便塌落下来了。 二月,元友直运淮南钱帛二十万至长安,李泌悉输之大盈库。 然上犹数有宣索,仍敕诸道勿令宰相知。 泌闻之,惆怅而不敢言。 二月,元友直将淮南的二十万钱帛运送到长安,李泌将它们悉数送到大盈内库。 然而,德宗仍然屡次传旨向地方索取财物,还命令各道不要让宰相知道,李泌听说后,心中懊恼而不敢直言。 臣光曰:王者以天下为家,天下之财皆其有也。 阜天下之财以养天下之民,己必豫焉。 或乃更为私藏,此匹夫之鄙志也。 古人有言:贫不学俭。 夫多财者,奢欲之所自来也。 李泌欲弭德宗之欲而丰其私财,财丰则欲滋矣。 财不称欲,能无求乎!是犹启其门而禁其出也!虽德宗之多僻,亦泌所以相之者非其道故也。 臣司马光曰:君主把整个天下当作自己的家,天下的资财都是他所拥有的。 使天下的资财繁盛起来,以赡养天下的百姓,自己也一定是快乐的。 有的君主竟然还要经营私人储藏,这是凡夫的鄙下的志趣。 古人说过:贫穷的人不用学节俭而节俭的品德自然具备。 一般说来,富有资财,是产生奢侈的欲望的根源。 李泌打算消弭德宗的欲望而充实他的私人资财,资财充实了,欲望便也滋长起来了。 资财不能满足欲望,怎么能够没有需索呢!这就象打开大门而禁止出行一样啊!虽然说德宗是有许多偏执之处的,但也由于李泌出任他的宰相所做的事情并不符合正道的原故啊。 咸阳人或上言:“臣见白起,令臣奏云:‘请为国家捍御西陲。 正月,吐蕃必大下,当为朝廷破之以取信。 ’”既而吐蕃入寇,边将败之,不能深入。 上以为信然,欲于京城立庙,赠司徒,李泌曰:“臣闻‘国将兴,听于人。 ’今将帅立功而陛下褒赏白起,臣恐边臣解体矣!若立庙京城,盛为祈祷,流闻四方,将长巫风。 今杜邮有旧祠,请敕府县葺之,则不至惊人耳目矣。 且白起列国之将,赠三公太重,请赠兵部尚书可矣。”上笑曰:“卿于白起亦惜官乎!”对曰:“人神一也。 陛下傥不之惜,则神亦不以为荣矣。”上从之。 咸阳居民中有人进言说:“我看见白起了,他让我上奏说:‘请让我为国家捍卫西部边疆。 正月,吐蕃一定会大规模入侵,我自当为朝廷打败他们,以便取得信用。 ’”不久,吐蕃前来侵犯,边疆将领打败了他们,使他们未能深入。 德宗认为事有效验,准备在京城建立祠庙,追封白起为司徒。 李泌说:“我听说:‘国家将要兴起时,要听取人民的呼声。 ’现在将帅立下功勋,陛下反而追封白起,我恐怕边疆的臣下就要人心离散了!如果在京城建立祠庙,大事祈祷,在各地传播开来,将会助长相信巫祝的风气。 如今杜邮有白起的故祠,请敕所在府县修葺祠堂,便不至于使人们的视听受到惊动了。 而且,白起是诸侯国中的将领,追封为三公,地位过高,请追封他为兵部尚书就可以了。”德宗笑着说:“你对白起也吝惜官位吗!”李泌回答说:“人和神是一致的。 倘若陛下不珍惜官位,神也就不认为追封官位是荣耀的了。”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泌自陈衰老,独任宰相,精力耗竭,既未听其去,乞更除一相,上曰:“朕深知卿劳苦,但未得其人耳。”上从容与泌论即位以来宰相曰:“卢杞忠清强介,人言杞奸邪,朕殊不觉其然。”泌曰:“人言杞奸邪而陛下独不觉其奸邪,此乃杞之所以为奸邪也。 傥陛下觉之,岂有建中之乱乎!杞以私隙杀杨炎,挤颜真卿于死地,激李怀光使叛,赖陛下圣明窜逐之,人心顿喜,天亦悔祸。 不然,乱何由弭!”上曰:“杨炎以童子视朕,每论事,朕可其奏则悦,与之往复论难,即怒而辞位;观其意以朕为不足与言故也。 以是交不可忍,非由杞也。 建中之乱,术士豫请城奉天,此盖天命,非杞所能致也!”泌曰:“天命,他人皆可以言之,惟君相不可言。 盖君相所以造命也。 若言命,则礼乐刑政皆无所用矣。 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此商之所以亡也!”上曰:“朕好与人较量理体:崔甫性褊躁,朕难之,则应对失次,朕常知其短而护之。 杨炎论事亦有可采,而气色粗傲,难之辄勃然怒,无复君臣之礼,所以每见令人忿发。 余人则不敢复言。 卢杞小心,朕所言无不从;又无学,不能与朕往复,故朕所怀常不尽也。”对曰:“杞言无不从,岂忠臣乎!夫‘言而莫予违’,此孔子所谓‘一言丧邦’者也!”上曰:“惟卿则异彼三人者。 朕言当,卿有喜色;不当,常有忧色。 虽时有逆耳之言,如来纣及丧邦之类。 朕细思之,皆卿先事而言,如此则理安,如彼则危乱,言虽深切而气色和顺,无杨炎之陵傲。 朕问难往复,卿辞理不屈,又无好胜之志,直使朕中怀已尽屈服而不能不从,此朕所以私喜于得卿也。”沁曰:“陛下所用相尚多,今皆不论,何也!”上曰:“彼皆非所谓相也。 凡相者,必委以政事;如玄宗时牛仙客、陈希烈,可以谓之相乎!如肃宗、代宗之任卿,虽不受其名,乃真相耳。 必以官至平章事为相,则王武俊之徒皆相也。” 李泌上言说自己年老体弱,独自担任宰相的职务,精神气力消耗殆尽,既然不能听凭他离开相位,请求再任命一位宰相。 德宗说:“朕深深了解你的劳碌,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罢了。”德宗不慌不忙地与李泌谈论自己即位以来的宰相说:“卢杞忠实而清廉,强干而耿直,人们说卢杞邪恶,朕觉得他实在不是这个样子。”李泌说:“人们都说卢杞是邪恶的,唯独陛下不能觉察他的邪恶,这正是卢杞堪称邪恶的道理所在啊。 倘若陛下觉察了他的邪恶,难道会发生建中年间的变乱吗?卢杞因私人的嫌隙而杀了杨炎,将颜真卿排挤到必死之地,激怒李怀光,使他背叛了朝廷,全仗着陛下神圣英明,将他流放了,人们的心情顿时高兴起来,上天也追悔所造成的灾祸。 否则,变乱怎么能够消弭呢!”德宗说:“杨炎把朕看作小孩子,每当议论事情时,朕赞成他的奏陈,他就高兴,朕与他反复辩论诘难,他便气冲冲地要求辞去相位,朕看他的本意,是认为不值得与朕交谈吧。 由于这个原因,朕与他相互不能容忍,这并不是由于卢杞啊。 建中年间的变乱,道术之士预先便建议修筑奉天城,这恐怕是天命如此,而不是卢杞能够招致的!”李泌说:“天命,别人都可以谈论它,只有君王和宰相不能谈论,因为君王和宰相就是制造命运的人物。 如若谈论命运,礼乐刑政便全然没有用场了。 殷纣王说:‘我生来不就是由天命决定的吗!’这正是商朝来灭亡的原因啊!”德宗说:“朕喜欢跟别人比较治国的经验。 崔甫性情狭隘急躁,朕诘问他,他回答得语无伦次,朕知道他的短处,便经常维护他。 杨炎议论事情,还是有可以采纳的意见的,但是他态度粗率狂傲,朕诘问他,他动不动就勃然大怒,毫不顾及君臣的礼节。 所以一看到他,就叫人生气,其余的人则不敢再说话了。 卢杞小心谨慎,凡是朕所说的,他没有不听从的,加上他没有学识,不能与朕反复争论,所以朕想要说的话经常是没有穷尽的。”李泌回答说:“卢杞对陛下的话无不听从,难道就是忠臣吗!‘我讲的话,是没有人敢于违背的。 ’这正是孔子所说的‘一句话讲出来可以使国丧失掉’的意思啊!”德宗说:“只有你与他们三人是不同的。 朕讲得妥当,你的脸上是喜气洋洋的,朕讲得不妥当,你的脸上便常常要显出忧愁的样子。 虽然你时而会说出刺耳的话来,就如刚才你谈到商纣王以及使国家丧失掉这一类话一样,但是,朕仔细琢磨过你讲的话,全是你在事情发生以前所做的忠告,按照这些话去做,就会政治清明,国家安定,而按照朕原来那些想法去做,就会招致危机,引发变乱。 虽然你说的话深深切中朕的缺失,但是面色和蔼温顺,不象杨炎那样傲气凌人。 朕反复对你诘责,你在言辞和道理上并不屈从,但又没有逞强好胜的意图,直至使朕内心已经完全屈服,因而不能不听从你的意见。 这便是朕为得到你而自己高兴的原因啊。”李泌说:“陛下任用的宰相还多着哩,如今一概不加评论,这是为什么呢?”德宗说:“他们都不是人们所说的宰相啊。 凡是出任宰相的,就一定要把行政事务交给他们。 比如玄宗时期的牛仙客、阵希烈,能够把他们称作宰相吗?又如肃宗、代宗任用你,虽然你没有得到宰相的名称,但这就是真正的宰相了。 如果一定认为官职达到平章事才是宰相,那么,王武俊这一类人便都是宰相了。 刘昌复筑连云堡。 刘昌重新修筑连云堡。 夏,四月,乙未,更命殿前左、右射生曰神威军,与左、右羽林、龙武、神武、神策号曰十军。 神策尤盛,多戍京西,散屯畿甸。 夏季,四月,乙未(十八日),德宗又将殿前左、右射生军改名为左、右神威军,与左右羽林、龙武、神武、神策各军合起来号称十军。 其中神策军尤其强盛,他们多数戍守京西,零散地驻扎在京城地区。 福建观察使吴诜轻其军士脆弱,苦役之。 军士作乱,杀诜腹心十馀人,逼诜牒大将郝诫溢掌留务。 诫溢上表请罪,上遣中使就赦以安之。 福建观察使吴诜因部下将士怯懦软弱而轻视他们,极力役使他们。 将士发起变乱,杀掉了吴诜的亲信十多个人,逼迫吴诜写文书召大将郝诫溢掌管留后事务。 郝诫溢上表请求治罪,德宗派遣中使就地赦免,使他安下心来。 乙未,陇右节度使李元谅筑良原故城而镇之。 乙未(十八日),陇右节度使李元谅将良原旧有的城池修筑起来,并镇守在那里。 云南王异牟寻欲内附,未敢自遣使,先遣其东蛮鬼主骠旁、苴梦冲、苴乌星入见。 五月,乙卯,宴之于麟德殿,赐甚厚,封王给印而遣之。 云南王异牟寻打算归附朝廷,但不敢自行派遣使者,首先派遣他的东蛮鬼主骠旁、苴梦冲、苴乌星入京朝见。 五月,乙卯(初八),德宗在麟德殿设宴款待他们,对他们的赏赐甚为丰厚,还封他们为王,发给印绶,然后打发他们回去。 辛未,以太子宾各吴凑为福建观察使,贬吴诜为涪州剌史。 辛未(二十四日),德宗任命太子宾客吴凑为福建观察使,将吴诜贬黜为涪州剌史。 吐蕃三万余骑寇泾、、宁、庆、等州。 先是,吐蕃常以秋冬入寇,及春多病疫而退。 至是,得唐人,质其妻子,遣其将将之,盛夏入寇;诸州皆城守,无敢与战者,吐蕃俘掠人畜万计而去。 吐蕃三万多骑兵侵犯泾、、宁、庆、等州。 在此之前,吐蕃经常选择秋天和冬天前来侵犯,及至春天,往往因染上瘟疫而退却。 至此,吐蕃得到唐朝的百姓后,将他们的妻子儿女留作人质,派遣吐蕃将领带领着这些百姓,在夏天最热时前来侵犯,各州都据城守备,没有人敢同他们交战,吐蕃俘获虏掠了数以万计的人丁与牲畜,便离去了。 夏县人阳城以学行著闻,隐居柳谷之北,李泌荐之;六月,征拜谏议大夫。 夏县人阳城以学问与品行著称于世,他在柳谷北面隐居,李泌推荐他;六月,他被征召任命为谏议大夫。 韩游以吐蕃犯塞,自戍宁州;病,求代归。 秋,七月,庚戌,加浑宁副元帅,以左金吾将军张献甫为宁节度使,陈许兵马使韩全义为长武城行营节度使。 献甫未至,壬子夜,游不告于众,轻骑归朝。 戍卒裴满等惮献甫之严,乘无帅之际,癸丑,帅其徒作乱,曰:“张公不出本军,我必拒之。”因剽掠城市,围监军杨明义所居,使奏请范希朝为节度使。 都虞候杨朝晟避乱出城,闻之,复入,曰:“所请甚契我心,我来贺也!”乱卒稍安。 朝晟潜与诸将谋,晨勒兵,召乱卒谓曰:“所请不行,张公已至州,汝辈作乱当死,不可尽杀,宜自推列唱帅者。 “遂斩二百余人,帅众迎献甫。 上闻军众欲得范希朝,将授之。 希朝辞曰:“臣畏游之祸而来,今往代之,非所以防窥觎,安反仄也。”上嘉之,擢为宁州刺史,以副献甫。 游至京师,除右龙武统军。 由于吐蕃侵犯边塞,韩游亲自戍守宁州,但他得了病,请求派人将自己替代回去。 秋季,七月,庚戌(初五),德宗加封浑为宁副无帅,任命左金吾将军张献甫为宁节度使,任命陈许兵马使韩全义为长武城行营节度使。 在张献甫没有到职之前,壬子(初七)夜里,韩游没有告诉众人,便轻装骑马回朝廷去了。 戍卒裴满等人害怕张献甫的严厉,便乘着没有主帅的时机,在癸丑(初八)率领他的同伙发起变乱。 他说:“张公本不出于本军,我一定要抗拒他。”于是,他们到市肆去抢劫,还包围了监军杨明义的住所,让他上奏请求任命范希朝为本镇节度使。 都虞候杨朝晟躲避变乱,逃出城来,听说要请范希朝出任节度使,便又进入城中,他说:“你们所请求的,很合我的心意,我是来庆贺的呢!”作乱的士兵稍微安定了一些。 杨朝晟暗中与各将领计议了一番,早晨率领着兵马,召集作乱的士兵,对他们说:“你们所要求的事情难以实现了。 张公已经来到州,你们发动变乱,应当处死,但不会将你们都杀了,你们最好自己推举出带头的人来。”于是他斩杀了二百余人,率领大家迎接张献甫。 德宗听说军中人众愿意让范希朝统领,便准备授给他一职务。 范希朝推辞说:“我是因畏忌韩游的迫害才回来的,如今前去替代他的职务,这可不是防范阴谋、安定动荡局面的办法啊。”德宗嘉许他,将他提升为宁州刺史,作为张献甫的副手。 韩游来到京城后,被任命为右龙武统军。 振武节度使唐朝臣不严斥候,己未,奚、室韦寇振武,执宣慰中使二人,大掠人畜而去。 时回纥之众逆公主者在振武,朝臣遣七百骑与回纥数百骑追之,回纥使者为奚、室韦所杀。 由于振武节度使唐朝臣未能严密侦察敌情,己未(十四日),奚人和 室韦人侵犯振武,捉住前来安抚军心的中使二人,在大量掳掠人口和牲畜以后,便离去了。 当时,迎接公主的回纥人众正在振武,唐朝臣派遣骑兵七百人与回纥骑兵数百人追击他们,回纥的使者被奚人、室韦人杀掉了。 九月,庚申,吐蕃尚志董星寇宁州,张献甫击却之;吐蕃转掠、坊而去。 九月,庚申(十六日),吐蕃尚悉董星侵犯宁州,张献甫击退了他们。 吐蕃转而在州和坊州掳掠了一番,便离去了。 元友直句检诸道税外物,悉输户部,遂为定制,岁于税外输百馀万缗、斛,民不堪命。 诸道多自诉于上,上意寤,诏:“今年已入在官者输京师,未入者悉以与民;明年以后,悉免之。”于是东南之民复安其业。 元友直检查各道在税收以外加征的财物,并将它们全部上缴户部。 以后这种做法便成了固定的制度,每年要在税收以外缴纳一百余万缗、斛,百姓难以忍受这种索求。 各道经常向德宗反映这种情况,德宗心中理解了他们的疾苦,于是颁诏:“今年已经收入官府的税收以外的财物可以运往京城,还没有收入官府的,全部交还给百姓。 从明年起,悉数免除。”于是,东南地区的百姓又安心从事他们的本业了。 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得唐许昏,甚喜,遣其妹骨咄禄毗伽公主及大臣妻并国相、跌都督以下千余人来迎可敦;辞礼甚恭,曰:“昔为兄弟,今为子婿,半子也。 若吐蕃为患,子当为父除之!”因詈辱吐蕃使者以绝之。 冬,十月,戊子,回纥至长安,可汗仍表请改回纥为回鹘;许之。 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得到唐朝允许通婚的消息后,非常高兴,便派出他的妹妹骨咄禄毗伽公主以及大臣的妻子,连同国相、跌都督以下一千多人,前来迎接可汗的妻子阿敦,措辞与执礼都很恭敬。 他们说:“往日两国结为兄弟,如今可汗是皇上的女婿,是皇上的半个儿子了。 如果吐蕃危害朝廷,儿子自当为父亲除去他们。”于是回纥责骂、侮辱了吐蕃的使者,与吐蕃断绝了往来。 冬委,十月,戊子(十四日),回纥使者来到长安,可汗上表请求将回纥改称为回鹘,德宗答应了。 吐蕃发兵十万将寇西川,亦发云南兵;云南内虽附唐,外未敢叛吐蕃,亦发兵数万屯于泸北。 韦皋知云南计方犹豫,乃为书遗云南王,叙其叛吐蕃归化之诚,贮以银函,使东蛮转致吐蕃。 吐蕃始疑云南,遣兵二万屯会川,以塞云南趣蜀之路。 云南怒,引兵归国。 由是云南与吐蕃大相猜阻,归唐之志益坚;吐蕃失云南之助,兵势始弱矣。 然吐蕃业已入寇,遂分兵四万攻两林骠旁,三万攻东蛮,七千寇清溪关,五千寇铜山。 皋遣黎州刺史韦晋等与东蛮连兵御之,破吐蕃于清溪关外。 吐蕃征发十万兵马,准备侵犯西川,同时也征发云南兵马。 云南虽然暗中已经归附唐朝,但表面上还不敢背叛吐蕃,因而也派出数万兵马在泸水北岸驻扎。 韦皋了解到云南王还在拿不定主意,便写了一封给云南王的书信,在信中陈述了云南王叛离吐蕃,归于王化的诚意,装在银盒子中,让东蛮转交吐蕃。 吐蕃开始怀疑云南王,便派兵两万在会川驻扎,以便堵住云南前往蜀中的通路。 云南王大怒,领兵回国去了。 自此以来,云南与吐蕃互相猜疑,云南归顺唐朝的意图愈发坚定,而吐蕃失去云南的帮助,军队的声势便开始削弱了。 然而,吐蕃已经出兵,于是分出四万兵马攻打两林,骠旁,三万兵马攻打东蛮,七千兵马侵犯清溪关,五千兵马侵犯铜山。 韦派遣黎州刺史韦晋等人与东蛮联合兵马,抵御吐蕃,在清溪关外面打败了他们。 庚子,册命咸安公主,加回鹘可汗长寿天亲可汗。 十一月,以刑部尚书关播为送咸安公主兼册回鹘可汗使。 庚子(二十六日),德宗册封咸安公主,加封回鹘可汗为长寿天亲可汗。 十一月,任命刑部尚书关播为护送咸安公主兼册回鹘可汗使。 吐蕃耻前日之败,复以众二万寇清溪关,一万攻东蛮;韦皋命韦晋镇要冲城,督诸军以御之。 州经略使刘朝彩出关连战,自乙卯至癸亥,大破之。 吐蕃以不久前遭受的失败为耻辱,又派兵马二万侵犯清溪关,派兵马一万进攻东蛮,韦皋命令韦晋镇守要冲城,监督各军抵御吐蕃,州经略使刘朝彩出关连续接战,从乙卯(十一日)到癸亥(十九日),大破吐蕃。 李泌言于上曰:“江、淮漕运以甬桥为咽喉,地属徐州,邻于李纳,刺史高明应年少不习事,若李纳一旦复有异图,窃据徐州,是失江、淮也,国用何从而致!请徙寿、庐、濠都团练使张建封镇徐州,割濠、泗以隶之;复以庐、寿归准南,则淄青惕息而运路常通,江、淮安矣。 及今明应幼呆可代,宜征为金吾将军。 万一使他人得之,则不可复制矣”上从之。 以建封为徐、泗、濠节度使。 建封为政宽厚而有纲纪,不贷人以法,故其下无不畏而悦之。 李泌对德宗说:“甬桥是江准地区漕运的要冲,此地归徐州管辖,与李纳相邻,刺史高明应年纪轻,不晓事,如果李纳有一天又有了背叛朝廷的意图,偷偷占领了徐州,这就等于把江准地区失掉了,国家的用度将从哪里得来呢!请改任寿、庐、濠三州都团练使张建封镇守徐州,分割出濠州、泗州来隶属于他,再将庐州、寿州划归准南,那么淄青就会恐惧收敛,运输通道就会保持畅通无阻,江准地区便安定了。 趁着现在高明应年幼无知,可以替代,最好将他征召为金吾将军。 万一让别人得到徐州,便不能够重加控制了。”德宗听从了这一建议,任命张建封为徐、泗、濠节度使。 张建封办理政务宽容仁厚而又深明法度,严格执法,所以,他的部下没有人不畏惧他,但又悦服他 。 横海节度使程日华薨,子怀直自知留后。 横海节度使程日华去世,他的儿子程怀直自行执掌留后事务。 吐蕃屡遣人诱胁云南。 吐蕃屡次派人引诱、威胁云南。 五年(己巳、789) 五年(己巳,公元789年) 春,二月,丁亥,韦皋遗异牟寻书,称:“回鹘屡请佐天子共灭吐蕃,王不早定计,一旦为回鹘所先,则王累代功名虚弃矣。 且云南久为吐蕃屈辱,今不乘此时依大国这势以复怨雪耻,后悔无及矣。” 春季,二月,丁亥(十四日),韦皋给异牟寻写去一封书信,内称:“回鹘屡次请求帮助皇上一同消灭吐蕃,如果大王还不及早确定谋略,有朝一日被回鹘赶在前头,大王世代相沿的功劳与名声便白白丢弃掉了。 而且,云南长期遭受吐蕃欺压的屈辱,如今若还不乘这一时机,依靠大国的力量,来报复怨仇,洗雪耻辱,后悔也来不及了。” 戊戌,以横海留后程怀直为沧州观察使。 怀直请分弓高、景城为景州,仍请朝廷除刺史。 上喜曰:“三十年无此事矣!”乃以员外郎徐伸为景州刺史。 戊戌(二十五日),德宗任命横海留后程怀直为沧州观察使。 程怀直请求在所辖地区内将弓高、景城分割出来,设置景州,还要求朝廷任命刺史。 德宗高兴地说:“三十年以来,没有过这类事情了!”于是,任命员外郎徐伸为景州刺史。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泌屡乞更命相。 上欲用户部侍郎班宏,泌言宏虽清强而性多凝滞,乃荐窦参通敏,可兼度支盐铁;董晋方正,可处门下。 上皆以为不可。 参,诞之玄孙也,时为御史中丞兼户部侍郎;晋为太常卿。 至是泌疾甚,复荐二人。 庚子,以董晋为门下侍郎,窦参为中书侍郎兼度支转运使,并同平章事。 以班宏为尚书,依前度支转运副使。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泌屡次请求再任命宰相。 德宗打算起用户部侍郎班宏,李泌说班宏虽然清廉强干,但生性拘泥粘滞,于是荐举说窦参通达敏捷,可以兼任度支盐铁事务,又荐举说董晋端平正直,可以任职于门下省,皇上都认为不行。 窦参是窦诞的玄孙,当时正担任御史中丞兼户部侍郎;董晋当时正担任太常卿。 至此,李泌的病情已经极为严重,他再次推荐二人。 庚子(二十七日),德宗任命董晋为门下侍郎,任命窦参为中书侍郎兼度支转运使,二人均同平章事,还任命班宏为户部尚书,依然如前担任度支转运副使。 参为人刚果峭刻,无学术,多权数,每奏事,诸相出,参独居后,以奏度支事为辞,实专大政,多引亲党置要地,使为耳目;董晋充位而已。 然晋为人重慎,所言于上前者未尝泄于人,子弟或问之,晋曰:“欲知宰相能否,视天下安危。 所谋议于上前者,不足道也。” 窦参为人刚强果断,严厉苛刻,没有学问,多有权术。 每当上奏事情时,各位宰相一齐出来,惟独窦参留在后面,借口奏报度支事宜,实际是要独揽朝中重大的政务。 他还大量延引亲友同党,将他们安插在重要的部门中,让他们刺探消息,董晋只是填补相位的空缺罢了。 然而,董晋为人端重谨慎,他在皇上面前所说的话,从不向别人泄露出去,有时他的子弟询问他,董晋说:“要想知道一个宰相是否有才能,就去看国家是安定还是危殆。 我在皇上面前策划计议的事情,是不值一提的。” 三月,甲辰, 李泌薨。 泌有谋略而好谈神仙诡诞,故为世所轻。 三月,甲辰(初二),李泌去世。 李泌有计谋韬略,但是喜欢谈论神仙诡异怪诞之事,所以被世人轻视。 初,上思李怀光之功,欲宥其一子,而子孙皆已伏诛;戊辰,诏以怀光外孙燕八八为怀光后,赐姓名李承绪,除左卫率胄曹参军,赐钱千缗,使养怀光妻王氏及守其基祀。 当初,德宗想起李怀光立下的功劳,打算宽宥他的一个儿子,但是,李怀光的子孙后代已经全部被处死了。 戊辰(二十六日),德宗颁诏命令以李怀光的外孙燕八八作为李怀光的继承人,赐给姓氏名字,叫李承绪,任命他为左卫率胄曹参军,赐钱一千缗,让他供养李怀光的妻子王氏,以及为李怀光扫墓祭祀。 冬,十月,韦皋遣其将曹有道将兵与东蛮、两林蛮及吐蕃青海、腊城二节度战于州台登谷,大破之,斩首二千级,投崖及溺死者不可胜数,杀其大兵马使乞藏遮遮。 乞藏遮遮,虏之骁将也,既死,皋所攻城栅无不下;数年,尽复州之境。 冬季,十月,韦皋派遣他的将领曹有道领兵与东蛮、两林蛮以及吐蕃的青海、腊城两节度在州台登谷交战,大破敌军,斩首两千级,敌兵跳下山崖和落入水中而死的人多得无法计算,还杀掉了敌军的大兵马使乞藏遮遮。 乞藏遮遮是敌军中骁勇的将领,在他死去后,韦皋所攻打的城池寨栅无不陷落,经过数年,完全收复了州全境。 易定节度使张孝忠兴兵袭蔚州,驱掠人畜;诏书责之,逾旬还镇。 易定节度使张孝忠起兵袭击蔚州,驱赶并掳掠人丁与牲畜,德宗颁诏书责备他,他在十几天后返回本镇。 琼州自乾封中为山贼所陷,至是,岭南节度使李复遣判官姜孟京与崖州刺史张少迁攻拔之。 琼州自从乾封年间便被山中的黎人所攻陷,至此,岭南节度使李复派遣判官姜孟京与崖州刺史张少迁攻下了琼州。 十二月,庚午,闻回鹘天亲可汗薨,戊寅,遣鸿胪卿郭锋册命其子为登里罗没密施俱录忠贞毗伽可汗。 先是,安西、北庭皆假道于回鹘以奏事,故与之连和。 北庭去回鹘尤近,诛求无厌,又有沙陀六千馀帐与北庭相依。 及三葛禄,白服突厥皆附于回鹘,回鹘数侵掠之。 吐蕃因葛禄,白服之众以攻北庭,回鹘大相颉干迦斯将兵救之。 十二月,庚午(初三),德宗听说回鹘天亲可汗去世,戊寅(十一日),派遣鸿胪卿郭锋册封他的儿子为登里罗没密施俱录忠贞毗伽可汗。 在此之前,安西、北庭都向回鹘借道,以便向朝廷奏报事情,所以与回鹘联合。 北庭距离回鹘尤其近,回鹘对他的需索毫无止境。 又有沙陀六千多帐与北庭相互依存。 还有三葛禄部和白服突厥,都依附于回鹘,而回鹘屡次侵扰劫掠他们。 于是,吐蕃利用葛禄和白服突厥的人众前去攻打北庭,回鹘的大相颉干迦期领兵援救他们。 云南虽贰于吐蕃,亦未敢显与之绝。 壬辰,韦皋复以书招谕之。 虽然云南对吐蕃怀有二心,但也不敢公开与吐蕃断交。 壬辰(二十五日),韦皋再次写书信劝诱开导他们归附朝廷。 六年(庚午、790) 六年(庚午,公元790年) 春,诏出岐山无忧王寺佛指骨迎置禁中,又送诸寺以示众,倾都瞻礼,施财巨万;二月,乙亥,遣中使复葬故处。 春季,德宗颁诏命令取出岐山县无忧王寺中佛的手指骨,迎接并安置在宫廷中,然后又送到各个寺院中去,以便让大家观看。 全京城的人都前去瞻仰礼拜,布施的钱财数额异常巨大。 二月,乙亥(初八),德宗派遣中使将佛的手指骨重新安葬到原处。 初,朱滔败于贝州,其棣州刺史赵镐以州降于王武俊,既而得罪于武俊,召之不至。 田绪残忍,其兄朝,仕李纳为齐州刺史。 或言纳欲纳朝于魏,绪惧;判官孙光佐等为绪谋,厚赂纳,且说纳招赵镐取棣州以悦之,因请送朝于京师;纳从之。 丁酉,镐以棣州降于纳。 三月,武俊使其子士真击之,不克。 当初,朱滔在贝州被打败时,他的棣州刺史赵镐率本州向王武俊投降。 不久,他冒犯了王武俊,王武俊传召他,他不肯前去。 田绪生性残忍,他的哥哥田朝在李纳处做官,担任齐州刺史。 有人说李纳打算将田朝交回魏州,田绪恐惧。 判官孙光佐等人为田绪策划:以丰厚的赠物品给李纳,并且劝说李纳招引赵镐,以获取棣州,用这个方式取悦李纳,并乘机请求李纳将田朝送往京城。 李纳听从了田绪的建议。 丁酉(三十日),赵镐率棣州归降了李纳。 三月,王武俊让他的儿子王士真进击赵镐,未能取胜。 回鹘忠贞可汗之弟弑忠贞而自立,其大相颉干迦斯西击吐蕃未还,夏,四月,次相帅国人杀篡者而立忠贞之子阿啜为可汗,年十五。 回鹘忠贞可汗的弟弟杀了忠贞可汗而自立为可汗,回鹘的大相颉干迦斯向西进击吐蕃还没回来。 夏季,四月,回鹘次相率领国中百姓杀了篡位者而拥立忠贞可汗的儿子阿啜为可汗,阿啜十五岁。 五月,王武俊屯冀州,将击赵镐,镐帅其属奔郓州;李纳分兵据之。 田绪使孙光佐如郓州,矫诏以棣州隶纳;武俊怒,遣其子士清伐贝州,取经城等四县。 五月,王武俊在冀州驻扎,准备进击赵镐,赵镐率领他的部下逃奔郓州,李纳分出一支兵马占据了棣州。 田绪让孙光佐前往郓州,诈称有诏书命令将棣州隶属于李纳,王武俊恼怒了,便派遣他的儿子王士清讨伐贝州,夺取了经城等四个县。 回鹘颉干迦斯与吐蕃战不利,吐蕃急攻北庭。 北庭人苦于回鹘诛求,与沙陀酋长朱邪尽忠皆降于吐蕃;节度使杨袭古帅麾下二千人奔西州。 六月,颉干迦斯引兵还国,次相恐其有废立,与可汗皆出郊迎,俯伏自陈擅立之状,曰:“今日惟大相死生之。”盛陈郭锋所赍国信,悉以遗之。 可汗拜且泣曰:“儿愚幼,若幸而得立,惟仰食于阿多,国政不敢豫也。”虏谓父为阿多,颉干迦斯感其卑屈,持之而哭,遂执臣礼,悉以所遗颁从行者,己无所受。 国中由是稍安。 回鹘颉干迦斯与吐蕃交战不利,吐蕃急切地进攻北庭。 北庭人苦于回鹘的搜刮,便与沙陀的酋长朱邪尽忠一起向吐蕃投降,北庭节度使杨袭古率领部下二千人逃奔西州。 六月,颉干迦斯领兵回国,次相惟恐他另有废立,便与可汗一同前往立郊外迎接,跪在地上陈述自己擅自扶立的情况,还说:“我的生死,今天只有让大相来决定了。”他郑重地摆出郭锋带来的传国印信,全部交给了颉干迦期。 可汗一边跪拜,一边哭泣着说:“我年幼无知,如果有幸被立为可汗,惟有依赖阿爹过活,不敢过问国家政事。”回鹘人将父亲称作阿多。 颉干迦斯被他卑躬屈己打动了,也扶着他哭了。 于是,颉干迦斯以为臣的礼节对待可汗,将可汗交给他的物品全部发给随行的人们,自己一点也没有接受。 于是,回鹘国内渐渐安定下来。 秋,颉干迦斯悉举国兵数万将复北庭,又为吐蕃所败,死者大半。 袭古收余众数百,将不西州,颉干迦斯绐之曰:“且与我同至牙帐;”既而留不遣,竟杀之。 安西由是遂绝,莫知存亡,而西州犹为唐固守。 秋季,颉干迦斯率领全国兵马数万人准备收复北庭,又一次被吐蕃打败,死去的人马有一多半。 杨袭古收拾残余兵马数百人,准备返回西州,颉干迦斯欺骗他说:“姑且和我一起到牙帐。 “接着,颉干迦斯将他扣留,不让他回去,最后将他杀死。 由此,安西与朝廷的联系便断绝了,也不知安西是存是亡。 然而,西州仍然在为唐朝固守。 葛禄乘胜取回鹘之浮图川,回鹘震恐,悉迁西北部落于牙帐之南以避之;遣达北特勒梅录随郭锋偕来,告忠贞可汗之丧,且求册命。 先是,回鹘使者入中国,礼容骄慢,刺史皆与之钧礼。 梅录至丰州,刺史李景略欲以气加之,谓梅录曰:“闻可汗新没,欲申吊礼。”景略先据高垄而坐,梅录俯偻前哭,景略抚之曰:“可汗弃代,助尔哀慕。”梅录骄容猛气,索然俱尽。 自是回鹘使至,皆拜景略于庭,威名闻塞外。 葛禄部乘胜攻取回鹘的浮图川,回鹘震惊恐惧,将西北方面的部落全部迁徙到牙帐的南面来,以便躲避葛禄部。 回鹘派遣达北特勒梅录跟随郭锋一道来唐朝,上报忠贞可汗的丧事,而且请求封立新可汗。 以前,回鹘的使者来到大唐时,礼节和容色骄横傲慢,刺史都与他们平礼相待。 现在梅录来到丰州,该州刺史李景略打算在气概上压倒他,便对梅录说:“听说可汗新近去世,我要向你表示哀悼的礼节。”于是,李景略首先靠着高的土埂坐了下来,梅录在他前面低头曲背地哭泣着。 李景略安慰他说:“可汗离开人世,我与你一样悲哀地怀念他。”梅录骄横的容色和凶猛的气势索然尽失了。 自此以后,回鹘使者前来,都要在庭中礼拜李景略,李景略的威望与名声传播到边塞以外。 冬,十月,辛亥,郭锋始自回鹘还。 冬季,十月,辛亥(十九日),郭锋开始从回鹘返回。 十一月,庚午,上祀圜丘。 十一月,庚午(初八),德宗祭礼圜丘。 上屡诏李纳以棣州归王武俊,纳百方迁延,请以海州易之于朝廷;上不许。 乃请诏武俊先归田绪四县;上从之。 十二月,纳始以棣州归武俊。 德宗屡次颁诏,命令李纳将棣州归还王武俊,李纳千方百计地拖延,还请求用海州与朝廷换取棣州,德宗不肯答应。 于是他又请颁诏命令王武俊首先将经城等四县归还田绪,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十二月,李纳将棣州归还王武俊。 七年(辛未、791) 七年(辛未,公元791年) 春,正月,己巳,襄王薨。 春季,正月,己巳(初八),襄王李去世。 二月,癸卯,遣鸿胪少卿庚铤册回鹘奉诚可汗。 二月,癸卯(十二日),德宗派遣鸿胪少卿庾铤册立回鹘奉诚可汗。 戊戌,诏泾原节度使刘昌筑平凉故城,以扼弹筝峡口;浃辰而毕,分兵戍之。 昌又筑朝谷堡;甲子,诏名其堡曰彰信;泾原稍安。 戊戌(初七),德宗颁诏命令泾原节度使刘昌修筑平凉旧城,以便扼制弹筝峡的出口。 刘昌只用了十二天时间便修筑告竣,分出兵马,前去戍守。 刘昌又修筑了朝谷堡。 甲子(疑误),德宗颁诏给该堡命名为彰信堡。 泾原逐渐安定下来。 初,上还长安,以神策等军有卫从之劳,皆赐名兴元元从奉天定难功臣,以官领之,抚恤优厚。 禁军恃恩骄横,侵暴百姓,陵忽府县,至诟辱官吏,毁裂案牍。 府县官有不胜忿而刑之者,朝笞一人,夕贬万里,由是府县虽有公严之官,莫得举其职。 市井富民,往往行赂寄名军籍,则府县不能制。 辛巳,诏:神威、六军吏士与百姓讼者,委之府县,小事牒本军,大事奏闻。 若军士陵忽府县,禁身以闻,委御史台推覆。 县吏辄敢笞辱,必从贬谪。 当初,德宗回到长安,因神策等军有护卫侍从的功劳,一律赐名为兴元元从奉天定难功臣,委任官员统领各军,对各军的抚慰和体恤都很优厚。 禁军仗恃着恩宠而骄傲专横,欺凌百姓,凌驾于府县之上,以至于辱骂官吏,撕毁官府文书。 府县官吏中有人愤怒难忍而对他们用刑,但早晨拷打了一个禁军人员,晚上便被贬黜到万里之外。 因此,虽然府县也有公正严明的官员,但无法将自己的职事办好。 商市中的富人,往往通过行贿而在军人名册上挂名,于是府县便不能控制他们了。 辛巳(疑误),诏书说:神威军与六军将士与百姓打官司的,要将诉讼案件交给府县办理,小事发文书通报本军,大事上奏朝廷闻知。 如果军中将士凌驾于府县之上,应当囚禁其人,上报知闻,交付御史台审问核查。 如果县中官吏竟敢拷打侮辱将士,一定要按降职远谪论处。 癸未,易定节度使张孝忠薨。 癸未(疑误),易定节度使张孝忠去世。 安南都护高正平重赋敛,夏,四月,群蛮酋长杜英翰等起兵围都护府,正平以忧死,群蛮闻之皆降。 五月,辛巳,置柔远军于安南。 由于安南都护高正平征收赋税繁重,夏季,四月,群蛮的酋长杜英翰等人起事,发兵围困都护府,高正平因忧虑而死,群蛮听说这一消息后,全归降了。 五月,辛巳(二十二日),朝廷在安南设置柔远军。 端王遇薨。 端王李遇去世。 韦皋比年致书招云南王异牟寻,终未获报。 然吐蕃每发云南兵,云南与之益少。 皋知异牟寻心附于唐,讨击副使段忠义,本罗凤使者也,六月,丙申,皋遣忠义还云南,并致书敦谕之。 近年以来,韦皋发信招抚云南王异牟寻,始终没有得到回报。 然而,每当吐蕃向云南征发兵员时,云南发给吐蕃的兵员却越来越少。 由此,韦皋知道异牟寻本心是归附唐朝的。 讨击副使段忠义,原来是罗凤的使者,六月,丙申(初七),韦皋派遣段忠义返回云南,并且给异牟寻写去书信,劝导他归顺朝廷。 秋,七月,戊寅,以定州刺史张升云为义武留后。 秋季,七月,戊寅(十九日),德宗任命定州刺史张升云为义武留后。 庚辰,以虔州刺史赵昌为安南都护,群蛮遂安。 庚辰(二十一日),德宗任命虔州刺史赵昌为安南都护,于是群蛮安定下来了。 八月,丙午,以翰林学士陆贽为兵部侍郎,馀职皆解;窦参恶之也。 八月,丙午(十八日),德宗任命翰林学士陆贽为兵部侍郎,其他职务一概解除,这是由于窦参嫌恶他的原故。 吐蕃攻灵州,为回鹘所败,夜遁。 九月,回鹘遣使来献俘;冬,十二月,甲午,又遣使献所获吐蕃酋长尚结心。 吐蕃攻打灵州,被回鹘击败,便连夜逃走了。 九月,回鹘派遗使者前来进献俘虏。 冬季,十二月,甲午(初八),回鹘又派遣使者进献所俘获的吐蕃酋长尚结心。 福建观察使吴凑,为治有声,窦参以私憾毁之,且言其病风;上召至京师,使之步以察之,知参之诬,由是始恶参。 丁酉,以凑为陕虢观察使以代参党李翼。 由于福建观察使吴凑有善于处理政务的名声,窦参因私人的怨恨而诋毁他,而且说他患了风痹。 德宗将吴凑传召到京城,让他迈步行走,以便从中察看,结果知道窦参是骗人的,因此,开始憎恶窦参。 丁酉(十一日),德宗任命吴凑为陕虢观察使,借以取带窦参的同伙李翼。 睦王述薨。 睦王李述去世。 吐蕃知韦皋使者在云南,遣使让之。 云南王异牟寻绐之曰:“唐使,本蛮也,皋听其归耳,无他谋也。”因执以送吐蕃。 吐蕃多取其大臣之子为质,云南愈怨。 吐蕃了解到韦皋的使者在云南后,便派遣使者责备云南。 云南王异牟寻欺骗来使说:“唐朝的使者,本来便是蛮人,韦皋听任他回来,并没有别的图谋。”于是便将韦皋的使者抓起来,送交给吐蕃。 吐蕃带走许多云南大臣的儿子作为人质,云南愈发怨恨吐蕃了。 勿邓酋长苴梦冲,潜通吐蕃,扇诱群蛮,隔绝云南使者。 韦皋遣三部落总管苏将兵至琵琶川。 勿邓部落的酋长苴梦冲,暗中勾结吐蕃,煽动诱惑群蛮,隔断云南使者与唐朝的往来,韦皋派遣两林、勿邓、丰琶三部落的总管苏领兵来到琵琶川。

唐纪五十德宗神武圣文皇帝九贞元八年(壬申、792)

唐纪五十唐德宗贞元八年(壬申,公元792年) 春,二月,壬寅,执梦冲,数其罪而斩之;云南之路始通。 春季,二月,壬寅(十七日),韦皋捉获苴梦冲,在数说他的罪行后,斩杀了他。 前往云南的道路开始畅通了。 三月,丁丑,山南东道节度使曹成王皋薨。 三月,丁丑(二十三日),山南东道节度使曹成王李皋去世。 宣武节度使刘玄佐有威略,每李纳使至,玄佐厚结之,故常得其阴事,先为之备;纳惮之。 其母虽贵,日织绢一匹,谓玄佐曰:“汝本寒微,天子富贵汝至此,必以死报之。”故玄佐始终不失臣节。 庚午,玄佐薨。 宣武节度使刘玄佐威严而有谋略,每当李纳的使者到来时,刘玄佐便深深地结纳他们,所以经常能够得知李纳的秘事,预告做好防备,李纳畏惧他。 他的母亲虽地位尊贵,但每天都要织绢帛一匹。 她对刘玄佐说:“你本来门第卑微,天子使你富裕尊贵到这般地步,你一定要不惜一死,报答天子。”所以,刘玄佐自始至终不曾失去为臣的节操。 庚午(十六日)刘玄佐去世。 山南东道节度判官李实知留后事,性刻薄,裁损军士衣食。 鼓角将杨清潭帅众作乱,夜,焚掠城中,独不犯曹王皋家;实逾城走免。 明旦,都将徐诚缒城而入,号令禁遏,然后止;收清潭等六人斩之。 实归京师,以为司农少卿。 实,元庆之玄孙也。 丙子,以荆南节度使樊泽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山南东道节度判官李实执掌留后事务,他生性苛酷,削减将士的给养。 掌管鼓角的将领扬清潭率领众人发动变乱,夜里在城中纵火抢劫,唯独不冒犯曹王李皋一家。 李实翻越城墙逃走,得以不死。 第二天早晨,都将徐诚用绳索缒入城中,发布命令,禁止变乱,此后变乱便停止了,徐诚收捕了杨清潭等六人,斩杀了他们。 李实回到京城,德宗任命他为司农少卿。 李实是李元庆的玄孙。 丙子(二十二日),德宗任命荆南节度使樊泽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初,窦参为度支转运使,班宏副之。 参许宏,俟一岁以使职归之,岁馀,参无归意;宏怒。 司农少卿张滂,宏所荐也,参欲使滂分主江、淮盐铁,宏不可;滂知之,亦怨宏。 及参为上所疏,乃让度支使于宏,又不欲利权专归于宏,乃荐滂于上;以滂为户部侍郎、盐铁转运使,仍隶于宏以悦之。 当初,窦参出任度支转运使,班宏担任他的副职。 窦参向班宏许诺,等到一年以后,便将度支转运使的正职交给他。 过了一年多时间,窦参还没有交出使职的意思,班宏大怒。 司农少卿张滂是由班宏荐举上来的,窦参打算让张滂分管江淮地区的盐铁事务,班宏不肯答应。 张滂听说此事,也怨恨班宏。 及至窦参被德宗疏远以后,他才将度支使让给班宏,但是他又不愿意让财政大权独自落到班宏手中,于是便向德宗推荐张滂。 德宗任命张滂为户部侍郎、盐铁转运使,仍然隶属于班宏,以便取悦于他。 窦参阴狡而愎,恃权而贪,每迁除,多与族子给事中申议之。 申招权受赂,时人谓之“喜鹊”。 上颇闻之,谓参曰:“申必为卿累,宜出之以息物议。”参再三保其无他,申亦不悛。 左金吾大将军虢王则之,巨之子也,与申善,左谏议大夫、知制诰吴通玄与陆贽不叶,窦申恐贽进用,阴与通玄、则之作谤书以倾贽;上皆察知其状。 夏,四月,丁亥,贬则之昭州司马,通玄泉州司马,申道州司马;寻赐通玄死。 窦参阴险狡诈而又刚愎自用,凭借着手中的权力,贪图财利,每当任命官员时,他往往与担任给事中的族侄窦申计议其事。 窦申借此招揽权事,收受贿赂,当时的人们把他叫做“喜鹊”。 德宗听到了一些风声,便对窦参说:“窦申肯定会连累你的,最好将他调出朝廷,也好平息众人的议论。 “窦参反复担保窦申没做别的事情,窦申却依然不肯悔改。 左金吾大将军虢王李则之是李巨的儿子,与窦申交好。 左谏议大夫、知制诰吴通玄与陆贽关系不睦,窦申唯恐陆贽被提拔任用,便暗中与吴通玄、李则之编造攻击陆贽的书函,排挤他。 德宗完全查清了他们的情况。 夏季,四月,丁亥(初三),德宗将李则之贬为昭州司马,将吴通玄贬为泉州司马,将窦申贬为道州司马。 不久,德宗又让吴通玄自裁而死。 刘玄佐之丧,将佐匿之,称疾请代,上亦为之隐,遣使即军中问“以陕虢观察使吴凑为代可乎?”监军孟介、行军司马卢瑗皆以为便,然后除之。 凑行至汜水,玄佐之柩将发,军中请备仪仗,瑗不许,又令留器用以俟新使;将士怒。 玄佐之婿及亲兵皆被甲,拥玄佐之子士宁释衰,登重榻,自为留后。 执城将曹金岸、浚仪令李迈,曰:“尔皆请吴凑者!”遂之;卢瑗逃免。 士宁以财赏将士,劫孟介以请于朝。 上以问宰相,窦参曰:“今汴人指李纳以邀制命,不许,将合于纳。”庚寅,以士宁为宣武节度使。 士宁疑宋州刺史翟良佐不附己,托言巡抚,至宋州,以都知兵马使刘逸准代之。 逸准,正臣之子也。 刘玄佐去世后,将佐隐瞒实情,声称刘玄佐得了重病,请求派人替代。 德宗也装作不知道,还派遣使者到军中询问“让陕虢观察使吴凑来替代刘玄佐的职务可以吗?”监军孟介、行军司马卢瑗一致认为这是适宜的,此后德宗才任命了吴凑。 吴凑来到汜水时,刘玄佐的灵柩正要出殡,军中将士请求为他备办仪仗,卢瑗不肯答应,还命令留着器物用具,等新任观察使到来时使用。 将士发怒,刘玄佐的女婿以及随身士兵都穿上铠甲,簇拥着刘玄佐的儿子刘士宁脱去丧服,登上主帅的座位,自命为留后。 他们逮捕了守城将领曹金岸和浚仪县令李迈,对二人说:“你们都是主张迎接吴凑的人!”于是将他们二人剐杀了。 卢瑗逃脱,幸免于死。 刘士宁用钱财奖赏将士,劫持着孟介,让他向朝廷请求任命。 德宗询问宰相的意见,窦参说:“现在汴州人指望着李纳,才敢于请求任命,如果不答应,他们就要与李纳联合了。”庚寅(初六),德宗任命刘士宁为宣武节度使。 刘士宁怀疑宋州刺史翟良佐没有归附自己,便假托巡视的名义,来到宋州,让都知兵马使刘逸准替代了他。 刘逸准是刘正臣的儿子。 乙未,贬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窦参为郴州别驾,贬窦申锦州司户。 以尚书左丞赵憬、兵部侍郎陆贽并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憬,仁本之曾孙也。 乙未(十一日),德宗将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窦参贬为郴州别驾,将窦申贬为锦州司户,让尚书左丞赵憬、兵部侍郎陆贽一并出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赵憬是赵仁本的曾孙。 张滂请盐铁旧簿于班宏,宏不与。 滂与宏共择巡院官,莫有合者,阙官甚多。 滂言于上曰:“如此,职事必废,臣罪无所逃。”丙午,上命宏、滂分掌天下财赋,如大历故事。 张滂请班宏交出原有的盐铁帐簿,班宏不肯给他。 张滂与班宏一起选任巡院官,两人的意见没有相合的时候,因而缺任的官员为数很多。 张滂向德宗进言说:“像这个样子,职任以内的事必然要荒废了,我的罪责是无法逃脱的了。”丙午(二十二日),德宗命令班宏与张滂分别掌管全国的财税,一如大历年间的先例。 壬子,吐蕃寇灵州,陷水口支渠,败营田。 诏河东、振武救之,遣神策六军二千戍定远、怀远城;吐蕃乃退。 壬子(二十八日),吐蕃侵犯灵州,毁去水口支流的渠道,破坏屯田。 德宗颁诏命令河东、振武前去援救,派遣神策六军共两千人戍守定远和怀远二城,于是吐蕃撤退了。 陆贽请令台省长官各举其属,著其名于诏书,异日考其殿最,并以升黜举者。 五月,戊辰,诏行贽议。 陆贽请求让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长官各自推举本省的属官,将他们的名字登录到诏书上,以便日后按名单考核他们办事成绩的优劣,并且据此提升或贬黜他们的推举人。 五月,戊辰(十四日),德宗颁诏命令实施陆贽的建议。 未几,或言于上曰:“诸司所举皆有情故,或受货赂,不得实才。”上密谕贽:“自今除改,卿宜自择,勿任诸司。”贽上奏,其略曰:“国朝五品以上,制敕命之,盖宰相商议奏可者也。 六品以下则旨授,盖吏部铨材署职,诏旨画闻而不可否者也。 开元中,起居、遗、补、御史等官,犹并列于选曹。 其后幸臣专朝,舍佥议而重己权,废公举而行私惠,是使周行庶品,苟不出时宰之意,则莫致也。”又曰:“宣行以来,才举十数,议其资望,既不愧于班行,考其行能,又未闻于阙败。 而议者遽以腾口,上烦圣聪。 道之难行,亦可知矣!请使所言之人指陈其状,其人受贿,某举有情,付之有司,核其虚实;谬举者必行其罚,诬善者亦反其辜。 何必贷其奸赃,不如辩诘,私其会议,不出主名,使无辜见疑,有罪获纵,枉直同贯,人何赖焉!又,宰相不过数人,岂能遍谙多士!若令悉命群官,理须展转询访;是则变公举为私荐,易明扬以暗投,情故必多,为弊益甚。 所以承前命官,罕不涉谤。 虽则秉钧不一,或自行情,亦由私访所亲,转为所卖。 其弊非远,圣鉴明知。”又曰:“今之宰相则往日台省长官,今之台省长官乃将来之宰相,但是职名暂异,固非行举顿殊。 岂有为长官之时则不能举一二属吏,居宰相之位则可择千百具僚;物议悠悠,其惑斯甚。 盖尊者领其要,卑者任其详,是以人主择辅臣,辅臣择庶长,庶长择佐僚,将务得人,无易于此。 夫求才贵广,考课贵精。 往者则天欲收人心,进用不次,非但人得荐士,亦得自举其才。 然而课责既严,进退皆速,是以当代谓知人之明,累朝赖多士之用。”又曰:“则天举用之法伤易而得人,陛下慎简之规太精而失士。”上竟追前诏不行。 没过多久,有人对德宗说:“各部门推举的属官都弄虚作假,有的人还收受贿赂,所以不能得到真有才干的人。”德宗暗中晓示陆贽说:“今后任官改官,最好由你亲自选择,不要让各有关部门办理。”于是,陆贽进上奏章,大略是说:“本朝对于五品以上的官员,是通过诏书来加以任命的,这便是经由宰相互相商酌计议,上奏圣上批准的任命方法。 对于六品以下的官员的任命方法,则是通过圣上的旨意来授给官职,即经由吏部铨选人材,署任职务,圣上在诏旨上标上一个‘闻’字,但不置可否。 在开元年间,起居郎、舍人、拾遗、补阙、御史等官职,还是由吏部选任上报的。 此后,宠臣专擅朝政,丢开众人的公议而扩大自己的权力,废弃公开的选举而推行私人的恩惠,使宰相奏任官员的办法遍及各级官员,如果不经过现任宰相的同意,就无法任官。”他又说:“由三省长官各自推举属官的办法宣布实行以来,只推举了十几个人。 评议他们的资历与声望,已是无愧于他们的班列位次,考查他们的品行与才能,又没有听说有缺失败坏的地方。 然而议论的人骤然横加批评,向上打搅陛下的视听。 治道的难以实行,于此也可见一斑了。 请让进言的人指出并陈述具体情况,讲清楚哪个人接受了贿赂,哪个人推举时作弊,将这些人交付有关部门,核实所言是实在的,还是没有根据的。 对推举失误的人一定要实行惩罚,对诬告好人的人也要反过来追究他们的罪责。 为什么一定要姑息作弊与贪赃行为而不肯给以分辩与追究呢!将公开的评议变成私下进行的活动,而不肯公布发言人的名字,使无罪的人遭受怀疑,使有罪的人得到纵容,无论亏理还是有理,全都一律对待,人们还有什么依靠呢!加之,宰相不过只有几个人,哪能普遍熟悉众多的士子!如果让宰相任命所有的官员,理应反复询问访求,但这样便将公开举用变成私下推荐,将察举贤良变成暗中投靠,弄虚作假的事情肯定很多,形成的流弊愈发严重。 所以,承续以前的办法任命官员,很少有不牵涉谤议的。 虽然说这因为宰相把握标准不够一致,有时会自行作弊,但也由于私下访问亲近的人们,反而被他们捉弄了。 这一弊病并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陛下圣明垂鉴,分明知道这些事情。”他又说:“现在的宰相,就是过去的三省长官,现在的三省长官,便是将来的宰相,这不过是职务的名称暂时不同,本不是推举官员与任命官员在职权上有区别。 担任三省长官的时候不能够举用一两个下属的官吏,到出任宰相以后便可选拔成千上百个官员,难道有这样的道理吗?众人的议论飘忽不定,他们的迷惑以这一点最为严重。 一般说来,尊贵者统领事务的纲要,卑下者负责细节的处理。 所以,君主选任宰相,宰相选任各部门的长官,各部门的长官选任处于辅助地位的官吏,要想务求用人得当,便无法改变这种做法。 大凡寻求人才贵在广博,考核官吏的成绩贵在专精。 过去武则天想收买人心,提拔官吏不拘等次,不但百姓可以推荐士子,还可以自己推举自己。 然而,那时对官吏的考核与督责非常严厉,官吏的升降都很迅速,所以当世认为武则天是有知人的明智的,连续几朝都仰仗她选拔出来的众多士子为朝廷效力。”他又说:“武则天推举任用人才方法的失误在于变动太快,但是能够得到人才。 陛下慎重选择官吏的方法过于精细,反而会失去人才。”德宗终于还是追回了前不久颁发的诏书,不再实行。 癸酉,平卢节度使李纳薨,军中推其子师古知留后。 癸酉(十九日),平卢节度使李纳去世,军中将士推举他的儿子李师古执掌留后事务。 六月,吐蕃千余骑寇泾州,掠田军千余人而去。 六月,吐蕃骑兵一千余人侵犯泾州,掳掠屯田军一千多人,便离去了。 岭南节度使奏:“近日海舶珍异,多就安南市易,欲遣判官就安南收市,乞命中使一人与俱。”上欲从之。 陆贽上言,以为:“远国商贩,惟利是求,缓之斯来,扰之则去。 广州素为众舶所凑,今忽改就安南,若非侵刻过深,则必招携失所,曾不内讼,更荡上心。 况岭南、安南,莫非王土,中使、外使,悉是王臣,岂必信岭南而绝安南,重中使以轻外使。 所奏望寝不行。” 岭南节度使奏称:“近些时候,海上来的大船运载着珍奇的货物,往往开到安南买卖交易,我准备派遣判官去安南收买,请派中使一人与判官同去。”德宗打算准奏。 陆贽进言认为:“远方各国经商贩卖,唯利是图,对他们宽和,他们就前来,对他们有所烦扰,他们就离去。 广州历来是各处船舶汇集的地方,现在忽然改道去安南,如果不是广州方面侵渔刻剥过于严重,那肯定就是他们招引远方各国商人的办法不对头,他们不曾自责,却还想动摇陛下的心志。 况且,岭南与安南,无不是陛下的国土,中使与外使无不是陛下的臣属,何必相信岭南而拒绝安南,重视中使而轻视外使呢!希望陛下将岭南的奏议废止了,不要实行。” 秋,七月,甲寅朔,户部尚书判度支班宏薨。 陆贽请以前湖南观察使李巽权判度支,上许之。 既而复欲用司农少卿裴延龄,贽上言,以为:“今之度支,准平万货,刻吝则生患,宽假则容奸。 延龄诞妄小人,用之交骇物听。 尸禄之责,固宜及于微臣;知人之明,亦恐伤于圣鉴。”上不从。 己未,以延龄判度支事。 秋季,七月,甲寅朔(初一),户部尚书、判度支班宏去世。 陆贽奏请任命前湖南观察使李巽暂时兼管度支,德宗准许了这一建议。 不久,德宗又打算起用司农少卿裴延龄,陆贽进言认为:“如今度支使的职任,需要运输各种货物,平抑物价,如果刻薄吝啬,便会生出麻烦,如果宽容,便会姑息邪恶。 裴延龄是一个荒诞虚妄的小人,起用他会震骇人们的视听。 尸位素餐的罪责,固然应当有我这微末小臣的一份;若说到知人善任的明德,恐怕也会有损陛下圣明的裁鉴。”德宗不肯听从。 己未(初六),德宗让裴延龄兼管度支事务。 河南、北、江、淮、荆、襄、陈、许等四十余州大水,溺死者二万馀人,陆贽请遣使赈抚。 上曰:“闻所损殊少,即议优恤,恐生奸欺。”贽上奏,其略曰:“流俗之弊,多徇谄谀,揣所悦意则侈其言,度所恶闻则小其事,制备失所,恒病于斯。”又曰:“所费者财用,所收者人心,苟不失人,何忧乏用!”上许为遣使,而曰:“淮西贡赋既阙,不必遣使。”贽复上奏,以为:“陛下息师含垢,宥彼渠魁,惟兹下人,所宜矜恤。 昔秦、晋仇敌,穆公犹救其饥,况帝王怀柔万邦,唯德与义,宁人负我,无我负人。”八月,遣中书舍人京兆奚陟等宣抚诸道水灾。 河南、河北、江淮、荆襄、陈许等四十余州洪水泛滥,淹死了两万余人,陆贽请求派遣使者赈济抚慰。 德宗说:“听说损失很少,如果议行丰厚的抚恤,恐怕会生出奸诈欺骗的事情来。”陆贽上奏,大略是说:“世俗的弊病,往往是曲从人意,阿谀奉承,揣摩到人主喜欢什么,便夸大其辞,猜度到人主讨厌听见什么,便缩小其事。 朝廷所采取的措制与防备失去凭依,问题就经常出在这里。”他又说:“赈济灾民,消耗的是资财,得到的是人心。 如果不失去百姓的拥护,还用为缺少用度发愁吗!”德宗答应派遣使者,但又说:“既然淮西不向朝廷缴纳赋税,就不要派遣使者赈济他们了。”陆贽再次上奏认为:“陛下停息战事,隐忍包容,宽宥了那些作乱者的首领,对于这些处于下层的人们,自当加以怜惜。 过去在诸侯国中秦国和晋国成了仇敌,秦穆公仍然救济晋国的饥荒,况且帝王招抚万邦,只有实行仁德与信义,宁可让别人辜负我们,不能让我们辜负别人。”八月,德宗派遣中书舍人京兆人奚陟等人前往各道宣诏抚慰遭受水灾的人们。 以前青州刺史李师古为平卢节度使。 德宗任命前任青州刺史李师古为平卢节度使。 韦皋攻维州,获其大将论赞热。 韦皋攻打维州,俘虏了吐蕃大将论赞热。 陆贽上言,以边储不赡,由措置失当,蓄敛乖宜,其略曰:“所谓措置失当者,戍卒不隶于守臣,守臣不总于元帅。 至有一诚之将,一旅之兵,各降中使监临,皆承别诏委任。 分镇互千里之地,莫相率从;缘边列十万之师,不设谋主。 每有寇至,方从中覆,比蒙征发赴援,寇已获胜罢归。 吐蕃之比中国,众寡不敌,工拙不侔,然而彼攻有馀,我守不足。 盖彼之号令由将,而我之节制在朝,彼之兵众合并而我之部分离析故也。 所谓蓄敛乖宜者,陛下顷设就军、和籴之法以省运,制与人加倍之价以劝农,此令初行,人皆悦慕。 而有司竞为苟且,专事纤啬,岁稔则不时敛藏,艰食则抑使收籴。 遂使豪家、贪吏,反操利权,贱取于人以俟公私之乏。 又有势要、近亲、羁游之士、委贱籴于军城,取高价于京邑,又多支充直。 穷边寒不可衣,鬻无所售,上既无信于下,下亦以伪应之,度支物估转高,军城谷价转贵。 度支以苟售滞货为功利,军城以所得加价为羡馀。 虽设巡院,转成橐。 至有空申簿帐,伪指仓,计其数则亿万有馀,考其实则百十不足。” 陆贽进言认为,边疆的储备不充足,是由于处理不恰当,对粮食的储积和征收都不合时宜,他大略是说:“所说的处理不恰当,指的是戍边的士兵不由守边的将领管辖,守边的将领不由元帅统领,以至于有时对同一城中的将士,同一军中的官兵,朝廷都分别派遣中使监督,是按不同的诏旨委以职任。 朝廷所划分的军镇绵亘在远届千里的土地上,无法相互统属;沿着边疆布置了十万军队,没有设置主谋的人物。 每当有敌寇前来,也正好是自己内部倾轧瓦解之时,及至得到朝廷征调的军队前来救援时,敌寇已经取得胜利,罢兵而归了。 吐蕃与大唐相比,众多与寡少不相匹敌,工巧与拙笨不能对比。 然而吐蕃发动进攻,还有余力,我军处于防守,仍然力量不足。 其原因大概就在于他们发布命令是由将领掌管,我军的调度管束却由朝廷控制;他们的兵力合成一个整体,而我军的各部却是分散的。 所说的对粮食的储积和征收都不合时宜,指的是前不久陛下规定由官府前往军屯处收购粮食以便节省运输的办法,命令付给人们加倍的粮食价钱,以示勉励农耕的措施。 这一命令实行的初期,百姓们都是悦服而向往的。 然而,有关部门争相得过且过地混日子,专门干琐屑悭吝的事情。 年景丰收时,有关部门不肯将粮食按时征收并储存起来;五谷欠收时,他们却强行指使有关人员收购粮食。 于是,使豪门富室、贪官污吏反而掌握了财利的权柄,用贱价向人们收购粮食,等到公家与私人缺粮时再卖出去。 加之,有一些权势之家、亲近宠幸之臣、游食之人委托军镇低价收买粮食,再运往京城,高价出售。 而且人们往往支付葛布麻布充当粮食的价值,致使荒远的边疆在严寒季节穿不上衣服,买不到布料。 既然上面对下面不讲信用,下面也就以欺诈回报上面。 度支规定的物价变得高了,军镇的谷价就变得贵了。 度支通过随意售出滞销的货物获取利益,军镇从粮食的加价中得到额外的收入。 虽然设有巡院访查各地,实际上巡院反而成了藏污纳垢之所,以至于有人凭空申报帐目,虚指粮食储存,计算粮食数额虽然超过亿万,考核存粮的实况却不足十分之一。” 又曰:“旧制以关中用度之多,岁运东方租米,至有斗钱运斗米之言。 习闻见而不达时宜者,则曰:‘国之大事,不计费损,虽知劳烦,不可废也。 ’习近利而不防远患者,则曰:‘每至秋成之时,但令畿内和籴,既易集事,又足劝农。 ’臣以两家之论,互有长短,将制国用,须权重轻。 食不足而财有馀,则弛于积财而务实仓廪;食有馀而财不足,则缓于积食而啬用货泉。 近岁关辅屡丰,公储委积,足给数年;今夏江、淮水潦,米贵加倍,人多流庸。 关辅以谷贱伤农,宜加价以籴而无钱;江、淮以谷贵人困,宜减价以粜而无米。 而又运彼所乏,益此所余,斯所谓习见闻而不达时宜者也。 今江、淮斗米直百五十钱,运至东渭桥,僦直又约二百,米糙且陈,尤为京邑所贱。 据市司月估,斗粜三十七钱。 耗其九而存其馁彼人而伤此农,制事若斯,可谓深失矣!顷者每年自江、湖、淮、浙运米百一十万斛,至河阴留四十万斛,贮河阴仓,至陕州又留三十万斛,贮太原仓,馀四十万斛输东渭桥。 今河阴、太原仓见米犹有三百二十馀万斛,京兆诸县斗米不过直钱七十,请令来年江、淮止运三十万斛至河阴,河阴、陕州以次运至东渭桥,其江、淮所停运米八十万斛,委转运使每斗取八十钱于水灾州县粜之,以救贫乏,计得钱六十四万缗,减僦直六十九万缗。 请令户部先以二十万缗付京兆,令籴米以补渭桥仓之缺数,斗用百线以利农人;以一百二万六千缗付边镇,使籴十万人一年之粮,馀十万四千缗以充来年和籴之价。 其江、淮米钱、僦直并委转运使折市绫、绢、、绵以输上都,偿先贷户部钱。” 陆贽又说:“依据原有的制度,由于关中费用浩繁,每年都需要从东部地区运输租米,以至于有一斗钱运一斗米的说法。 对此,只晓得见闻之谈而不能通达当时需要的人便会说:‘国家的大事,不应该计较损耗,虽然知道运粮劳苦烦剧,但是不可废止。 ’只晓得眼前利益而不懂得预防长远忧患的人又会说:‘每到秋天庄稼收获时,只让官府在京城周围和籴,这既容易把事情办好,又足以勉励农耕。 ’我认为这两派的议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要想节制国家的用度,必须权衡轻重。 如果粮食不足而钱财有余,便应该延缓钱财积累,而务必使粮仓充盈起来;如果粮食有余而钱财不足,便应该推迟储备粮食,而节省使用货币。 近年以来,关中地区连年丰收,公家储备的粮食积聚起来,足够供应好几年。 今年夏天,江淮地带雨水成灾,粮米贵了一倍,有许多人流亡他乡,沦为雇工。 关中地区因谷物跌价,损害了农民的利益,应当提高粮价收购,但没有钱。 江淮地区因谷物昂贵,百姓困窘,应当降低粮价出售,但没有米。 现在反而将江淮地区所缺少的粮食运送出来,用以增益粮食已经有余的关中地区,这就是我所说的只晓得见闻之谈而不能够通达当时需要的人。 如今江淮地区一斗米价值一百五十钱,运送到东渭桥,雇运的价钱每斗大约又要付二百钱,米碾磨不精,而且放陈了,所以在京城的价钱尤其低贱。 根据市司公布的本月的价钱,一斗米的售价为三十七钱。 耗费了米价的十分之九而仅剩下十分之一,让江淮地区的百姓挨饿,却又损害关中地区农民的利益,象这样办事,可以说是严重的失误。 不久以前,每年从江、湖、淮、浙运米一百一十万斛,运到河阴,留下四十万斛,储存在河阴仓,运到陕州,再留下三十万斛,储存在太原仓,剩下的四十万斛输送到东渭桥。 现在,河阴仓和太原仓现存的米仍然有三百二十多万斛,京兆府所属各县每斗米不过值七十钱。 请让江淮地区明年只运送三十万斛到河阴,再让河阴、陕州依次运送到东渭桥,将江淮地区停止运送的八十万斛米,委托转运使,每斗定价八十钱,运往发生水灾的州县出售,以便救助缺乏粮食的人,算来可得钱六十四万缗,减少雇运钱六十九万缗。 请让户部首先拿出钱二十万缗,交给京兆府,让京兆府收购粮米,以便弥补东渭桥仓缺运的数额,可以每斗定价一百钱,以使农民得到好处。 请再拿出钱一百零二万六千缗,交给边疆军镇,让各军镇购进可供十万人吃一年的粮食。 剩下的钱十万四千缗,可以用来充当明年和籴的本钱。 对江淮地区的米钱和雇运钱,一并委托转运使经折算后购买绫、绢、、绵,运往京城,偿还原先向户部所借的钱。” 九月,诏西北边贵籴以实仓储,边备浸充。 九月,德宗颁诏命令西北边疆官府以高价收购粮食,以便充实粮仓的储备。 于是,边地的储备逐渐充足起来。 冬,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一月,壬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吐蕃、云南日益相猜,每云南兵至境上,吐蕃辄亦发兵,声言相应,实为之备。 辛酉,韦皋复遗云南王书,欲与共袭吐蕃,驱之云岭之外,悉平吐蕃城堡,独与云南筑大城于境上,置戍相保,永同一家。 吐蕃与云南的互相猜疑与日俱增。 每当云南的兵马开到边境上,吐蕃总是也派出兵马,声称前来接应,实际上是在防备云南。 辛酉(十日),韦皋再次给云南王送去书信,希望与云南一起袭击吐蕃,将他们驱逐到云岭以外,全部摧毁吐蕃的城关堡垒,仅与云南在边境上修筑起一座大城,设置戍守人员自相保卫,永远像一家人般地和睦相处。 左庶子姜公辅久不迁官,诣陆贽求迁,贽密语之曰:“闻窦相屡奏拟,上不允,有怒公之言。”公辅惧,请为道士。 上问其故,公辅不敢泄贽语,以闻参言为对。 上怒参归怨于君;己巳,贬公辅为吉州别驾,又遣中使责参。 左庶子姜公辅长期没有升官,便到陆贽处请求提升。 陆贽暗中告诉他说:“听说窦相屡次上奏准备提升你,皇上不肯允许,而且说了恼怒你的话。”姜公辅害怕,请求去做道士。 德宗询问其中的原故,姜公辅不敢泄露陆贽说的话,便回答说这是听窦参说的。 皇帝恼怒窦参把怨恨推给君主,己巳(十八日),将姜公辅贬为吉州别驾,还派遣中使去责备窦参。 庚午,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奏败吐蕃于芳州及黑水堡。 庚午(十九日),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上奏说,他们在芳州与黑水堡打败吐蕃。 初,李纳以棣州蛤有盐利,城而据之;又戍德州之南三汊城,以通田绪之路。 及李师古袭位,王武俊以其年少,轻之,是月,引兵屯德、棣,将取蛤及三汊城;师古遣赵镐将兵拒之。 上遣中使谕止之,武俊乃还。 当初,李纳因棣州的蛤有盐产之利,便在那里筑城据守,还戍守德州南面的三汊城,以便打通与田绪联系的道路。 及到李师古承袭节度使职位以后,王武俊因李师古年纪还轻,便轻视他。 就在这一月,王武俊领兵在德州与棣州驻扎,准备攻取蛤与三汊城,李师古派遣赵镐领兵抵御他。 德宗派遣中使劝告王武俊罢手,于是王武俊领兵而回。 初,刘怦薨,刘济在莫州,其母弟在父侧,以父命召济而以军府授之。 济以为瀛州刺史,许他日代己。 既而济用其子为副大使,怨之,擅通表朝廷,遣兵千人防秋。 济怒,发兵击,破之。 当初,刘怦去世时,刘济正在莫州,他的同母弟刘正在父亲身边,便以父亲的名义召回刘济,将节度使的军府交给了他。 刘济让刘出任瀛州刺史,向他许下将来由他代替自己的诺言。 不久,刘济起用自己的儿子为副大使,刘怨恨刘济,便擅自向朝廷上表,派兵一千人参加防御吐蕃。 刘济大怒,派兵进击刘,并打败了他。 左神策大将军柏良器,募才勇之士以易贩鬻者,监军窦文场恶之。 会良器妻族饮醉,寓宿宫舍。 十二月,丙戌,良器坐左迁右领军。 自是宦官始专军政。 左神策大将军柏良器,招募既有才干、又很勇敢的人们更换军中的买卖人,监军窦文场憎恶他。 恰巧柏良器妻子的族人喝醉了酒,曾在宫中值宿的房舍中过夜。 十二月,丙戌(初五),柏良器获罪,贬为右领军。 自此,宦官开始专擅军中大政。 九年(祭酉、793) 九年(癸酉,公元793年) 春,正月,癸卯,初税茶。 凡州、县产茶及茶山外要路,皆估其直,什税一,从盐铁使张滂之请也。 滂奏:“去岁水灾减税,用度不足,请税茶以足之。 自明年以往,税茶之钱,令所在别贮,俟有水旱,以代民田税。”自是岁收茶税钱四十万缗,未尝以救水旱也。 春季,正月,癸卯(二十四日),开始征收茶税。 凡是生产茶叶的州、县以及通往茶山的重要道路,都要估算茶叶的价值,收取十分之一的茶税,这是听从盐铁使张滂的建议才实行的。 张滂上奏:“去年因发生水灾而减少税收,国家的费用不够,请征收茶税来补足税收的缺额。 从明年以后,对征收茶税得到钱,可以让征收茶税所在地另行储存,等遇到水旱灾害时,用此钱代替百姓的田税。”自此以后,朝廷每年征收茶税得钱四十万缗,但不曾用来救济水旱灾害。 滂又奏:“奸人销钱为铜器以求赢,请悉禁铜器。 铜山听人开采,无得私卖。” 张滂又上奏说:“邪恶的人将钱熔化,铸成铜器,借以求利。 请禁止制造一切铜器,任凭人们开采产铜的矿山,但不能私自出卖。” 二月,甲寅,以义武留后张升云为节度使。 二月,甲寅(初五),德宗任命义武留后张升云为节度使。 初,盐州既陷,塞外无复保障;吐蕃常阻绝灵武,侵扰坊。 辛酉,诏发兵三万五千人城盐州,又诏泾原、山南、剑南各发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势,城之二旬而毕;命盐州节度使杜彦光戍之,朔方都虞候杨朝晟戍木波堡,由是灵、夏、河西获安。 当初,盐州陷落以后,边疆地区不再有防守的屏障,吐蕃经常截断灵武的通路,侵害搅扰州、坊州。 辛酉(十二日),德宗颁诏派兵三万五千人修筑盐州城,还颁诏命令泾原、山南、剑南各自派兵深入吐蕃地区,以便分散吐蕃的势力。 盐州城经二十天的修筑便告竣了,朝廷命令盐州节度使杜彦光前往戍守,命令朔方都虞候杨朝晟戍守木波堡。 从此以后,灵州、夏州、河西一带获得安宁。 上使人谕陆贽,以“要重之事,勿对赵憬陈论,当密封手疏以闻;”又“苗粲以父晋卿往年摄政,尝有不臣之言,诸子皆与古帝王同名,今不欲明行斥逐,兄弟亦各除外官,勿使近屯兵之地;”又“卿清慎太过,诸道馈遗,一皆拒绝,恐事情不通,如鞭靴之类,受亦无伤。”贽上奏,其略曰:“昨臣所奏,惟赵憬得闻,陛下已至劳神,委曲防护。 是于心膂之内,尚有形迹之拘,迹同事殊,鲜克以济。 恐爽无私之德,且伤不吝之明。”又曰:“爵人必于朝,刑人必于市,惟恐众之不睹,事之不彰。 君上行之无愧心,兆庶听之无疑议,受赏安之无怍色,当刑居之无怨言,此圣王所以宣明典章,与天下公共者也。 凡是谮诉之事,多非信实之言,利于中伤,惧于公辩。 或云岁月已久,不可究寻;或云事体有妨,须为隐忍;或云恶迹未露,宜假他事为名;或云但弃其人,何必明言责辱。 词皆近于情理,意实苞于矫诬,伤善售奸,莫斯为甚!若晋卿父子实有大罪,则当公议典宪;若被诬枉,岂令阴受播迁。 夫听讼辨谗,必求情辨迹,情见迹著,辞服理穷,然后加刑罚焉,是以下无冤人,上无谬听。”又曰:“监临受贿,盈尺有刑,至于士吏之微,尚当严禁,矧居风化之首,反可通行!贿道一开,展转滋甚,鞭靴不已,必及金玉。 目见可欲,何能自窒于心!已与交私,何能中绝其意!是以涓流不绝,溪壑成灾矣。”又曰:“若有所受,有所却,则遇却者疑乎见拒而不通矣;若俱辞不受,则咸知不受者乃其常理,复何嫌阻之有乎!” 德宗让人告诉陆贽,说是“对于机要而重大的事情,不要当着赵憬的面陈述议论,应当将亲手所写的奏疏密封后上报朕闻知。”又说:“苗粲因他的父亲苗晋卿当年代理朝政时,曾经有过不合臣礼的言论,几个儿子都与古代帝王的名字相同,现在不准备公开驱逐他,对他的兄弟也分别授给外地的官职,但不能让他们接近驻扎军队的地方。”又说:“你清廉谨慎得太过分了,对于各道赠送的物品,一概拒不接受,恐怕在事情的情理上是讲不通的。 比如马鞭、长靴一类的东西,接受了也无伤事体。”陆贽进上奏章,大略是说:“昨天我上奏的事情,只有赵憬知道,陛下已经极为劳心费神,辗转曲折地提防回护。 这表明陛下在亲近信任的大臣中间,行为举止还有种种拘束。 然而,外面表现出来的迹象相同,而内里包含的事实不同,很少能够把事情办好。 恐怕会违背毫无私心的德行,而且损害不惜改过的明智。”他又说:“一定要在朝廷上给人以爵赏,一定要在闹市中处人以死刑,这是惟恐大家看不见这些事情,事情办理得不够显明。 君主问心无愧地实行赏罚,百姓毫无疑义地听任处治,接受奖赏的人毫无愧色地安心受赏,应当受刑的人毫无怨言地接受惩处,这是圣明的君主发扬光大法令制度,并与百姓公开共同遵行的结果啊。 凡是谗言诽谤的事情,多数不是实在可信的言论,利于阴谋陷害而害怕公开论辩。 一旦进行公开论辩,有的说已经过了很长时间,难以追究下去;有的说妨碍事情的体统,需要克制忍耐;有的说不良的行迹还没有暴露出来,最好以其他事情为借口;有的说只要抛弃他本人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明确表示责备与侮辱呢?这些措词都与情理接近,而其中实在包藏着假托名义、诬陷别人的意图,伤害善良,散布邪恶,没有比这些说法更为严重的了!倘若苗晋卿父子确实有大罪恶,那就应当公开按照法律议处;如果他们遭到不实之辞的冤屈,怎么能够让他们暗中遭受流亡迁徙?一般说来,听取诉讼,分辨谗言,必须寻求实情,辨别形迹。 实情显现,形迹昭著,无话可说而无理可辩,这时再施加刑罚。 由此下面才没有遭受冤屈的人,上面才没有错听人言的过失。”他又说:“监督有关部门的长官收受贿赂,只要所得财物折为布帛以后满了一尺,便以刑律相加。 下至卑微的士民属吏,尚且该当严格禁止行贿,何况宰相是风俗教化的倡导者,怎么反而能够放过他们受贿的行为呢!贿赂的途径一经打通,反复实行,就会益加严重,赠送马鞭和长靴没有止息,必然发展到赠送金玉。 眼睛看见愿意得到的东西,怎么能够在心中自行打消得到它的念头呢!已经跟赠物人结交了私情,怎么能够中途拒绝他的请求呢!所以,如果不断绝行贿的涓涓细流,就要填满溪涧沟壑而泛滥成灾了!”他又说:“假如对赠送的物品有的接受,有的推却,赠品被推却了的人便会怀疑自己遭受拒绝而办事难以顺利。 如果一概推辞而不接受,人们便都知道不接受赠品才是通常的道理,又怎么会生出疑虑来呢!” 初,窦参恶左司郎中李巽,出为常州刺史。 及参贬郴州,巽为湖南观察使。 汴州节度使刘士宁遗参绢五十匹,巽奏参交结藩镇。 上大怒,欲杀参,陆贽以为参罪不至死,上乃止,既而复遣中使谓贽曰:“参交结中外,其意难测,社稷事重,卿速进文书处分。”贽上言:“参朝廷大臣,诛之不可无名。 昔刘晏之死,罪不明白,至今众议为之愤邑,叛臣得以为辞。 参贪纵之罪,天下共知;至于潜怀异图,事迹暧昧。 若不推鞫,遽加重辟,骇动不细。 窦参于臣无分,陛下所知,岂欲营救其人,盖惜典刑不滥。”三月,更贬参欢州司马,男女皆配流。 当初,窦参嫌恶左司郎中李巽,将他斥逐为常州刺史。 及至窦参被贬为郴州别驾时,李巽正担任湖南观察使。 汴州节度使刘士宁赠给窦参绢帛五十匹,李巽申奏窦参与藩镇交往。 德宗非常气愤,打算杀掉窦参,陆贽认为窦参的罪过不至于处死,德宗才没有处死窦参。 不久,德宗又派遣中使对陆贽说:“窦参与朝廷内外官员交往,他的意图难以测度,这关系到国家存亡,事情重大,你快奏进一份处治他的公文。”陆贽进言说:“窦参是朝廷大臣,要诛杀他不能没有名义。 过去,刘晏被处死时,罪状不够清楚,直到今天,大家还在议论,为他愤懑不平,而背叛朝廷的臣属却在其中找到借口。 窦参贪婪放纵,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至于说他是否暗中包藏别的图谋,事情的迹象还模糊不清。 如果不进行审讯,骤然间便将他治以重罪,对舆论的惊动不算太小。 窦参和我没有情分,这是陛下所了解的。 这并不是我打算营救他这个人,而是顾惜朝廷的常规,不宜越轨而行。”三月,德宗又将窦参贬为州司马,家中男女人口一概被发配到边远地方。 上又命理其亲党,贽奏:“罪有首从,法有重轻,参既蒙宥,亲党亦应末减;况参得罪之初,私党并已连坐,人心久定,请更不问。”从之。 上又欲籍其家赀,贽曰;“在法,反逆者尽没其财,赃污者止征所犯,皆须结正施刑,然后收藉。 今罪法未详,陛下已存惠贷,若簿录其家,恐以财伤义。”时宦官左右恨参尤深,谤毁不已。 参未至欢州,竟赐死于路。 窦申杖杀,货财、奴婢悉传送京师。 德宗又命令处治与窦参亲近的同党,陆贽上奏说:“犯罪有主犯与胁从的区分,刑法有重惩与轻处的不同,既然窦参蒙受宽宥,与他亲近的同党也应该从轻论罪。 况且窦参刚刚被判罪时,他私结的党羽已经一并连带受罚,现在人心久已安定下来,请不要再追究下去。”德宗听从了这一建议。 德宗又打算没收他全家的资财入官,陆贽说:“在刑法上明文规定,对于反叛忤逆的人,没收全部财产入官,对于盗窃贪污的人,只惩戒犯法者本人,而且都必须经过结案判定,才能施加刑罚,此后才能没收家产。 如今对窦参没有详细地依法判罪,陛下对他已经存心加惠,予以宽恕,如果现在又要登记他的家产,恐怕会因财物而损害道义。”当时,宦官周围的人怀恨窦参尤其深切,对窦参的诽谤仍然没有止息。 窦参没有到达州,德宗终于在半路上赐他自裁而死,窦申服杖刑而死,他们的财物和奴婢全部由驿站送往京城。 海州团练使张升,升云之弟,李纳之婿也,以父大祥归于定州,尝于公座骂王武俊,武俊奏之。 夏,四月,丁丑,诏削其官,遣中使杖而囚之。 定州富庶,武俊常欲之,因是遣兵袭取义丰,掠安喜、无极万余口,徙之德、棣。 升云闭城自守,屡遣使谢之,乃止。 海州团练使张升是张升云的弟弟,李纳的女婿。 他因父亲两周年的忌日需要祭奠而回到定州,曾经在公开场合辱骂王武俊,王武俊将此事上奏朝廷。 夏季,四月,丁丑(二十九日),德宗颁诏革除张升的官职,派遣中使用棍棒责打并囚禁了他。 定州物产丰饶,王武俊经常希望得到此地,因此派兵袭取义丰,掳掠了安喜和无极的百姓一万多人,将他们迁徙到德州和棣州。 张升云关闭城门,自行防守,屡次派遣使者向王武俊道歉,王武俊才停止了对他的攻掠。 上命李师古毁三汊城,师古奉诏;然常招聚亡命,有得罪于朝廷者,皆抚而用之。 德宗命令李师古毁除三汊城,李师古接受了诏旨。 然而,他经常招募聚集逃亡的人,凡是对朝廷犯有罪过的人,他都抚慰并任用他们。 五月,甲辰,以中书侍郎赵憬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义成节度使贾耽为右仆射,右丞卢迈守本官,并同平章事。 迈,翰之族子也。 憬疑陆贽恃恩,欲专大政,排己置之门下,多称疾不豫事,由是与贽有隙。 五月,甲辰(二十七日),德宗任命中书侍郎赵憬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命义成节度使贾耽为右仆射,又让右丞卢迈署理本官,与贾耽一起同平章事。 卢迈是卢翰的族侄。 赵憬怀疑陆贽仗恩恃宠,准备独揽朝廷大政,将自己排挤到门下省,于是往往托病不问朝政。 由此以后,他与陆贽便结下嫌隙。 陆贽上奏论备边六失,以为:“措置乖方,课责亏度,财匮于兵众,力分于将多,怨生于不均,机失于遥制。 陆贽进上奏疏,论说边疆防御的六种过失。 他认为:“处理办法违背方策,考核督责缺少法度,资财被众多的士兵所耗尽,兵力被繁多的将领所分散,怨恨由分配不均产生出来,战机因朝廷在远处控制而丧失。 关东戍卒,不习土风,身苦边荒,心畏戎虏。 国家资奉若骄子,姑息如倩人。 屈指计归,张颐待哺;或利王师之败,乘扰攘而东溃;或拔弃城镇,摇远近之心。 岂惟无益,实亦有损。 复有犯刑谪徙者,既是无良之类,且加怀土之情,思乱幸灾,又甚戍卒。 可谓措置乖方矣。 “来自关东的戍边士兵,不熟悉边疆固有的风俗习惯,身受边塞之困苦,心中畏惧戎虏。 朝廷像对骄生惯养的儿子那样拿出资财来奉养他们,像对女婿那样无原则地宽容他们。 他们屈指计算归期,张嘴等待喂饭。 有时在官军的失败中寻找方便,乘着混乱之机向东溃退;有时又舍弃城邑市镇,动摇远近各地的民心。 让他们戍守边防,不但没有益处,实际上还有损害。 戍边的士兵中更有触犯刑律流放而来的人,本来就是些不良之辈,再加上怀念故土的情绪,他们希图变乱兴起,庆幸灾祸发生,就比戍边的士兵更严重了。 这些可以称作处理办法违背方策了。 自顷权移于下,柄失于朝,将之号令既鲜克行之于军,国之典常又不能施之于将,务相遵养,苟度岁时。 欲赏一有功,翻虑无功者反仄;欲罚一有罪,复虑同晋者忧虞。 罪以隐忍而不彰,功以嫌疑而不赏,姑息之道,乃至于斯。 故使忘身效节者获诮于等夷,率众先登者取怨于士卒,偾军蹙国者不怀于愧畏,缓救失期者自以为智能。 此义士所以痛心,勇夫所以解体。 可谓课责亏度矣。 “近来权力转移到下面,朝廷失去了权柄,将领发布的命令既很少能够在军队中执行,国家惯常的法规又不能够在将领中实施,上下务求相互姑息,苟且度日。 朝廷打算奖赏一个有功劳的人,反而顾虎没有功劳的人会因此动荡不安;准备惩罚一个犯下罪过的人,又要顾虑与他狼狈为奸的人会因此忧虑不安。 人们犯下的罪过,因克制忍耐而不能给以揭露;人们立下的功劳,因嫌猜疑惑而不能给与奖赏。 无原则的宽容态度,竟然达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使忘记自身、竭尽忠诚的人在同辈中招致责备,使率领众人首先登上敌城的人在士兵中自取埋怨,使败坏军旅、逼迫朝廷的人心中没有一点渐愧与畏惧,使故意不肯按期发兵援救的人认为自己机智能干。 这便是有节操的人痛楚悲伤,勇敢的人心灰意冷的原因。 这可以称作考核督责缺少法度了。 虏每入寇,将帅递相推倚,无敢谁何,虚张贼势上闻,则曰兵少不敌。 朝廷莫之省察,唯务征发益师,无裨备御之功,重增供亿之弊。 闾井日耗,征求日繁,以编户倾家、破产之资,兼有司榷盐、税酒之利,总其所入,岁以事边。 可谓财匮于兵众矣。 “每当异族前来侵犯时,将帅交相推委倚靠,没有人敢于查问,凭空张扬敌军的声势上报朝廷,就说是兵力太少,不能抵敌。 朝廷未能检查实情,只是致力于征调人马,增加兵力,结果没有增益防备的功效,反而使军需供应更加疲困。 村落百姓日益消耗,官府索求日益繁多。 用在编人户倾家荡产才交纳上来的物资,加上有关部门专卖食盐与征收酒税的钱财,将这些收入合在一起,每年拿来从事边备,这可以称作资财被众多的士兵所耗尽了。 吐蕃举国胜兵之徒,才当中国十数大郡而已,动则中国惧其众而不敢抗,静则中国惮其强而不敢侵,厥理何哉?良以中国之节制多门,蕃丑之统帅专一故也。 夫统帅专一,则人心不分,号令不贰,进退可齐,疾徐如意,机会靡愆,气势自壮。 斯乃以少为众,以弱为强者也。 开元、天宝之间,控御西北两番,唯朔方、河西、陇右三节度。 中兴以来,未遑外讨,抗两蕃者亦朔方、泾原、陇右、河东四节度而已。 自顷分朔方之地,建牙拥节者凡三使焉,其馀镇军,数目四十,皆承特诏委寄,各降中贵监临,人得抗衡,莫相禀属。 每俟边书告急,方令计会用兵,既无军法下临,惟以客礼相待。 夫兵,以气势为用者也;气聚则盛,散则消;势合则威,析则弱。 今之边备,势弱气消,可谓力分于将多矣。 “吐蕃全国可以拿起兵器当兵的人,只抵得上大唐十几个大郡的人数罢了。 一有战事发生,大唐便害怕他们人马众多,不敢抵抗他们,战事平息以后,大唐又忌惮他们强盛,不敢侵犯他们,这是什么道理呢?这实在是由于大唐军队需要接受许多部门的指挥,而吐蕃军队却集中在一个将领的统帅之下的原故。 一般说来,如果军队的统帅是专一的,便会使人心不分散,号令不重复,军队的进退可以整齐划一,行军的快慢能够符合统帅的意愿,不会丧失战机,军队的气势自然壮盛。 这便是变少成多,变弱为强的原因啊。 在开元、天宝年间,控制西北地区吐蕃、突厥两部番人,只有朔方、河西、陇右三处的节度使。 国家中兴以来,来不及对外讨伐,抵抗吐蕃、回纥两部番人的,也只有朔方、泾原、陇石、河东四处的节度使罢了。 不久前,朝廷划分朔方的地域,于是建立牙门、拥有旌节的便有三个节度使了,其余的镇军为数差不多还有四十个。 军队的主帅一概接受特别诏旨的委任,朝廷还要各自派显贵的宦官前来监督,他们可以与军中主帅相互对抗,两人互不从属。 每当边疆告急文书到来,朝廷这才命令他们盘算如何采取军事行动。 既然没有军法不达,他们只好用宾客的礼节相互对待。 大凡军事行动,是要讲究气势的。 士气凝聚便旺盛,士气离散便消沉;声势会合便威猛,声势离析便衰弱。 现在的边疆防御,声势衰微,士气消沉,这可以称作兵力被繁多的将领所分散了。 理戎之要,在于练核优劣之科以为衣食等级之制,使能者企及,否者息心,虽有厚薄之殊而无觖望之衅。 今穷边之地,长镇之兵,皆百战伤夷之馀,终年勤苦之剧,然衣粮所给,唯止当身,例为妻子所分,常有冻馁之色。 而关东戍卒,怯于应敌,懈于服劳,衣粮所颁,厚逾数等。 又有素非禁旅,本是边军,将校诡为媚词,因请遥隶神策,不离旧所,唯改旧名,其于廪赐之饶,遂有三倍之益。 夫事业未异而给养有殊,苟未忘怀,孰能无愠!可谓怨生于不均矣。 “治理军队的关键,在于精细地核查将士的优劣品类,据以制定有关军饷等级的制度,使有能力的人盼望得到较好的待遇,使没有能力的人消除非份之想,虽然有待遇丰厚与菲薄的区别,但不会产生怨恨不满的事端。 现在,在荒远的边境的土地上,长期镇守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遍体创伤,又长年经受无以复加的劳苦与艰辛。 但是,供应他们的衣服与口粮,只限于本人,而这些东西通常都是被他们的妻子儿女分去一部分,所以他们经常面有饥寒之色。 然而,在关东地区戍守的士兵,害怕与敌人应战,不愿意担承勤苦的劳作,但是颁发给他们的衣服与口粮,却高出好几个等级。 又有平素就不属于禁军,本来就是边防军队的,他们的将领编造逢迎之辞,乘机请求遥遥隶属于神策军,他们并不离开原来的驻地,只更改了原有的名称,便得到了丰饶的军饷颁赐,收到三倍的好处。 所从事的工作没有不同,而颁发的给养却有区别,如果人们尚不能忘却利禄,有谁能够不恼怒呢?这可以称作怨恨由分配不均产生出来了。 凡欲选任将帅,必先考察行能,可者遣之,不可者退之,疑者不使,使者不疑,故将在军,君使有所不受。 自顷边军去就,裁断多出宸衷,选置戎臣,先求易制,多其部以分其力,轻其任以弱其心,遂令爽于军情亦听命,乖于事宜亦听命。 戎虏驰突,迅如风飙,书上闻,旬月方报。 守土者以兵寡不敢抗敌,分镇者以无诏不肯出师,贼既纵掠退归,此乃陈功告捷。 其败丧则减百而为一,其捃获则张百而成千。 将帅既幸于总制在朝,不忧罪累,陛下又以为大权由己,不究事情。 可谓机失于遥制矣。 “大凡打算选择任用将帅,必须事先考核验察他的品行与才能,对满意的人选,便派遣出去,对于不满意的人选,便退还回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近来,对边防军队的调动,由规划到决断,多数出于陛下的心意,选拔安排军中的将领,首先要求容易辖制。 增加部队的数目,借以分散他们的势力,减轻他们的职任,借以削弱他们的心志,于是使他们即便不符合军队的实情也要服从命令,即便违反事情的处理也要服从命令。 异族兵马奔驰冲突,像暴风一样迅速,而我军由驿站传递文书上报朝廷,却需要一整月的时间才能答复下来。 守卫疆土的将领因兵力微少而不敢抵抗敌军,分守军镇的将领因没有诏命而不肯出兵。 敌军纵兵掳掠以后便撤退了,这时将领们便陈述功劳,向朝廷报捷。 在兵败人亡时,他们便将损失减少到百分之一;在有所俘获时,他们便将所得由一百张扬成一千。 将帅既庆幸朝廷统揽全局,不用为朝廷加罪担忧,陛下又认为自己独操大权,不再追究事情的真伪。 这可以称战机因朝廷在远处控制而丧失了。 臣愚谓宜罢诸道将士防秋之制,令本道但供衣粮,募戍卒愿留及蕃、汉子弟以给之。 又多开屯田,官为收籴,寇至则人自为战,时至则家自力农,与夫倏来忽往者,岂可同等而论哉!又宜择文武能臣为陇右、朔方、河东三元帅,分统缘边诸节度使,有非要者,随所便近而并之。 然后减奸滥虚浮之费以丰财,定衣粮等级之制以和众,弘委任之道以宣其用,悬赏罚之典以考其成。 如是,则戎狄威怀,疆场宁谧矣!”上虽不能尽从,心甚重之。 “依我愚见,应当废止征调各道将士防御吐蕃的制度,命令各道只供应衣服与口粮,召募愿意留下来的戍边士兵以及番族人、汉族人的子弟,将各道提供的给养供应他们。 还要大量开辟屯田,由官府收购屯田收获和粮食。 敌寇到来,屯田上的士兵每个人都要自行参加战斗,农忙之时,屯田上的士兵每一家都要自行努力务农,这与那种频繁调动士兵、来去匆忙的情况相比,难道能够同日而语吗!还应该选拔有能力的文武大臣出任陇右、朔方、河东三处的元帅,让他们分别统领分布在边境一带的各位节度使,对于不够重要的节镇,按照方便与就近加以合并。 此后,还要减少不正当和不切实的费用,以使资财充实起来;确定有关屯田将士的衣服、口粮的等级,以调整将士之间的关系;弘扬委托信任将帅的原则,以显示将帅的作用;公布奖赏与惩罚的典章,以考核屯田将士的成绩。 这样,异族便会畏服归附,国家的边境便会安宁了。”虽然德宗未能完全听从他的建议,但在内心却对他非常推重。 韦皋遣大将董等将兵出西山,破吐蕃之众,拔堡栅五十馀。 韦皋派遣大将董等人领兵开出西山,打败吐蕃的兵马,攻克堡垒、栅栏五十多处。 丙午,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董晋罢为礼部尚书。 丙午(二十九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董晋被罢免为礼部尚书。 云南王异牟寻遣使者三辈,一出戎州,一出黔州,一出安南,各赍生金、丹砂诣韦皋,金以示坚,丹砂以示赤心,三分皋所与书为信,皆达成都。 异牟寻上表请弃吐蕃归唐,并遗皋帛书,自称唐云南王孙、吐蕃赞普义弟日东王。 皋遣其使者诣长安,并上表贺。 上赐异牟寻诏书,令皋遣使慰抚之。 云南王异牟寻派遣使者共三批,一批取道戎州,一批取道黔州,一批取道安南,各自携带着金矿石和砂前往韦皋处,金矿石用以表示心地坚定,砂用以表示心地真诚。 云南又将韦皋给他们写的书信分成三份作为凭信,全都带到成都。 异牟寻上表请求背弃吐蕃,归顺唐朝,并且给韦皋送去用丝织品写成的文书,称自己为唐云南王孙、吐蕃赞普义弟日东王。 韦皋打发云南使者前往长安,并且上表祝贺。 德宗向异牟寻颁赐了诏书,命令韦皋派遣使者慰问安抚云南。 贾耽、陆贽、赵憬、卢迈为相,百官白事,更让不言。 秋,七月,奏请依至德故事,宰相迭秉笔以处政事,旬日一易;诏从之。 其后日一易之。 贾耽、陆贽、赵憬、卢迈四人担任宰相,对百官禀报的事情交互推让,不肯发言。 秋季,七月,他们上奏请求依据至德年间的惯例,由各位宰相轮流在政事堂执笔,以便处理行政事务,每十天一换人。 德宗颁诏同意此议。 后来,又改为一天一换人。 剑南、西山诸羌女王汤立志、哥邻王董卧庭、白狗王罗陀、弱水王董辟和、南水王薛莫庭、悉董王汤悉赞、清远王苏唐磨、咄霸王董邈蓬及逋租王,先皆役属吐蕃,至是各帅众内附。 韦皋处之于维、保、霸州,给以耕牛种粮。 立志、陀、辟和入朝,皆拜官,厚赐而遣之。 居住在剑南、西山一带的诸羌女王汤立志、哥邻王董卧庭、白狗王罗陀、弱水王董辟和、南水王薛莫庭、悉董王汤悉赞、清远王苏唐磨、咄霸王董邈蓬以及逋租王,原先都臣属于吐蕃,受其役使,至此,他们各自率领本部人众归附。 韦皋将他们安置在维州、保州和霸州,供给他们耕牛与粮种。 汤立志、罗陀、董辟和入京朝见,德宗一律授给官职,给他们优厚的赏赐,然后打发他们回去。 癸卯,户部侍郎裴延龄奏:“自判度支以来,检责诸州欠负钱八百馀万缗,收诸州抽贯钱三百万缗,呈样物三十馀万缗,请别置欠负耗剩季库以掌之,染练物则别置月库以掌之。”诏从之。 欠负皆贫人无可偿,徒存其数者,抽贯钱给用随尽,呈样、染练皆左藏正物。 延龄徙置别库,虚张名数以惑上。 上信之,以为能富国而宠之,于实无所增也,虚费吏人薄书而已。 癸卯(二十七日),户部侍郎裴延龄上奏说:“我自从兼管度支事务以来,查收各州亏欠钱计有八百多万缗,收取各州抽贯钱三百万缗,进呈上贡样品三十多万缗。 请将归还亏欠和消耗所剩的钱另外交给季库掌管,而将着色熟绢另外交给月库掌管。”德宗颁诏同意此议。 亏欠官府钱的,都是一些贫穷的人,无法偿还,徒然存留着亏欠的数额,抽贯钱用来支付用度,随用随光,进呈上贡样品与着色熟绢本来都是应归左藏储存的物品。 裴延龄徒然将它们安放到别的仓库里,虚张名目与数额,以此迷惑德宗。 德宗信以为真,认为他能够使国家富裕起来,因而宠爱他。 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增加,只是白白浪费吏人帐薄罢了。 京城西污湿地生芦苇数亩,延龄奏称长安、咸阳有陂泽数百顷,可牧厩马。 上使有司阅视,无之,亦不罪也。 京城西面有一片污秽潮湿的地面,生长着几亩芦苇,裴延龄奏称在长安与咸阳一带有数百顷的坡地与水沼,可以放牧厩中的马匹。 德宗让有关部门前去核实观看,并没有坡地与水沼,也不归罪他。 左补阙权德舆上奏,以为:“延龄取常赋支用未尽者充羡馀以为己功。 县官先所市物,再给其直,用充别贮。 边军自今春以来并不支粮。 陛下必以延龄孤贞独立,时人丑正流言,何不遣信臣覆视,究其本末,明行赏罚。 今群情众口喧于朝市,岂京城士庶皆为朋党邪!陛下亦宜稍回圣虑而察之。”上不从。 左补阙权德舆上奏认为:“裴延龄将支付使用而尚未用光的经常性的赋税,拿来充当正常赋税以外的收益,并将此作为自己的功劳。 县官先购买物品,再交付物品的价钱,以此充当另外的储存。 自从今年春天以来,边疆的军队都没有支付口粮。 如果陛下认为裴延龄独守节操,出类拔萃,而时下之人嫉害正直,散布谣言,为什么不派遣一位可信的臣下重行审察,推究事情的原委,公开实行奖赏或惩罚?现在,大家情绪愤激,议论纷纷,在朝廷与市肆喧闹不已,难道京城的士子与庶民都已经结成宗派私党了吗!陛下也应该稍微改变自己的考虑,调查他了。”皇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八月,庚戌,太尉、中书令、西平忠武王李晟薨。 八月,庚戌(初四),太尉、中书令、西平忠武王李晟去世。 冬,十月,甲子,韦皋遣其节度巡官崔佐时赍诏书诣云南,并自为帛书答之。 冬季,十月,甲子(十八日),韦皋派遣他的节度巡官崔佐时携带诏书前往云南,并且亲自用丝织品写成文书来答复云南王。 十一月,乙酉,上祀圜丘,赦天下。 十一月,乙酉(初十),德宗祭祀圜丘,大赦天下。 刘士宁既为宣武节度使,诸将多不服。 士宁淫乱残忍,出畋辄数日不返,军中苦之。 都知兵马使李万荣得众心,士宁疑之,夺其兵权,令摄汴州事。 十二月,乙卯,士宁帅众二万畋于外野;万荣晨入使府,召所留亲兵千余人,诈之曰:“敕征大夫入朝,以吾掌留务,汝辈人赐钱三十缗。”众皆拜。 又谕外营兵,皆听命。 乃分兵闭城门,使驰白士宁曰:“敕征大夫,宜速即路,少或迁延,当传首以献。”士宁知众不为用,以五百骑逃归京师,比至东都,所馀仆妾而已。 至京师,敕归第行丧,禁其出入。 刘士宁出任宣武节度使以后,将领们多数并不佩服他。 刘士宁纵欲放荡而生性残忍,每当外出打猎时,总是好几天都不回来,军中将士困苦不堪。 都知兵马使李万荣得到大家的拥护,刘士宁猜疑他,剥夺了他的兵权,命令他代理汴州事务。 十二月,乙卯(初十),刘士宁带领两万人到城外的郊野去打猎。 李万荣早晨走进节度使的府署,召集刘士宁留下来的亲兵一千多人,欺骗他们说:“敕旨征召大夫入京朝见,任命我掌管留后事务,还颁赐给你们每人钱三十缗。”大家都拜谢应命。 李万荣又开导外营的士兵,他们也都服从命令了。 于是,他分别派兵关闭了城门,让人骑马跑去禀告刘士宁说:“敕旨征召大夫,大夫应当迅速登程,如果稍有拖延,我便要将大夫的头颅传送京师,献给朝廷了。”刘士宁知道大家不肯听从自己的命令,便带着五百人骑马逃回京城,及至来到东都洛阳时,只剩下他的仆从与姬妾了。 刘士宁来到京城以后,德宗颁布敕旨,命他回府第为父亲刘玄佐服丧,禁止他与外界联系。 唯西节度使吴少诚闻变,发兵屯郾城,遣使问故,且请战。 万荣以言戏之,少诚惭而退。 淮西节度使吴少诚听到宣武变乱以后,便派兵在郾城驻扎,派遣使者质问李万荣驱逐刘士宁的原故,而且向他挑战。 李万荣讲了一番嘲弄吴少诚的话,吴少诚便渐愧地撤退了。 上闻万荣逐士宁,使问陆贽,贽上奏,以为今军州已定,宜且遣朝臣宣劳,徐察事情,冀免差失,其略曰:“今士宁见逐,虽是众情,万荣典军,且非朝旨。 此安危强弱之机也,愿陛下审之慎之。”上复使谓贽:“若更淹迟,恐于事非便。 今议除一亲王充节度使,且令万荣知留后,其制即从内出。”贽复上奏,其略曰:“臣虽服戎角力谅匪克堪,而经武伐谋或有所见。 夫制置之安危由势,付授之济否由才。 势如器焉,惟在所置,置之夷地则平;才如负焉,唯在所授,授逾其力则踣。 万荣今所陈奏,颇涉张皇,但露徼求之情,殊无退让之礼,据兹鄙躁,殊异循良。 又闻本是滑人,偏厚当州将士,与之相得,才止三千,诸营之兵已甚怀怨。 据此颇僻,亦非将材,若得志骄盈,不悖则败,悖则犯上,败则偾军。”又曰:“苟邀则不顺,苟允则不诚,君臣之间,势必嫌阻。 与其图之于滋蔓,不若绝之于萌芽。”又曰:“为国之道,以义训人,将教事君,先令顺长。 “又曰:“方镇之臣,事多专制,欲加之罪,谁则无辞!若使倾夺之徒便得代居其任,利之所在,人各有心,此源潜滋,祸必难救。 非独长乱之道,亦关谋逆之端。”又曰:“昨逐士宁,起于仓卒,诸郡守将固非连谋,一城师人亦未协志。 各计度于成败之势,回遑于逆顺之名,安肯捐躯与之同恶!”又曰:“陛下但选文武群臣一人命为节度,仍降优诏,慰劳本军。 奖万荣以抚定之功,别加宠任,褒将士以辑睦之义,厚赐资装,揆其大情,理必宁息。 万荣纵欲跋扈,势何能为!”又曰:“傥后事有愆素,臣请受败桡之罪。”上不从。 壬戌,以通王谌为宣武节度大使,以万荣为留后。 德宗听到李万荣驱逐刘士宁的消息以后,让人征求陆贽的意见,陆贽上奏认为,现在宣武军与汴州城都已经安定下来了,最好派遣朝廷的官员前去宣布慰劳的诏旨,缓缓察看事态的发展,以期避免过失。 他大略是说:“如今刘士宁被驱逐,虽然是由大家的情绪所导致的,但是李万荣掌管军事,也并不是朝廷的旨意,这是关系安危强弱的时机,希望陛下审慎再审慎。”德宗又让人对陆贽说:“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对事态的发展是不利的。 现在打算任命一位亲王担当节度使,准备命令李万荣执掌留后事务,有关这一任命的制书就要从内廷发出。”陆贽再次上奏,大略是说:“虽然我对佩带着兵器比武的事情不能胜任,但是对筹划军事并破坏敌人计划的事情也许还有一些见解。 一般说来,控置安危是由形势决定的,委任官职的成功与否是由才能决定的。 形势就如同器物一样,就看如何安放,安放在平地上就平稳。 才能就如同背负东西,就看负重多少,负担过重就会跌倒。 如今李万荣上奏陈述的内容,颇为猖狂,只显露出要求任命的态度,绝没有谦让的礼数,根据这种卑下浮躁行为来看,他与奉公守法的人大有区别。 又听说李万荣本来是滑州人氏,偏袒厚待本州的将士,但与他投合的滑州将士,只有三千人,而各军营的士兵已经甚为抱怨。 根据这种偏颇不公的态度来看,他也不是担任将领的材料。 倘若李万荣如愿以偿,骄傲自满起来,结果不是行为忤逆,就是自取灭亡。 行为忤逆就会犯上作乱;自取灭败亡就会使军队败坏。”他又说:“苟且要求是不合正道的,苟且应允是没有诚意的,势必会使君臣之间生出嫌疑。 与其在嫌疑滋长蔓延后再去图谋,不如在萌芽状态便去根绝。”他又说:“治理国家的原则,是用正道教诲人,要让人事奉君主,先要使人服从长官。”他又说:“掌握一方兵权的军事长官,办事往往专断独行,要想把罪名加给他们,谁不能找到借口!倘若谁是倾轧强取的人,谁就能够替代他的职务,那么,面对利益,人们各自都想得到它,这个念头一经暗中滋生,所产生的祸患肯定是难以挽救的。 这不单是助长变乱的途径,也关系到谋逆的发端。”他又说:“昨日李万荣赶走刘士宁,是匆促发生的,各州县的守将固然不曾合谋,汴州一城众人也并非意见统一。 他们各自估量着形势发展成败的可能,彷徨在从逆作乱与顺承朝廷之间,怎么肯捐弃性命,与他狼狈为奸呢!”他又说:“陛下只需在文武群臣中选择一个人任命他为节度使,并颁布宽和的诏旨,慰劳李万荣军。 以镇抚安定宣武的功劳奖励李万荣,对他另外加以恩宠与委任;以上下和睦的道理表扬宣武将士,赐给优厚的物资与装备,估计宣武军的大体情势,照理说是一定会安定平息下来的。 即使李万荣打算骄纵专横,在这种情势下,又怎么能够办得到呢!”他又说:“倘若以后的事情超出我原来的估计,请让我接受破坏军旅的罪罚。”德宗不肯听从。 壬戌(十七日),德宗任命通王李谌为宣武节度大使,任命李万荣为留后。 丁卯,纳故驸马都尉郭暧女为广陵王淳妃。 淳,太子之长子。 妃母,即升平公主也。 丁卯(二十二日),将已故的驸马都尉郭暧的女儿聘娶为广陵王李淳妃。 李淳是太子的长子,郭妃的母亲便是升平公主。 十年(甲戌、794) 十年(甲戌,公元794年) 春,正月,剑南、西山羌、蛮二万余户来降;诏加韦皋押近界羌、蛮及西山八国使。 春季,正月,剑南、西山一带的羌人、蛮人二万多户前来归降。 德宗颁诏加封韦皋为押近界羌、蛮及西山八国使。 崔佐时至云南所都羊苴咩城,吐蕃使者数百人先在其国,云南王异牟寻尚不欲吐蕃知之,令佐时衣柯服而入。 佐时不可,曰:“我大唐使者,岂得衣小夷之服!”异牟寻不得已,夜迎之。 佐时大宣诏书,异牟寻恐惧,顾左右失色;业已归唐,乃欷流涕,俯伏受诏。 郑回密见佐时教之,故佐时尽得其情,因劝异牟寻悉斩吐蕃使者,去吐蕃所立之号,献其金印,复南诏旧名;异牟寻皆从之。 仍刻金契以献。 异牟寻帅其子寻梦凑等与佐时盟于点苍山神祠。 崔佐时来到云南的都城羊苴城,几百名吐蕃使者原先便在云南国中。 云南王异牟寻还不打算让吐蕃知道自己已经归附唐朝,便让崔佐时穿着柯人的服装进入羊苴城。 崔佐时认为不恰当,他说:“我是大唐朝廷的使者,怎么能穿著小小夷人的衣服呢!”异牟寻没有办法,只好在夜晚迎接他。 崔佐时大声宣读诏书,异牟寻害怕,他望着周围的人们,连脸色都改变了。 然而,已经归顺唐朝,只好抽抽咽咽地流着眼泪,趴在地上接受诏旨。 郑回暗中去见崔佐时,教给他如何去做。 所以崔佐时完全了解了其中的情由,因而劝说异牟寻悉数斩杀吐蕃使者,除去吐蕃封立的名号,献出吐蕃给予的金印,恢复南诏原来的名称,异牟寻完全听从了这些建议,还刻成金质的契约献给崔佐时。 异牟寻带邻他的儿子寻梦凑等人与崔佐时在点苍山神祠会盟。 先是,吐蕃与回鹘争北庭,大战,死伤甚众,征兵万人于云南。 异牟寻辞以国小,请发三千人,吐蕃少之;益至五千,乃许之。 异牟寻遣五千人前行,自将数万人踵其后,昼夜兼行,袭击吐蕃,战于神川,大破之,取铁桥等十六城,虏其五王,降其众十余万。 戊戌,遣使来献捷。 在此之前,吐蕃与回鹘争夺北庭,发生激战,死亡与负伤的人很多,便向去南征调兵员一万人。 异牟寻借口国家微小,请求派兵三千人,吐蕃嫌少,云南将兵员增加到五千人,吐蕃才答应下来。 异牟寻派遣五千人在前面行进,自己却率领好几万人跟随在他们后边,日夜兼程,前去袭击吐蕃。 云南吐蕃在神川交战,大破吐蕃,占领了铁桥等十六座城,俘虏了吐蕃的五个王,降服吐蕃人众十余万。 戊戌(二十四日),云南派遣使者前来进献捷报。 瀛州刺史刘为兄济所逼,请西捍陇坻,遂将部兵千五百人、男女万余口诣京师,号令严整,在道无一人敢取人鸡犬者。 上嘉之,二月,丙午,以为秦州刺史、陇右经略军使,理普润。 军中不击柝,不设音乐。 士卒病者,亲视之,死者哭之。 瀛州刺史刘被哥哥刘济所逼迫,便请求到西边去保卫陇坻地区。 于是,他带领部下士兵一千五百人以及男女家眷一万余口前往京城。 由于号令严明整肃,沿途没有一个人强取百姓的鸡狗,德宗很是嘉许他。 二月,丙午(初三),德宗任命刘为秦州刺史、陇右经略军使,以普润为治所。 刘不让人敲打着木梆在军中巡夜,也不设置音乐。 士兵病了,刘亲自去看望他们;士兵死了,刘亲自去哀哭他们。 乙丑,义成节度使李融薨。 丁卯,以华州刺史李复为义成节度使。 复,齐物之子也。 复辟河南尉洛阳卢坦为判官。 监军薛盈珍数侵军政,坦每据理以拒之。 盈珍常曰:“卢侍御所言公,我固不违也。” 乙丑(二十二日),义成节度使李融去世。 丁卯(二十四日),德宗任命华州刺史李复为义成节度使。 李复是李齐物的儿子。 李复征召河南县尉洛阳人卢坦担任判官, 由于监军薛盈珍屡次干扰军中政事,卢坦往往依据理法反对他。 薛盈珍经常说:“卢侍御讲的话都是为公家着想,我当然不能够违背他。” 横海节度使程怀直入朝,厚赐遣归。 横海节度使程怀直入京朝见,德宗给与优厚的赏赐,然后打发他回去。 夏,四月,庚午,宣武军乱,留后李万荣讨平之。 先是,宣武亲兵三百人素骄横,万荣恶之,遣诣京西防秋;亲兵怨之。 大将韩惟清、张彦琳诱亲兵作乱,攻万荣;万荣击破之。 亲兵掠而溃,多奔宋州,宋州刺史刘逸准厚抚之。 惟清奔郑州,彦琳奔东都。 万荣悉诛乱者妻子数千人。 有军士数人呼于市曰:“今夕兵大至,城当破。”万荣收斩之,奏称刘士宁所为。 五月,庚子,徙士宁于郴州。 夏季,四月,庚午(二十八日),宣武军发生变乱,留后李万荣讨伐并平定了变乱。 在此之前,由于宣武军的亲兵三百人素来骄矜专横,李万荣憎恶他们,便派遣他们到京城西面防御吐蕃,亲兵都怨恨他。 大将韩惟清、张彦琳诱使亲兵发起变乱,进攻李万荣,李万荣击败了他们。 亲兵边掳掠,边溃退,多数逃奔宋州,宋州刺史刘逸准优厚地安抚他们。 韩惟清逃奔郑州,张彦琳逃奔东都洛阳。 李万荣悉数诛杀了作乱将士的妻子儿女几千人。 有几个军士在街市中大声呼喊说:“今天晚上,部队大规模开来,汴州城就会被攻破。”李万荣收捕斩杀了他们,还上奏声称这是刘士宁所做的事情。 五月,庚子(二十八日),朝廷将刘士宁迁移到郴州。 钦州蛮酋黄少卿反,围州城,邕管经略使孙公器奏请发岭南兵救之;上不许,遣中使谕解之。 钦州蛮人的酋长黄少卿造反,包围了州城,邕管经略使孙公器上奏请求征调岭南军队前去救援,德宗不肯允许,派遣中使宣旨劝解他们。 陆贽上言:“郊礼赦下已近半年,而窜谪者尚未沾恩。”乃为三状拟进。 上使谓之曰:“故事,左降官准赦量移,不过三五百里,今所拟稍似超越,又多近兵马及当路州县,事恐非便。”贽复上言,以为:“王者待人以诚,有责怒而无猜嫌,有惩沮而无怨忌。 斥远以儆其不恪,甄恕以勉其自新;不儆则浸及威刑,不勉而复加黜削,虽屡进退,俱非爱憎。 行法乃暂使左迁,念材而渐加进叙,又知复用,谁不增修!何忧乎乱常,何患乎蓄憾!如或以其贬黜,便谓奸凶,恒处防闲之中,长从摈弃之例,则是悔过者无由自补,蕴才者终不见伸。 凡人之情,穷则思变,含凄贪乱,或起于兹。 今若所移不过三五百里,则有疆域不离于本道,风土反恶于旧州,徒有徙家之劳,实增移配之扰。 又,当今郡府,多有军兵,所在封疆,少无馆驿,示人疑虑,体又非弘。 乞更赐裁审。” 陆贽进言说:“自从圜丘祭天,大赦天下的赦令颁下,已经将近半年,但是,贬官流放的人们还没有得到大赦的恩典。”于是他写成三个状书,进呈上来。 德宗让人告诉他说:“根据惯例,对降职的官员可以依照赦令酌情迁移到近处来,但不能超过三五百里地。 现在,你拟定的迁官办法似乎稍微超过了规定,安置的地点又往往接近军队驻地,或者是处于进京路线上的州县,此事恐怕不够妥当。”陆贽再次进言认为:“君王要以诚意对待众人,可以责备臣下,对他们发怒,但不能够猜疑他们;可以惩处臣下败坏事功的行为,但不能够怨恨他们。 将臣下斥逐远方,是为了警告他们没有恭谨听命;甄别并宽恕臣下的过失,是为了劝勉他们重新做人。 不加警告,就会使臣下逐渐触犯刑法;不加劝勉,只会使臣下再遭贬黜。 虽然君王屡次进用或罢黜臣下,但完全不是出于个人的好恶。 执行法规,这是让臣下暂时降职,以后顾念臣下的才能,便又逐渐地加以提拔任用,臣下知道自己还能够再次被起用,有谁还不加强自身的修养呢!又何必为打乱常规变乱而发愁,为留下遗憾而担心呢!如果因臣下被降职免官,便认为他们是奸邪凶恶的,永远将他们置于防备与禁阻之中,使他们长期废免,不得任用,这便是让悔改的人无法自行弥补过失,使蕴含着才华的人终究不能施展抱负。 大凡人之常情,穷困潦倒,就希望变革;身境痛苦,便图谋作乱,或许就是产生于此。 如果现在迁移被贬的官员不超过三五百里地,便会发生仍然没有离开原先被贬去的州道,而风土人情反而比原来更为恶劣的情况,空有迁徙家室的劳顿,实际上是增加了迁徙流亡的骚扰。 此外,现在的郡府,往往驻扎着军队,而州境之内,驿站的房舍是很少或者没有的。 既让人们感到疑虑,于国体也不够宽宏。 请陛下再予以斟酌审核吧。” 上性猜忌,不委任臣下,官无大小,必自选而用之,宰相进拟,少所称可;及群臣一有谴责,往往终身不复收用;好以辩给取人,不得敦实之士;艰于进用,群材滞淹。 贽上奏谏,其略曰:“夫登进以懋庸,黜退以惩过,二者迭用,理如循环。 进而有过则示惩,惩而改修则复进,既不废法,亦无弃人,虽纤介必惩而用材不匮;故能使黜退者克励以求复,登进者警饬而恪居,上无滞疑,下无蓄怨。”又曰:“明主不以辞尽人,不以意选士,如或好善而不择所用,悦言而不验所行,进退随爱憎之情,离合系异同之趣,是由舍绳墨而意裁曲直,弃权衡而手揣重轻,虽甚精微,不能无谬。”又曰:“中人以上,迭有所长,苟区别得宜,付授当器,各适其性,各宣其能,及乎合以成功,亦与全才无异。 但在明鉴大度,御之有道而已。”又曰:“以一言称惬为能而不核虚实,以一事违忤为咎而不考忠邪,其称惬则付任逾涯,不思其所不及,其违忤则罪责过当,不恕其所不能,是以职司之内无成功,君臣之际无定分。”上不听。 德宗生性猜疑而又妒忌,不肯信任臣下。 无论官职是大是小,一定要由自己选拔任用,对于宰相进呈的规划,很少称许认可。 及至群臣一旦遭到斥责,往往一辈子不再收录起用;好以能言善辩为条件选取人才,不能得到敦厚忠实的人选;对官吏的提拔任用困难重重,各种人材沉抑于下,不得升进。 陆贽上奏进谏,大略是说:“提拔任用是为了勉励功劳,贬抑降职是为了惩戒过失,两方面交相为用,其中的道理就如同圆环周而复始。 受到进用以后又有了过失,便需要给予惩罚,受到惩罚以后又修正过来了,便应该再提升上来,这既不会荒废法度,也不会捐弃人才。 即使对任何细微的过失都一定惩罚,但可供使用的人才不会缺乏。 所以,这可以使受到贬逐的人勉励自己力求恢复官职,也可以使被提升的人告诫自己恭谨地任官办事,使上面没有难解的疑虑,下面没有积蓄的怨恨。”他又说:“明智的君主不会根据言词来使用人才,也不会按照主观的意想去选拔士子。 如果对自己所亲善的人便不加选择地任用,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言词便不去检验他的行为,升官降职全随着个人的爱憎情感,亲疏远近全凭着人们与自己的志趣相同与否,这是舍弃墨斗而靠心意来判断线的曲直,丢开秤锤而用双手来掂量物体的轻重的作法,即使极其精细,还是不能没有谬误。”他又说:“中等智能以上的人们,是互有长处的。 如果能够恰当地区分辨别人们的长处,交付给人们的职任与他们的才具相当,各自适应人们的性情,分别发挥他们的能力,及至将大家聚合在一起,成就了事功,这与人人都是全才也是没有区别的。 要做到这一点,只在于善于识别,襟度阔达,驾驭有方罢了。”他又说:“由于一句话讲得使自己惬意,便以为讲话人是有才能的,因而不再核查他的实际情况;由于一件事违背了自己的意志,便以为办事人是有罪过的,因而不再考究他是忠是邪。 对讲话使人惬意的人,将超过他能力极限的重任交给他,而不去考虑这是他所难以胜任的;对于办事违背自己意志的人,将有失允当的罪责加给他,不肯宽恕他的无能为力,这就使人在职务范围以内难得成就事功,使君臣之间没有确定的责任。”德宗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贽又请均节财赋,凡六条: 陆贽又请求平均并节省财税,共有六条: 其一,论两税之弊,其略曰:“旧制赋役之法,曰租、调、庸。 丁男一人受田百亩,岁输粟二石,谓之租。 每户各随土宜出绢若绫若共二丈,绵三两,不蚕之土输布二丈五尺,麻三斤,谓之调。 每丁岁役,则收其庸,日准绢三尺,谓之庸。 天下为家,法制均一,虽欲转徙,莫容其奸,故人无摇心而事有定制。 及羯胡乱华,黎庶云扰,版图堕于避地,赋法坏于奉军。 建中之初,再造百度,执事者知弊之宜革而所作兼失其原,知简之可从而所操不得其要。 凡欲拯其弊,须穷致弊之由,时弊则但理其时,法弊则全革其法,所为必当,其悔乃亡。 兵兴以来,供亿无度,此乃时弊,非法弊也。 而遽更租、庸、调法,分遣使者,搜郡邑,校验薄书,每州取大历中一年科率最多者以为两税定额。 夫财之所生,必因人力,故先王之制赋入,必以丁夫为本。 不以务穑增其税,不以辍稼减其租,则播种多;不以殖产厚其征,不以流寓免其调,则地著固;不以饬励重其役,不以窳怠蠲其庸,则功力勤。 如是,故人安其居,尽其力矣。 两税之立,惟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曾不寤资产之中,有藏于襟怀箧,物虽贵而人莫能窥;其积于场圃仓,直虽轻而众以为富。 有流通蕃息之货,数虽寡而计日收赢;有庐舍器用之资,价虽高而终岁无利。 如此之比,其流实繁,一概计估算缗,宜其失平长伪。 由是务轻资而乐转徙者,恒脱于徭税;敦本业而树居产者,每困于征求。 此乃诱之为奸,驱之避役,力用不得不弛,赋入不得不阙。 复以创制之首,不务齐平,供应有烦简之殊,牧守有能否之异,所在徭赋,轻重相悬,所遣使臣,意见各异,计奏一定,有加无除。 又大历中供军、进奉之类,既收入两税,今于两税之外,复又并存,望稍行均减,以救凋残。” 第一条,论述两税法的弊端。 他大略是说:“依照国家原有的制度,征派赋税徭役的办法,称作租、调、庸。 成年男子每人可以得到田地一百亩,每年交纳粮食二石,称作租。 每户各自按照土地所生产出来的不同产品,交纳绢或者绫或者,一共二丈,丝绵三两,不养蚕的土地,交纳棉布二丈五尺,麻三斤,称作调。 每个成年男子每年应当承担的徭役,则是收取雇人代役所应该偿付的佣金,每天以交纳绢三尺为标准,称作庸。 天下成 为一家,法令制度平均如一。 即使有人打算辗转迁徙,这样的奸谋也是无处可以容纳的,所以人们不会有动荡不安情绪,而事情都有固定的规制。 及至羯胡安禄山、史思明祸乱中华,百姓如乱云纷扰,户籍与地图因朝廷躲避他处而毁去,税法因供应军需而破坏。 在建中初年,重新建置各种制度,执掌朝政的人知道旧弊应当革除,但建立新制时却连本意都抛弃了,也知道应当从简,却没把握住要领。 凡是打算改正以往的弊端,必须穷究导致弊端的原由。 如果是时势造成的弊端,便应当只就时势来加以治理,如果是制度造成的弊端,便应该完全革除这一制度。 所做的事情一定是确当的,一切悔恨必将消亡。 在战事兴起以来,对军队的供给没有限度,这正是时势造成的弊端,而不是制度造成的弊端啊。 然而,朝廷急忙更改了租、庸、调法,分别派遣使者,搜刮郡县,核实验证赋役簿籍,每州选取大历年间征收赋税最多的年份,便以此年的数额作为两税的定额。 财富的产生,一定是由人力造成的,所以先代的君王制定赋税收入,一定要以成年男丁为依据。 不因致力耕耘而增加税收,也不因停止种植而减少田租,人们便愿意多加播种了。 不因产业扩大而多加征收,也不因寄居他乡而免去纳调,人们便牢固地定居下来了。 不因勤勉自励而加重徭役,也不因懒情懈怠而免除纳庸,人们便会辛勤劳作了。 这些都做到了,人们就会安心居住下来,竭尽力气务农了。 两税法的设立,只以资财产业为依据,不以人丁多少为根本。 人们竟不懂得,在资财产业中,有的可以收藏在怀里或口袋、箱子里,虽然物品贵重,但人们无法查看;有的堆积在场院、田圃、粮仓中,虽然价值低廉,但大家却以为这是富有。 有的是便于交易与增殖的财货,虽然数量不大,但收取盈利是按日计算的;有的是茅棚房舍与器皿用具等资产,虽然定价很高,但常年没有增益可图。 这样的比较,种类实在繁多,一律估计价钱并折算成缗,这种办法有失公允,助长作弊。 由此,专门谋求细软的财货而愿意辗转迁徙的人们,总是能够摆脱徭役和赋税;追求农业而置备不定居的产业的人们,却往往为赋税征收而困顿。 这简直是诱导人们去做邪恶的事情,驱赶着他们去逃避徭役,使劳役的效能不得不松懈下来,赋税的收入不得不缺欠。 又因两税处于创立制度的初期,没有追求制度的整齐划一,物资的供应办法有繁琐与简便的区别,州府长官有精明与愚笨的不同,各处的徭役赋税,轻重悬殊,朝廷派遣的使臣,意见各有分歧,但计划上奏,一经决定,就只有增加,没有减除。 加之,大历年间的供军、进奉一类的杂征,既然已经收到两税中,现在却在两税以外,又保留了这些名目。 希望陛下逐渐实行赋税的平均与削减,以便救助凋零衰谢的百姓。” 其二,请二税以布帛为额,不计钱数,其略曰:“凡国之赋税,必量人之力,任土之宜,故所入者惟布、麻、缯、纩与百谷而已。 先王惧物之贵贱失平,而人之交易难准,又定泉布之法以节轻重之宜,敛散弛张,必由于是。 盖御财之大柄,为国之利权,守之在官,不以任下。 然则谷帛者,人之所为也;钱货者,官之所为也。 是以国朝著令,租出谷,庸出绢,调出缯、纩、布,曷尝有禁人铸钱而以钱为赋者也!今之两税,独异旧章,但估资产为差,便以钱谷定税,临时折征杂物,每岁色目颇殊,唯计求得之利宜,靡论供办之难易。 所征非所业,所业非所征,遂或增价以买其所无,减价以卖其所有,一增一减,耗损已多。 望勘会诸州初纳两税年绢布,定估比类当今时价,加贱减贵,酌取其中,总计合税之钱,折为布帛之数。”又曰:“夫地力之生物有大限,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 取之无度,用之无节,则常不足。 生物之丰败由天,用物之多少由人,是以圣王立程,量入为出,虽遇灾难,下无困穷。 理化既衰,则乃反是,量出为入,不恤所无。 桀用天下而不足,汤用七十里而有余,是乃用之盈虚在节与不节耳。” 第二条,请求以布帛作为两税征收的税额,不再按钱数计算。 他大略是说:“大凡国家的赋税,必须估量人们的承受能力,根据土地出产的实际条件来加以制定。 因此,国家征收进来的赋税,只有布、麻、丝织品、丝帛和各种谷物罢了。 先代的君王恐怕物品的价格贵贱失平,而人们物物交换缺少标准,又制定了钱币制度,以便节制物品流通中轻重缓急的机宜,财货的聚集与分散,废弛与盛旺,都一定要以此为依据。 因此,治理财利的重大权柄,即国家的财政大权,只能由官府执掌,不能把它交给下面的人。 由此可见,谷物与丝帛,是百姓们所生产的;钱财货币,是官府制造的。 所以,我朝法令明文规定:以谷物交租,以绢交庸,以丝帛、丝绵、布匹交调。 何曾有过禁止人们铸造钱币,却又以钱币充当赋税的事情呢!唯独现在实行的两税法,与原有的典章大相径庭。 两税法只通过估算资财产业来规定征税的等级,于是以钱币和谷物为数额确定了税收,还要临时折算为杂物征收,而杂物的种类每年也大有区别。 但官府只算计如何得到税收才是方便有利的,而不考虑备办这些物品的难易程度。 官府要征收的物品不是人们生产的物品,人们生产的物品不是官府要征收的物品,于是,人们有时需要加价购买他们所没有的物品,而减价出卖他们所拥有的物品,这样一加价一减价,其间的损耗已经很多。 希望核定各州最初实行两税那一年所交纳的绢帛布匹总额,按照现在通行的物价确定绢帛布匹总额的价值,如果物价偏低就加价,如果物价偏高就减价,酌量着取中定价,然后总计全部税收应得的价钱,折合成布匹丝帛的数额。”他又说:“大凡土地生长物产的能力是有最大限度的。 因而,索取物产有限度,使用物产有节制,才能经常充裕;索取物产没有限度,使用物产没有节制,就会经常匮乏。 生长物产的丰饶与衰歉是由上天决定的,消费物产的多少是由人决定的。 所以,圣明的君王立下法规,即是估量收入的情况以制定支出的计划,即使遇到灾害祸难,民间不会困顿窘迫。 在政治与教化衰败以后,却恰好与此相反,即是估量支出的情况以制定收入的计划,并不考虑没有这些收入。 夏桀使用天下的物产,但还是不够用,商汤使用七十里地的物产,但还有剩余,这说明物产使用的盈余与亏耗在于有无节制罢了。” 其三,论长吏以增户、加税、辟田为课绩,其略曰:“长人者罕能推忠恕易地之情,体至公徇国之意,迭行小惠,竞诱奸氓,以倾夺邻境为智能,以招萃逋逃为理化,舍彼适此者既为新收而有复,倏往忽来者又以复业而见优。 唯怀土安居,首末不迁者,则使之日重,敛之日加。 是令地著之人恒代惰游赋役,何异驱之转徙,教之浇讹。 此由牧宰不克弘通,各私所部之过也。”又曰:“立法齐人,久无不弊,理之者若不知维御损益之宜,则巧伪萌生,恒因沮劝而滋矣。 请申命有司,详定考绩。 若当管之内,人益阜殷,所定税额有馀,任其据户口均减,以减数多少为考课等差。 其当管税物通比,每户十分减三者为上课,减二者次焉,减一者又次焉。 如或人多流亡,加税见户,比较殿罚亦如之。” 第三条,论说地方长官以户口增长、税收增加、田土垦辟作为考核成绩的根据。 他大略是说:“为人长官的人很少能够推究在地位相互变易以后忠诚与宽恕是什么情形,也不能体察大公无私,为国献身是何等情意。 他们交替着给人们一些小小的恩惠,争着诱引奸民,把与相邻的州道的相互排挤与争夺视为精明能干,将招徕和聚集逃亡的人口视为政治清明、教化大行。 由外地迁到此处的人们既由于新近才被收罗而得以免征赋税,往来倏忽不定的人们又因属于恢复故业而受到优待,只有对那些依恋故土、安心定居、自始至终不肯迁徙他乡的人们,却役使日见繁重,征收日益增加。 这就使定居的人们经常替懒散游荡的人们提供赋税与徭役,这与驱赶人们辗转流徙,唆使人们浇薄欺诈又有什么区别呢!这都是由于地方长官缺少广博通达的见识,各自对自己所统领的事务怀有私心的过错啊!”他又说:“设置法规,治理人民,时间长了,没有不产生弊病的。 如果掌管法规的人不懂得掌握时机,适时变革,便会使奸巧诈伪萌生,并经常由于执法者不听劝告而滋长。 请向有关部门发布命令,详细制定考核成绩的办法。 如果在应管辖的地域以内,人口愈益富实繁盛,在完成规定的税收数额以后仍有剩余,便听凭该地长官根据户口平均减税,依照减税数量的多少来规定考核官吏成绩的等级。 关于减税的数量与应管辖税收物资通常的比率,每户纳税减少十分之三的,考核成绩为上等,减少十分之二的,考核成绩为次一等,减少十分之一的,考核成绩为再次一等。 如果人口多有流离散失,于是在现存户口上增加税收,考查成绩居于劣等,其惩罚办法,也按照前述原则处理。” 其四,论税限迫促,其略曰:“建官立国,所以养人也;赋人取财,所以资国也。 明君不厚其所资而害其所养,故必先人事而借其暇力,先家给而敛其馀财。”又曰:“蚕事方兴,已输缣税,农功未艾,遽敛谷租,上司之绳责既严,下吏之威暴愈促,有者急卖而耗其半直,无者求假而费其倍酬。 望更详定征税期限。” 第四条,论述征收税务的期限失于紧迫。 他大略是说:”设置百官,创立国家,是以养民为目的的;向百姓征收赋税,索取财货,是以供给国家为目的的。 贤明的君王不肯为了丰厚的供给而使所养的人民受到损害,所以必须首先办好人们应做的事情,而后借用人们的余力,必须首先使家家富足起来,而后征收人们剩余的资财。”他又说:“养蚕的事情刚刚开始,已经要交纳丝织品的税收了;农田的活计还没有结束,已经赶忙征收谷物的田租了。 既然上级长官的管束督责是严厉的,不级官吏的欺凌暴虐也就益发紧迫。 尚有东西可以纳税的人们赶忙出卖物品,因而要损耗一半的价值;没有东西可以纳税的人们求人借贷,因而要加倍还债。 希望再详慎地制定收税的期限。” 其五,请以税茶钱置义仓以备水旱,其略曰:“古称九年、六年之蓄者,率土臣庶通为之计耳,固非独丰公庾,不及编氓也。 近者有司奏请税茶,岁约得五十万贯,元敕令贮户部,用救百姓凶饥。 今以蓄粮,适副前旨。” 第五条,请求用征收的茶税钱来设置义仓,以便防备水旱灾害。 他大略是说:“古时候关于国家在三十年内要有九年、六年粮食储备的说法,是将疆域以内的臣民全部计算在内,而不是单单让公家的谷仓丰足而不把编入户藉的百姓计算在内。 近来,有关部门上奏请求征收茶税,每年大约可以得到钱五十万贯,原来的敕令要求将茶税钱储存在户部,用来救济百姓的饥荒。 现在,用这笔钱储备粮食,恰好符合以前的旨意。” 其六,论兼并之家,私敛重于公税,其略曰:“今京畿之内,每田一亩,官税五升,而私家收租殆有亩至一石者,是二十倍于官税也。 降及中等,租犹半之。 夫土地王者之所有,耕稼农夫之所为,而兼并之徒,居然受利。”又曰:“望凡所占田,约所条限,裁减租价,务利贫人。 法贵必行,慎在深刻,裕其制以便俗,严其令以惩违,微损有余,稍优不足。 失不损富,优可赈穷。 此乃安富恤穷之善经,不可舍也。” 第六条,论述吞并土地的人家,私下收租比官府征税更为繁重。 他大略是说:“如今在京城周围地区之内,每一亩田地,官府征税五升,但私人收租有的大约每亩多达一石,是官府征税的二十倍。 降到中等田地,所收田租仍有半石。 一般说来,土地,是归君王所有的,耕种,是由农夫完成的。 然而,吞并土地的人居然在其中得到好处。”他又说:“希望对一切被占有的田地,预先规定限制性的条款,裁减田租的价钱,务必让贫困的人得到好处。 法规可贵的是一定要实行下去,需要谨慎的是防止深究苛察。 将制度设立得宽和一些是为了方便大众,将法令规定得严厉一些是为了惩诫违法者。 要微微损伤一点富裕人家的收入,而稍稍照顾一下贫穷人家的利益,使富裕人家的损失并不致于有伤富足,而使对贫穷人家的照顾足以赈济穷困。 这便是安定富人,体恤贫民的美好的筹措,是不可舍弃的啊。”

唐纪五十一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十贞元十年(甲戌、794)

唐纪五十一唐德宗贞元十年(甲戌,公元794年) 六月,壬寅朔,昭义节度使李抱真薨。 其子殿中侍御史缄与抱真从甥元仲经谋,秘不发丧,诈为抱真表,求以职事授缄;又诈为其父书,遣裨将陈荣诣王武俊假货财。 武俊怒曰:“吾与乃公厚善,欲同奖王室耳,岂与汝同恶邪!闻乃公已亡,乃敢不俟朝命而自立,又敢告我,况有求也!”使荣归,寄声质责缄。 六月,壬寅朔(初一),昭义节度使李抱真去世。 他的儿子殿中侍御史李缄,与李抱真的表外甥元仲经谋划,先不将李抱真去世的消息公告于众,伪造李抱真的表章,请求将节度使的职务授给李缄,还伪造他父亲的书信,派遣副将陈荣前往王武俊处借用钱财。 王武俊生气地说:“我与你父亲深深交好,是为了共同辅助朝廷而已,怎么会与你狼狈为奸呢!听说你父亲已经去世,你竟敢不等待朝廷的任命便擅自继位,还敢告诉我,况且有求于我!”他让陈荣回去,口头传达他对李缄的质问与责备。 昭义步军都虞候王延贵,汝州梁人也,素以义勇闻。 上知抱真已薨,遣中使第五守进往观变,且以军事委王延贵。 守进至上党,缄称抱真有疾不能见。 三日,缄乃严兵诣守进,守进谓之曰:“朝廷已知相公捐馆,令王延贵权知军事。 侍御宜发丧行服。”缄愕然,出,谓诸将曰:“朝廷不许缄掌事,诸君意如何?”莫对。 缄惧,乃归发丧,以使印及管钥授监军。 守进召延贵,宣口诏令视事,趣缄赴东都。 元仲经出走,延贵悉归罪于仲经,捕斩之。 诏以延贵权知昭义军事。 昭义步军都虞候王延贵,是汝州梁地人氏,平素以见义勇为知名。 德宗知道李抱真已经去世了,便派遣中使第五守进前去观察形势的变化,将要把军中事务交付给王延贵。 第五守进来到上党时,李缄声称李抱真重病在身,不能接见。 过了三天,李缄才全副武装地去见第五守进,第五守进告诉他说:“朝廷已经知道李相公去世了,已命令王延贵暂且代理军中事务。 你最好还是将消息公之于众,为你父亲服丧守孝吧。”李缄惊讶不已,出来以后,他对各将领说:“朝廷不允许我执掌军中事务,诸位意下如何?”没有人回答他。 李缄害怕了,便回去将李抱真的死讯公布于众,把节度使的印信和钥匙交给监军。 第五守进召来王延贵,口头宣布诏旨,命令王延贵任职,催促李缄前往东都洛阳。 元仲经外出逃走。 王延贵把罪责全部加给元仲经,便逮捕并斩杀了他。 德宗颁诏任命王延贵暂且代理昭义军中事务。 云南王异牟寻遣其弟凑罗楝献地图、土贡及吐蕃所给金印,请复号南诏。 癸丑,以祠部郎中袁滋为册南诏使,赐银窠金印,文曰“贞元册南诏印”。 滋至其国,异牟寻北面跪受册印,稽首再拜,因与使者宴,出玄宗所赐银平脱马头盘二以示滋。 又指老笛工、歌女曰:“皇帝所赐《龟兹乐》,惟二人在耳。”滋曰:“南诏当深思祖考,子子孙孙尽忠于唐。”异牟寻拜曰:“敢不谨承使者之命!” 云南王异牟寻派遣他的弟弟凑罗楝献上地图、土产贡物和吐蕃授给的金印,请求恢复南诏的国号。 癸丑(十二日),德宗任命祠部郎中袁滋为册南诏使,赐给以银作底的金印,印文称作“贞元册南诏印”。 袁滋来到云南国,异牟寻面向北方跪着接受了册封的印信,叩头至地,拜了两拜,接着便设宴招待使者,拿出玄宗赐给的两个银平脱马头盘,给袁滋看,还指着年迈的吹笛者和歌女说:“皇帝赐给《龟兹乐》时带来的乐工,只有这两个人还活着。”袁滋说:“南诏应当深深仰慕祖先的事迹,了子孙孙对唐朝竭尽忠心。”异牟寻行着礼说:“我怎敢不恭谨地承受使者的教导!” 赐义武节度使张升云名茂昭。 德宗赐给义武节度使张升云新的名字,叫张茂昭。 御史中丞穆赞按度支吏脏罪,裴延龄欲出之,赞不从;延龄谮之,贬饶州别驾,朝士畏延龄侧目。 赞,宁之子也。 御史中丞穆赞按察度支部门的官吏贪脏的罪行,裴延龄打算为他们开脱,穆赞不肯听从。 于是,裴延龄诬陷他,使他被贬为饶州别驾,朝中百官对裴延龄畏惧得不敢正眼相看。 穆赞是穆宁的儿子。 韦皋奏破吐蕃于峨和城。 韦皋奏报在峨和城打败吐蕃。 秋,七月,壬申朔,以王延贵为昭义留后,赐名虔休。 秋季,七月,壬申朔(初一),德宗任命王延贵为昭义留后,赐给他新的名字,叫王虔休。 昭义行军司马、摄州刺史元谊闻虔休为留后,意不平,表请以磁、邢、别为一镇。 昭义精兵多在山东,谊厚以悦之。 上屡遣中使谕之,不从。 昭义行军司马、摄州刺史元谊听说王虔休担任了留后,心中愤慨不满,上表请求将磁州、邢州、州另外组成一个节镇。 昭义的精锐兵马多数驻扎在这三州,元谊给与丰厚的待遇,以便取悦他们。 德宗屡次派遣中使晓示他,但他不肯听从。 临守将夏侯仲宣以城归虔休,虔休遣磁州刺史马正卿督裨将石定蕃等将兵五千击州;定蕃帅其众二千叛归谊,正卿退还。 诏以谊为饶州刺史,谊不行;虔休自将兵攻之,引水以灌城。 临的守城将领夏侯仲宣率领全城归顺了王虔休,王虔休派遣磁州刺史马正卿督促副将石定蕃等人领兵五千人进击州。 石定蕃率领他的部众二千人叛变投降元谊,马正卿撤退而还。 德宗颁诏任命元谊为饶州刺史,元谊不肯前去就任。 王虔休亲自领兵攻打元谊,还引来水淹灌州城。 黄少卿陷钦、横、浔、贵等州,攻孙公器于邕州。 黄少卿攻陷了钦、横、浔、贵等州,在邕州进攻孙公器。 九月,王虔休破元谊兵,进拔鸡泽。 九月,王虔休打败元谊的兵马,进军攻克鸡泽。 裴延龄奏称官吏太多,自今缺员请且勿补,收其俸为实府库。 上欲修神龙寺,须五十尺松,不可得,延龄曰:“臣近见同州一谷 ,木数千株,皆可八十尺。”上曰:“开元、天宝间求美材于近畿犹不可得,今安得有之?”对曰:“天生珍材,固待圣君乃出,开元、天宝,何从得之!” 裴延龄上奏声称官吏太多,从今以后,对于官吏中出现的缺员,请暂且不要补充,收取这部分薪俸,用来充实国家的库存。 德宗打算修建神龙寺,需要五十尺长的松木,但无法找到,裴延龄说:“近来我在同州看到一处山谷,谷内有好几千棵树木,都是高八十尺的。”德宗说:“开元、天宝年间在京城周围寻找上好的木材尚且无法找到,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木材?”裴延龄回答说:“上天生出珍贵的木材,当然是等待圣明的君主出世时才会出现,开元、天宝期间,怎么能够得到这些呢!” 延龄奏:“左藏库司多有失落,近因检阅使置簿书,乃于粪土之中得银十三万两,其匹段杂货百万有馀。 此皆已弃之物,即是羡馀,悉应移入杂库以供别敕支用。”太府少卿韦少华不伏,抗表称:“此皆每月申奏见在之物,请加推验。”执政请令三司详覆;上不许,亦不罪少华。 延龄每奏对,恣为诡谲,皆众所不敢言亦未尝闻者,延龄处之不疑。 上亦颇知其诞妄,但以其好诋毁人,冀闻外事,故亲厚之。 裴延龄上奏说:“左藏库执掌的物品损失遗落很多,近来由于检阅使去放帐簿,于是在垃圾中得到银子十三万两,成匹成段的布帛和零杂货物超过一百万。 这都是已经丢弃的物品,也就成为额外的收入,应当全部搬到杂库去,好供给陛下另外颁敕支取使用。”太府少卿韦少华不承认这一说法,便上表直言声称:“这都是每月申报上奏的现存物品,请加以推究验查。”主持政务的长官请求命令三司详细审察,德宗没有答应,但也不责怪韦少华。 每当裴延龄当面回答德宗提出的问题时,任意去说怪诞的事情,都是大家所不敢说、也不曾听说过的,裴延龄却将这些事情说得无可怀疑。 德宗也知道裴延龄是荒诞虚妄的,但由于他喜欢恶意诬蔑别人,希望从他那里听到外间的事情,所以亲近厚待他。 群臣畏延龄有宠,莫敢言,惟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以职事相关,时证其妄,而陆贽独以身当之,日陈其不可用。 十一月,壬申,贽上书极陈延龄奸诈,数其罪恶,其略曰:“延龄以聚敛为长策,以诡妄为嘉谋,以掊克敛怨为匪躬,以靖谮服谗为尽节,总典籍之所恶以为智术,冒圣哲之所戒以为行能,可谓尧代之共工,鲁邦之少卯也。 迹其奸蠹,日长月滋,阴秘者固未尽彰,败露者尤难悉数。”又曰:“陛下若意其负谤,则诚宜亟为辩明。 陛下若知其无良,又安可曲加容掩!”又曰:“陛下姑欲保持,曾无诘问,延龄谓能蔽惑,不复惧思;移东就西,便为课绩,取此适彼,遂号羡馀,愚弄朝廷,有同儿戏。”又曰:“矫诡之能,诬罔之辞,遇事辄行,应口便发,靡日不有,靡时不为,又难以备陈也。”又曰:“昔赵高指鹿为马,臣谓鹿之与马,物理犹同;岂若延龄掩有为无,指无为有。”又曰:“延龄凶妄,流布寰区,上自公卿近臣,下逮舆台贱品,喧喧谈议,亿万为徒,能以上言,其人有几!臣以卑鄙,任当台衡,情激于衷,虽欲罢而不能自默也。”书奏,上不悦,待延龄益厚。 群臣畏惧裴延龄得到宠爱,没有人敢于发言,只有盐铁转运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由于职分以内的事务与裴延龄有关联,所以时常证实他的虚妄,而陆贽独自以自身抵挡裴延龄,经常陈说他不可任用。 十一月,壬申(初三),陆贽上书极力陈诉裴延龄的邪恶诡诈,数说他的罪恶,大略是说:“裴延龄将搜刮财货当作长远的方策,将诡诈妄为当作美善的计谋,将苛剥民财、聚集怨恨当作不顾及自身的忠心,将惯于诬陷,专进谗言当作竭尽臣下的节操,他汇总典藉所憎恶的东西,用来作为自己的智谋与权术,他冒犯圣人贤人的告诫,用来作为自己的品行与才能,可以称他为唐尧时代的共工,春秋时代鲁国的少正卯。 考察他邪恶害政的行为,每天都在增长,每月都在滋蔓,隐秘着的事情固然没有完全显示出来,败露了的事情尤其难以数说。”他又说:“倘若陛下认为他蒙受了诽谤,那么,诚然应当赶快为他分辩明白。 倘若陛下知道他不是善良之辈,又怎么能够为他容忍掩饰呢!”他又说:“陛下打算姑且保全护持他,对他从来不加责问,裴延龄以为他能够蒙蔽欺惑陛下,不再怀有畏惧的心思。 他把东边的移动到西边去,就成为考课的成绩,将这边的拿到那边去,于是称额外的收入,如此欺骗玩弄朝廷,就如小儿游戏一般。”他又说:“裴延龄虚伪诡诈的才能,诬蔑不实的言辞,遇事便要表现,随口便要讲出,没有一天不发生这种事情,没有一时不在做这种事情,这是难以完全陈述出来的了。”他又说:“过去赵高指鹿为马,我认为鹿与马,就事物的常理说来还属于同一种类,哪里比得上裴延龄将存在的东西掩饰为不存在的东西,将不存在的东西指成存在的东西呢!”他又说:“裴延龄的凶顽虚妄,已经在全国传布开来,上自公侯卿相等陛下亲近的大臣,下至地位低下的人们,噪噪杂杂地谈说议论他的,有成千上万,但能够将此进言的人又有几个!我以低微鄙陋之身,担当着宰相大臣的职任,由于真情在内心中激荡不已,即使打算不再谈论此人,但我还是不能够自行沉默下去啊。”此书奏进以后,德宗很不高兴,反而愈加厚待裴延龄了。 十二月,王虔休乘冰合度壕,急攻州。 元谊出兵击之,虔休不胜而返;日暮冰解,士卒死者太半。 十二月,王虔休乘着冰冻封合时,越过城壕,急速攻打州。 元谊派出兵马向他进击,王虔休无法取胜,只好回军。 日落时分,冰冻消融,王虔休的士兵死去的有一多半。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陆贽以上知待之厚,事有不可,常力争之。 所亲或规其太锐,贽曰:“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他无所恤。”裴延龄日短贽于上。 赵憬之入相也,贽实引之,既而有憾于贽,密以贽所讥弹延龄事告延龄,故延龄益得以为计,上由是信延龄而不直贽。 贽与憬约至上前极论延龄奸邪,上怒形于色,憬默而无言。 壬戌,贽罢为太子宾客。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陆贽因德宗知遇,对待他情义深厚,凡有不同意的事情,经常竭力争议。 有些与他亲近的人规劝他说,这样做过于显露锋芒,陆贽说:“只要我上不辜负天子,下不辜负平生的学问,别的事情就没有值得顾惜的了。”裴延龄天天在德宗面前指责陆贽的短处。 赵憬出任宰相,实在是陆贽引荐了他。 不久,他对陆贽有不满意的地方,便暗中将陆贽抨击裴延龄的事情告诉了裴延龄,所以裴延龄愈发能够做好预谋。 从此,德宗相信裴延龄而不再认为陆贽是对的了。 陆贽与赵憬约好了到德宗面前极力论说裴延龄的邪恶,德宗的怒气在脸色上都表现出来了,而赵憬却沉默不语。 壬戌(二十三日),陆贽被罢免为太子宾客。 初,勃海文王钦茂卒,子宏临早死,族弟元义立。 元义猜虐,国人杀之,立宏临之子华屿,是为成王,改元中兴。 华屿卒,复立钦茂少子嵩邻,是为康王,改元正历。 当初,勃海文王大钦茂去世,儿子大宏临早死,族弟大元义即位。 大元义猜忌而残暴,国中的人们杀掉了他,拥立大宏临的儿子大华屿,这便是成王,年号更改为中兴。 大华屿去世,又拥立大钦茂的小儿子大嵩邻,这便是康王,年号更改为正历。 十一年(乙亥、795) 十一年(乙亥,公元795年) 春,二月,乙巳,册拜嵩邻为忽汗州都督、勃海王。 春季,二月,乙巳(初七),册封大嵩邻为忽汗州都督、勃海王。 陆贽既罢相,裴延龄因谮京兆尹李充、卫尉卿张滂、前司农卿李党于贽。 会旱,延龄奏言:“贽等失势怨望,言于众曰,‘天下旱,百姓且流亡,度支多欠诸军刍粮,军中人马无所食,其事奈何!’以动摇众心,其意非止欲中伤臣而已。”后数日,上猎苑中,适有神策军士诉云:“度支不给马刍。”上意延龄言为信,遽还宫。 夏,四月,壬戌,贬贽为忠州别驾,充为涪州长史,滂为汀州长史,为邵州长史。 陆贽被罢除宰相职务以后,裴延龄接着又诬陷京兆尹李充、卫尉卿张滂、前司农卿李偏袒陆贽。 适逢天旱,裴延龄上奏说:“陆贽等人因失去权势而怨恨不满,他们对大家说:‘天下干旱,百姓将要流离散亡了。 度支亏欠各军粮草很多,军中的人马没有吃的,这种事情将怎么办才好!’他们以此动摇大家的心意,他们的企图恐怕不限于中伤我一个人就算了事。”过了几天,德宗在禁苑中打猎,恰巧有神策军的将士申诉说:“度支不供给喂马的草料。”德宗猜测裴延龄的话是可信的,急忙回到宫中。 夏季,四月,壬戌(二十五日),将陆贽贬为忠州别驾,李充贬为涪州长史,张滂贬为汀州长史,李贬为邵州长史。 初,阳城自处士征为谏议大夫,拜官不辞。 未至京师,人皆想望风采,曰:“城必谏诤,死职下。”及至,诸谏官纷纷言事细碎,天子益厌苦之。 而城方与二弟及客日夜痛饮,人莫能窥其际,皆以为虚得名耳。 前进士河南韩愈作争臣论以讥之,城亦不以屑意。 有欲造城而问者,城揣知其意,辄强与酒。 客或时先醉仆席上,城或时先醉卧客怀中,不能听客语。 及陆贽等坐贬,上怒未解,中外惴恐,以为罪且不测,无敢救者。 城闻而起曰:“不可令天子信用奸臣,杀无罪人。”即帅拾遗王仲舒、归登、右补阙熊执易、崔等守延英门,上疏论延龄奸佞,贽等无罪。 上大怒,欲加城等罪。 太子为之营救,上意乃解,令宰相谕遣之。 于是金吾将军张万福闻谏官伏阖谏,趋往至延英门,大言贺曰:“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矣!”遂遍拜城与仲舒等,已而连呼“太平万岁!太平万岁!”万福,武人,年八十馀,自此名重天下。 登,崇敬之子也。 时朝夕相延龄,阳城曰:“脱以延龄为相,城当取白麻坏之,恸哭于庭。”有李繁者,泌之子也,城尽疏延龄过恶,欲密论之,以繁故人子,使之缮写,繁径以告延龄。 延龄先诣上,一一自解。 疏入,上以为妄,不之省。 当初,阳城由未做官的士人被征召为谏议大夫,对任命他的官职并不推辞。 阳城还没有来到京城,人们便思慕他的风度文采,都说:“阳城肯定会直言规谏,效忠职守,以至于死的。”及至阳城来到朝廷以后,谏官们谈论政事时纷纷讲些细小琐碎的事情,德宗愈加厌烦不堪。 然而,阳城却正与自己的两个弟弟以及宾客日夜开怀饮酒,人们对他摸不着边际,都认为他是虚有其名罢了。 前进士河南人韩愈写了一篇《争臣论》来讥讽他,阳城也并不介意。 有人打算前去质问阳城,阳城揣度清楚来人的用意以后,总是强劝来人饮酒,有时客人先醉倒在酒席上,有时阳城先醉躺在客人的怀抱中,不能听客人讲话了。 及至陆贽等人获罪被贬以后,德宗的怒气尚未消散,朝廷内外恐惧不安,都认为对他们的罪罚将是难以测度的,因而没有人敢营救他们。 阳城闻知此情,站起来说道:“不能让天子相信任用奸臣,杀害没有罪过的人。”他当即带领拾遗王仲舒、归登、右补阙熊执易、崔等人在延英门守候着,奏上疏章,论说裴延龄邪恶谄谀,而陆贽等人没有罪。 德宗大怒,准备将阳城等人治罪,太子为此而出面营救,德宗的态度才缓和下来,使宰相宣旨让他们离去。 当此时,金吾将军张万福听说谏官跪在延英殿阁进谏,便快步前往延英门,大声祝贺道:“朝廷有直言的臣下,天下肯定要太平了!”于是,他逐一拜谢阳城与王仲舒等人,随即连声大呼“太平万岁!太平万岁!”张万福是一员武将,年纪有八十多岁,自此以后,他的名声便为天下推重了。 归登是归崇敬的儿子。 当时,随时都有任命裴延龄为宰相的可能,阳城说:“倘若让裴延龄出任宰相,我就会将任命他的白麻诏书拿来毁掉,还要在朝廷上痛哭一场。”有个叫李繁的人,是李泌的儿子,阳城疏陈裴延龄的全部过失与罪恶,想秘密弹劾他,因李繁是旧友的儿子,便让他誊抄疏章,李繁却径直将此事告诉了裴延龄。 裴延龄事先前往德宗处逐条自行解释,待到疏章送入内廷,德宗认为这是虚妄的,便不去观看这一疏章了。 丙寅,幽州奏破奚王啜利等六万馀众。 丙寅(二十九日),幽州奏报打败奚王啜利等六万多人。 回鹘奉诚可汗卒,无子,国人立其相骨咄禄为可汗。 骨咄禄本姓跌氏,辩慧有勇略,自天亲时典兵马用事,大臣诸酋长皆畏服之。 既为可汗,冒姓药葛罗氏,遣使来告丧。 自天亲可汗以上子孙幼稚者,皆内之阙庭。 回鹘奉诚可汗去世,没有子嗣,国中的人们拥立他的国相骨咄禄为可汗。 骨咄禄本来姓跌氏,善辩而有才智,勇敢而有谋略,自从天亲可汗以来,他便掌管军事,执掌大权,大臣和各部酋长都折服于他。 骨咄禄当了可汗以后,冒充姓药葛罗氏,派遣使者前来上报丧事,还将天亲可汗以前各可汗年纪幼小的子孙后代,全部送交给朝廷。 五月,丁丑,以宣武留后李万荣、昭义左司马领留后王虔休皆为节度使。 五月,丁丑(十一日),德宗将宣武留后李万荣、昭义左司马领留后王虔休同时任命为节度使。 甲申,河东节度使李自良薨。 戊子,监军王定远奏请以行军司马李说为留后。 说,神通之五世孙也。 甲申(十八日),河东节度使李自良去世。 戊子(二十二日),监军王定远上奏请求任命行军司马李说为留后。 李说是李神通的五世孙。 庚寅,遣秘书监张荐册拜回鹘可汗骨咄禄为腾里逻羽录没密施合胡禄毗伽怀信可汗。 庚寅(二十四日),德宗派遣秘书监张荐册封回鹘可汗骨咄禄为腾里逻羽录没密施合胡禄毗伽怀信可汗。 癸巳,以李说为河东留后,知府事。 说深德王定远,请铸监军印。 监军有印自定远始。 癸巳(二十七日),德宗任命李说为河东留后,主管府中事宜。 李说深深感激王定远,请求铸造监军的印信,监军有印信便是由王定远开始的。 秋,七月,丙寅朔,阳城改国子司业,坐言裴延龄故也。 秋季,七月,丙寅朔(初一),阳城被改任为国子司业,这是由于他揭露裴延龄而获罪的原故。 王定远自恃有功于李说,专河东军政,易置诸将;说不能尽从,由是有隙。 定远以私怒拉杀大将彭令茵,埋马矢中,将士皆愤怒。 ,说奏其状,定远闻之,直诣说,拔刀刺之;说走免。 定远召诸将,以箱贮敕及告身二十馀通,示之曰:“有敕,令说诣京师,以行军司马李景略为留后,诸君皆迁官。”众皆拜。 大将马良辅窃视箱中,皆定远告身及所受敕也,乃麾众曰:“敕告皆伪,不可受也。”定远走登乾阳楼,呼其麾下,莫应,逾城而坠,为枯所伤而死。 王定远自己依仗着为李说立下功劳,便专擅河东的军事大政。 调动各将领时,李说不能够完全听从他的意见,因此产生了嫌隙。 王定远因私忿拉杀大将彭令茵,将他的尸体掩埋在马粪中,将士们都愤怒了。 李说奏陈此事,王定远听说以后,径直来到李说处,拔刀刺杀李说,李说逃脱,得以幸免。 王定远将各将领召集起来,拿出箱中存放着的敕书和与告身二十多通,一边给大家看,一边说:“我这里带着敕书,命令李说前往京城,任命行军司马李景略为留后,诸位全都提升官职。”大家都跪拜。 大将马良辅偷偷向箱中看去,发现箱中放的都是王定远的告身和他所接受的敕书,于是指挥大家说:“敕书和告身都是假的,大家不能接受啊。”王定远跑出去,登上乾阳楼,招呼他的部下,部下无人答应,他在翻越城墙时摔了下来,被枯树枝戳伤致死。 八月,辛亥,司徒兼侍中北平庄武王马燧薨。 八月,辛亥(十七日),司徒兼侍中北平庄武王马燧去世。 闰月,戊辰,元谊以州诈降;王虔休遣裨将将二千人入城,谊皆杀之。 闰八月,戊辰(初四),元谊让州诈称归降,王虔休派遣副将带领两千人进入城内,元谊将他们全部杀掉了。 九月,丁巳,加韦皋云南安抚使。 九月,丁巳(二十三日),德宗加封韦皋为云南安抚使。 横海节度使程怀直,不恤士卒,猎于野,数日不归。 怀直从父兄怀信为兵马使,因众心之怨,闭门拒之;怀直奔归京师。 冬,十月,丁丑,以怀信为横海留后。 横海节度使程怀直,不肯体恤士兵,在野外打猎,好几天都不回来。 程怀直的堂兄程怀信担任兵马使,趁着大家心怀不满,便关闭城门,不让程怀直进城,程怀直只好逃回京城。 冬季,十月,丁丑(十四日),德宗任命程怀信为横海留后。 南诏攻吐蕃昆明城,取之;又虏施、顺二蛮王。 南诏进攻吐蕃的昆明城,并占领了该城。 南诏还俘虏了施、顺二蛮的国王。 十二年(丙子、796) 十二年(丙子,公元796年) 春,正月,庚子,元谊、石定蕃等帅州兵五千人及其家人万馀口奔魏州;上释不问,命田绪安抚之。 春季,正月,庚子(初七),元谊、石定蕃等人率领州士兵五千人以及他们的家属一万余口逃奔魏州,德宗将他们的事情搁置下来,不予追问,还命令田绪安抚他们。 乙丑,以浑、王武俊并兼中书令。 己巳,加严震、田绪、刘济、韦皋并同平章事;天下节度、观察使,悉加检校官以悦其意。 乙丑(疑误),德宗使浑、王武俊一并兼任中书令。 己巳(疑误),德宗加封严震、田绪、刘济、韦皋一并同平章事,对全国的节度使、观察使,全部加封检校官职,以便取悦众人。 三月,甲午,韦皋奏降西南蛮高万唐等二万馀口。 三月,甲午(初二),韦皋奏报降服了西南蛮高万唐等共两万余口。 乙巳,以闲厩、宫苑使李齐运为礼部尚书,户部侍郎裴延龄为户部尚书,使职如故。 齐运无才能学术,专以柔佞得幸于上,每宰相对罢,则齐运次进决其议;或病卧家,上欲有所除授,往往遣中使就问之。 乙巳(十三日),德宗任命闲厩、宫苑使李齐运为礼部尚书,任命户部侍郎裴延龄为户部尚书,所兼任的使职一如既往。 李齐运既无才能,又无学术,专门使用阴柔诌谀的手段取得德宗的宠幸,每当宰相回答完德宗的问话以后,李齐运便接着上前裁定他们的主张。 有时他卧病在家,德宗准备任命官员,便经常派遣中使到他家中征询他的意见。 丙子,韶王暹薨。 丙子(疑误),韶王李暹去世。 魏博节度使田绪尚嘉诚公主;有庶子三人,季安最幼,公主子之,以为副大使。 夏,四月,庚午,绪暴薨;左右匿之,使季安领军事,年十五。 乙亥,发丧,推季安为留后。 魏博节度使田绪娶嘉诚公主为妻子,有庶出的儿子三人,其中田季安年纪最小,嘉诚公主将他认作自己的儿子,使他担当了副大使的职务。 夏季,四月。 庚午(初九),田绪突然去世,他的亲信将死讯隐瞒下来,让田季安统领军中事务,这时他才十五岁。 乙亥(十四日),他们将田绪的死讯公布于众,推举田季安担任留后。 庚辰,上生日,故事,命沙门、道士讲论于麟德殿,至是,始命以儒士参之。 四门博士韦渠牟嘲谈辩给,上悦之,旬月,迁右补阙,始有宠。 庚辰(十九日),这一天是德宗的诞辰。 依照惯例,应当让僧人、道士在麟德殿讲经论道,至此,开始让儒学之士参与其中。 四门博士韦渠牟讥言讽语,很有辩论的口才,德宗赏识他。 过了一个月,他被提升为右补阙,开始得到德宗宠幸。 五月,丙申,宁节度使张献甫暴薨,监军杨明义请都虞候杨朝晟权知留后。 甲辰,以朝晟为宁节度使。 五月,丙申(初六),宁节度使张献甫突然去世,临军杨明义奏请使都虞候杨朝晟暂时代理留后事务。 甲辰(十四日),德宗任命杨朝晟为宁节度使。 六月,乙丑,以监句当左神策窦文场、监句当右神策霍仙鸣皆为护军中尉,监左神威军使张尚进、监右神威军使焦希望皆为中护军。 初,上置六统军,视六尚书,以处节度使罢镇者,相承用麻纸写制。 至是,文场讽宰相比统军降麻。 翰林学士郑奏言:“故事惟封王、命相用白麻,今以命中尉,不识陛下特以宠文场邪,遂为著令也?”上乃谓文场曰:“武德、贞观时,中人不过员外将军同正耳,衣绯者无几。 自辅国以来,堕坏制度。 朕今用尔,不谓无私。 若复以麻制宣告天下,必谓尔胁我为之矣。”文场叩头谢。 遂焚其麻,命并统军自今中书降敕。 明日,上谓曰:“宰相不能违拒中人,朕得卿言方悟耳。”是时窦、霍势倾中外,藩镇将帅多出神策军,台省清要亦有出其门者矣。 六月,乙丑(初六),德宗命监句当左神策窦文场、监句当右神策霍仙鸣都担任护军中尉,命监左神威军使张尚进、监右神威军使焦希望都担任中护军。 当初,德宗设置左右羽林、龙武、神武六军统军,比照六部尚书,用来安置免除节镇职务的节度使,相沿使用麻纸书写制书。 至此,窦文场婉言劝说宰相,对护军中尉、中护军的任命要比照任命统军的成例,颁降白麻纸诏书。 翰林学士郑上奏说:“根据惯例,只有封拜王位、任命宰相才使用白麻纸,现在要用白麻纸任命护军中尉,不知陛下这是特别以此宠任窦文场呢,还是就此便成为定式呢?”于是,德宗对窦文场说:“在武德、贞观时期,宦官的职位不超过员外将军置同正品而己,连穿戴绯色朝服的都没有几个人。 自从李辅国以来,制度被败坏了。 现在朕任用你,不能说没有私情。 如果再使用白麻纸书写的制书向天下宣告,肯定要说这是你胁迫我写的了。”窦文场叩头认错。 于是德宗烧掉任命中尉的白麻纸制书,命令从今以后连同统军的任命也由中书省颁降敕书。 第二天,德宗对郑说:“连宰相都不能违抗宦官的意旨,朕得到你的进言才算醒悟了。”这时候,窦文场、霍仙鸣的权势压倒朝廷内外官员,藩镇的将领与主帅大多出于神策军,尚书省、中书省与门下省中职务尊贵、掌握枢要的官员也有出于宦官门下的了。 宣武节度使李万荣病风,昏不知事,霍仙鸣荐宣武押牙刘沐可委军政。 辛巳,以沐为行军司马。 宣武节度使李万荣中风,神志昏迷,不晓事务,霍仙鸣推荐宣武押牙刘沐可以委以军中大政。 辛巳(二十二日),德宗任命刘沐为行军司马。 宣歙观察使刘赞卒。 宣歙观察使刘赞去世。 初,上以奉天窘乏,故还宫以来,尤专意聚敛,藩镇多以进奉市恩,皆云“税外方圆”,亦云“用度羡馀”,其实或割留常赋,或增敛百姓,或减刻利禄,或贩鬻蔬果,往往私自入,所进才什一二。 李兼在江西有月进,韦皋在西川有日进。 其后常州刺史济源裴肃以进奉迁浙东观察使,刺史进奉自肃始。 及刘赞卒,判官严绶掌留务,竭府库以进奉,征为刑部员外郎,幕僚进奉自绶始。 绶,蜀人也。 当初,德宗因在奉天时财政窘迫困乏,所以自从回到官廷以来,尤其注意搜刮财货。 许多藩镇凭着进献贡物来换取德宗的恩宠,贡物都称作“税外方圆”,也称作“用度羡余”,实际上有的是从固定税收中分割出一部分留下来,有的对百姓增加征税的数额,有的削减官吏的俸禄,有的贩卖蔬菜瓜果,经常是藩镇官员中饱私,真正能够进献上去的只有十分之一二。 李兼在江西每月都要进献贡物,韦皋在西川每天都要进献贡物。 后来,常州刺史济源人裴肃凭着进献贡物被升任为浙东观察使,刺史进献贡物便是由裴肃开始的。 及至刘赞去世,判官严绶掌管留后事务,竭尽库存来进献贡物,被征召为刑部员外郎,幕僚进贡物便是由严绶开始的。 严绶是蜀地人。 李万荣疾病,其子为兵马使。 甲申,集诸将责李湛、伊娄说、张丕以不忧军事,斥之外县。 上遣中使第五守进至汴州,宣慰始毕,军士十余人呼曰:“兵马使勤劳无赏;刘沐何人,为行军司马!”沐惧,阳中风,舁出。 军士又呼曰:“仓官刘叔何给纳有奸。”杀而食之。 又欲斫守进,止之。 又杀伊娄说、张丕。 都虞候匡城邓惟恭与万荣乡里相善,万荣常委以腹心,亦倚之。 至是,惟恭与监军俱文珍谋,执,送京师。 秋,七月,乙未,以东都留守董晋同平章事,兼宣武节度使,以万荣为太子少保,贬虔州司马。 丙申,万荣薨。 李万荣得了重病,他的儿子李担任兵马使的职务。 甲申(二十五日),李召集各将领,指责李湛、伊娄说、张丕不关心军中事务,将他们摈斥到外县去了。 德宗派遣中使第五守进来到汴州,他才将抚慰的诏旨宣布完毕,便有十多个军士大声喊道:“兵马使辛勤劳苦,但没有奖赏。 刘沐是什么人物,竟让他担任行军司马!”刘沐害怕,佯装中风,被抬了出来。 军士又大声喊道:“仓官刘叔何供应出纳时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大家将他杀死,分吃他的肉。 军士们还准备砍死第五守进,李制止了他们。 李又杀掉伊娄说和张丕。 都虞候匡城人邓惟恭与李万荣是同乡,又相互友好,李万荣经常把他当亲信看待,李也依仗着他。 至此,邓惟恭与监军俱文珍策划,捉住李,将他送往京城。 秋季,七月,乙未(初六),德宗任命东都留守董晋同平章事,兼宣武节度使,任命李万荣为太子少保,将李贬为虔州司马。 丙申(初七),李万荣去世。 邓惟恭既执李,遂权军事,自谓当代万荣,不遣人迎董晋。 晋既受诏,即与从十余人赴镇,不用兵卫。 至郑州,迎者不至,郑州人为晋惧,或劝晋且留观变。 有自汴州出者,言于晋曰:“不可入。”晋不对,遂行。 惟恭以晋来之速,不及谋;晋去城十馀里,惟恭乃帅诸将出迎。 晋命惟恭勿下马,气色甚和,惟恭差自安。 既入,仍委惟恭以军政。 邓惟恭捉住李以后,于是代理军中事务,自认为应该代替李万荣的职务,不肯派人迎接董晋。 董晋接受诏命以后,立即与十多个随从人员前往汴州,也不带人马护卫。 来到郑州时,没有人前来迎接。 郑州人都替董晋担心,有的还劝董晋留下来,观看事态的发展变化。 有一个来自汴州的人对董晋说:“你不能进汴州城。”董晋不作回答,便上路了。 由于董晋来得太快,邓惟恭来不及商议对策。 在董晋来到距汴州城十多里地时,邓惟恭才率领各将领出城迎接。 董晋让邓惟恭不必下马,脸色相当平和,邓惟恭自觉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进城以后,董晋依然将军中大政交给邓惟恭处理。 初,刘玄佐增汴州兵至十万,遇之厚,李万荣、邓惟恭每加厚焉。 士卒骄,不能御,乃置腹心之士,幕于公庭庑下,挟弓执剑以备之,时荣赐酒肉。 晋至之明日,悉罢之。 当初,刘玄佐将汴州士兵增加到十万人,以优厚的给养对待他们,李万荣与邓惟恭往往还要增加给养,致使士兵骄纵,不能控制,只好安排亲信将士,在官署的走廊里扎下帐篷,带着弓,握着剑,以便防备骄兵,还要不时用酒肉奖赏慰劳他们。 董晋来到的第二天,将驻扎在官署走廊里的将士全数撤除了。 戊戌,韩王迥薨。 戊戌(初九),韩王李迥去世。 壬子,诏以宣武将士邓惟恭等有执送李功,各迁官赐钱;其为所胁,邀逼制使者,皆勿问。 壬子(二十三日),诏书认为宣武将士邓惟恭等人立下捉送李的功劳,各自给与提升官职,颁赐赏钱。 对那些受李胁迫,阻截威逼德宗所派使者的人们,一概不加追究。 八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八月,乙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己巳,以田季安为魏博节度使。 己巳(疑误),德宗任命田季安为魏博节度使。 丙子,以汝州刺史陆长源为宣武行军司马。 朝议以董晋柔仁多可,恐不能集事,故以长源佐之。 长源性刚刻,多更张旧事;晋初皆许之,案成则命且罢,由是军中得安。 丙子(疑误),德宗任命汝州刺史陆长源为宣武行军司马。 朝中的议论认为董晋柔弱仁厚,有求必应,恐怕难以把事情办好,因此派陆长源佐助他。 陆长源生性刚强苛刻,往往改变惯例,董晋开始时全答应了他,结论判定出来以后,却命令姑且罢除。 由此,军中将士得以安定下来。 丙戌,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憬薨。 丙戌(疑误),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憬去世。 初,上不欲生代节度使,常自择行军司马以为储帅。 李景略为河东行军司马,李说忌之。 回鹘梅录入贡,过太原,说与之宴,梅录争坐次,说不能遏。 景略叱之,梅录识其声,趋前拜之曰:“非丰州李端公邪!”又拜,遂就下坐。 座中皆属目于景略。 说益不平,乃厚赂中尉窦文场,使去之。 会有传回鹘将入寇者,上忧之,以丰州当虏冲,择可守者;文场因荐景略。 九月,甲午,以景略为丰州都防御使。 穷边气寒,土瘠民贫,景略以勤俭帅众,二岁之后,储备完实,雄于北边。 当初,德宗不打算在节度使生前便取代他们,经常亲自选任行军司马,作为副帅。 李景略担任河东行军司马,李说忌妒他。 回鹘的梅录入京进贡,经过太原,李说设宴接待,梅录争入坐的顺序,李说不能遏制。 李景略喝斥梅录,梅录尚能辨别他的声音,便快步上前向他跪拜说:“莫不是丰州的李侍御吗!”梅录又一次跪拜以后,才在下首的座位上坐下来,就座的人们都归心于李景略。 李说愈发愤郁不满,便以丰厚的物品贿赂中尉窦文场,让窦文场将他调离。 适逢有人传说回鹘将要前来侵扰,德宗忧虑此事,因丰州地当回鹘前来的要冲之地,便选拔可以守卫丰州的人选,窦文场趁机推荐了李景略。 九月,甲午(初六),皇帝任命李景略为丰州都防御使。 荒远的边疆地区天气寒冷,土地瘠薄,人民贫困,李景略以勤俭的作风给大家的做出表率,两年以后,器械完备,粮仓充实,丰州在北部边境上雄强起来了。 卢迈得风疾,庚子,贾耽私忌,宰相绝班,上遣中使召主书承旨。 卢迈得了风疾,庚子(十二日),贾耽赶上亲人的忌日,宰相无人值班,德宗派遣中使召来主书承接诏旨。 丙午,户部尚书、判度支裴延龄卒;中外相贺,上独悼惜之。 丙午(十八日),户部尚书、判度支裴延龄去世,朝廷内外相互庆贺,只有德宗悼念怜惜他。 壬子,吐蕃寇庆州。 壬子(二十四日),吐蕃侵犯庆州。 冬,十月,甲戌,以谏议大夫崔损、给事中赵宗儒并同平章事。 损,玄之弟孙也,尝为裴延龄所荐,故用之。 冬季,十月,甲戌(十七日),德宗任命谏议大夫崔损、给事中赵宗儒一并同平章事。 崔损是崔玄弟弟的孙子,曾经得到裴延龄的推荐,所以德宗才起用他。 十一月,乙未,以右补阙韦渠牟为左谏议大夫。 上自陆贽贬官,尤不任宰相,自御史、刺史、县令以上皆自选用,中书行文书而已。 然深居禁中,所取信者裴延龄、李齐运、户部郎中王绍、司农卿李实、翰林学士韦执谊及渠牟,皆权倾宰相,趋附盈门。 绍谨密无损益;实狡险掊克;执谊以文章与上唱和,年二十余,自右拾遗召入翰林;渠牟形神躁,尤为上所亲狎,上每对执政,漏不过三刻,渠牟奏事率至六刻,语笑款狎往往闻外;所荐引咸不次迁擢,率皆庸鄙之士。 十一月,乙未(初八),德宗任命右补阙韦渠牟为左谏议大夫。 自从陆贽贬官以来,德宗尤其不肯信任宰相,对御史、刺史、县令以上的官员,都是亲自选拔任用,中书省只是收发文书罢了。 然而,德宗住在深宫之中,取得德宗信任的人裴延龄、李齐运、户部郎中王绍、司农卿李实、翰林学士韦执谊以及韦渠牟,都是权势压倒宰相,趋炎附势的人挤满家门。 王绍恭谨缜密,不改成法。 李实狡黠阴险,搜刮民财。 韦执谊以文章与德宗相互唱和,年仅二十有余,便由右拾遗被征召进入翰林院。 韦渠牟的形貌神态轻薄浮躁,但尤为德宗亲昵,德宗每次与主持政务的官员谈话,漏壶的刻符不会超过三刻时间,而韦渠牟奏陈事情一般长达六刻时间,亲昵的说笑声常常可以从外边听到,他推荐的人都不拘等次地得到提拔,而他们大都是些庸俗鄙陋的人。 宣武都虞候邓惟恭内不自安,潜结将士二百余人谋作乱;事觉,董晋悉捕斩其党,械惟恭送京师。 己未,诏免死,汀州安置。 宣武都虞候邓惟恭内心感到不安,便暗中结纳了将士二百多人,谋划发起变乱。 事情被察觉以后,董晋全部逮捕并杀掉了他的同伙,将邓惟恭加上枷锁,送往京城。 己未(疑误),德宗下诏命免除邓惟恭一死,流放到汀州。 十三年(丁丑、797) 十三年(丁丑、公元797年) 春,正月,壬寅,吐蕃遣使请和亲;上以吐蕃数负约,不许。 春季,正月,壬寅(十五日),吐蕃派遣使者请求和好,由于吐蕃屡次背弃和约,德宗不肯答应。 上以方渠、合道、木波皆吐蕃要路,欲城之,使问宁节度使杨朝晟:“须几何兵?”对曰:“宁兵足以城之,不烦他道。”上复使问之曰:“城盐州,用兵七万,仅能集事。 今三城尤逼虏境,兵当倍之,事更相反,何也?”对曰:“城盐州之众,虏皆知之。 今发本镇兵,不旬日至塞下,出其不意而城之,虏谓吾众亦不减七万,其众未集,不敢轻来犯我。 不过三旬,吾城已毕,留兵戍之,虏虽至,无能为也。 城旁草尽,不能久留,虏退则运刍粮以实之,此万全之策也。 若大集诸道兵,逾月始至,虏亦集众而来,与我争战,胜负未可知,何暇筑城哉!”上从之。 二月,朝晟分军为三,各筑一城。 军吏曰:“方渠无井,不可屯军。”判官孟子周曰:“方渠承平之时,居人成市,无井何以聚人乎!”命浚眢井,果得甘泉。 三月,三城成。 夏,四月,庚申,杨朝晟军还至马岭,吐蕃始出兵追之,相拒数日而去。 朝晟遂城马岭而还,开地三百里,皆如其素。 由于方渠、合道、木波都是吐蕃的交通要道,德宗准备在那里筑城,便让人询问宁节度使杨朝晟需要多少兵马,杨朝晟回答说:“宁的兵马足够筑城的了,不必烦劳其他道了。”德宗又让人问他说:“以往修筑盐州城,用了七万兵马,才刚刚能够成就事功。 如今方渠、合道、木波三城离吐蕃的疆境更为迫近,需要的人马自当是加倍的了,事情反而相反,这是为什么呢?”杨朝晟回答说:“修筑盐州城的人马,吐蕃完全清楚。 现在我们却是征调本镇的兵马,不超过十天,就能赶到边境,出其不意地修筑三城。 吐蕃以为我军人数不会少于七万,他们的人众未能集中,便不敢轻易前来侵犯我军。 不超过三十天时间,我们将三城修筑完毕,留下兵马戍守在那里,即使吐蕃来了,也没有办法了。 待三城旁边的野草被吃光以后,吐蕃便无法久留了。 吐蕃撤退以后,我们便运送粮草充实三城,这才是万全之策哩。 如果大规模地集结各道兵马,一个多月以后才能赶到,但吐蕃也会集结人众前来,与我们交战争锋,连谁胜谁败都无从知道,哪里还有时间修筑三城呢!”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二月,杨朝晟将军队为成三部分,各自修筑一座城。 军吏说:“方渠没有水井,不能屯驻军队。”判官孟子周说:“在国家太平时,来方渠定居的人形成了街市,如果没有水井,怎么能够使人口聚集在这里呢?”于是,他命令人们疏浚废井,果然得到甘美的井泉。 三月,三城修筑成功。 夏季,四月,庚申(初五),杨朝晟的军队回到马岭县,吐蕃这才发兵追赶杨朝晟,与杨朝晟对抗了好几天,才撤兵离去。 于是,杨朝晟修筑马岭城后率军返回,开辟土地三百里,事情完全像他预先所说的那样。 庚午,义成节度使李复薨。 庚辰,以陕虢观察使姚南仲为义成节度使。 监军薛盈珍方大会,闻之,言曰:“姚大夫书生,岂将才也!”判官卢坦私谓人曰:“姚大夫外虽柔,中甚刚,监军侵之,必不受。 军府之祸,自此始矣,吾恐为所留。”遂自他道潜去。 南仲果以牒请之,不遇,得免。 既而盈珍与南仲有隙,幕府多以罪贬,有死者。 庚午(十五日),义成节度使李复去世。 庚辰(二十五日),德宗任命陕虢观察使姚南仲为义成节度使。 监军薛盈珍正在聚众议事,听说此事以后便说:“姚大夫是一个读书人,哪能算是将才呢!”判官卢坦私下对人说:“虽然姚大夫表面上是柔弱的。 但骨子里却是很刚强的。 如果监军侵犯他,他肯定不能接受,军府的祸患,从此便要开始了,我担心的是会被他留下来。”于是他由别的路径暗中离去。 姚南仲果然发了公文请他,由于没有遇到,他才得以不受征召。 不久,薛盈珍与姚南仲结下嫌隙,幕府人员多半因罪受到贬黜,有的人便因此而死去了。 吐蕃赞普乞立赞卒,子足之煎立。 吐蕃赞普乞立赞去世,他的儿子足之煎即位。 六月,壬午,韦皋奏吐蕃入寇,州刺史曹高仕破之于台登城下。 六月,壬午(二十八日),韦皋奏称吐蕃前来侵犯,州刺史曹高仕在台登城下打败了他们。 光禄少卿同正张茂宗,茂昭之弟也,许尚义章公主;未成婚,茂宗母卒,遗表请终嘉礼,上许之。 秋,八月,癸酉,起夏茂宗左卫将军同正。 左拾遗义兴蒋上疏谏,以为:“兵革之急,古有墨衰从事者,未闻驸马起复尚主也。”上遣中使谕之,不止,乃特召对于延英,谓曰:“人间多借吉成婚者,卿何执此之坚?”对曰:“婚姻、丧纪,人之大伦,吉凶不可渎也。 委巷之家,不知礼教,其女孤贫无恃,或有借吉从人,未闻男子借吉娶妇者也。”太常博士韦彤、裴堪复上疏谏;上不悦,命趣下嫁之期,辛巳,成婚。 光禄少卿同正张茂宗,是张茂昭的弟弟,已定下与义章公主婚配,但在没有成婚以前,张茂宗的母亲去世了。 她在死前留下表章请求让儿子完成婚礼,德宗答应了她的要求。 秋季,八月,癸酉(二十日),在服丧未满的情况下,德宗起用张茂宗为左卫将军同正。 左拾遗义兴人蒋上疏规劝,认为:“在战事急迫时,古时候曾有过身穿黑色麻布丧服便处理事务的先例,但是没有听说过在丧服未满之前就起用驸马迎娶公主的事情。”德宗派遣中使开导他,他仍然不肯停止议论,于是德宗特别召他到延英殿谈话,对他说:“民间往往有在服丧期间完婚的事例,你为什么如此顽固地坚持反对呢?“蒋回答说:“婚姻与丧事,是人们的根本性的伦理,对于吉凶是不可轻慢的。 陋巷中的人家,不懂得礼仪教化,那些幼年丧亲人、贫困无依的女子,或许有人在服丧期内嫁人,没听说过男子在服丧期内娶妻的事情。”太常博士韦彤、裴堪又上疏进谏,德宗心中不快,让人催促赶紧定下公主下嫁的日期,辛巳(二十八日),张茂宗与义章公主完婚。 九月,己丑,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迈以病罢为太子宾客。 九月,己丑(初七),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迈因病被罢黜为太子宾客。 冬,十月,淮西节度使吴少诚擅开刀沟入汝,上遣中使谕止之,不从。 命兵部郎中卢群往诘之,少诚曰:“开此水,大利于人。”群曰:“君令臣行,虽利,人臣敢专乎!公承天子之令而不从,何以使下吏从公之令乎!”少诚遽为之罢役。 冬季,十月,淮西节度使吴少诚擅自开通刀沟,引入汝水,德宗派遣中使宣旨制止他,他不肯听从。 德宗命令兵部郎中卢群前去责问他,吴少诚说:“开通这一河流,对百姓非常有利。”卢群说:“君主下令,臣下行令。 即使开河有利,做臣下的便敢专断了吗!你接到天子的命令却不肯听从,又怎么能够让下边的官吏听从你的命令呢?”于是吴少诚连忙将开河之役停止下来了。 十二月,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入朝。 先是,宫中市外间物,令官吏主之,随给其直。 比岁以宦者为使,谓之宫市,抑买人物,稍不如本估。 其后不复行文书,置白望数百人于两市及要闹坊曲,阅人所卖物,但称宫市,则敛手付与,真伪不复可辩,无敢问所从来及论价之高下者,率用直百钱物买人直数千物,多以红紫染故衣、败缯,尺寸裂而给之,仍索进奉门户及脚价钱。 人将物诣市,至有空手而归者,名为宫市,其实夺之。 商贾有良货,皆深匿之;每敕使出,虽沽浆、卖饼者皆撤业闭门。 尝有农夫以驴负柴,宦者称宫市取之,与绢数尺,又就索门户,仍邀驴送柴至内。 农夫啼泣,以所得绢与之。 不肯受,曰,“须得尔驴。”农夫曰:“我有父母妻子,待此然后食。 今以柴与汝,不取直而归,汝尚不肯,我有死而已。”遂殴宦者。 街吏擒以闻,诏黜宦者,赐农夫绢十匹。 然宫市亦不为之改,谏官御史数谏,不听。 建封入朝,具奏之,上颇嘉纳;以问户部侍郎判度支苏弁,弁希宦者意,对曰:“京师游手万家,无土著生业,仰宫市取给。”上信之,故凡言宫市者皆不听。 十二月,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入京朝见。 在此之前,宫廷中购买外面的物品,命令官吏主持其事,随时付给购物的价钱。 近年以来,任命宦官为使者,称作宫市,低价购买人们的物品,逐渐与本来的价值不相符合了。 在此以后,不再行使文书,宦官在长安东、西两市以及地当要冲、繁华热闹的城坊曲巷安排了好几百个四处张望,白白取人物品的人们,被称作“白望”。 “白望”到处察看人们出卖的物品,只要自称是宫市,人们便只好把物品拱手交付给他们。 人们不再能够分辨真假,也没有人敢询问他们的由来和讲论价钱的高低。 他们一般是用价值一百钱的物品换取人们价值好几千钱的物品,经常用染上红色、紫色的陈旧的衣服和变坏的丝帛,按照尺寸撕下来付给卖主,还要勒索所谓进奉门户钱和脚价钱。 人们带着物品到市场上去,甚至有空着手回家的人。 他们名义上叫做宫市,实际上却是向人夺取。 如果商人有上好的货物,便都暗中隐藏起来。 每当宫廷使者出来时,即使是卖汤水面饼的人家,也都停止营业,关闭门户。 曾经有一个农夫,用驴驮着木柴来卖,宦官自称宫市,拿走他的木柴,给了他几尺绢,又就地索取进奉门户钱,还要求用驴将木柴送到内廷去。 农夫哭了,把得到的绢又给了宦官,宦官不肯接受,说:“必须得到你的这匹驴才行。”农夫说:“我家有父母、妻子、儿女,要靠它嫌钱糊口。 现在我把木柴给了你,不向你要价钱就往回走了,而你还是不肯放我,我也只有和你拼了!”于是农夫殴打了宦官,街使的属吏捉住他上报,德宗颁诏将宦官废免,赐给农夫十匹绢。 然而,宫市并不因此而改变,谏官与御史们屡次规谏,德宗都不肯听从。 张建封入朝以后,将宫市的事情条陈奏上,德宗很是嘉许他,也想采纳他的意见。 德宗又就此事询问户部侍郎、判度支苏弁的意见,苏弁迎合宦官的意旨,便回答说:“京城中空手闲荡的人们有万家之多,都没有一定的住所和职业,就靠着宫市获取供给。”德宗相信了他的话,所以对所有指责宫市的话,全听不进去了。 十四年(戊寅、798) 十四年(戊寅,公元798年) 春,二月,乙亥,名申、光、蔡军曰彰义。 春季,二月,乙亥(二十四日),朝廷将申、光、蔡军命名为彰义军。 夏,闰五月,庚申,以神策行营节度使韩全义为夏、绥、银、宥节度使。 全义时屯长武城,诏帅其众赴镇。 士卒以夏州碛卤,又盛夏,不乐徙居;辛酉,军乱,杀大将王栖岩,全义逾城走。 都虞候高崇文诛首乱者,众然后定。 崇文,幽州人也。 丙子,以崇文为长武城都知兵马使,不降敕,令中使口宣授之。 夏季,闰五月,庚申(十一日),德宗任命神策行营节度使韩全义为夏、绥、银、宥四州节度使。 当时,韩全义在长武城屯驻,德宗颁诏命令他率领部众前去就任。 由于夏州是沙碛盐卤之地,又值盛夏天气,士兵们不愿意迁徙到那里居住。 辛酉(十二日),军队发生哗变,杀死大将王栖岩,韩全义翻越城墙逃走。 都虞候高崇文诛杀了带头哗变的人,此后大家才安定下来。 高崇文是幽州人。 丙子(二十七日),德宗任命高崇文为长武城都知兵马使,不颁发敕书,而是让中使口头宣布授与此职。 秋,七月,壬申,给事中、同平章事赵宗儒罢为右庶子,以工部侍郎郑馀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秋季,七月,壬申(二十五日),德宗将给事中、同平章事赵宗儒罢黜为右庶子,任命工部侍郎郑馀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八月,初置左、右神策统军。 时禁军戍边,禀赐优厚,诸将多请遥隶神策军,称行营,皆统于中尉,其军遂至十五万人。 八月,最初设置左、右神策军统军。 当时,禁卫亲军戍守边疆,待遇优越而丰厚,各将领往往请求遥遥隶属于神策军,号称神策军行营,一概归中尉统领,于是神策军达到十五万人之多。 京兆尹吴凑屡言宫市之弊。 宦者言凑屡奏宫市,皆右金吾都知赵洽、田秀岩之谋也;丙午,洽、秀岩坐流天德军。 京兆尹吴凑屡次谈到宫市的弊病,宦官说吴凑屡次奏陈宫市,完全出于右金吾都知赵洽与田秀岩的谋划。 丙午(二十九日),赵洽与田秀岩获罪,被流放天德军。 九月,丙申,以陕虢观察使于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九月,丙申(疑误),德宗任命陕虢观察使于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丁卯,杞王薨。 丁卯(二十一日),杞王李去世。 彰武节度使吴少诚遣兵掠寿州霍山,杀镇遏使谢详,侵地五十馀里,置兵镇守。 彰武节度使吴少诚派兵虏掠寿州霍山县,杀了镇遏使谢详,侵占土地五十多里,设置兵马在此处镇守。 大学生薛约师事司业阳城,坐言事,徙连州;城送之郊外。 上以城党罪人,己巳,左迁城道州刺史。 城治民如治家,州之赋税不登,观察使数加诮让,城自署其考曰:“抚字心劳,征科政拙,考下下。”观察使遣判官督其赋,至州,城先自囚于狱。 判官大惊,驰入,谒城于狱曰:“使君何罪!某奉命来候安否耳。”留一二日未去,城不复归;馆门外有故门扇横地,城昼夜坐卧其上,判官不自安,辞去。 其后又遣他判官往按之,他判官载妻子中道逸去。 太学生薛约以师长之礼对待国子司业阳城,因言事获罪,迁徙连州,阳城把他送到郊野以外。 德宗认为阳城与有罪之人结党,己巳(二十三日),将阳城降职为道州刺史。 阳城治理百姓如同治理家人一般,州中的赋税收不上来,观察使有好几次加以谴责,于是阳城自行题写他的任官考核成绩道:“抚养爱护百姓,心神为之荣瘁,征收科派的政绩低劣,考核成绩下下。”观察使派遣判官督促他征税,判官来到道州时,阳城事先已经将自己囚禁在监狱中了。 判官大惊,急奔进去,在监狱中谒见阳城说:“您有什么罪过!我是接受命令前来问候您安康的啊。”判官逗留了一两天还没有离去,阳城便不回家。 判官下榻的馆舍门外有一块旧门扇横放在地上,阳城就日夜坐卧在门扇上,判官感到不安,便辞别而去了。 此后,观察使又派遣另外一个判官前往按察阳城,这个判官却乘车载着妻子儿女在中途逃跑了。 冬,十月,丁酉,通王谌薨。 冬季,十月,丁酉(二十一日),通王李谌去世。 庚子,夏州节度使韩全义奏破吐蕃于盐州西北。 庚子(二十四日),夏州刺史韩全义奏称在盐州西北处打败吐蕃。 明州镇将栗杀刺史卢云,诱山越作乱,攻陷浙东州县。 明州镇将栗杀掉刺史卢云,诱使山越人发起变乱,攻陷了浙东的州县。 十五年(己卯、799) 十五年(己卯,公元799年) 春,正月,甲寅,雅王逸薨。 春季,正月,甲寅(初九),雅王李逸去世。 二月,丁丑,宣武节度使董晋薨;乙酉,以其行军司马陆长源为节度使。 长源性刻急,恃才傲物。 判官孟叔度,轻佻淫纵,好慢侮将士,军中皆恶之。 董晋薨,长源知留后,扬言曰:“将士弛慢日久,当以法齐之耳!”众皆惧。 或劝之发财以劳军,长源曰:“我岂河北贼,以钱买健儿求节邪!”故事,主帅薨,给军士布以制服,长源命给其直;叔度高盐直,下布直,人不过得盐三二斤。 军中怨怒,长源亦不为之备。 是日,军士作乱,杀长源、叔度,脔食之,立尽。 监军俱文珍以宋州刺史刘逸准久为宣武大将,得众心,密书召之;逸准引兵径入汴州,乱众乃定。 二月,丁丑(初三),宣武节度使董晋去世。 乙酉(十一日),德宗任命宣武的行军司马陆长源为节度使。 陆长源性情刻薄急躁,自负其才,傲视于人。 判官孟叔度行为不够稳重,淫邪放纵,喜欢轻视侮辱将士,军中将士都憎恶他。 董晋去世时,陆长源执掌留后事务,夸大其辞地说:“将士们松懈怠慢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应当用法令来整治!”大家都很害怕。 有人劝说他散发财物慰劳全军,陆长源说:“我怎能像河北的贼帅那样,拿钱收买士兵向朝廷邀求封拜节度使呢!”根据惯例,主帅去世,应该发给将士一些布匹,以作丧服之用,陆长源命令发给价值相应的物品。 孟叔度抬高盐的价钱,压低布的价钱,人们得到的盐不超过两三斤。 军中将士既怨恨,又恼怒,但陆长源也没有因此而作好防备。 就在这一天,将士们发起变乱,杀掉陆长源和孟叔度,将他们割碎,吃他们的肉,立刻吃得精光。 监军俱文珍因宋州刺史刘逸准长期担任宣武的大将,得到大家的拥护,便写了一封密信,召他前来。 刘逸准领兵径直开进汴州,变乱的人众才安定下来。 以常州刺史李为浙西观察使、诸道盐铁转运使。 ,国贞之子也。 闲厩、宫苑使李齐运受其赂数十万,荐之于上,故用之。 刻剥以事进奉,上由是悦之。 德宗任命常州刺史李为浙西观察使、诸道盐铁转运使。 李是李国贞的儿子。 闲厩、宫苑使李齐运接受他的贿赂有几十万,于是向德宗推荐他,所以德宗起用他。 李通过苛刻盘剥而使进献的贡物增加,因此德宗便赏识他。 庚辰,浙东观察使裴肃擒栗于台州,斩之。 庚辰(初六),浙东观察使裴肃在台州捉获了栗,将他斩杀了。 己丑,以刘逸准为宣武节度使,赐名全谅。 己丑(十五日),德宗任命刘逸准为宣武节度使,赐给他新的的名字,叫刘全谅。 三月,甲寅,吴少诚遣兵袭唐州,杀监军邵国朝、镇遏使张嘉瑜,掠百姓千余人而去。 三月,甲寅(初十),吴少诚派兵袭击唐州,杀掉监军邵国朝、镇遏使张嘉瑜,俘掠百姓一千多人,便离去了。 戊午,昭义节度使王虔休薨;戊辰,以河阳、怀州节度使李元淳为昭义节度使。 戊午(十四日),昭义节度使王虔休去世。 戊辰(二十四日),德宗任命河阳、怀州节度使李元淳为昭义节度使。 夏,四月,癸未,以安州刺史伊慎为安、黄等州节度使。 夏季,四月,癸未(初九),德宗任命安州刺史伊慎为安、黄等州节度使。 癸巳,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薨。 癸巳(十九日),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去世。 南诏异牟寻遣使与韦皋约共击吐蕃,皋以兵粮未集,请俟他年。 南诏异牟寻派遣使者约韦皋共同进击吐蕃,韦皋认为兵马粮草尚未集结,请南诏等待来年再说。 山南西道都虞候严砺谄事严震,震病,使知留后,遗表荐之。 秋,七月,乙巳,以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山南西道都虞候严砺逢迎严震,严震生病以后,让他掌管留后事务,死前写下遗表推荐他。 秋季,七月,乙巳(初三),德宗任命严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八月,陈许节度使曲环薨。 乙未,吴少诚遣兵掠临颍,陈州刺史上官知陈许留后,遣大将王令忠将兵三千救之,皆为少诚所虏。 丙午,以为陈许节度使,少诚遂围许州。 欲弃城走,营田副使刘昌裔止之曰:“城中兵足以办贼,但闭城勿与战,不过数日,贼气自衰,吾以全制其弊,蔑不克矣。”少诚昼夜急攻,昌裔募勇士千人凿城出击少诚,大破之,城由是全。 昌裔,兖州人也。 少诚又寇西华,陈许大将孟元阳拒却之。 陈许都知兵马使安国宁与上官不叶,谋翻城应少诚;刘昌裔以计斩之。 召其麾下,人给二缣;伏兵要巷,见持缣者悉斩之,无得脱者。 八月,陈许节度使曲环去世。 乙未(二十四日),吴少诚派兵掳掠临颍。 陈州刺史上官掌管陈许留后事务,派遣大将王令忠领兵三千人前去援救临颍,但都被吴少诚俘获了。 丙午(疑误),德宗任命上官为陈许节度使,于是吴少诚围困许州。 上官准备丢下州城逃走,营田副使刘昌裔劝阻他说:“城中的兵力是足够对付敌人的,只要闭门守城,不与敌军交战,过不了几天,敌军的气势自然衰落下去,我们以养精蓄锐之师遏制敌方的困顿疲乏之师,是不会不取胜的。”吴少诚夜以继日地急切攻打许州,刘昌裔募集了勇士一千人,凿开城洞,前去攻击吴少诚,大破敌军,因此许州城得以保全。 刘昌裔是兖州人。 吴少诚又去侵犯西华县,陈许大将孟元阳率兵阻击,打退了敌军。 陈许都知兵马使安国宁与上官关系不睦,图谋翻城接应吴少城,刘昌裔定计斩杀了他。 刘昌裔将安国宁的部下召集起来,每人发给布帛两匹,却又在紧要的街巷埋伏了士兵,凡是见到拿着布帛的人,一概斩杀,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出去。 庚辰,宣武节度使刘全谅薨。 军中思刘玄佐之恩,推其甥都知兵马使匡城韩弘为留后。 弘将兵,识其材鄙勇怯,指顾必堪其事。 庚辰(疑误),宣武节度使刘全谅去世。 军中将士怀念刘玄佐的恩惠,便推举他的外甥都知兵马使匡城人韩弘担任留后。 韩弘统率将士,能够识别他们的有才与无才,勇敢与怯懦,凡是有所委派,一定让将士能够胜任。 丙辰,诏削夺吴少诚官爵,令诸道进兵讨之。 丙辰(疑误),德宗颁诏革除吴少诚的官职爵位,命令各道进兵讨伐吴少诚。 辛酉,以韩弘为宣武节度使。 先是,少诚与刘全谅约共攻陈许,以陈州归宣武。 使者数辈犹在馆,弘悉驱出斩之;选卒三千,会诸军击少诚于许下。 少诚由是失势。 辛酉(疑误),德宗任命韩弘为宣武节度使。 在此之前,吴少诚与刘全谅约定共同攻打陈许,答应将来将陈州归属于宣武。 吴少诚派至宣武的好几批使者仍然住在客舍中,韩弘将他们全数驱赶出来,斩杀了他们。 韩弘选拔三千士兵,会合各军,在许州城下进击吴少诚。 由此,吴少诚失去了优势。 冬,十月,乙丑,邕王薨。 太子之子也,上爱而子之,及薨,谥曰文敬太子。 冬季,十月,乙丑(疑误),邕王李去世。 李是太子的儿子,德宗喜欢他,把他当作儿子看待。 及至李去世,德宗给他追加谥号,称作文敬太子。 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安黄节度使伊慎、知寿州事王宗与上官、韩弘进击吴少诚,屡破之。 十一月,壬子,于奏拔吴房、朗山。 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安黄节度使伊慎、知寿州事王宗与上官、韩弘进军攻击吴少诚,屡次打败敌军。 十一月,壬子(十二日),于奏称攻克了吴房与朗山。 十二月,辛未,中书令、咸宁王浑薨于河中。 性谦谨,虽位穷将相,无自矜大之色;每贡物必躬自阅视,受赐如在上前,由是为上所亲爱。 上还自兴元,虽一州一镇有兵者,皆务姑息。 每奏事,不过,辄私喜曰:“上不疑我。”故能以功名终。 十二月,辛未(初二),中书令、咸宁王浑在河中去世。 浑生性谦虚谨慎,虽然自己的职位已经达到将相的顶巅,但没有流露过骄矜自大的神色。 每当进献物品时,他一定要亲自过目验看,接受赏赐时,就像在皇上面前那样恭谨,因此,他得到德宗的亲近与宠爱。 德宗从兴元回到长安以后,对于即使是在一个州一个镇拥有兵权的将领,一律务求宽容忍让。 每当浑奏陈事情,未被皇帝送交门下省与中书省时,他总是私自欢喜地说:“皇上不曾怀疑我。”所以,他能够使功劳与声名保持终生。 六州党项自永泰以来居于石州,永安镇将阿史那思侵渔不已,党项部落悉逃奔河西。 自从永泰年间以来,六州党项便在石州居住。 永安镇将阿史那思无休止地侵夺吞没六州党项财富,于是党项各部落全部逃奔到河西。 诸军讨吴少诚者既无统帅,每出兵,人自规利,进退不壹。 乙未,诸军自溃于小水,委弃器械、资粮,皆为少诚所有。 于是始议置招讨使。 讨伐吴少诚的各路兵马既没有统帅,每当出兵时,人们又各自图谋自身的利益,致使军队进退不能统一。 乙未(二十六日),各路军马在小水处自行溃散,弃置下来的各种器具和物资食粮,全部被吴少诚所占有。 于是,朝廷才开始计议设置招讨使。 吐蕃众五万分击南诏及州,异牟寻与韦皋各发兵御之;吐蕃无功而还。 吐蕃五万人众分别进击南诏与州,异牟寻与韦皋各自征调兵马抵御吐蕃,吐蕃一无所获,只好回军。 十六年(庚辰、800) 十六年(庚辰,公元800年) 春,正月,恒冀、易定、陈许、河阳四军与吴少诚战,皆不利而退。 夏绥节度使韩全义本出神策军,中尉窦文场爱厚之,荐于上,使统诸军讨吴少诚。 二月,乙酉,以全义为蔡州四面行营招讨使,十七道兵皆受全义节度。 春季,正月,恒冀、易定、陈许、河阳四镇军马与吴少诚交战,全部失利撤退。 夏绥节度使韩全义本来出自神策军,中尉窦文场赏识厚待于他,把他推荐给皇上,让他统领各镇军马讨伐吴少诚。 二月,乙酉(十七日),德宗任命韩全义为蔡州四面行营招讨使,十七道兵马都要接受韩全义的节制调度。 宣武军自刘玄佐薨,凡五作乱,士卒益骄纵,轻其主帅。 韩弘视事数月,皆知其主名;有郎将刘锷,常为唱首。 三月,弘陈兵牙门,召锷及其党三百人,数之以“数预于乱,自以为功”,悉斩之,血流丹道。 自是至弘入朝二十一年,士卒无一人敢欢呼于城郭者。 自从刘玄佐去世以来,宣武军共计发生了五次变乱,将士愈发骄横放纵,轻视本军主帅。 韩弘就任治事几个月以后,对变乱头领的名字都了解清楚了。 有一个叫刘锷的郎将,经常第一个带头闹事。 三月,韩弘在牙门前面陈列兵马,召来刘锷与他的同伙三百人,数说他们是“屡次参予变乱,还自认为立下功劳”,将他们全部斩杀,鲜血染红了道路。 自此以后,直至韩弘入京朝见,共有二十一年,没有一个士卒敢在城邑内外喧哗叫闹。 义成监军薛盈珍为上所宠信,欲夺节度使姚南仲军政,南仲不从,由是有隙。 盈珍谮其幕僚马总,贬泉州别驾。 福建观察使柳冕谋害总以媚盈珍,遣幕僚宝鼎薛戎摄泉州事,使按致总罪,戎为辩析其无辜;冕怒,召戎,囚之,使守卒恣为侵辱。 如此弥月,徐诱之使诬总,戎终不从;总由是获免。 冕,芳之子也。 义成监军薛盈珍受到德宗的宠爱信任,打算削夺节度使姚南仲的军权,姚南仲不肯依从,由此两人便结下嫌隙。 薛盈珍诬陷姚南仲幕府中的僚属马总,使他被贬为泉州别驾。 福建观察使柳冕为了向薛盈珍献媚而图谋陷害马总,便派遣幕府的僚属宝鼎人氏薛戎代理泉州事务,让他按察罗致马总的罪名。 薛戎却为马总申辩分析,说他是无罪的,柳冕恼怒了,便将薛戎召回,将他囚禁起来,还让看守的士兵肆意凌辱他。 就这样过了足足一个月,慢慢地引诱他诬蔑马总,但薛戎始终不肯依从,马总因此得以免罪。 柳冕是柳芳的儿子。 盈珍屡毁南仲于上,上疑之。 盈珍乃遣小吏程务盈乘驿诬奏南仲罪。 牙将曹文洽亦奏事长安,知之,晨夜兼行,追及务盈于长乐驿,与之同宿,中夜,杀之,沈盈珍表于厕中;自作表雪南仲之冤,且首专杀之罪,亦作状白南仲,遂自杀。 明旦,门不启,驿吏排之入,得表、状于文洽尸旁。 上闻而异之,征盈珍入朝;南仲恐盈珍谗之益深,亦请入朝。 夏,四月,丙子,南仲至京师,待罪于金吾;诏释之,召见。 上问:“盈珍扰卿邪?”对曰:“盈珍不扰臣,但乱陛下法耳。 且天下如盈珍辈,何可胜数!虽使羊、杜复生,亦不能行恺悌之政,成攻取之功也。”上默然,竟不罪盈珍,仍使掌机密。 薛盈珍屡次向德宗诽谤姚南仲,德宗便怀疑他了。 于是薛盈珍派下级官吏程务盈乘坐驿车上京以不实之辞参奏姚南仲的罪过。 这时,牙将曹文洽也正要前往长安申奏事由,了解此事以后,他昼夜兼程,在长乐驿追上了程务盈,与他一起住宿。 到了半夜,曹文洽将程务盈杀死,把薛盈珍的上表投到厕所中,自己写了昭雪姚南仲冤屈的表章,而且自首擅自杀人的罪过,又写了禀告姚南仲的状文,于是自杀了。 第二天早晨,曹文洽住房的门打不开,驿站的吏卒撞门而入,在曹文洽的尸体旁边发现了他的表章与状文。 德宗听说此事以后感到诧异,便征召薛盈珍入京朝见。 姚南仲担心薛盈珍会更加起劲地谗毁他,因此也请求入京朝见。 夏季,四月,丙子(初八),姚南仲来到京城,在金吾仗等候治罪,德宗颁诏决定释放他并召见他。 德宗问他说:“是薛盈珍干扰你吗?”姚南仲说:“薛盈珍不是干扰我,而是败坏陛下的法度啊。 况且全国像薛盈珍这种人,哪里可以数得过来呢!即使让晋朝的羊祜、杜预重新活过来,也不能施行和谐简易的政务,成就克敌取胜的功业啊。”德宗沉默不语,终究不肯惩罚薛盈珍,依然让他执掌机要职任。 盈珍又言于上曰:“南仲恶政,皆幕僚马少微赞之也。”诏贬少微江南官,遗中使送之,推坠江中而死。 薛盈珍又向德宗进言说:“姚南仲实行的不良的军政措施,都是幕府僚属马少微助成的。”于是德宗颁诏将马少微贬黜为长江以南的官员,派遣中使护送他,将他推落到长江中淹死了。 黔中观察使韦士宗,政令苛刻;丁亥,牙将傅近等逐之,出奔施州。 黔中观察使韦士宗施行的行政措施与法令繁琐刻薄。 丁亥(十九日),牙将傅近等人驱逐韦士宗,韦士宗出逃到施州。 新罗王敬则卒,庚寅,册命其嫡孙俊邕为新罗王。 新罗王金敬信去世。 庚寅(二十二日),德宗册封他的嫡孙金俊邕为新罗王。 韩全义素无勇略,专以巧佞货赂结宦官得为大帅,每议军事,宦者为监军者数十人坐帐中争论,纷然莫能决而罢。 天渐暑,士卒久屯沮洳之地,多病疫,人有离心。 五月,庚戌,与吴少诚将吴秀、吴少阳等战于南广利原,锋镝才交,诸军大溃;秀等乘之,全义退保五楼。 少阳,沧州清池人也。 韩全义平素并不勇武,也没有谋略,专门靠着逢迎讨好和财物贿赂来结纳宦官,才得以担当各军的主帅。 每当计议军政事务时,担任监军的宦官几十个人坐在帐幕中议论纷纭,争执难下,难以裁决,只好作罢。 天气逐渐炎热,士兵长期屯驻在低洼潮湿地带,许多人得了瘟疫,人心有些涣散了。 五月,庚戌(十三日),韩全义与吴少诚的将领吴秀、吴少阳等人在水南面的广利原交战,才一交锋,韩全义所率各军纷纷溃退,吴秀等人压了上来,韩全义退军防守五楼。 吴少阳是沧州清池人。 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因讨吴少诚,大募战士,缮甲厉兵,聚敛货财,恣行诛杀,有据汉南之志,专以慢上陵下为事。 上方姑息藩镇,知其所为,无如之何。 诬邓州刺史元洪脏罪,朝廷不得已流洪端州,遣中使护送至枣阳。 遣兵劫取归襄州,中使奔归。 表洪责太重,上复以洪为吉州长史;乃遣之。 又怒判官薛正伦,奏贬峡州长史;比敕下,怒已解,复奏留为判官。 上一一从之。 由于讨伐吴少诚,山南东道节度使于大规模募集士兵,整治衣甲,砥砺刀兵,搜刮物资钱财,任意杀害部下,有盘踞汉水以南地区的企图,专门以欺上凌下为能事。 德宗正对藩镇存心宽容忍让,虽然知道他做的事情,但又拿他没有办法。 于诬告邓州刺史元洪犯有贪赃的罪行,朝廷出于无奈,将元洪流放端州 ,派遣中使护送他前往枣阳,于派兵劫持元洪返回襄州,中使逃了回去。 于上表说对元洪的责罚过于严重,德宗便又任命洪为吉州长史,于这才让元洪前去吉州。 于又曾恼怒判官薛正伦,上奏将他贬为峡州长史。 及至敕书颁发下来时,于的怒气已经平息,便再奏请将薛正伦留任为判官,德宗完全依从了他的要求。 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镇彭城十馀年,军府称治,病笃,请除代人。 辛亥,以苏州刺史韦夏卿为徐、泗、濠行军司马。 敕下,建封已薨。 夏卿,执谊之从祖兄也。 徐州判官郑通诚知留后,恐军士为变,会浙西兵过彭城,通诚欲引入城为援。 军士怒,壬子,数千人斧库门,出甲兵擐执之,围牙城,劫建封子前虢州参军令知军府事,杀通诚及大将段伯熊等数人,械系监军,上闻之,以吏部员外郎李为徐州宣慰使。 直抵其军,召将士宣朝旨,谕以祸福,脱监军械,使复其位,凶党不敢犯。 上表称兵马留后,以非朝命,不受,使削去,然后受之以归。 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镇守彭城十多年,所主持的军府号称政务清明。 在病危时,他请求任命替代自己的人。 辛亥(十四日),德宗任命苏州刺史韦夏卿为徐、泗、濠行军司马。 敕书颁布下来时,张建封已经去世。 韦夏卿是韦执谊的堂兄。 徐州判官郑通诚掌管留后事务,担心将士发起变乱,适逢浙西的兵马经过彭城,郑通诚打算延引浙西军进城援助自己。 将士们愤怒,壬子(十五日),好几千人用斧头劈开仓库的大门,取出铠甲兵器,全付武装起来,包围了牙城,劫持了张建封的儿子、前虢州参军张,让他掌管军府事务,还杀死郑通诚以及大将段伯熊等几个人,将监军用枷锁拘禁起来。 德宗听了这一消息后,任命吏部员外郎李为徐州宣慰使。 李径直抵达彭城军中,召集将士,宣布朝廷的旨意,以祸福去就的道理开导他们,解除了监军的枷锁,让他恢复原来的职位,参加变乱的一伙人都不敢冒犯。 张献上表章,自称兵马留后,李认为张的兵马留后职务不是朝廷任命的,不肯接受,让他除去这一称谓,然后才接受表章,带着回朝廷去。 灵州破吐蕃于乌兰桥。 灵州兵马在乌兰桥打败吐蕃。 丙寅,韦士宗复入黔中。 丙寅(二十九日),韦士宗重新进入黔中军府。 湖南观察使河中吕渭奏发永州刺史阳履赃贿;履表称所敛物皆备进奉,上召诣长安,丁丑,命三司使鞫之,诘其物费用所归,履曰:“已市马进之矣。”又诘“马主为谁?马齿几何?”对曰:“马主,东西南北之人,今不知所之;按《礼》,齿路马有诛,故不知其齿。”所对率如此。 上悦其进奉之言,释之,但免官而已。 湖南观察使河中人吕渭上奏揭发永州刺史阳履贪污行贿,阳履上表自称所征收的物品都是准备进献的贡物,德宗传召阳履来到长安。 丁丑(疑误),德宗命令三司审讯阳履,问他征收物品所得到的物资费用到哪里去了。 阳履说:“已经购买马匹进献上来了。”又问他:“卖马的主人是谁?马匹的年齿是多少?”阳履回答说:“卖马的主人是东西南北的人,现在我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根据《曲礼》的说法,倘若估量君主所用马匹的年齿,是要遭受责罚的,所以我不知道马匹的年齿。”阳履的答复大概就是这样。 德宗喜欢他进献贡物的说法,便释放了他,仅仅免除了他的官职罢了。 丙戌,加淄青节度使李师古同平章事。 丙戌(疑误),德宗加封淄青节度使李师古为同平章事。 徐州乱兵为张表求旄节,朝廷不许;加淮南节度使杜佑同平章事,兼徐、濠、泗节度使,使讨之。 佑大具舟舰,遣牙将孟准为前锋;济淮而败,佑不敢进。 泗州刺史张出兵攻桥,大败而还。 朝廷不得已除徐州团练使,以为泗州留后,濠州刺史杜兼为濠州留后,仍加佑兼濠泗观察使。 徐州变乱的士兵替张上表邀求节度使的旌节,朝廷不肯答应,而加封淮南节度使杜佑为同平章事,兼任徐、濠、泗节度使,让他讨伐徐州。 杜佑大力备办船只,派遣牙将孟准担任前锋,但是横渡淮水时失败了,杜佑不敢前进。 泗州刺史张派兵进攻桥,大败而回。 朝廷出于无奈,只好任命张为徐州团练使,任命张为泗州留后,任命濠州刺史杜兼为濠州留后,还加封杜佑兼任濠、泗观察使。 兼,正伦五世孙也,性狡险强忍。 建封之疾亟 也,兼阴图代之,自濠州疾驱至府。 幕僚李藩与同列,入问建封疾,出见之,泣曰:“仆射疾危如此,公宜在州防遏,今弃州此来,欲何为也!宜速去,不然,当奏之。”兼错愕出不意,遂径归。 建封薨,藩归扬州,兼诬奏藩于建封之薨摇动军情,上大怒,密诏杜佑使杀之;佑素重藩,怀诏旬日不忍发,因引藩论佛经曰,“佛言果报,有诸?”藩曰:“有之。”佑曰:“审如此,君宜遇事无恐。”因出诏示藩。 藩神色不变,曰:“此真报也。”佑曰:“君慎勿出口,吾已密论,用百口保君矣。”上犹疑之,召藩诣长安,望见藩仪度安雅,乃曰:“此岂为恶者邪!”即除秘书郎。 杜兼是杜正伦的五世孙,生性狡黠阴险,强悍残忍。 在张建封病危时,杜兼图谋替代张建封,从濠州急忙快马赶到军府,军府的僚属李藩与同事们进去问候张建封的病情,出来时,看见了杜兼,便哭泣着说:“张仆射的疾病危险到如此地步,你应当留在濠州,防止意外,现在你却丢开州城,来到这里,你打算干什么呢?你最好赶快离开,否则我准会参奏你的。”杜兼仓猝惊惧,出于意料之外,于是径直回去了。 张建封去世后,李藩回扬州。 杜兼以不实之辞奏陈李藩在张建封去世之际动摇军心,德宗大怒,暗中颁诏命令杜佑将李藩杀掉。 杜佑素来器重李藩,将诏书在怀中揣了十天,不忍心实施,于是叫来李藩,与他谈论佛经说:“佛家讲究因果报应,有这回事吗?”李藩说:“有这回事。”杜佑说:“假如确实如此,你遇到事情最好不要恐慌。”于是他拿出诏书,给李藩看。 李藩神情容色一点也没有改变,他说:“这是真正的报应啊。”杜佑说:“你小心别说出去,我已经秘密上奏论陈,用我一家百口来担保你了。”德宗仍然怀疑李藩,传召李藩来到长安,看到李藩仪表风度安闲优雅,这才说:“这怎么会是作恶的人呢!”当即任命李藩为秘书郎。 新罗王俊邕卒,国人立其子重熙。 新罗王金俊邕去世,国中的人们拥立他的儿子金重熙为王。 秋,七月,吴少诚进击韩全义于五楼,诸军复大败,全义夜遁,保水县城。 秋季,七月,吴少诚在五楼进击韩全义,各路军马再次大败,韩全义连夜逃走,去防守水县城。 卢龙节度使刘济弟源为涿州刺史,不受济命;济引兵击擒之。 卢龙节度使度刘济的弟弟刘源担任涿州刺史,不服从刘济的命令,刘济领兵进击并擒获了他。 九月,癸卯,义成节度使卢群薨;甲戌,以尚书左丞李元素代之。 贾耽曰:“凡就军中除节度使,必有爱憎向背,喜惧者相半,故众心多不安。 自今愿陛下只自朝廷除人,庶无他变。”上以为然。 九月,癸卯(初八),义成节度使卢群去世。 甲戌(疑误),德宗任命尚书左丞李元素替代卢群的职位。 贾耽说:“凡是由军队中就地任命节度使,肯定会有爱憎不一,向背各异的情况发生,喜欢与恐惧的人们各占一半,所以大家的心绪往往难以安定。 从今以后,希望陛下只从朝廷中任命人员,大约就不会发生别的变故了。”德宗认为贾耽讲得很对。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郑馀庆与户部侍郎、判度支于素善,所奏事,馀庆多劝上从之。 上以为朋比,庚戌,贬馀庆郴州司马,泉州司户。 ,之兄也。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郑馀庆与户部侍郎、判度支于素来友善,于上奏的事情,郑馀庆往往劝说德宗依从他的意见,德宗认为他们相互勾结。 庚戌(十五日),德宗将郑馀庆贬为郴州司马,将于贬为泉州司户。 于是于的哥哥。 癸丑,吴少诚进逼激水数里置营,韩全义复帅诸军退保陈州。 宣武、河阳兵私归本道,独陈许将孟元阳、神策将苏光荣帅所部留军水。 全义以诈诱昭义将夏侯仲宣、义成将时昂、河阳将权文变、河中将郭湘等,斩之,欲以威众。 全义至陈州,刺史刘昌裔登城谓之曰:“天子命公讨蔡州,今乃来此,昌裔不敢纳,请舍于城外。”既而昌裔赍牛酒入全义营犒师,全义惊喜,心服之。 己未,孟元阳等与吴少诚战,杀二千余人。 癸丑(十八日),吴少诚进军逼迫到距离水县只有几里的地方安置营垒,韩全义又率领各军退保陈州。 宣武、河阳兵马私自返回本道,只有陈许将领孟元阳、神策军将领苏光荣率领部下留在水县。 韩全义使用诈谋将昭义将领夏侯仲宣、义成将领时昂、河阳将领权文变、河中将领郭湘等人诱来,斩杀了他们,打算借此威慑人众。 韩全义来到陈州时,刺史刘昌裔登上城楼对他说:“天子命令你讨伐蔡州,现在你却到这里来,我不敢接纳你们,请在城外住宿吧。”不久,刘昌裔带着牛酒,来到韩全义的营地犒劳将士,韩全义喜出望外,心中折服了。 己未(二十四日),孟元阳等人与吴少诚接战,杀掉两千多人。 庚申,以太常卿齐抗为中书舍人、同平章事。 庚申(二十五日),德宗任命太常卿齐抗为中书舍人、同平章事。 癸亥,以张为徐州留后。 癸亥(二十八日),德宗任命张为徐州留后。 冬,十月,吴少诚引兵还蔡州。 先是,韦皋闻诸军讨少诚无功,上言“请以浑、贾耽为元帅,统诸军。 若重烦元老,则臣请以精锐万人下巴峡,出荆楚以剪凶逆。 不然,因其请罪而赦之,罢两河诸军以休息公私,亦策之次也。 若少诚一旦罪盈恶稔,为麾下所杀,则又当以其爵位授之,是除一少诚,生一少诚,为患无穷矣。”贾耽言于上曰:“贼意盖亦望恩贷,恐须开其生路;”上从之。 会少诚致书币于监官军者求昭洗,监军奏之。 戊子,诏赦少诚及彰义将士,复其官爵。 冬季,十月,吴少诚领兵返回蔡州。 在此之前,韦皋听说各军讨伐吴少诚毫无功效,便进言说:“请任命浑、贾耽为元帅,统领各军。 如果陛下不愿意烦劳资高望重的大臣,那么,我请求带领精锐兵马一万人直下巴峡,东出荆楚,前去剿灭凶顽忤逆。 否则请趁着吴少诚承认罪过的时机便赦免了他,停罢两河各军,以便使公家与私人得以休养生息,这也算是次一等的策略了。 倘若吴少诚有朝一日罪恶满盈,被部下杀掉,便又要将吴少诚的官爵职位授给谋杀者,这是除去一个吴少诚,又生出一个吴少诚,就会祸患无穷尽了。”贾耽对德宗说:“叛贼的本意大概也是希望陛下能够宽宥他们,恐怕需要给他们留出一条生路。”德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适逢吴少诚给官军的监军送去书信与财物,要求为他洗清冤诬,监军将此意奏报上去。 戊子(二十三日),德宗颁诏赦免吴少诚以及彰义军的将士,恢复他们的官职爵位。 己丑,河东节度使李说薨;甲午,以其行军司马郑儋为节度使。 上择可以代儋者,以刑部员外郎严绶尝以幕僚进奉,记其名,即用为行军司马。 己丑(二十四日),河东节度使李说去世。 甲午(二十九日),德宗任命河东行军司马郑儋为节度使。 德宗又选择可以替代郑儋的人选,由于刑部员外郎严绶曾经以军府僚属的身份进献贡物,德宗记得他的名字,于是便起用他担任行军司马。 吐蕃数为韦皋所败,是岁,其贡、腊城等九节度婴、笼官马定德帅其部落来降。 定德有智略,吐蕃诸将行兵,皆禀其谋策,常乘驿计事,至是以兵数不利,恐获罪,遂来奔。 吐蕃军屡次被韦皋打败,就在这一年,吐藩的贡、腊城等九节度婴、笼官马定德率领本部落前来投降。 马定德机智而有谋略,吐蕃诸将领出兵打仗,都按照他的计策行事,他经常坐着驿车进行谋划。 至此,由于他用兵屡次失利,担心获罪,于是逃亡而来。